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om - 手机访问 m.bookben.com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银龙帝君我耐你》不羁客 文案: 檀栾:大家好~我系一只渴望被心仪的男神收养的小野猫~喵喵喵~ 云九尘:咳咳,好,我是一名偷偷跟了心仪的喵三年的痴汉。嗯,就酱。 月未央:哼,你们这群卑微的凡银,都快来膜拜我。 本宫主总有一天会复活银龙哒!会跟银龙有一个完美的开始哒!会和他过上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哒! 一个我爱你你却爱着他的故事 是造化弄人!还是,情深缘浅…… 是冷面冷心!还是,心有所属…… 是同入地狱!还是,选择成全…… 今生前世~ 檀栾=紫花妖(受),云九尘=龙神(攻),月未央=绿龙(属性是……额,这,呆瓜作者自己也不知道)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前世今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月未央;檀栾;云九尘 ┃ 配角:金君灏;夜阎等等 ┃ 其它:镜花水月还是求仁得仁? 第一卷 北海猎奇 第1章 第1章 雪中携手,一路白头   当雪花纷纷落下,边关主城“栾雄”便开始热闹起来了。   商旅往来远胜之前,店铺酒家生意兴隆,市集街道更是一片红火。   随着各家大开门户,人流慢慢汇聚起来。   猎户将平时囤积起来的上等皮草取了出来,期待卖出个好价钱,好给妻子儿女多添置一些过年用的小玩意儿;各类摊贩也都纷纷将精心制作的珠钗首饰、玩具家具摆了出来,热情招呼路人挑选品玩;小食商则扯开嗓子吆喝了起来,盘算着多挣几个小钱花花……   喧嚣渐起,寒冬也随之温暖了起来。   事实上,栾雄的冬天一向不似北方其它主城寒冷。因东城外有座举世闻名的火山——削金山,便是漫天雪花,也因其存在而少了几丝寒意,而多了几分浪漫。   每年自第一场雪飘下,便到了去削金山远游的时候了。   邀约着亲朋好友沿露天市集一路闲逛,买几样小食边走边吃,去那红尘金岩的火山上沾点暖气,这是当地特有的风俗。   若谁再有幸找到一块“炎雪石”,那更是预示着接下来一整年都会有好运气!   众所周知,炎雪石只在雪后出现。石头经年温热,带在身边不仅保暖,还有类似“暖冬”的美好寓意。这样吉利的东西,不论是布衣百姓还是仙门豪强都不得不喜欢它。   何况它还有同雪花一般浪漫的典故呢。   众口皆说,世上最洁白美丽的雪花来自于正西方那五十万莽莽仙门雪山,“西山”。   想那般经年细雪纷飞的景象,那么,这种名字里带了“雪”的奇特宝石,约莫也是西山众道君送出的祝福吧!   西山有数不尽的奇珍异宝,西山人有龙炎大地最赤诚慷慨的心,他们送出的祝福,有谁不想要呢?   撇开这些不谈,它本身就是一种有白色雪花纹理的红色透明晶石,奇特美丽,世所罕见。   不说卖给聚宝楼价格几何,若有儿郎愿意不畏艰险为自己从岩壁凿取,或是不辞辛苦从滚烫的红尘土中寻来,那其中隐含着的关怀宠爱便可见一斑了。   有一块炎雪石作为定情信物,是栾雄未婚儿女最隐秘而幸福的期盼。   甚至成亲后的恩爱夫妻也仍会年年不厌其烦地同去寻石。   只为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携手而笑,一路白首……   ————————————————————————   但这个冬天注定不同往常。   景平一年,兽族来袭,西北三大主城生灵涂炭。   破城而入的西原铁蹄踏碎了栾雄百姓心里的一切美好期盼。   “兽族来——”   “袭”字未出,已被一箭封喉。   西原人一向擅长骑射,何况这一箭还是来自有“羿日”之称的屠达之手。   若西原王的儿子连区区一个高声呼喊着、自暴藏处的副将都射不中,那等传到草原上,岂不是连雄鹰都会笑得自己从天上直愣愣地掉下来吗?   那尸体从数丈高的城墙跌下只是一瞬,可兽族大军已如潮水般汹涌而来,肥壮的马儿与它们身上坐着的高大西原人聚成了一道令人窒息的洪流,散发着能吞没一切的骇人气势。   中州昌平已久,孰料一夕惊变。   栾雄守军多年没实打实地上过战场,又早已习惯西原人侵扰边境的行径,如今说动真格就动真格,哪里反应得过来。等一腔热血地拿着兵器冲上去,当即就被西原人切瓜砍柴般削了,再被马蹄踏上一遭……   颓势一发不可收拾,兵败如山倒。   西原的战马在主人的指挥下辗轧一切,把一条条鲜活的生命踏成肉酱,然后不断用蹄铁去感受血肉那非比寻常的触感。再歪着长长的马脸盯向远处仓惶呼号着的布衣百姓,顺应着西原士兵凶残的嗜血渴望与他们手中射出的箭矢一同疾驰而来!   惊惶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店铺里的伙计、客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冲进来的西原人砍了头,随意砸在桌上,死不瞑目。死之前的眼神和表情凝固在惨白的脸上,看着他们徒手抓起自己前一秒还在品尝的美食大嚼,然后眼前、脑海里的景象都渐渐变暗,这才明白万事终了。   露天集市同样鸡飞狗跳,前一刻还轻松温馨的氛围荡然无存。刀斧每次挥下都必然带起一片血雾,溅到了仍旧热气腾腾的面食小吃上,也染红了这漫天遍地的洁白雪花。   身在户外得以第一时间反应的人尚且逃不过,何况不明所以的家家户户?   父母兄弟被大刀斩成碎块,妻妾儿女被掳走作奴作婢,甚至死之前还要眼睁睁看着他们被糟蹋凌虐……   因恨意而圆睁的双眼被挖去,西原人大笑着将其捏爆,想要捂住盲眼的双臂亦被厚刀斩去,拿在两个士兵手里挥舞,下一秒,滚落的头颅停在被轮、暴着的稚童身前,夹杂在西原人残忍的哄笑声中的痛苦尖叫愈发凄厉……   这类事情比比皆是,狼入羊群,岂有客气的道理?   ————————————————————————   栾雄沦陷,只是一霎,但当战报沿着三城两江、重重宫闱、登天大道、内侍双手,沉重地放到恒国皇帝昊天面前时,却已是三天之后。   “岂有此理!”   黄杨木精雕细琢而成的龙案同斥候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战报一起碎成粉末,恍若西北三城百姓们装载着幸福记忆的碎片。   “不报而袭,卑鄙无耻!栾雄守将又何在!”   天子发怒,文官们纷纷低头,恨不得把头埋到鞋尖上,无人敢出言触其霉头。   右边武将却是截然不同的一番景象,群情愤慨,跃跃欲试。   直到太子昊明挥市伏地,再平和温润的声音也掩饰不了他悲愤急切的心情。   “父皇,增兵为要啊!”   太子谏言后,众将领也迫不及待跟着跪下请命。   “我夜家愿往迎敌!”   “唐家亦是!”   “还有我申屠家!”   “……”   群情激愤,东南林家见势不妙也只有低声应和一下,心里却不断默念着千万别点兵点到我……翼虎军势如破竹,谁迎上去都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一个不小心说不定连小命都要丢,他才没这么傻呢。要上也要等战争快结束时再去扫尾打秋风嘛!他一个国舅爷,好吃好喝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的,何必呢?   “都起来吧。”   昊天早已恢复冷静,他本不是庸碌暴躁之人,只是看到战报上血淋淋的伤亡数字,还有那触目惊心的“屠城”二字才难免激怒。养兵建城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但最令他心痛的还是三城那千千万万惨遭屠杀的子民。   波澜过后满朝静寂,昊天屹立于承乾殿最高处,十二旒无一动摇,宛如山峦撑天立地,尽显天子威仪。   “即刻下令,举国戒备。”   “夜老将军、唐老将军、申屠,太子稚嫩,这次还得靠你们三家。”   “夜长焘、唐渊泽、申屠烈三位将军听令,即刻整军,并皇城十万曜日军不日出发,迎击翼虎军!”   “定不辱使命!”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国家危急存亡之际,热血男儿自是当仁不让。   满朝目送承载着举国希望的四爪纹金蟒袍和象征果勇的三顶鹖冠消失在殿门,心中既激动又担忧,种种复杂情绪难以言表。   昊天瞥了眼缩成球都还嫌自己体积太大、过于显眼的林天奇。   “国舅,我国三十万东南军似乎也许久未上过战场了?”   林天奇心里咯噔一下。   却听见昊天自顾自说了下去:   “不过我想烁星群岛的海盗也是需要好好防范的,便劳烦你加固海防,以策万全了。”   “是是是,老臣定不辱使命!”   其实要点兵刚才就一道了,但凡事总会有个例外不是么,容不得他不担心。   昊天的这句准话倒是给他吃了个定心丸,低头连忙应允。   然而眼中精光爆闪,得意非常,嘴角甚至隐秘地勾起了一点弧度。   昊天外家功夫早到了四阶,眼力更是出类拔萃,早把他的小动作从光可鉴人的象牙笏上看得一清二楚了。心里冷笑,同时也不得不感到悲哀,举国将士无不忠肝义胆,唯独这林家是个例外。   西北形势危急,首战必须大捷,不愿意去的他自然也不会派去,免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外戚势力驳杂,牵一发而动全身,开国才一年,朝中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外族正虎视眈眈,不是内乱的时候。这林家仗着二女儿做了皇后,加上手握着东南三十万大军,平日里除规定的粮税外竟还私自盘剥百姓充盈私库,可恶至极……   他不是看不见、听不见、心里不清楚,只叹情势不由人。只能万般忍让,暗自记账。   但如今兽族、羽族同时与恒国开战,来者不善。他再不允许任何人在背后动不该动的手脚,尤其是对粮草辎重存有不良居心。   “不过,打仗可少不了粮草供给,你东南三亿良田怕是该派上用场了。”   昊天话语机锋一转再转,东南三亿并非全是良田,更不是他林家的,不过是在暗指他借故增税之事罢了。威胁之意溢于言表,且十分不给他面子。   他当然听出来了,心里也很是怨恨,但面上却一分不显。   笑容可掬地应道:“今秋田景比往年都要好得多,老臣正要向陛下禀报这个好消息呢!这不,还没来得及说就——”   昊天打断了他。   “那就好,朕就知道国舅是不会教人失望的。”   目的达成,管他说甚,给他几分面子又何妨。   —————————&&&——————————   “报——”   “主城湘檀已破,翼虎军两军先锋距䴙䴘不足四里,不日便可渡江而下!”   斥候浑身污垢,狼狈至极,见到申屠烈就边跪边报。   众将尉顿时炸开了锅,西北三城加起来守军也有二十万,怎么可能这么不堪一击,短短三日就尽失三大主城?翼虎军不报而袭的行为不合常礼,的确让人猝不及防,不察之下丢了一个城可以理解。   但接下来的两个城又是怎么回事,挡一挡都做不到吗?   “闭嘴!”   申屠烈瞪了众校尉一圈,众人当即噤声,再赞赏地看了一眼镇静自若的儿子,却丝毫没意识到其实就属他自己嗓门最大。   “怎么回事,你是从哪儿来的?”   “禀将军,小人正是湘檀守军之一,是满城同袍和百姓拼死护着我们逃出来的!”   “没用成这样?”   身为军人居然还要百姓保护,这叫什么事!   就算西原人精悍,可以以一当三,但区区一个前锋部队,多不过一万人,湘檀六万守军居然守不住?要知道守城可比攻城简单多了。   谁料这斥候听了之后非但不畏缩,反而一脸悲愤地怒视他。   “将军!西北男儿无一怂包,可我们连战斗的机会都没有!翼虎军贼子立于数里外以巨弩、抛石机攻城,湘檀北门厚三丈,可仅仅一箭就被破了啊!血肉之躯根本挡不住!少将军单枪匹马出城挑战敌军先锋,却直接就被砸成了肉酱,他们根本不迎战!我跳河的时候整个北城墙都已经没了,我是漂到䴙䴘才被救上来的……”   冬季北方诸河大多都会结冰,但唯独䴙䴘与中州连接的河道终年不冻,这也是它能成为北方最重要渡口的原因。这斥候顺流而下,先遇到了途中休息的申屠家,便就近先向其禀报战况,之后自然会有其他斥候再把战报层层上传。   申屠烈听了一点儿也不相信,觉得是这家伙在找借口。因为可以一箭射穿城门的巨弩,他真没见过。弓弩之力,百丈外连重甲兵都射不死。数里外,也就是说数百丈外一箭就射穿厚三丈的城墙?骗谁呢。   但翼虎军前锋已经到了锦江北岸却是极可能的事情。   若翼虎军据江而战,那就意味着夺回西北需要花费更多时日,那么西北三城数百万的老百姓的下场也可想而知。   战争从来不只是胜负之争。   翼虎军既然不顾战争礼仪,不宣而袭,便不会有什么善待俘虏的道德良知,主城被屠之后就是其余城镇……   眉头紧皱。   但他总是觉得自己还忽略了什么重要信息。   不对!   “阿火,我们即刻出发,䴙䴘河没冻结,斥候可以顺江而下敌军也可以,快快快!”招呼着儿子,连烧饼也不吃了,往怀里一揣就上了马。   ————————————————————————   西城申屠家离水路近,北城夜家却是趁直道之便。   夜家四十余万主力军在东北守关,家主夜长焘却是领着六万精骑兵镇守中州北郡,兼职巡视中州最核心的九个主城,保其安定。   黑金军一人一骑,一刀一盾,只带一日粮。疾行一日休息时于当地补充下一日粮水,日可行千里,速度是普通步兵的五十倍。   申屠家还在被辎重拖累的时候,六万黑金军已然切金断雪,携赫赫之威奔至与湘潭隔江相望的锦山城了。   领了粮换过马后,于江边休息,似是静待着什么。   直到蹄声阵阵如雷,转瞬即至,铁血老将的脸上便难得露出了慈祥的神色。看着多年未见,一直随着父亲镇守苦寒边关的孙儿,满眼骄傲。   黑袍翻飞间,坚毅冷峻的青年轻身下马,利落非常。   矫健的长腿几步就到了夜长焘面前,手中长刀只一轻磕便紧紧嵌入冰层里,至此方知重量几何。单膝跪地,铠甲摩擦声中不掩清脆的磕头之声,冠上朱鸟最长的尾翎直直地搔到了夜长焘脸上。   “臭小子!”   此刻只是慈爱老者的夜长焘笑骂着扶起了外冷内热的孙儿。   在他眼里,夜阎永远只是当初那个天天冷着张跟东北天气似的脸,却总会用两条小胖腿跟在他身后跑来跑去,然后偶然无人时一把抱住他的大腿,缠着他耍大刀的小破孩儿罢了。   夜铭要守东北关,他料定必是孙儿夜阎率军来援。虽然发令仅一天,就算接到军令后当天就出发,最快也得再过一天才能抵达锦山城。   但他了解自己的亲孙子,现在看来,这小子肯定是听说西北的事还没接到军令就直接带着家兵过来了。一见面就磕头卖乖的,除了是真的想自己这个爷爷了,也有请罪之意。   他却不在意,夜阎如果死板地一令一动,那才是真的不配当他夜长焘的孙儿、黑金军未来的统帅呢!他了解夜阎,正如夜阎了解他。   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   不过,也所谓远水救不了近火……   西原先锋军十五万,而羽族却只出兵五万,只因他们带来了威力巨大的战争武器——龙弩。   单是拉动就需近万强壮兵士,未发之时,弓弦发出的死亡之声便能让人胆战心惊,待到外族奇异的号子声戛然而止——巨矢也便携着流星坠落之威遮天而来!   巨大的破空之声恍若地动山摇,巨矢飞掠的速度快得像是可以点燃空气。触者无不粉身碎骨,碾压过人类渺小孱弱的肉体后直击城门。   轰然炸响后硝烟弥漫,敌军蜂拥而入,离开时唯留下一城断壁残垣、残肢断臂。   流血千里,红雪飘飞,赤冰万丈。   鼓动西原屠城原本只是一时起意,但感受着笼罩死城上方的那铺天盖地的怨气,羽宴很满意。   因为,那一位一定会很开心的。   当他再度勾着嘴角命令士兵拉动巨弩时,突然看见躲在城墙后的守城军挂出了降旗。   阴冷的目光和嘴角讽刺的笑已经给了屠达答案,屠达当即下令,   “放!”   凝视着无往不利的巨矢直击城门而去,他很高兴。羽宴说得不错,他既然姓屠,便该屠尽整个恒国,以屠戮抵达自己的人生巅峰。恒国人实在太多了,既然不能保证每个低下的头颅都对自己甘心称臣,那,便让他们没有头颅!   “父亲,他们不上当怎么办?”   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寒意已然入骨,年迈的将军对儿子说:“不上当就不上当吧,既然还是改变不了任何事情,那自然是到我们应去的地方去。”   城门已破,数个斥候在众兵士的掩护下风驰电掣而去,只求有一人能抵达洛城,将战报呈上。   湘檀父子兵,虽死何足惧!   他们只有区区六万兵马,而敌军却有整整二十万,还有无数见都没见过,却也看得出不是人力可以阻挡的巨型战争武器,只能智取。   可惜用计也得有机会,火油弓箭阻敌也得有墙可据。   再悍不畏死,直接冲上去也不过送死罢了。   但既然计谋不成,那他们还是得去,作为军人,死也要死在所有人前面。   满城哀戚,父母把孩子的头按在胸前,低声哄他们一切都会好的。乡亲邻里互相抱着痛哭流涕。富商巨贾、王公贵族仍旧不死心,组织人马预备逆着敌军洪流冲杀出去。   众人也都反应过来,要死也要拉个垫背,也要给家人争取一点逃生的机会啊。   城门是唯一的出口,而这出口外有猛虎山熊窥伺,但他们无论如何也要拼一把。   纷纷跟着守城兵士们冲了出去……   一场壮烈的悲歌即将奏响。   ————————————————————————   “兑阵!”   应声,湘檀百姓像是突然陷入了沼泽,纷纷倒地。   群鹤清唳中,抬首仰望天际。   雪衣高冠的道君乘风而来,有的连人带鹤缓缓降下,护佑众人。   更多的却是径直掠入了彼方战场。   轻袍烈烈,长发飞舞。   白衣血色深,拂尘拗断魂。   看着不知从哪里飞来的看似仙风道骨,转瞬就化身修罗的白衣人,羽、屠二人火速命令全军后退,露出藏在后方的巨型军事武器。   巨矢、刺木滚、火石冲着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百姓密密麻麻而去。   “西山众弟子,以我为眼,结阵!”   “起艮!”   生死关头,领头一人当仁不让,率领西山众弟子以身为盾,生生为湘檀百姓筑起了一道真气之墙。   硕大的矢石撞击在上面如泥牛入海般消融不见。   这声东击西到底是成功了还是没成功呢?   翼虎两军骇然。   但观察一晌后,羽晏看出了事情的本质。   “威力越大消耗就越大,他们撑不了多久,继续。”   敌军仿佛不知疲倦,劈头盖脸的轰击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   像是谁也奈何不了对方,情势到底会倒向何方?   渐渐地。   越来越多的西山弟子嘴角接连不断地渗出鲜血,脸色苍白却毫不退缩,依旧苦苦支撑,为身后素不相识的百姓争取更多的逃跑时间。   阵法是可以削弱很大一部分攻击,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会反馈给摆阵之人。此消彼长,阵法本就需要巨大的灵力支撑,如此一来可以用于护佑自身的灵力便相应大大减少……   丹田灵脉干涸的那一霎,再也抵抗不住连城门都可以轰碎的重击,浑身筋骨俱碎,血花飞舞中遗憾地倒地。   直至一双双澄澈的眼睛里倒映着的远方百姓奔逃的背影,与过往种种快乐时光的剪影交织在一起。   便终于可以安然阖目。   见人都快跑光了,屠达有些急了,“左翼王!”   “别急,他们快撑不住了。”   西原人好战,听到一向隐居世外的西山人都出来了,更是跃跃欲试。   却只能在旁边干看着羽族大显神威,别提多憋屈了。   但羽晏推断得不错,人力哪里可以撼动羽国耗时近百年、花费无数人力物力财力铸就的军事武器?   不过是死前不甘的挣扎罢了。   蚍蜉撼树。   艮阵碎裂瞬间,有人冲天而起。   乍然不用再继续支撑大阵,众人纷纷脱力倒地,巨石也朝着他们激射而来,但却没有砸在他们身上。   “师兄!”   “师兄——”   “呜呜……师兄!”   云冠已散,长发飘散出来,将其凌峻的入鬓长眉微微遮掩。   朗星般的双眸含笑扫过众多勇敢坚毅的师弟师妹,最后停在人群中那窈窕的紫衣女子身上,眼里是水华三月、锦江春水亦比不上的柔情万千。   那苗家女子也朝着他深情一笑,他便再无遗憾。   “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七星合一,助我一臂之力!”   在那一瞬,天地间陷入黑暗,北斗闪现,光华万丈,汇入神剑。从西山方向同样飞射而来七道华光,隐入云宪体内。   人剑合一,点星横亘天际,直劈向呈圆弧型一字排开的战争武器。   剑气轰鸣炸响,碎石沙土横飞!   ——尘埃散尽后,唯留下一条触目惊心的巨大沟壑,隔断了两方。   点星已残,落于崖边。   紫衣女子缓步上前,跪在了残剑旁,温柔地抚摸着它。   羽晏已经完全被惊呆了,无法面对现实:龙弩,就这么没了?   但屠达却不管这么多,他憋这口气很久了。就算是天堑,他也要想办法越过去,没有任何事情可以阻止他前进的步伐。   很快有人运来梯子,横放在沟壑两端,蓝筠抬起美眸望了他一眼。   “那小娘们不错,给我捉过来!”   虽然听不明白敌军那五大三粗的统帅说了什么,但那淫邪的眼光和笑声已经说明了一切。   “师嫂!”   “别过来!记得带我们回家……”   也不等人家来捉,背部蓦地舒展开紫色双翼,带着她飞向彼岸。   像是美丽的蝴蝶幻化为人,屠达看着她那不赢一握的腰身直吞口水。   萧晏见她刚刚的情态,分明与毁了仅凭一人之力便毁了龙弩的那人关系不同一般,正想把她捉过来逼问一番,却立刻就被温香扑了个满怀。   看着那好看的小娘们扭着细腰扑进了萧晏怀里,屠达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凭什么,明明是老子先看见的,就凭那左翼王长得比我顺溜点儿?男人重要的又不是脸!   正愤恨不已,打算着怎么抢过来百般凌虐。   下一瞬,本来因妒怒两火熊熊燃烧而渐深的瞳孔,却马上因恐惧而本能地飞速缩小到了极点。   上面倒映着的是——红光闪烁间红颜化作枯骨的可怖景象——被红色蛆虫爬满了全身、血肉在凄厉嚎叫声中刹那凋零、却还兀自挣扎着的白骨——以及他自己因剧痛抬起一看、却已经只剩光骨头的双手。   而后是全身……   “啊!——”   剩余蛊虫避开沟壑,潮水般向戎狄联军覆盖而去。遇人则噬,触者无不化为枯骨,而后再度孵化出新一轮的蛊虫。   血色波浪涌过后,白骨惊作浪花儿,惨叫是这涛声阵阵,整个左岸化为了炼狱。   残阳余晖中,紫纱驾着风儿悠然飘荡,勾住另一岸的点星残剑便柔柔地缠绕了上去,调皮地舞动着。   止戈为武,云宪只是摧毁大杀器来止战。   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武器没了可以再造。   不若以我一身芳华,造这滔天杀孽,换得百姓安宁。   至于为什么扑倒那羽晏?   也许是因为蓝筠看见是他下令用龙弩轰她夫君的吧?蛊虫有灵,药效可持续三日,死得越早,受的罪才会越多呀。   蓝家来自苗疆,作为一个南蛮,她不需要讲道理。   云宪以身祭剑,她便以身饲蛊。云宪要保护西山同门,她便彻底帮他消除隐患。   二十万先锋军被这超出认知的可怕景象吓得丢盔弃甲,抱头鼠窜,却根本跑不过蛊虫。熙熙攘攘地反而更方便蛊虫行动了,但是如果不跑又更是个“死”,简直绝望。   红色蛊虫形成的浪潮像是被他们屠杀的数百万老百姓汇集的索命冤魂。他们当初如何穷凶极恶,这些蛊虫便是如何穷追不舍。   直到太阳完全落山,左岸也只剩下一地白骨,它们这才像是使命完成一样回头往沟壑涌入。   等到率先恢复了精力的人小心地够头一看,便看见了那开满沟壑两边山壁,美丽鲜艳的红色小花……   冲冠一怒点星断,十八泥犁亦嫣然。   作者有话要说:   交待一下攻的父母是怎么没的。 第2章 第2章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一将功成万骨枯。   当权者间争夺“最强”称号的欲壑,又要再用多少鲜活的生命去填呢?   也许没人在乎,恒国、羽族、虎族不断增兵,多年不开战,一打起来就非要斗个你死我活不可。   恒国三军八十万,对翼虎军百余万。可能拼得赢,也可能拼不赢。总要到最后才能知道。可到了最后……还要死多少人?   也许,还是有人在乎的。   “元帅!”   “哈哈哈!夜老贼,你夜家军再厉害,今天还不是栽在我手里了!!!”   夜长焘的头被西原王二子屠因拎在手里儿戏地挥舞,被夜家的大刀砍了这么久,这口气总算是出了!   “爷爷!”   “狗贼,我跟你拼了!”   “上啊!把夜家一众小儿灭在这儿!”   “申屠军来援!”   援军人少,不敌。   可夜阎什么都不在乎。   爷爷……   他要去,把夜长焘的首级抢回来!   被申屠烈一把揪住了领子,“连死都不怕的人,还会在乎自己的尸体吗!”   “撤!”   “追啊!”   一阵狂奔后,虎族大军紧跟着他们冲上了停于䴙䴘渡口的数十艘楼船。   屠因狂笑,“哈哈,老子看你们这下还往哪儿跑!”   申屠烈满脸是血,倚坐船舷,“谁告诉你老夫要、跑?”   “哈哈哈……放!”   忽然了悟。   屠因看着远去的河岸和咋咋呼呼全跟着冲上来助阵的众蠢蛋怒吼。   上游壶口处囤积的木桩因滔滔洪浪而更增威势,咆哮而来,将不及反应的虎族大军、以及如申屠烈一样甘愿作饵的众军士一起砸成肉酱。   早在上船时就被申屠烈一把推下船的夜阎,已游上了岸,洪峰与自己擦身而过,袭向远方。   他只能看着,什么都做不了,也不能做!   攀着山壁痛哭失声。   “死都不怕的人,会在乎自己的尸体吗……”   申屠烈就这样狂笑着,死无全尸,无尸。   主意是他提的,可,原本要去当第一份诱饵的,是他儿子啊!   长焘……   他最后说的,也许是:   我来了。   浓墨重彩的一笔,大浪一过,便被冲刷干净,了无痕迹。   ————————————————————   经此一役,虎族实力大减,羽族那边的唐家军凭借众多机关进行奇袭也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战争到了尾声。   受羽族挑唆,虎族坚持不降,甚至还把提出议和的狼族世子呼延鹏、狐两兄弟扔到了虎山。   而他自己则率领大军于栾雄旧址做那垂死挣扎,美其名曰最后一战。   “你等着,我会取了西原王的首级,成为新的夜帅。”   那男子坐在虎族屠城后用人头磊成的城墙上,慢慢擦拭血刀。   抬头瞥了他一眼,笑,“十万人护着他,你怎么取他首级?”   可是夜阎已经走远了,长翎长刀,黑袍飘飘,步入残阳。   家仇国恨,怎能不报?   这模糊的影像是他见夜阎的最后一面。   再见,已是万军之中大开杀戒,看不见彼此。   便高声笑傲,   “你要做这夜里的阎王,那我便助你一力,做那勾魂无常!”   血刀第一次吃得这么畅快,不像从前非得追杀罪恶多端的人时,要么刀饿人嗜血,要么刀饱人也落得满身是伤。重伤时,是夜阎救了他。别人都说他是魔头,避之唯恐不及、杀之只嫌不快。   那么为了这个对他不一样的人,死一死,又何妨?   可他毕竟只是孤身一人,哪敌得过这么多刀剑斧棒?   只因受血刀反哺,乱刀碎身却仍旧兀自不倒,森森然笑。   “鬼啊!”   直到夜家那青年提着西原王的头颅转身。   “大王驾崩了!”   “快跑啊!”   血光消弭。   似是不愿吓到他。   夜阎呆滞地看着那一地尸块。   一战成名,可是,他的无常再也没有了……   各自许下的诺言都已实现,此生却再无相见之缘。   ————————————————————————   “羽族余军妄想可以凭借北海凶境逃遁,置之死地而后生,若此次放虎归山……”   满朝静寂,北海黑山一带怨气弥漫、毒物丛生,海阔浪大不说,海里的水兽也凶狠异常,闻腥而动。为了追一支溃军,实在“没必要”再把自个儿搭上去。   跑了就跑了呗,从北海跑,估计真能安全回去的也不见得有几个。   可是林国舅说了,“臣意外得知,此次逃跑的人中有参与设计了攻城巨弩的器师,若让他们逃回去了,那花费些时日不是又要卷土重来吗?”   为了打这场仗,恒国国库已经掏空了,实际上是外强中干,实在承受不住那么一点点意外。   林国舅说的其实并不太可能成立,恒国衰,输了的羽族、虎族更惨,哪能恢复这么快呀。但当权者不是这样想问题的,他们赌不起,更是一点儿都不想赌。   星尘国和蛮族还在外窥伺呢,要是让羽族拉到了外援,那……   林天奇正是说到了他心坎里,消息来源于哪儿?真实性如何?这并不重要。   能让他有个理由就可以了。   目光已经转朝了夜家仅剩的夜阎。   “夜少帅,夜铭将军的事朕也极为痛心,实在没料到羽族会如百年前一样故技重施,借难民群将毒人混入城内。”   “唉,如果夜铭将军还活着,想必朕也不会这般苦恼……”   话都说这份上了么。   “臣领命。”   你都不客套一下的么,不表示一下是你自愿去的么。   老子明明就是被道德绑架的,凭什么还要装出一副巴着求着要去的蠢相?   一码归一码,羽族心思诡谲,的确该斩草除根,即便没人逼他他也会去。可闹了这么一出,他突然就不想配合这两人演下去了。   什么夜家精忠爱国,举家皆英豪,要给他加封,要让他家名留史册?   我谢谢您嘞。   去不去,只不过从心而已。   夜家祖训,保家卫民,他爷爷是、父亲是、他自己也是。   从前是,现在是,永远都是。   ————————————————————————   “夜帅,这老贼怎么跟来了?”   夜阎命人再次加固船底,“出来打秋风了呗。”   这不,远远缀着船尾呢,意思很明显。   “您先请,您先上,我在后边等着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上您的哈。”   打得赢他自然就迎上来,“诶哟,我就知道夜少帅你威武不凡,你看,一个人就解决了这么多敌人,真厉害,老夫佩服得那是五体投地啊!”   “哎呀,看来老夫是白跟来了嘛,一点儿忙都没能帮上,真是惭愧。”嘴上说归说,可最后肯定还是要分一杯羹的。   这就是游戏规则。   夜阎摇了摇头,轻呵一声:林老贼,你猜我会不会遵守那所谓规则?   至于要是真倒霉了,打不赢了,他跟那么远还会跑不掉?   “看着点,别让林家捣乱。”   帮什么忙呀,不当猪队友就谢天谢地了。   打仗本来就累,还得提防着后头这么群随时可能帮倒忙的友军,比身累更难受的是心累啊。   羽族奇异的号子声忽地响起,明显就在他们东北方。   怎么这都逃命了还带吹号子给敌人指路的?怕不是下海游泳的时候又多喝了几口?   若不是有所依仗,那恐怕就是有诡计了。   追不追,是个问题。   “追!”   即便前途未卜,还是只能下令全速追赶,他们出来不就是干这活儿的吗?   林天奇可是“代表”他夜家军打了包票的,不灭羽族不还家呀。   一路追逐过去,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放了梯子再借助绳索攻上了羽族的船,也并没有什么问题。   傻了吧唧自己拿着张武器设计图纸满脸“来抓我啊,我就是你们要找的银”的器师也捉到了。   ……可到底是哪儿不对了呢?   “咚咚”声过后,嘎吱声中船身倾斜。   不慌,这是夜阎亲自下的命令。   他带人跳上甲板强攻,他的十个副将带人去凿船底。   看来,一切都进行得都很顺利。   可心里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重。   这情景怎么似曾相识?   申屠烈和他爷爷不就是这样灭了兽族大部队的吗?!   “走!快回去!!!”   回哪儿呢?   激励人心的号角响起,林家扬起大旗,替他们凯旋归去。   夜家众人一脸莫名中,数艘战舰底部用于加固的铁板因刚才一场全速追逐加碰撞的战斗而猛然断裂,沉没得甚至比羽族的船还要快。   落水的兵士都纷纷往羽族的战船爬来,可他们唯一的希望也在下沉啊……   而且还是夜阎亲自下的命令,他们自己亲手欢呼着凿穿了的。   是什么闻腥而来。   像是一锅血混沌,已然沸腾。   是谁传来的战报,说羽族从北海跑了?   为什么林家会知道器师就在船上?   想起林天奇信心百倍地替他把军令状给立了,昊天笑着亲手把状纸塞进他的手中和拍在肩膀上的力道。   在冰冷刺骨的海水中仰天哀笑。   呵……   呵呵呵……   再毒再冷,不过人心。   身后跃起一只狂鲨。   ————————————————————————   借“消灭了羽族十余万逃军”的战功,林家得到了东南的封地。   而夜家却因为“好大喜功、造成无谓牺牲”而被全家抄没,斩首示众。   从此这中州最强军队,再无夜家军,只有曜日军!   西北农田损毁,一时难以恢复,林家那所谓东南三亿良田也从未派上过用场。   三冬酷寒,无衣无檐,家在何方?   哀鸿遍野,为保护他们而死的士兵尸体得不到及时安葬,暴发了足以毁灭北地的瘟疫。   百城推拒,闭门冷眼旁观,待那数千万难民如过街老鼠。   东北十万个家庭破裂,千夫所指,又能好到哪儿去?   可这些都不重要。   中州洛城,金顶山巅,昊天双臂展开。   随着金色尖顶、灰色山石的山峦与那旭日同时冉冉升起。   中州、恒族、昊家、他昊天,成为了这大陆上的第二个太阳,荣光万丈,与日争辉!   因做成了“将金顶山送上空中”的旷举,第一个异姓王“翌江王”被分封。   紧接着,各大豪强世家也加入了这场大胜后的狂欢。   歌舞升平、纸醉金迷。   金家却叹息一声,黯然离场。   翌日便带着家人搬离了金顶山,却囿于种种原因,最终还是于金顶下方按昊天的要求把三楼建筑群建成了金乌形状,是庇佑守护,又何尝不是托庇于人?   赏罚只一人之言,促成的人生却各自不同。   “走!”   又是一鞭抽下,管你从前是豪门将相还是千金大小姐,因当权者一句“栾雄守将守城不利”便遭流放,黔面为奴。   褴褛赤脚,走在冰面上,又有多少人熬得到西北流放之地。   熬到了,连当地人都逃命去了,他们又如何活得下去。   “姐姐!”   只因这一声呼唤,离清身上便又挨了一鞭。   解差头子见怪不怪,因此处是官道,不宜留下尸体,便挥手教人把离浅扔到了旁边的林子里。   一行人继续往西北去。   活着的没什么好开心,死了的又何尝不是种解脱。   三月之后,“该”死的也死光了。   仍旧活着的为了生存替下一任城主建成了新的栾雄。   望着这再度兴盛起来的主城,一砖一瓦由他们亲手所做所放,主人却永远不可能是他们。   他们甚至连自己的人身自由都不能做主。   差役挥舞着鞭子吆喝,   “快快快,一字排开!”   便有各色各样的人来挑选他们。   “你你你,跟我走。”   “你……嗯,不行,太瘦了。脸上还有刺青,啧。”摇着头走开了,似乎还嫌弃污了她的眼。   离清觉得自己很幸运,老鸨没要她。   最后与一群没人要的奴隶同被卖入富商孙家做奴婢。   ————————————————————————   钟鸣鼎食之际,她见到了新的栾雄城主,锦衣璜佩,气质斐然。   既非多年前青涩纯善的书生模样,亦非愤而远走时的落魄穷酸。   恍然,他们的地位早已天翻地转。   “来来来,檀兄,今儿你可再不能推辞了,我给你备了大礼呐。”   眼神暧昧,锦衣青年便随着他的目光往箱中一看,珠光宝气,差点闪瞎人眼,便满意地嘴角一勾。   也不必他亲手去接,宴饮过后自会有人送到檀府。   各自入席,舞乐不息,酒过三巡后,正熏熏然。   “怎样,檀兄可还满意?”   “不说其他,那对镯头倒是不错。”   “是啊,这对镯子是我从南疆寻来的,色泽通透,林小姐她不是最喜——”   “是檀夫人。”   望着檀元彪意味深长的眼神……   孙正轻笑一声,“是呀,是呀,檀夫人。”   “檀兄魅力无限,孙某甘拜下风。”   往软垫上边那么一躺,看着檀元彪不说话。   “孙兄有话就说。”   够手接过蒙面奴婢递过来的杯盏,忽然很不在乎地笑了一笑,不着痕迹地打量了这黔面贱奴一眼。   之前留下她不过是看在她手脚利索、人也不多话的份上。   孙正跟别人不一样,心有所爱也就不怎么在乎奴婢长得是好还是不好了。黔了面?蒙上脸也就是了。   谁知却让他偶然发现一个秘密,也许也是天意吧。   看着离清露出的眉眼,悠悠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檀元彪不知他吟什么酸诗,只道他是被自己夺了所爱心里酸了,心底越发涌起一股子男人争女人赢了的自得。   “孙兄这是?”   不用明说孙正也听得出这家伙有多高兴。   他与林六小姐青梅竹马,见林家越来越昌盛,不愿委屈了她,便冒死去南疆淘货。富是富了,可等他拎着聘礼信心满满地去林家的时候,才知道“我滴个妹儿呀~早跟别家个龟孙儿跑了呀~”   有多气就自行想象吧。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也不知是自嘲呐,还是讽刺谁呐。   撇了撇嘴角,“我听闻,檀兄的丹青很好啊。”   离清斟酒的手抖了抖,他却不在意,低头将洒在手背上的酒舔去,笑着看了她一眼。   檀元彪完全想不起来的事,他倒是知道得清清楚楚。   “我听说。”   “嗯,栾雄没打战的时候,还是很美的,比现在还美。”   “这地方好呐,人自然也就长得好。檀兄你说是不是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檀元彪皱眉看着他。   “就说那竹美人离清吧……”   “砰”   孙正替她捡起了杯子,“嗯,这夜光杯什么都好,就是太滑了。”   “接着说。”   “这前栾雄守城大将离虎的小女儿离清啊,那叫一个……词穷了,唉。听闻西山文轩玉竹如冰似雾,我也没机会见过,不过,应该就是那种感觉吧?”   “月下竹,雪中玉,当时我就在想啊,如果谁能让她正正地看上那么一眼。不说立马魂儿都跟着去了,也总该一辈子都不会忘了吧?”   檀元彪的脸已经冷了。   被他这么盯着,孙正挥一挥手,   “嗨,我也是机缘巧合之下,在聚宝楼看美人图的时候看到的。”   “过目难忘啊!”   “毕竟这世上能跟星尘国女皇母女、西山天枢峰云宪蓝筠夫妇、虫谷蛇公子姜梓莘、金顶杨姓翌江王,还有,东南林六小姐,并入八美图的,实在稀罕啊。”   他原本要看的又到底是谁呢?   听他最后黯然提起林六小姐,檀元彪更是肯定了心里的想法。   再说,这么多人中就离清声名不显,而且现在还成了罪臣之女,也难怪他会特意提起,看来也没什么别的意思。   “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的,原来檀夫人的成名之作,竟是出自檀兄妙手啊。”   “孙某真是输得心服口服。”   “你是不知道,当我告诉同看之人林六小姐已经许配给人的时候,他们是如何捶胸顿足、高叹没有早一日得知这样的美人的存在的啊!”   “可惜等他们得知的时候,林小姐都已经成了檀夫人了!”   “名利双收,檀兄这一手不可谓不厉害,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的大名了。”   看着他得意地一杯又一杯,孙正道。   “檀兄真真是厉害……”   “啧啧啧。”   “所谓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只凭一幅画就得到了啊。”   檀元彪的意识已渐渐模糊了。   “我只是奇怪,那副‘竹美人’,又到底是谁画的呢?”   “可惜啊,不然找来与檀兄比一比,看看谁的丹青更好,不也是一番趣事?”   檀元彪一听到“竹美人”“找”,立马清醒了一点点,嘴里推辞道:“不了不了,今日量已尽,我还是先回去……”   没走两步就直接倒在地板上。   ————————————————————————   “孙正!”   案上宝剑寒光闪得他眼睛疼,“檀兄六月后才能喜得贵子呢,怎么高兴成这样?”   有人一身红衣,却满面气恼。   “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怎样啊,能怎样?”起身吹了吹案上未干的丹青,“你看,画得没你好,不过我觉得这样更好看。”   檀元彪把那身怀六甲的“竹美人”劈成两半。   “檀兄啊檀兄,就算我画得再差,也是真心实意,花了好几个时辰,你怎么说劈就给劈了呀?”   檀元彪提剑指了指他,终究是没下手,转而朝西厢走去,可惜什么都没找到。   孙正倚在柱子上看他,“就算是旧爱重逢、再续前缘,你也用不着激动成这样子嘛!”   “你今儿个大喜,就别忙着接过去了,反正消息我也给你当众送过去了,大家都知道的事,我孙家总不能把你夫人儿子给吃了对吧?”   “你!”   如果这事没公之于众,也许他还可以杀人灭口,可现在孙正当着所有人的面送了檀家跟林家这么一份大礼。只要离清出了事,必是他林檀两家被众人指摘。   檀元彪刚做城主,一旦信誉受损站不住脚跟了,到时候也只能便宜孙正。   可要是忍了这口气,大婚之日,堂堂林六小姐却莫名其妙就变成了个妾,他自己也成了个醉酒便饥不择食连黔面贱奴都能上的人……   他已经许久没有被逼到这种绝境里了。   拎着剑,如一头困兽。   不知是该回去继续完成大婚呢,还是一剑把面前这人砍了,再搜遍他的府邸把那……那人给杀了?   他不是已经亲手改变自己的命运了吗?   可这一刻又再度回到了多年前,楼上窗,楼下人。   离清告诉他,只要他来,就跟他走。   孙正看他似是回忆起点什么,方才悠悠转了下眼睛。   “檀兄不必气恼,孙某此人甚是心大,也不是不能帮别人戴绿帽、养儿子的。”   挥挥手,“回吧。”   “等等。”   孙正转身看他。   “今夜子时,我派人来接。”   “檀某虽是醉酒失德,却也甘愿承担后果。”   “倒是孙兄,眼见着我儿子也快有了,爱过的,也都得到了。”   “可你呢?”   “哈……”   作者有话要说:   “八美图”这名字是临时起意,来自一部同名法语片(Huit Femmes),剧情也是蛮讽刺的。   不建议观看,毕竟人性不值得考验与推敲。   早就看开了的,境界比较高又正好无聊的倒是可以快进看一下?   毕竟也是法国经典影片之一。   对了,本篇还引用了李延年歌,俗是俗了点(我说的是我自己俗),不过也算贴切,小受父母多年前没能在一起的原因也可以猜到了。 第3章 第3章 笑里藏刀,冷面暖心   “可你呢?”   “哈……”   哈?   “二拜高堂——”   孙正笑呵呵地接过儿子和儿媳妇恭恭敬敬奉上来的茶。耳边回响起十六年前檀元彪一身红衣,对他发出的那声嘲讽。   如今,他的儿子是娶了恒族族长昊天君的小女儿了。可檀元彪呢?   到达俗世权力顶峰后,昊天也不整什么皇帝老子了,现在没有恒国,只有恒族。   继南蛮“千觞君”,羽族“羽翎君”之后,这恒族“昊天君”是后来居上啊。   这是打算趁着曜日之争大胜、金顶悬空史无前例,来完成从世俗权贵向修真豪强的脱变了。   他是成功了,跟着他的人可就倒霉咯。   连皇帝都没了,所谓的林“国舅”自然也就失去了其称谓附加的影响力,林家各儿女从娘胎里就带着的殊荣也都没了。这檀元彪处心积虑沾上的那么点荣光更是……   “哈哈哈!”   一想到这他就好笑。   喝杯茶也能这么乐呵?   孙家这宝贝儿媳看着孙正腹诽:这公公怕不是有点什么毛病?   鸦雀无声中他这大笑也着实是有点突兀了。   孙正反应过来,连忙把他们扶了起来,“好好好,好好过日子啊。”   热闹的唢呐再度吹响,众人都只当他是因为儿子成亲了嘛,太高兴了。   听说,檀元彪那生了一双紫色眼睛的“妖怪儿子”也要成亲了?嫁给杨家那翌江王?   嘿。   他儿子是娶,檀元彪儿子是嫁!   “哈——”   好悬没忍住,捂着嘴偷偷笑了两声,弄得肩膀一耸一耸的。   他儿子娶的这是带着土灵根的昊家人,檀元彪儿子嫁的是空有虚名的翌江“王”。   这心里呀,老得意了。   摸摸下巴:听说那姓杨的蛮有钱的?   那又怎样!钱?好像谁没有似的。   一拍桌,“那什么,以后咱孙家库房的钥匙就归儿媳妇你管了。”   什么?!赶紧戳戳夫君,眼神示意:愣着做什么,拜啊!   “谢谢爸爸!”   “啊啊,好好努力,争取让我早点抱孙子呐!”   摸摸小胡子,气不死那姓檀的。   其实他也是想多了。   自从被他摆了一道后,不管是出于自己心里的不忿,还是因为怕林六小姐不高兴,檀元彪对这母子两人的存在一直是如鲠在喉、不闻不问。美其名曰檀府内务都是交给林六小姐管的,实际上就是把这两人的生杀大权都交给她了。   结果如何?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就算不小心知道了也只会假装不知道。   只要别影响檀府的名声就行了。   也许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吧?林六小姐让离清把孩子生下来了,可难产这种事不是就很寻常、很普遍了么?谁也不能指责她什么。至于一个小孩子?她有的是办法收拾他,让他生不如死。   管家来报的时候,檀元彪甚至都没反应过来檀栾是谁?没给取过这么个名字啊?   问了后皱着眉头,一副眼不见心不烦的样子,挥挥手就允了。   管家也就自觉退下了。   漠不关心,自然也就无畏得失、无忧无喜。   ————————————————————————   檀栾的名字其实是他娘亲给取的,也是他娘亲留给他的唯一东西。   他没读过书,但是好心的夫子曾经告诉过他,“檀栾”是竹子的别称。以它为名的人要坚韧不拔、纯洁正直、不畏严寒酷暑。   他觉得这也是娘亲对他的期望,一直都很努力地去践行。   长在哪儿不是他能决定的,至于是挺直脊梁还是卑躬屈膝,他还是有选择的。人小没人教,也不在意什么过得好不好的问题,以及刻意装作不知道在这种大家族环境下要“如何”才能过得好。   按檀梓潼骂他的话,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呗。   无所谓,更难听的都有。是什么他自个儿有自个儿的看法。   今儿,雪有点大。   看着庭院里那被厚雪压弯了的竹枝,他不可避免地有一点点迷茫……   就在他难得感性的时候,一只形状优美、养尊处优,连半点茧子都没有的咸猪手朝他的脸伸了过来。   被碰到的一瞬间他立马就撇开了头。   他跟檀府里上到公子少爷,下到小厮奴仆的人打过的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还真没见过这么出招的。   皱着秀眉往斜上方瞪过去,一脸的“你要干哈?”   锦衣狐裘,玉面含笑的人儿呀,温声问他: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这不瞎吗?   就咱这一穷二白的,像是有东西可以收拾的样子?他被檀府人“妖怪妖怪”地叫了、揍了十六年,能悲催而不自卑地活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也就别指望他还能把自己的处境轻而易举且神奇地变得有多好。   不过,也许人家只是客气地问一声呢,也许人家脑子真的有毛病呢,也许这是中州来的人说话的方式呢?   有念于此,抿了抿嘴,管住了他那两瓣鲜红的“锋刃”。   就算别的都不说了,他现在也还指着眼前这人给他创造机会逃跑呢,可不能给人整得罪了。   貌似乖巧地、轻轻地“嗯”了一声。   等了半天没下文?   一抬头就看见那男人盯着自己,眼神怪怪的,他一忍不住,这秀气的小眉头就给皱起来了。   怎么个怪法呢,有点说不上来。   他回忆了一下,像是他第一次看见鸡腿时的样子?说起来到现在他都没能吃过一只完整的鸡腿,林家在檀府说了算,又一家老小都极其讨厌他,他是想反抗啊,可没权没势的也不懂怎么害人,在这种捧高踩低又人人势利的环境里,再怎么扑棱也折腾不出个花。   是有点忧桑,可他更关注的还是从来都是能看不能吃的那肥肥的鸡腿儿。不自觉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看在某些人眼里可就不是这么回事儿了。   这人怎么老还不走?他不走我怎么走啊!   再次抬眼奇怪地瞟眼前的男人时,人家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直接要来拉他的手。   哦这!我是闪开呢,还是让他拉一下算了。   越发确定了自己之前的第二个假设。   考虑了一下,事实上可能连一下都没有。   凭什么呀!这都什么毛病!   挣扎忍耐一番,在被碰到的前一瞬还是唰地把手背到身后去了。   “呵。”   笑得人心里毛毛的,檀栾听过的冷笑、阴笑、坏笑、尖酸刻薄笑、不怀好意笑、装模作样笑……数不胜数,还真是第一次发现这种新类型的笑。   心里更奇怪了。   可管家说他可以跟着这人走。   只要能离开檀府,管他去哪儿呢!   ————————————————————————   但等他上了马车,被人紧紧压在身下的时候他就不这么想了。   一开始他以为这人要打他,毕竟以前林夫人的儿子檀梓潼也叫人这样揍过他,那次他挣不过,这次也一样。   杨翌江看上去瘦瘦高高的不见得有多大力气,压人的功夫倒是格外强,两人贴得严丝合缝的,只要他不想要檀栾动,檀栾就绝对动不了。   也许是蛮享受压制着他的感觉吧,也暂时没做点什么其他,只是一个劲儿地盯着他的眼睛看。   甚至还想伸手摸一摸?   檀栾闭着眼睛大骂,“你干哈呢——”   嘴里立马伸进来一根指头,不停摸他的舌头。   这什么@#¥@#?!   眉毛一竖、大眼睛一瞪就咬了下去。   杨翌江似乎也没想到他真敢咬,还咬这么狠。   扬起手一耳光就要扇下来,可看着那双漂亮的紫眼睛又下不了重手了。   转而狠狠捏了一下檀栾□□某处。   立马疼得人眼泪都出来了。   噢这!   这招太狠了!   他觉得以后自己再跟人打架的时候可以试一试。   稳赢啊!!!   杨翌江脸上再度露出之前那种笑:果然,紫水晶还是蒙上水雾更美一些。   正要再教檀栾点什么……   轰隆隆——!   “王爷,快跳车,马惊了!”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马车、以及里面拉扯着的两人毫无防备地摔落崖底……   ————————————————————————   窗外朔雪飘飞,甚至已是呼呼作响,严寒让他不由自主往身边最近的热源拱过去。   原本就抱着他的手臂再度紧了紧,另一只手还摸了摸他的头?   檀栾立马就醒过来了。   这种触感,即便没点灯他也知道自己是光着身体跟另一个男人睡在一起了!   至于为什么是男人,除了环在腰背上有力的臂膀,另一个证明就是他之前情不由己蹭了两下的健壮胸膛啊!!!   默不作声地转了两下眼睛。   有鉴于前,咱要趁着能反抗的时候赶紧抢占先机对不?   某只邪恶的爪爪就这样子,往之前杨翌江让他疼得眼泪都出来的那个地方,偷偷摸摸地伸了过去……   黑暗中传来一声闷哼!   前一刻还粘的紧紧的两人立马分开了。   檀栾缩在床头大眼睛骨碌碌地转,刚刚捏到的东西好大,他都没能一把抓住。不过甭管是大是小,本质都一样,反正攻击的效果是有了,影影绰绰中,他看见那人坐在床边一动不动,也许是在忍痛……   他是想跑,可左腿又疼得厉害。要不是醒来就是这种情况,他可能会选择好好躺着,一动不动,跟脚麻了时一样。   可是情势不饶人啊,只能忍着疼,静观其变,反抗到底!   那人的手往后摸了两下,檀栾觉得可能是要把他抓过去彻彻底底地揍上一顿了——   赶紧又往床头缩了点,直接蹲在了枕头上,便连忙抓起枕头准备挡一挡敌方的攻击、视线之类,随便什么都好。   呼地一阵风刮过来,吹得他浑身一个激灵,又冷又惊!   可那人只是把被子扔到了他面前?   檀栾又观察了一会儿,似乎没什么敌情?可能是还疼着吧,所以还没功夫收拾他?   唰地把被子抓过来裹着,不仅能防寒,还能当层防御不是么。   又等了好一会儿,心里估摸着再要命的疼痛也该缓过去了。   黑暗中传来一声极长的吐气,还夹杂着几声短促的努力想要把疼痛都压下去的那种呼吸。   檀栾严阵以待。   温暖的橘光亮起,那背影立马清晰起来,宽肩窄臀,肩背处密密麻麻的抓痕和齿印……他还来不及想点什么,正脸就转过来了。   并不是杨翌江。   而且,有点帅?   也不只是有点,雪面高鼻,剑眉星目的,这也不是重点,关键是看着他的表情……   想起来自己刚刚都干了啥,立马明白了。任谁好好睡着被掐醒了都不见得有什么好脾气,何况他掐的还不是别的地儿……眼睛骨碌碌又转两下,想道歉。   可问题是这人怎么跟他这样子睡在一起呐?得先把这事儿搞清楚了。   他也不主动说话,戒备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人叹了口气,   “你别怕,我不会揍你的。”   说到心坎里去了,这就是他最担忧的事,可又莫名有点不爽,总觉得这话是对他实力的侮辱。   “什么什么,谁怕你揍了!谁揍谁还不一定呢!”   那人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又不知是想起又想明白了点什么,再转过头来时,表情虽然没变,檀栾却觉得对方的眼光似乎温和了许多。   “别怕。”   声音很轻,像是在哄什么小动物。   很耐心是怎么回事?   他心里仍旧有点迟疑,还是很困惑,缩在床头奇怪地看着那人,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放松警惕。   如果是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听见有人这样跟他说话,他会直直地扑进那人的怀里撒娇耍赖。可经历了檀府的一切后,他完全不知道对方是要以和善的面孔把他骗过去欺负呢,还是本来就没有恶意?   既然分不清,就不要过去,他已经学会了怎么保护自己。   他这样不识好歹,那人似乎也并没有生气。穿好亵衣裤后一起身,檀栾猛地怀疑他的脑袋会不会把房顶都给撬飞掉。听小厮议论过,全世界就西原人长得最高了。   他一起来,长发就“哗”地洒在了背后,很好看。   走到柜子前俯身倒腾了好一阵,抱了床被子转过来,走到离床三步远就停下了。   檀栾觉得很安全。   “这里是云谷,我的家。”   “西山终年冰雪不休,三冬更是酷寒,我怕你冷才抱着你的。”   “不喜欢,我不抱你就是。”   把被子丢到了他面前,示意他盖上,自己出了门。   门一打开,鹅毛大雪就直接飘进了屋,门一关,就好像是两个世界。   去哪儿了?还回来不?   等了会儿,那人顶着一头白雪,端着一盆火炭回来了。   “怎么不盖?”   脖子后面一凉,被那人用指尖摸了一下。他之前弯着腰在拨弄火炭,猛地偷袭人檀栾根本反应不过来。也才意识到原来人家一伸手就可以逮到他,那他还躲个屁躲啊。   他过来帮自己裹被子了,也没动,只是不停转着脑袋看他。   那人往手里哈了口气,也没主动上床。   “肚子饿吗?”   摇摇头。平时吃的少的人对饿这个字其实是没多大的概念的,吃不吃也就那样。肚子响了才是该去找吃食的时候。   “那,天色还早,再睡一会儿吧。”   “你衣服被地火烧坏了,天明了我就去给你找衣服穿。”   大手拍了拍床板。   他正有点不知道怎么做、说什么,这人就给了他楼梯下了。   躺下后,那人也没走,就坐在床边,时不时搅拌一下炭火。   很明显,力量强他千百倍,却根本没有欺负他的意思,就算被他这样抓了一把也没报复他。   反而,是在守着他?   为什么?是真的吗?   爪爪再度伸了过去,却是轻轻拽了拽那人的袖子。   感觉到衣服上小小的力道,他转过来问,“怎么了?”   “还是冷吗?”   应该是真的。可是为什么?   往里挪了挪,空出一大块位置,意思显而易见。   等他躺上来了还主动把一层被子分给他。   不过他也没全要,自己盖了一半,另一半把这个小蚕蛹又给罩在了下方,尽量不去侵犯小家伙的领地,以免再次惊扰到他。   闭上眼,静静躺着。   显得更好看了。   看着看着,檀栾发现人家额边居然在冒汗……   他快冻成狗了,有人居然还觉得热?   可能是因为离火盆子比较近?   看起来身上好暖啊。   这么一想,更觉得冷了。   檀府有地龙,他生活在里面这点光还是沾得着的,冬天最爱做的事情就是缩在火道旁边取暖,偶尔还能发现几只跟他一样的小野猫。   可这里,唯一的热源就是……   他只是往那人的身边拱了拱,人儿却立马就睁开了眼,低头看了他一下,默不作声地再次把他从被子里捞到了自己怀里。   一开始,檀栾还矜持地把手尽量缩着。可感受到跟他接触的地方传来的热量诱惑后,渐渐地就一点一点抱上去了。   那人也没说什么,动都没动,手臂让他枕着,手搭在他肩头上。   相处过的一个月里,他们每天都是这么睡的。   作者有话要说:   云宪:儿砸,爹跟你缩,以后你要是喜欢谁啊,你就把他带咱天枢峰来,别点火盆儿,搂着他睡上那么一晚。啊?(眨眼) 第4章 第4章 我命由我不由天?   时过境迁,漫天冰雪化作了中州洛城的繁荣景象。   日正中天,大拽拽地俯视着芸芸众生为名为利、奔波劳碌。   忽地,前一刻还行色匆匆的修士若有所觉地停下脚步,转头朝城门凝望。   下一瞬跳着脚狼狈地往一旁闪开!   再一脸不爽地驻足观望。   “呼——”   金色巨剑携风雷而来,激起人潮千层浪。   飞旋速度越来越快,转得像个圆圈似的。   直至狠狠插入精钢造就的擂台正中,发出“砰”地一声巨响!兀自轻颤不休。   电光弥漫!   之前正在切磋的、围观呐喊的、热血澎湃也想上去干一场的,全都逃命似的从台上翻下来,并且迅速远离了擂台十丈。   场面那是相当混乱。   乱归乱,“嗤嗤”雷电声中夹杂的骂声即便口音不同、意思却很一致。   “搞啥子哟!”惶惶然翻下来,不小心崴了脚的。   “别踩我嘛!我说你们……噢噢,轴死老子咯,老子身上还带着电哟,谁碰我谁倒霉哟~”   ——崴了脚还被无数人在脚背上踩了无数脚的。   最火的该属之前比武眼看着就要赢了的那人,   “差点被爆……这怕是得要干一架嘛!   全都极其不爽地往巨剑来处甩过脑袋去,瞅瞅是哪个龟儿子行事这么霸道?   非揍死他丫不可!   只见同样电光闪闪的镀金长靴前掌猛地蹬地,直冲云霄!   再听得“砰”地一声,待惊得浑身一抖扭将回头。   金衣少年已重而稳地插在雷场中央,腰带上的朱雀纹路熠熠生辉。   人群瞬间安静了。   朱雀鎏金带,是神剑府的人喂!大陆第一炼器高手齐聚之处。   又沸腾了。   那少年迎风微昂起脸,剑眉似被吹展延长,刻着狂傲。左手一扬,金榜亦迎风飘展,一人一榜有如旗帜,上书四个血色大字——   北、海、玄、武。   与此同时,   “哈哈哈,九州台前群英荟萃,宗某,来迟啦!”   宗姓者何其多,敢自称一声宗某却不会被当成个屁的,倒是只有“神剑府”的宗大府主,宗枭。   只见在其身后,十余位系着朱雀鎏金带的炼器宗师同样意气风发,顺着少年清出的道路广步疾行,片刻就到了台上。   这人在得意的时候气势还真是不一样!那叫一雄赳赳、气昂昂呀,这鼻孔朝天的,要是脚底下突然出现个香蕉皮,那绝对得摔个狗吃屎。   不论如何,平时见一个、瞥一眼都难的炼器高手如今却几乎倾巢出动……   那绝对是要搞大事情了!   果不其然,宗枭立在一行人最中心也是最前方的位置,大手一挥、负于背后。   昂首挺胸、抑扬顿挫道:   “景平十八年,我神剑府共邀天下豪杰至北海一游,猎玄武、成威名!”   满意地看着众人脸上满溢的野心,大掌抬起,掌心朝上指向那幢通体玄色,有如藐视命运之上古凶兽的巨型楼宇。   “诸位,我命由我不由天!宗某在赏金楼里恭、候、大家!哈哈……”   转身瞬间,少年手一松,金榜飞速砸在楼前告示牌上,发出轰然一声巨响.   正值宗枭一行人从那经过,目视前方。   气势非同凡响!   振奋人心的鼓声蓦地响起,一波高过一波,预示着又一即将改变众多人命运的机遇出现了。   金衣少年反手拔出台中巨剑,剑入背鞘,如鸣金石。   再往后略一侧头,斜睨众人一眼,这才继宗枭一行人之后进了赏金楼。   “呸喂!”   这口唾沫吐得相当圆润,却不是气金衣少年郎的目光过于嘲讽,而是把它当做了挑战!   给小爷等着,不就是只神兽吗,谁还不敢接咋滴了!   在三楼这种地方,有本事就能去“赏金楼”接任务拿奖赏,一夜暴富。   有钱就能进“聚宝楼”接触上流社会,争名逐利。   有名气就可以入“闻香楼”销魂尽欢,尝尽温柔乡。   这大千世界繁花似锦,有很多远比生命重要的东西,值得他们赌一赌、搏一搏。   怕死?修真做什么!   弱肉强食的世界,宁可轰轰烈烈地活过,也无法接受一生窝囊苟且。   ——————————————————————————   “我靠!放我下来啊!”   身着青白相间劲装的青年被沸腾的人群顶到了上方,与他一道的纤细少年也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们俩是第一次亲眼目睹猎奇榜亮起,没有经验,猝不及防间人群突然炸开了锅,被挤得连脚在哪儿都不知道了,发带也早不知被扯去了何方。   这些人跟疯了似的。   其实,在场的又有多少是参与过十八年前,九族间那场“曜日之争”的呢?大部分人都是“没见过世面”的。   恒族赢得“大陆最强”称号的第二天。   金杨洛昊四大世家所在的金顶山,如骄阳一般,冉冉升起。   金光遍及整个中州。   从天空俯视,便如卧于整个大陆正中的金乌。   从下方仰视,更是这天上的第二个太阳!   身处金顶,更如踏上了传说中那无与伦比的天宫。   连影响、控制整个江湖的三楼,亦移址其下方为其拱卫。   自那之后,江湖沉寂十数年,休养生息。   而今日,这猎奇榜终于在重建后首次亮起!   虽恨未早生十五年,早立声名。   但现在也不晚!   神剑府气吞云天,剑指北海那活了数十万年的老不死神兽玄武。   谁不想参上一脚,谁不想功成名就?   由不得他们不激动。   环顾四周,众多挤得披头散发、缺衣少裤的修士,状若疯癫。   檀栾无语地被人群簇拥着往前移动着,心中顿生茫茫江湖、身不由己之感……   正难得伤春悲秋一下……腰间一松!是腰带上的九华青莲扣被挤开了!靠靠靠!!!   感慨什么的还是有空再说吧。   常人会想先拯救一下腰带,或者捂一捂衣服以免走光。他却果断地单手将怀里的古琴高举过头,琴音从指尖流转,只一声,头顶便凭空凝出一根翠竹。   看上去细软的小白胳膊还有那么点蛮力,再加上柔韧的腰肢一使巧劲——单手拉着半透明的竹枝就脱离了苦海。   腰带自然也就保住了。   “蛮得太太。”   赶紧走赶紧走,先离远点再说,太可怕了。   不知道有没有被挤得衣服全扯烂了、浑身光溜溜的?   坏笑一下,眉间再无昔日身陷檀府泥沼的忧愁。   等踩着不断凝出的竹枝闲庭漫步、越逃越远,一低头,俯视着下方人头窜动、乌乌压压一大片,不由吞咽了口唾沫。   至于之前被顶到上方、更加身不由己的海绥安是什么境遇,可想而知,大概已经像什么食物似的被蚂蚁大军欢天喜地地给运到赏金楼里了吧?   唉,兄弟,保重。   正要转身就走,突然想起来钱袋子还在那倒霉孩子身上啊!   他今天吃什么、住什么?   也许这海绥安还是值得拯救一下的。   正聚精会神地把眼睛瞪到了平生第一圆,努力在人海中搜寻。   天空猛地暗了下来!   像是什么可怕的事情就要、或者已经发生了,让人心慌起来。   屏息静待,会是什么?   寂静一霎后,   “嘣嘣嘣”……   震耳欲聋,又璀璨夺目的烟花接连在“夜幕”炸开。   下意识抬头看的人全都暂时失明了。   如曜日当空,敢于直视它、触犯其尊严的人,都会被其光芒灼伤。   ————————————分割线————————————   金碧辉煌的聚宝楼中,嘴上顶着两小撇八字胡的富态中年人极缓慢地努了努嘴,认真地挤出一个嫌弃的表情,显得那银白色胡子越发生动,似有生命。   心里暗骂:大白天的打什么烟花,做作!   声音甜美的女声抚过众人耳畔,“本月拍卖会就此结束,恭喜翌江王喜获重宝——”   柔荑所指,是流光灿烂的金台上关在笼子里的少年。   准确地说,是一名长着猫耳猫尾的奇异少年。   正被众人的抚掌声和头顶炸响的烟花吓得不知所措,攀在笼壁上不停张望。   不得不说,有钱人就是会玩。   有人缓缓起身,长身玉立,天蚕丝鞣制的白衣高贵而优雅,衬得本就俊美的脸上笑容更佳。   风度翩翩佳公子,声音温柔如春水,出手阔绰慷慨大方。   “见者有份,今日闻香楼里,还请诸位尽欢。”   敢在千金一茶的第一烟花之地包场。   大佬可还有空余的大腿?   冠上垂下的发带轻飘,优雅地转身,当先领着数十位锦衣侍从向闻香楼缓步踱去。   随着金台上的笼子往下降落,消失在众人眼前,掌声顿止。人们围绕此次拍卖会中出现的异宝八卦起来。   其中最多的还是关于这似妖非妖、似人非人之“猫人”,以及以十亿灵石在众多豪强富商中夺下了这重宝的杨翌江。   毕竟十亿灵石,可抵一柄能认主、有特殊功能的灵器了。   “嘿嘿,你看翌江王这性急的,青天白日也等不及……”   “大白天?大白天又怎样呢?人儿家财万贯的,何不为所欲为?既曾令闻香楼中‘不夜天’,今日自然也可以将这青天变黑夜。”   “我倒是着实惊异羽族居然真的成功了,移魂之法,啧啧,还连带着弄出了这么个尤物!”   “那我见犹怜的小样子呀,连我都快忍不住了。”   听见羽族之名,他的同伴脸上却突然有点不高兴起来。   似是感同身受,忆起了什么深藏于心的往事……   嘴上倒是只说,   “羽族行事诡谲,我曾见他们向没落氏族收购半大不小又长相极佳的少年。往来宴饮偶尔有缘再见时,却察觉他们已变得痴痴傻傻。”   “我猜想……也许移魂失败的代价就是失魂吧。被生生抽取神魂的妖兽自不必说,而作为承接者的人即便是幸存下来,也只能沦为再无思想情感、美丽而无一丝生气的人偶、玩物。”   气氛忽而沉重起来,恍若周边热闹、繁华,往来叙旧、谈笑风生之人的身影也渐渐模糊。   沉默了一会儿,他的同伴开解道:   “行了,这世道本就是这样,总只有强者才能活得好。”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没落的家族、没有本事的修士、无法修行的老百姓……他们会任人鱼肉,难道不正常?”   “你我今日得之不易,还是纵情娱乐好,对不对?”   “有理。”   周边景色便复又生动起来。   ————————————————————————   “怎么,老爷心疼啦、舍不得啦?”   之前在台上主持拍卖的女子婀娜多姿地上前,直接坐到了那胖子身上,用手指拨弄着他的小胡子。   见金胖脸上仍旧一副念念不忘、愤愤不平的样子。   柳眉一竖!   改摸为扯,疼得人浑身肉都颤颠颠的。   “诶哟诶哟,还请夫人高抬贵手……”   “哼!眼睛都看直了。哼哼哼哼哼哼。”   金胖赶紧辩解,“夫人你一定是误会了什么,我是姓杨的那种人么?”   “不是哦,那你进这种货?”拍了拍他胖嘟嘟的脸。   “哎哎……这不是稀罕嘛,老毛病了。”   花沁水用另一只手使劲掐了一大把他肚子上的肉肉,并缠在手上一圈圈绕着扯。   “老毛病老毛病,连活人你也想收藏!要不是我得了消息,以后家里还有我的位置吗!”   手猛地一甩,小脸一皱,手绢捂面,肩膀微微抽动起来。   “哎哟,亲亲宝贝儿,你才是咱家最值钱的珍宝啊,我那些藏宝就算全加起来也比不上你的一个指甲尖儿呐,不哭不哭。”   “嘤嘤嘤……那以后还往家里带活的嘛……”   金胖头摇得果断,“不带了不带了!”   花沁水放下手绢,脸上一滴泪都没有,全是狡黠。   直接踩着金胖身上的肉站了起来。   “得嘞,回头让儿子记小本本上,敢说话不算话就悬赏某人的小胡子!”青葱玉指戳在金胖的鼻子上威胁他。   现在么,姓杨的不是去哪儿都要包场么,她得好好宰——   哦不,是好好招待一下他家老爷的这死对头。   包场包到她闻香楼来了,非得让这姓杨的倾家荡——   不不不,是好好享受才对。   ————————————分割线————————————   “不要……不要、不要!”   淼宓原本只是一只雪白的小猫咪,即便被移魂到了人身上,本质也仍旧是只猫。学了这么久的人话也只学会了这两个字,这还是因为说得快了就跟它原来的叫声一样,“喵”。   然而堂堂金顶四大世家之一的翌江王却容不得他对自己说不要。   人前一贯从容优雅的假面散去。   勾起一边嘴角,左腕以下用玉石做成的假手粗鲁地将“喵咪”仅有的轻纱撕下。   慢悠悠地解着自己的腰带,眼底闪着志在必得又毫不在意的暴虐之光。   拉开少年的双1腿,压上去,不顾他的反抗腰部用力往前一挺!   “呜哇!呜呜呜……”   檀栾双手一滑,几乎要抓不住向外微翘的房檐了。   灵动的大眼睛睁得圆圆的,将阁楼中的一切尽收眼底。   两个男的这样子叠在一起,在干什么?   上面的男人趴在少年身上不断耸动着,不知是在做些什么,手则揉弄着少年头顶奇异的猫耳朵。   好神奇,人的头上怎么会长猫耳朵?   檀栾下意识地屏息暗中观察,探寻真相,反正刚刚琴被吓掉了他也下不去么。   “呜、嗷呜——”   少年不断发出奇奇怪怪的声音,听来颇为诡异,似痛非痛、将泣未泣……   突然,攀在男人肩上的小手唰地蜷起来,慢慢拉拽,抠出四条长短不一的血痕!   窗外偷窥的那双略长的大眼睛里瞳孔急剧缩小,再度扩大时黑眸已绽放成了摄人心魄的紫眸,衬得秀美的小脸立马变了一个味儿。   而他自己却丝毫不觉,只盯着那四条似曾相识的血痕,眸子不断颤动。   他在另一人肩上见过这种伤!而当时伤口旁还有他因换牙缺了一颗的牙印。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这种伤是怎么来的。   只奇怪自己怎么可能咬那人,又是在什么时候咬的?   完全不知道、没印象、想不通、问不了。   阁楼中的少年一口咬在了男人肩上,挂在房檐上偷窥的小猫倒吸一口凉气,微抿的嘴显得小脸上的紫眼睛更大、更惊奇了。   有种昨日重现的感觉!   “嘶……”   那男人受疼忽地直起腰杆,将少年的双手按在头顶,腰臀几下越发凶狠的冲撞。   “啊呀呀呀!——”   少年尖叫着柔软的腰肢被顶得向上折起,一副红菊沁春水的景象就这样狠狠砸在檀栾脑海中。   闭闭合合、进进出出……   挂在楼外的小家伙终于摔了下去,砸在地上都感觉不到疼,全身热得像被架在火堆上一样。   原来还可以这样的?   与其说他是被这一事实震惊得手松开都不知道。   还不如说是因为偶然发现了,过往那被人刻意深藏了的事实!   骗人的吧?   脑海浮现三年未见那人曾于苍松下舞剑的凌厉身影、凭栏听雪品热茶的悠然。   以及发现他的存在后转过来如冰霜融化般动人的俊脸……   眼前突然又黑了!   头上唰地蒙上来一块黑布!   头也被按在了冰冷的铁板上!   马蹄声响起,檀栾猛地往后倒,撞在了什么东西上。   他被人抓了!   ————————————分割线————————————   檀栾想起来以前海绥安跟他聊过三楼的趣闻。   说聚宝楼的胡子不能碰,赏金楼的面具不能揭,而闻香楼的外面不可以挂。   还特意警告他,要是不听话非要去调皮,一旦被发现了就等死吧!   以前不知道为什么别家的屋顶都可以挂,凭什么就她家不行?   现在自然是知道为什么了,可是……   “我就这么看了一眼就要被抓吗!!!”这也太严格了吧!   双手没被绑就试探着把布唰地扯了下来。   大眼睛四处转转,左看看,又看看。   心里惊疑不定,脸上倒是一派平静。   看见囚车旁走着一矮瘦、一高壮的黑衣人。   细细思量,“海小子说三楼楼主本一家,赏金楼又是做杀人生意的,那么……”   “难道是真的要把我拉到荒郊野外给直接宰掉吗?!”不然为什么要穿掩饰身份的黑衣啊!   “至于么!!!”   像所有人会做的一样,他也抓着笼子的栏杆摇了摇,就差一句“放我出去”了。   当然,檀栾只是客观地想试试凭他仅有的小蛮力有没有可能挣脱出去,他才不要束手待毙!   只不过,可能那才叫真的有鬼了。   青府琴修在修真界那是公认的“柔软纤细易推倒”。   这很好理解,你能想象一个肌肉壮汉抱着根跟手臂差不多粗的木头拨来拨去吗?   那手指头粗的,“诶呀妈呀!这琴弦都找不着啊,学个屁不学了!”啪地就把琴给摔了好吧。   所以这男琴修都是清一色的修雅斯文、纤纤玉指啊……   那手臂,洁白圆润莲藕似的。   那身形,弱柳扶风清新脱俗。   那腰肢,倒是柔韧如柳条啊……   ————————————分割线————————————   “铛铛铛”!   有东西朝笼壁敲了过来,檀栾反应极快,第一声时就唰地把手收了回来。   毕竟是吃饭的家伙,可不能怠慢。   看着壮汉那拿着狼牙棒的粗厚手掌,心道,“刚刚把我头按在囚车板板上的肯定就是他”。   又回头瞪他,小脸上的神情无声地控诉,“我就这么坐着也要来欺负我!”   那两人见他气愤的小样子,齐齐发出了一阵邪恶的笑声。   正打算再想点别的什么招作弄一下他——   “啧,就他这样的,需要我们亲自来捉么?真搞不懂二哥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林子里走出了一道婀娜的身影,一步三摇,尾音缠绵。   一行人停下来歇脚。   矮瘦男人走过去,跳到白石上蹲着,悠悠答道,“青府琴修本身是不咋地。”   檀栾心里默默骂开了。   “但,保护他们的剑修可就不一样了。”   ————————————分割线————————————   “诶诶诶!我说你们怎么回事儿啊,抓我们青府的人干嘛!”   “我告诉你们啊,小爷可是海绥安,青府掌门的独孙!”   “识相的,麻利着把人给我放了,这事儿就算完了,啊。”   “否则……”   这所谓的剑修便是在这样的期待中出现的,观感着实对不起观众。   腰带不知所终,袖子没了一半,下摆破破烂烂,鞋面全是脚印。   正抬起光着的那条手臂大大咧咧地指着蹲在石上瘦猴似的男人骂。   那女人挑起眉看那二哥,仿佛在说,“这就是你说的不一样?”   檀栾却很欣慰,以海小子的不靠谱,居然还能在关键时刻循着他一路偷偷洒下的莲子追了过来,着实不容易……   至于是不是因为钱袋子被挤掉了,肚子饿,这才看见地上的莲子的……   咱心知肚明就可以了。   而出场方式如何,也就不予评说了。   很明显,就他这二傻子的样儿,披上龙袍也不像太子,报出名号也唬不了谁。   说不定还得引得对方生出“夜黑风高、杀人夺宝”的念头。   窈窕的身影往前走了几步,叉开腿站着,“否则?否则怎样呀?”   声音是调笑的,眼神却很凶狠。   一行人都站起来走到那满头辫子的女人身旁撑场子。   “哼。”   海绥安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在空荡荡的手臂上捋了一下。   嗯?老子袖子呢?   妈呀,有点尴尬!   只能顺水推舟,抬起右手。   青玉戒指化作一缕青烟,缓缓凝聚成一柄苍翠欲滴的长剑。   见灵器乖乖出来了,没跟他对着干,心里直呼:还好还好,这次没有失灵!   大手一握,青光猛然绽放。   完爆对方手中黑黝黝的破铜烂铁。   摆出个青府剑修发功时特有的优雅姿态,满脸的:“来呀,你们这些卑微的凡人”。   “哼!”   海绥安垂在鬓边的两缕发被对方吹得飘了飘。   是那粗汉首先沉不住气了,海绥安正色起来,正要先发制人,却发现。   那狼牙棒上跳动起了星星点点?   使劲眨了眨眼睛,觉得那棒子似乎是有点不一样了,可又看不出是哪儿不一样。   直到聚宝楼上空的烟花终于停止,天光恢复了正常。   他这才发现那些小煤球一样跳动着的……   他娘的好像是黑光啊?!   咕嘟。   瘦猴儿和鞭子女剑、鞭上的黑光也就突然明显起来了,海绥安石化了。   三把灵器!   灵器这东西可以说基本上是无价也无市,除了六斗会上偶尔出现那么一两次,便只能通过完成 赏金楼发布的任务得到。   而他,瞄准任务后,足足攒了二十年的压岁钱才买得起足够的丹药、伤药去岐山赌命。   跟檀栾双双重伤惨兮兮,这才总算杀死了有赏金楼那么高的黑熊兽。   这么三把,黑光,可能是有毒?   要不大家还是做朋友吧,坐下来喝杯茶、聊聊天什么的?   俗话说得势不饶人,对方可没兴趣跟他喝茶。   在一行黑衣人身体微屈、战局一触即发时。   海绥安突然怪叫了起来。   “哇啊啊啊……”   ——————————————————————   黑衣人的蓄势被他打乱了。   甚至被这怪声吓得一个踉跄!   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招数?”   青府能名列四大派之一,必定是有那么两把刷子的。   他们决定还是小心一点。   而那边海绥安已经舞起了剑。   立剑于前,左脚使劲跺了跺地面,垂发跟着脸疯狂抖动起来,仿佛犯了病。   越看越纳罕,   “青府的剑不是以优雅号称吗?这,跟跳大神儿似的……三娘,怕不是跟你学的吧?”   “去你的!”   “哈哈哈!”   他们也不急着收拾海绥安,乐得看戏。   笑着笑着,辫子女眼中凶光毕露起来,“不好”!   转头一看。   檀栾居然已经从囚车里钻了出来,摔在地上。   浑身瘦了一大截,肩胸处的厚度、宽度都只有逮着时的三分之二。   差点让他给逃了!   三娘足尖点地,一个飞跃后直接踩在檀栾的胸前!   再一回头,海绥安却已经不知道钻哪儿去了。   其他人刚刚被她的惊呼吓得转头,一时也没留意盯着姓海的。而四周到处是巨石,等他们去找人早就不知道躲哪儿去了。   辫子女掐着檀栾的脖子把他慢慢提起来,“缩骨?呵……”   目光往四周悠悠扫了一遍。   “你的保护者就这么点儿胆么?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逃跑的剑修呐。”   等了一下,海绥安还是没出来。   轻哼一声,在檀栾错位的关节上一一点了一下,并拿绳子把他绑了起来。   拍拍他俊秀的脸蛋,“你既然这么爱缩,那就一直缩着好啦。”   粗汉也过来踩了檀栾的肚子一脚,却没给能如意料中地给他踩吐血   ——自然不是他脚下留情, 对于横行无忌的林家人来说,这种事情是不存在的。   心里纳闷儿,便想加力再踩一脚试试看。   有檀栾腰杆那么粗的腿高高抬起……   海绥安按在巨石上的手指甲盖都翘了起来。   “行了,家主要活的。”   辫子女一鞭子把他的臭脚抽了回去。   ————————————分割线————————————   海绥安猛地甩过头去,放轻脚步往远处飞掠而去,热泪盈眶。   无力、不甘又怎样,打不赢就是打不赢,反抗不了就是反抗不了。   这世界很残酷,而他毕竟还是太嫩了。   他能做的,只有先赶回去报信、求援。   “栾小子,跟我结印吧,以后要是有事,就算拼了命我也会保护你的。”得到平生第一把灵器时,平时二五不着六的青年难得认真地向檀栾提出请求。   檀栾丝毫不怀疑他的话。   因为在他没有灵器的时候,即便是面对黑熊兽硕大的熊掌也没有退缩,坚定地挡在自己身前。   但是……   “不要了。”   海绥安看着他的手再次下意识地摩挲那块血玉——不烧掉一只手绝对不肯认主、可以替人承担伤势的灵玉。   檀栾却根本不知道它的珍贵。   可见那人应该是真心对檀栾好,不然不会不告诉他真相,不趁机邀功夺取美人欢心。   但看着檀栾因心绪激动而恢复紫色的眸子,他心里的那点不甘却变得越来越强烈。   换了是我也一样可以做到!   况且不管他是谁,三年来都没出现过不是么?   也许他已经腻味了,变心了,抛弃檀栾了。   有权有势的人不都是这样吗?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一切,便什么都不会放在心里,更不会去珍惜!   而他海绥安不一样!   “是因为它么?”   “嗯?”反应过来,檀栾将玉佩藏进了腰带里,仿佛生怕被谁惦记上一样。   定定地看着他不说话。   “没关系的,琴修自保不易,你可以先跟我结印。”   “如果,以后你改变主意了,我会放你走的。”   一点不吃亏的事,可檀栾却果然还是摇了摇头。   “别说了。”   沉默在两人中间蔓延开来。   海绥安这才想起来檀栾是个怎样的人。   檀栾长得好看,可爱中带着倔强的小脸总是引得众多剑修忍不住接近。   可只要一旦有人忍不住想碰碰他,就会被他毫不留情一脚踹飞!   不管人长得多帅、家世多好都一样。   不管得罪谁他都无所谓。   被他踹过、揍过甚至拼命过的人都说:   这是一只有身体精神双重洁癖的精神病小猫。   刚同生共死过,一忍不住便把心里的想法倒了出来。   对檀栾来说却是明显逾距了。   会不会连朋友都没得当?   两人相对着沉默了许久,都没看对方。   直到夕阳西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并肩走回的时候,檀栾笑着对他说。   “以后要是有事你可千万别出来救我。”   “要是连我都逃不掉的敌人你也就别白折腾了。”   “还不如早点回青府叫我姨妈来救我呢。”   海绥安心里苦涩,不知檀栾对他是真的变了,还是两人之间本来也就是如此。   强颜欢笑,“谁说我一定打不过?”   “哪怕我真暂时衰了点儿,我还可以跳黑熊舞呢,到时候你就趁机快点跑。”   “哇啊啊啊啊……”   “哈哈哈……”   其实他知道,檀栾从不接受任何人对他的好。   海绥安只是以为,他可以成为那个例外的。 第5章 第5章 为什么要直播作死   “呼——”   黑鹰遨游自是无声无息,却拨动一层云浪。   掠过金顶山下数以千万计的各式民居和金乌图腾形状的三楼建筑群,体味众生百态。   绕着悬浮在空中的金顶山盘旋而上,独上青天。   阅遍唐杨洛昊四大世家气魄恢弘的山庄景色,冷眼旁观山巅神殿中的尔虞我诈、口不对心。   再急转直下,坠入山口,冲入金顶山山腹中的另一乾坤。   影子划过被时光铭刻了痕迹的青砖黛瓦,聆听山中石像前肃穆静心的阵阵梵声。   停留一阵,在梵声中再度冲天而起,最终停在一只枯瘦的手上。   那手接过黑鹰衔在口中的莲蓬,剥出一颗莲子,塞入几乎被白白胡须遮掩住的嘴中,嚼了几嚼。   脸上倏忽间绽开无奈的笑。   青府莲蓬可传讯息,将摘下那时的心绪刻录其上,一吃便能知晓前因后果。   ——是海小子见自己爷爷不在青府便转而向爷爷的好友,也就是古寺方丈求援了。   双手合十,盘膝坐下,任自己的意识沉入黑暗,旁边无数神情各异的怨灵知晓他即将离开,飞舞得愈发欢快。   和尚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再一睁眼,映入眼帘的已是青府明朗的天幕,以及和风曼舞的接天池荷。   在他起身的时候,廊桥水下嬉戏的锦鲤还把青江灵秀之水溅到了他手背上,消去丝丝暑气。   良辰美景,若没有林家仗势欺人的话。   “‘将檀栾炼作人丹医治贵外孙’?”   “阿弥陀佛。”   壮汉瞪着铜铃一样大的眼怒视这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又直接挡在丹炉前的老和尚。   “滚开,不然先拿你给丹炉开光!”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一听这善哉二字粗汉就“嘿——”了一声,松开抓住檀栾头发的手,往里吐了口唾沫,握紧狼牙棒就要先给这和尚的脑袋开开光,叫他拿警告当善哉。   见这和尚慈眉善目、毫无杀伤力并且还根本不打算还手的样子,檀栾瞳孔一缩。   果断地往那粗汉的身上撞了过去。   希望和尚哪怕慈悲为怀不愿还手好歹也躲一躲啊。   为了避免出现乳燕投怀然后顺便被丢进炉子里的情况,他选择了男人都怕被撞到的那个位置。   “铛——”正中红心!   只见那壮汉手仍旧举着大棒子,腿却别了起来,大脸皱成一小团,唯独一张撅起的香肠嘴尤为显目。   疼得叫都不敢叫,唯恐牵动伤口。   等渐渐缓过来了换上一副凶狠表情,眉眼往上吊,怒视檀栾,心想这臭小子是急着求个痛快么?   既然家主都说要宰掉了,那……   恶狠狠地一棒子就敲了过去。想象着这小子是会被砸成两半呢,还是被碾作肉泥?   “叮——”   仿佛砸在了什么玉石上。   檀栾心有余悸地上上下下打量身前枯瘦、却的的确确完好无损的老和尚。   “啪啪啪——”   故作姿态的掌声响起,接着是慢悠悠、不以为意却又阴森如夜枭的声音。   “金玉浮屠身?无我方丈果然厉害,厉害呀。”   场中唯一坐着的鹰钩鼻中年模样的人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不过,青府弟子戕害同门的事情,就用不着古寺之人插手了吧……”   啜了一口从自己家里带来的上好黄茶。   修真界有修真界的规矩。   利己主义、弱肉强食?可以。却也要遵守一定的游戏规则:   比如,主城之中非九州台上不可殴斗,因为普通老百姓是住在主城里的。   再比如,门内之事别派之人不可插手,避免拉外援横行霸道的事情发生。   又比如,一方势力之人犯了错可公审,审完了想怎样就怎样,却不可私下报复,否则该势力可向其无限问责。   既然来人是古寺方丈,虽并不十分放在心上,却也得给点面子。   便先礼后兵。   和尚语塞。   但见林天奇那副似嘲非嘲,一贯不拿人命当回事的嚣张样子,难得地不想跟人讲道理起来。   “阿弥陀佛”一声,站在原地八风不动,摆明了:老衲我就是要保这可怜的小家伙,咋滴?   “呵。”   林天奇冷笑一下,翻翻眼皮瞟了身边人一眼。   看来是比谁拳头大的时候了。   游戏规则?在所有人都心照不宣不承认的时候,它便不存在。   随着林天奇身边那人亮出橙光嗤嗤作响的九节鞭——   所有人都知道,要打起来了。   不知神剑府的雷电和古寺浮屠,哪个更厉害些?   别觉着人儿是方丈似乎就应该一定会赢。   道理是这么说,问题是古寺功法重在度化。   度化啊!   对这摆明了没有慧根、又压根不想被度化的人来说么。   就……   “哗——”   如鸣仙乐,从青府告示牌传来的金光和奇异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可当那告示牌上浮现一幅“浓浓黑气笼罩、惊涛骇浪”的景象时。   荣耀的金光唰地变成了嗜血的红光!轻灵的的仙乐更是忽而变得剑拔弩张起来,并且越来越紧张!   应是神剑府之人已抵达北海,正欲动手。   便让发榜之人连上各大主城、各大派的告示牌。   想要让大家都看着他们怎么猎杀神兽玄武的,以此一展神剑府神威!   却似乎出了点意外?   又一扑天大浪从头上盖下来,天旋地转间画面从海上转到了水下,周边悬浮着毁坏的船板。还有众人一路上满载的收获——各种各样妖兽的尸体。   画面被一只巨大的死狮虎兽挡住了。   携榜之人便换了个方向往海面游去。   一转身。   布满层层尖利白牙的大口猛地咬了过来!   金色的剑鞘挡了挡,下一刻巨剑出鞘将其怒斩作两半!   旁观者尽皆喝一声:“好!”杀得干脆、解气。   浑浊的血液飘散开来,看着就扑来一股腥气。   黑色的海水因此却显得越发静谧。   一双手拨开血液,游了出去。   可当他视野重获清明时……   眨眼间海底已然变了天,无数形状色彩不一的怪物闻腥而来,热闹非常。   “是章鱼!”青府弟子惊叫。   “章鱼怎么会有那么多尖牙……”   章鱼有触手、吸盘,可是像食人鱼那样的尖牙?   “快看!”   色彩艳丽的水母、菊花样的多头蛇、刺猬般的鲸、十字形的连体巨蟹、飞鱼般的鲨……   无数奇形怪状又凶恶异常的变种!   在他们衬托下,那些形状无异却体型尤为巨大的鮟鱇、海蛇、乌贼似乎反倒显得不是那么可怕了?   巨鳌伸出,近处一个修士被干净利落地剪成两半!   刚浮起一丝血液,水波震动间其残肢已被分食干净,一点残渣都不剩下。   谁说正常的就不可怕?   四周不断散开一丛丛鲜血,鲜活的生命随着一串串气泡炸裂永远地消失在这世界上。   葬身鱼腹,成为了别个身体里的一部分。   数十、数百年的修真生涯就此告终。   视野不断转换。   忽而是电闪雷鸣、黑云笼罩的压抑天空,和不断扑下让人无法长时间浮在海面上的巨浪。   忽而是海底人与鱼、鱼与鱼之间的血腥盛宴。   众人都意识到应是发榜这人正被迫不断在海面与海里沉浮、挣扎求生。   突然,水面乍然亮起金色光芒,照亮了一大片海域。   金光照耀下,清楚可见、密密麻麻的凶兽让人越发心慌。   但也唤醒了众人心里的希望。   神剑府的人开始反抗了!   海面上空,宗枭带着数百人,互相攀越,踩着对方按特定方向抛出的剑鞘腾空而上,构成奇异的阵法。   在腾挪过程中又为下一个人铺下攀越的依仗。   如此循环,竟能通过不断腾跃而留在空中不跌落。   阵法越来越完善,金色剑鞘头尾相连,被金、白、蓝、紫各色闪电托举在空中。   勾勒出一柄巨剑的形状。   在这乌云欲坠、怨气弥漫、海水漆黑、凶兽肆虐的北海显得尤为耀眼!   奇异非常,有如神迹。   没有人会看不到,也没有人会不赶紧朝他们游过去。   在小心不碰到雷电的前提下,顺着神剑府之人丢下的绳子攀爬而上。   得闲了便往水里那些凶兽劈出一道剑气,以消心头之恨!   鱼咬不到他们而他们可以打到鱼,杀得好不开心!   情况已然完全逆转,士气大振,杀得越发酣畅,看得人热血澎湃。   各地观赏者都后悔了,当初因忌惮黑山——北海一带凶险异常,竟错过了这样一个大展雄风、扬名立万的好机会!唉!   血越多凶兽越发疯狂,人剑亦是更狂。   在神剑府雷电的衬托下有如替天行道,越战越酣畅!   渐渐地,绳子上吊着的人越来越多。   没人注意到,空中巨阵已然摇摇欲坠……   他们只专注自我,觉得平生从未屠戮过如此多的凶兽,也从未意识到原来自己有如此力量。   直如盖世英豪,能够成就一切!   想着自己回去后可以拿到的奖赏,可以如何流连三楼、纵情享乐,可以一辈子都因此行镀上荣光、变得与众不同!   天下还有什么我做不到的!   如此激昂。   以致于当那张大得与视线同宽故而无人发现的巨口,携万钧之势从遥远的海底缓缓升起,又乘浪而来,破海而出,极缓慢又极精准地把一路上的凶兽群,和海上浮着的、空中飘着的,统统吞进去的时候……   都没人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置身其中的、旁观的,都一样,呆滞了。   而告示牌已然黑了,神剑府贴在上面的金榜转瞬之间碎裂成渣,由金转灰随风飘散。   所有人都呆若木鸡,这是怎么了?   发生得太过突然,以致于满场鸦雀无声。   是失败了?   有点不敢相信。   那些人呢?   死了?!   ————————————分割线————————————   电光火石之间,檀栾动了!   朝着青府密布的河网狂奔而去,纵身跃下,他水性很好,只要入了水就一定能溜掉!   别人都在发呆,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可惜有个例外。   本来就对神剑府此行心存不屑的宗桀及时反应了过来。   连忙疾追过去,却始终慢了一步。   毕竟檀小猫是撒丫子地拼命跑啊……   当机立断,将九节鞭扔进了水中。   橙光闪过,立竿见影。   水面立马漂起一大片死鱼死虾来。   “妈呀……”青府弟子庆幸自己过来看热闹了,没在水中游泳。   然而檀栾却不可能定在空中不动……   这家伙真狠。   “倒霉太太……”   感觉要完…… 第6章 第6章 天边有人踏鹤来   雾气激荡过后,鹤唳惊天,如高山坠石般俯冲而下。   犹恐不及,峦山云纹长靴轻点鹤羽,纵身跃下——   白衣烈烈似飞鸿,青绦飘荡如飞叶。   一青一白两道身影在空中交汇。   骨节勾起的有力大手稳稳握住少年纤细的腰肢,因冲势在空中翻转时右手顺势推出一掌。   是什么“叮咚”作响……   漫天冰雹点乱了一池清荷,也吓跑了池塘里众多的小动物,惊起蛙声一片。   来人抱着檀栾往水面踩了一脚,巨大的仙鹤骤然从宗桀面前飞过,下一霎白衣冰霜面浮现眼前,至少丈二的高大身躯与自己擦身而过,带来一阵彻骨寒意。   直觉此人当是劲敌!   宗桀急忙回头朝水中伸出手,却感应到要召回的九节鞭明明就在自己身上——   冰棱穿胸而过,而里面包裹着的,是他被逐出神剑府后,第一次完成赏金楼任务时得到的奖赏。   那天手握灵器,他告诉自己,“即便不靠神剑府我也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靠着它,宗桀向所有人证明,他的雷不比任何人的差!   回首十年风雨纵横,孰料会是今日、会是这样的死法?   始于此,却也终于此。   面朝下无力倒下的时候,眼前浮现的是。   当年觉醒了威力最弱的桔雷时擦肩而过的无数冷漠身影。   完成任务、遍体鳞伤、艰难喘息时赏金楼领事亲手放在他手里的灵器。   在林家呼风唤雨的日子。   仙鹤黑宝石似的冰冷眸子、羽毛拂过脸侧的瘙痒。   以及,   来人那一身白色的劲装、飘扬的黑发……   ————————————————————————   林天奇已经站了起来。   无我也双手合十,道声“阿弥陀佛”,拨弄白玉般的念珠。   海绥安却捏紧了拳头——檀栾的眼睛,变紫了,而且是之前从未出现过的深紫色!   身上捆了三天的绳子被那双熟悉的大手运气一击便碎成渣滓,身上自是毫发无损。   就像他刚刚抱着自己时一样,那么紧,带着慌张。   却又尽量放轻力道,似乎怕加深他的痛苦。   这人一向是这样,看着冷如冰霜,高大得让他害怕。   却会在自己大着胆子把柿饼递到他嘴边的时候,拉低他的手自个儿低下头来咬上一口。   而后温柔地环上他的背,让他靠在自己身前。   那年苍松与谁同看雪?   压抑着心情低头不敢看他。   长时间错位的关节几乎要忘了自己原本该是在什么地方,小心翼翼地尝试复原时,那双手已经抚了上来,恰到好处地引导着他展开身体。   让人安心的温暖舒适。   就像当初他胆怯地蜷在这人腿边睡觉,醒过来却已经到了他怀里。   这样的人,哪里压抑得住不去想?   可是,这一切不是早就被他自己给毁了吗?   三年前这人救了他,对他好。   但他却在姨妈离清找上门来的时候对他不告而别了。   实实在在一忘恩负义的小白眼狼不是么?   脸侧抚上一片温暖,耳朵也覆上一只大手,轻轻揉弄他的耳垂。   檀栾顺从地抬头,与那刀削斧凿般的深刻面容对上时。   再也忍耐不住,眼前终于被泪水给模糊了。   他以为这人会恨他,然后忘了他,此生再无交集,即便江湖再见也只会形同陌路。   可当他有难了,这人却就这样站在他面前。   不知道是怎么得的消息,也不知道从何而来。   却就这样实打实地立在他身前,就像三年前一样。   不见时,仿佛此生永别,再无相见之缘。   再见时,恍若梦中,竟是满腹心酸。   ————————————————————————   他这心绪激动,围观的青府弟子更是早已沸腾了。   “这人是谁!好帅啊!檀小猫居然哭了!”   “靠靠靠!我就说檀栾平时那么凶,摸一下也要被踹的,还以为是神经病,这原来是早就有主了啊!”   “心碎!男神果然是只会跟另一个男神在一起的……”   “那海大少怎么办,他在哪儿,我要瞅瞅他的表情,嘿嘿嘿!”   “额……”海大少正恶狠狠地盯着他呢。   然而海绥安还没做出什么实质性的行动就浑身寒毛倒竖起来。   往冷气来源一看,那白衣道君正淡淡地看着他。   一眼望去,白是白黑是黑,肤白胜雪发如泼墨。   眉目如画脸如刀削,整个人就是山水画里走出来的美男子啊。   只是这画中仙脚下踩着一大片猩红的鲜血。   再配上那么一双目空一切的眼睛……   让人感觉起来更像修罗一些就是了。   为什么盯着我?   看人家俩的互动,你心里还没点数吗。   ————————————————————————   林天奇自然也看到那片晕染开来的鲜血了,培养了十年好不容易留住了的得力客卿就这样没了?   倒吸一口凉气。   这一看不要紧,竟顺便给他瞅见了那双长靴上的西山族徽“峦山云纹”。   居然是从那个地方来的!难怪了!   “敢问道君是西山哪座峰下弟子啊……”   心里忌惮,目光阴鸷,示意手下将两人包围。   管他是哪儿的,敢惹林家就得为此付出代价,西山,西山又怎样?   再说了,上次听闻西山人现身还是十五年前的曜日之争中。   翩然而来翩然而去,救了人就走了,谁也没能亲眼见到,也就不知道到底有几斤几两   ——这个“谁”指的自然是他们这些权贵,而不是被西山人救了的千千万万老百姓。   “天枢峰峰主,云九尘。”与目光一样冷淡的语气。   “……………………”   围观群众瞬间炸开了锅。   谁都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能活捉一只西山峰主!   同为四大派之一,西山却从来不参加什么大会,更不在江湖上走动,好像根本不存在一样。   但谁都知道,大陆最西那终年冰雪不休的连绵雪山上。   隐居着众多不慕名利、淡泊世情的白衣道君。   他们性情冷淡不易相处,却总在百姓遭逢大变、苦不堪言时出现。   行事颇有鸿爪雪泥的意境美,令人徒叹一声“纵不能身至,亦心向往之”。   就像一种心知肚明却不敢轻易提起的忌讳。   又像是一种忍不住想议论一番却也没得什么素材可以说的神秘存在。   但有一点是一致的,传说他们都很帅啊!   冰天雪地、不见阳光自然就肤白胜雪,天天参松卧竹、观云舞浪自然就气质天成。   谁不想亲眼看一看?   越接触不到的自然越发向往。   徒叹西山七峰的入口隐于冰雪中,人又与世无争,想看都没地儿找。   一点儿招儿都没。   今儿居然自己出来了!   真真是天降红雨。   上上下下,只恨不能连里里外外都看上几遍。   可叹那宗桀太不耐打,都没看见西山的剑法啊啊啊啊!   话说,那仙鹤真好看呐,一样黑白分明。   那气质一看就是仙禽……   在吃鱼?   咱青府的鱼那当然是肥美细滑啦,多吃点多吃点,嘿嘿。   ————————————————————————   一听是峰主林天奇就尴尬了——据说,西山七峰的峰主那是可以借力星辰的。   什么概念?屠龙都可以啊。   深深自问:运气怕是不至于这么差?   不着痕迹地仔细考量了一番对方的发冠,后知后觉地想起聚宝楼中陈列的那幅“七星斩龙图”来。   确是九云隐龙冠无疑,也确是七峰峰主之一无疑了。   天知道他就是想杀鸡儆猴、以儆效尤一下,哪知道会踢到铁板上去啊。   西山不是不理人事的吗?   怎么连一峰之主都跑出来了?   青府弟子之间的嫌隙又跟他有什么关系,非要出来多管闲事!   但林家傲了这么多年,实在不甘心今天就非得在这么个小子面前低头。   人家一报名号就吓怂掉,传出去以后还混什么混?   又凭什么吸纳五湖四海的人才为我所用?   手下没有厉害的大能凭什么作威作福?   西山人与世隔绝、多年不出山,也许只是以讹传讹、故作神秘呢?   至于刚刚发生的一切,也许只是宗桀大意轻敌了呢?   反正他话都放出去了,人也给围起来了,事关颜面,是断不可能自扇耳光的。   ————————————————————————   看着林家人遽然冲了上去,无我轻叹一声,“阿弥陀佛。林施主何必执迷不悟。”   “哼——”   还没哼完,天摇地动。   突如其来一阵震动让围观之人都晃了晃身。   眨眼间,仙鹤已经嘴忙脚乱地、叼着鱼、扑棱着翅膀接住了被抛到半空中的檀栾。   通体透明的冰剑冒着丝丝寒意矗立场中,以其为中心的地面上凭白出现一层冰霜,而水面则是干脆地被冻结了起来,碧绿的荷叶上也被镀上一层冰蓝。   飞鸿再起,脚踏云浪,身似峦山。   只一招借剑御气,身处气场中的林家家奴均被震翻在地。   在场人中也不乏能使出这招群攻的,但消耗过大又不可能把敌人一击毙命,一般是不会这样做的,唯恐难以为继。   但见那冰剑寒意更甚,一副借气强剑的样子。   跟门中长老所教截然不同。   心中不由有些触动。   “哇……”   眼睛亮亮。   剑修在想其实即便是心里敬重的师父说的也不一定全是对的,应该自己动脑思考、敢于尝试。   而琴修在想为什么道君会能这么帅,又为什么这么帅还要躲在深山不出来,嘤嘤嘤。   辫子女首先爬了起来,长鞭在地上一砸如游龙直击而来。   侧身躲闪之际瘦猴儿已经从背后急速攻了过来。   反手以剑身挡住这钻心一剑时,耳边劲风刮过,粗汉也挥舞着狼牙棒紧追了上来。   步步紧逼,丝毫不给人喘息之机。招招狠辣,刁钻至极闪避不易。   尚未开始躲避狼牙棒,长鞭已再度横甩削来,余光看到瘦高男从另一边一剑横斩过来……   这般默契包围,这般无缝衔接,这般层叠强势。   谁说一定要天生灵根身有五行之力才能成就非凡呢?   强中更有强中手,鹿死谁手?   近战最是考验反应灵敏及身法敏捷。   距离极近腾转不开时,最直接的躲闪方法就是后铁板桥。   瘦高男心中不屑,使一百次这招一百个人都是这样躲。   连这所谓的天枢峰峰主也步人后尘。   果然是“马屎表面光,里面一包糠”,一剑纵刺。   与他配合惯了的粗汉见机也巧妙地改斜劈为竖砸。   眼看着就要把那张完美的面庞砸成肉酱。   “二哥、老四!啊!——”   粗汉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见二哥居然放着这白得碍眼的小子一个侧空翻逃离了包围圈。   提气欲追!   用血液染红的腰带猛地飞裂成几片!惊得他定在原地。   低头倒吸一口凉气,却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好像喘不过气儿来了……   直至上半身砸在地上,侧脸看着三娘凄厉喊着,用鞭子卷过一旁丹炉砸过来,这口气也再没能呼出来。   黑裤包裹下粗壮的腿猛地跪倒在地,下半身倾倒过程中泼出一堆内脏,稀里哗啦流了满地。   而他们的二哥就定定站在原地看着,脸上的表情如雕像一般。   直至从正中分成两半梭倒在地。   “啪。”   铁灰色的断臂这才砸落在地,兀自紧握手中长剑。   电光火石间剑气划过,已然斩断了其命理。   师父可以教你如何躲避对方的攻击,但只有在生死场中你才能领悟到怎样在躲避的同时把手中的剑挥出去,戳在敌人身上,让他再也发不出下次攻击。   也只有经历过以命赌命,以快破快,才会懂得战斗的真谛。   这边巨大的丹炉已经砸了过来。   含怒一鞭挥下,招式真正的威能方才显露出来。   带着平静时不能有的狠劲儿和那么一点癫狂,这时倒真有游龙之魂了。   可见,切磋、打斗永远是顿悟与突破的最佳方式。   这么大的丹炉是不可能让开的,避无可避时,便迎难而上!   前掌蹬地,一飞冲天。   丹炉“咚咚”砸地声中。   眼疾手快,脚踏炉壁,凌空翻转。   将蹦到极限的长鞭一剑斩成两半。   他既爱把手伸长,何不将其手斩断!   失去牵引的丹炉去势逾猛,乒乒乓乓砸碎了一路青石。   “哐”地一声将临水处一幢精雕细琢的小楼一二两层直接给砸没了。   青府弟子心惊肉跳地听着那闷而响的“轰隆”入水声,甚至盖过了小楼倒塌的巨响。   丹炉爆炸激起的轰天巨浪冲过废墟,向着围观群众呼啸而来!   惊散一群“青白写鲤”。   “妈呀!”   “撤撤撤,快撤!”   “奏琴,快,琴修带一带剑修,去天上!”   巨浪在背后张开巨口。   “呀!——”   抓住时机,辫子女把断掉的长鞭砸在地上,怪叫着伸长手臂用柔软的上半身画了个圈,然后 ——把头发的下半段甩了出来???   “嗖嗖嗖”   无数细长的黑色物体飞射过来,撞在掌前真气凝成的冰墙上。   仙鹤掠过,在巨浪扑下、千钧一发之际将他接到背上。   驶向朝阳。   ————————————————————————   是什么东西?   檀栾往他掌前那漂亮的弧形冰墙定睛一看。   “我去!”   上面不断扭动啃噬着的竟是一大堆黑长蛆虫!   九尘心中恶寒。   却因小猫咪乍一看清受惊而撞到自己胸前的动作而勾起了嘴角。   按捺住顺势把小家伙箍进怀里的冲动,大手一转,把冰墙裹成一个球。   林天奇原本以为他要逃,见他歪头朝自己看了一眼,心中忽然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果然,云九尘邪恶地勾着嘴角来了一句,“还给你们。”   把黑蛆“1炸2弹3”朝着他的脸正正地丢了过来。   我滴个妈诶……   “家主!”   辫子女花容失色,从渐渐平息的水里扑腾起来,赶忙过去救发工资的老板。   眼见着家奴们忠心护主,替林天奇挡住毒蛊而被腐蚀而死,心里松了一口气。   “吱溜——”松了的那口气因本能而突兀地转化成倒吸一口凉气。   脖子上凉凉的,心里也拔凉拔凉的。   林天奇见云九尘没跑,以他刚刚的狠辣居然没有立马干脆地要了三娘的命,只当他是有意和解了。   高声喊道:“慢!”   辫子女一直都很无所谓,出来混早晚都要死么。   死前拉了这么个垫背,为二哥老四报了仇也算值得了。   但看见身前男人雕像般的面容上勾起的那抹冰冷微笑时,却还是难以控制地怕了。   眼见着黑三娘凝滞着恐惧表情的脑袋骨碌碌滚落在地,林天奇肺都要气炸掉。   “你没听到我说停吗!”   青府弟子心道:你说的明明是慢。   “没听到。”   “你!”   ————————————————————————   环顾四周,无数目光盯着自己打量,指指点点、不怀好意、如影随形。   似在轻贱、蔑视自己,间或几人捂口而笑,令人忍无可忍。   你们在看些什么!说些什么!笑些什么!   深吸一口气。   脸上倏忽冒出刻骨的悲凉。   “方丈,我只是个疼爱乖孙的外公,我有什么错?难道四派之人就可以仗势欺人、随心所欲了吗?难道这世道就是这样吗,不辨是非对错,你看看,梓潼他年纪轻轻就成了这个样子!”   瘫在躺椅上半死不活、口水横流,是蛮惨的。   刚儿要不是古寺方丈顺手帮他们挡了一下,他们也早变落汤鸡了。   “您慈悲为怀,护着那小子,觉得我行事毒辣。可您知道他小小年纪心思有多恶毒吗?假意示好,伺机下毒!难为我乖孙不计前嫌,连割喉、落水之仇都能宽恕,可他!恩将仇报!这样的人如果不严厉惩治,引得众多仙门弟子效仿,那……”   “我也是为了大家好啊!”   海绥安却看不下去了,“呸!林家主你要不要脸的。这小子会被当胸一脚踹进水里,是因为他骂檀栾‘跛子’!被琴弦割喉是因为他叫你林家恶奴先把檀栾抓了起来,扬言要用檀栾的脸试试咱青府特制的琴弦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就是,打不过了就卖惨,装什么装!”   吐口水之声顿起。   “你们!你们臭味相投、狼狈为奸、沆瀣一气!方丈,您德高望重、秉公执法、明辨是非,可一定要为我爷孙俩做主啊!如今就剩下我们爷孙,您要是就这样纵容西山为所欲为,那古寺的名声……”   无我尚未答话,白衣道君已从善如流,“好吧,不知林家主想要怎样?”   林天奇打蛇随棍上,“我不想怎样,只想讨个公道!”   “却不知是怎么个公道法?”   “檀栾偿命!或者你把我乖孙治好并作出相应赔偿!”   “哦?”脸往边上转了一下,转回来时挂上了意味不明的笑,看着林天奇道,“那我选后者。”   ???   ————————————————————————   林天奇惊异他连争辩都没争辩一下就认了罪,准备的一大堆说辞也哽在了喉咙。   却也总算是件好事,谅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辩”不过自己,哼。   但听他选了第二样,真是根本摸不着头脑。   瘫都瘫了治什么治?他其实也不指望还能要檀栾的命,不过就是想压西山一头而已,为了挣回点面子罢了,这样以后在人前也有得说道说道。   那人却已经朝他们走了过来,要来“治疗”了。   看着一身白衣一路走来留下的那串血色脚印,直觉还是不要让他近身的好吧?   “慢!”   云九尘自然是不会听他的。   “你说办法,我自己来!你别过来了!你身有血光对神佛不敬!”   脚步终于停了,似笑非笑道:   “中脘、合谷、阳陵、后溪……”   林天奇额头的冷汗终于滴下,松了一口气故作镇定开始施行。   原以为云九尘是诓人的,谁知一路拍过去檀梓潼真的开始能动了?!脸上适时地装出喜悦表情,心里暗自思量接下来要怎么办,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早已超出了他的准备。   “檀中。”闻言往檀梓潼胸口拍去。   “外……赫赫——”   公字尚未出口,变故陡生。   肌肤溶化、血肉凋零、白骨森然。   像是拍开了一包毒1药,檀梓潼从胸口开始,而林天奇从右手开始肉稀拉拉地往下流。   这景象太过刺激,只要见过一次就一辈子都不会忘。   当年被西山人救的老百姓中不乏有崇尚仙门弟子风姿,而投入青府学艺的“故人”——   “红颜枯骨!蓝筠!”   十八年前紫衣苗女以身饲蛊,生生灭了羽、虎两族十万先锋军。   犹记白骨堆叠成海,惨嚎惊作浪花,地狱重现人间。   骷髅嘶吼着缓慢移挪,不甘地想要抓住彼岸的他们。   却一一坠入那点星神剑劈出的曼珠沙华崖。   “啊!——好恶心!好臭啊!”   “怎么成这样了还会动的!”   点出蛊名及苗女名字的人再度大声喊道,“大家快躲开,会传染的,会死的!”   ————————————————————————   林天奇仍在惨叫,红黄汁液流了一地。   躺椅上的少年更惨,就像死在家里没人管而烂没了的尸体一样。   眼珠在空荡荡的眼眶中欲坠不坠,间或转动几下,让人知晓他竟是活着的。   峦山云纹长靴出现在眼前。   一抬头,云九尘提着剑朝他胸口戳过来。   吓得林天奇屁滚尿流地往后退。   避无可避时,对方却只是从他空荡荡的衣服里挑出了一块血色玉坠。   他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便想奋力抱住对方的腿让他也尝尝这滋味!   只可惜因过于惜命,力气在刚刚都用来躲避了。   云九尘自然知道他的动作,悠悠走开,就在他看得见够不着的地方站着,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林天奇终于知道对方是在折磨他了。   即便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变成这样,不似人样,反倒愈发胆寒。   不知死亡何时到来,等待死亡的恐惧包围着他,完全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栽在这件“为外孙出头”的小事中的。   欲哭无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赫赫惨笑中带着绝望,又透出那么一点哀求:   “你到底想、怎样啊——”   白衣道君轻轻地擦了擦兔子形状的玉佩,“不想怎样,就想问林家主一个问题而已。”   “你、问。”   “我送阿栾的东西怎么会在你身上?”   林天奇下意识想狡辩。   但他实在没力气说出太长的句子。   他的每一个字、每一个动作都建立在极大的痛苦上。   云九尘无所谓地笑了笑,替他说了下去。   “我知道,是你在抓到阿栾后从他身上搜出来的,对不对?”   “对”字倒是很好答。   但从对方听来平淡却教他浑身一寒的话语中,林天奇直觉如果说了这个字他可能就真的完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想承认错误,却连否认对方话语的力气都没有。   他突然觉得也许云九尘仍是故意的。   明明只要他点出自己的罪名来自己就八成会承认。   可他偏偏不,偏偏还要为他“争辩”。   却又无声地警告他别信口开河,以这种方式逼他亲口说出真相。   “哦,你说的不对,你把我想得太好了,我让你失望了。   是我错,是我不该,是我卑鄙。   玉佩……玉佩原本是在檀梓潼身上的。   我一看就知道自个儿外孙干了什么损事,完全是咎由自取。   可我还是颠倒是非,还要把真正的受害者弄死。   理直气壮地强词夺理,仗势欺人还要杀一儆百!这就是我林家的作风。”   即便在生死面前他也丢不起这个脸。   更没那个力气说这么多的话。   只在原地连气都叹不出来。   ————————————————————————   躺椅上的少年“赫赫”两声。   云九尘欣然转向他,“哦?你有话说。”   极其耐心地等着他酝酿半天,憋出言简意赅的两声。   “偷、吃。”   有人满意地笑了。   从腰带上垂下的白兔玉佩中,飘出一对通体红色并泛红光的丹丸来。   问他,“很眼熟对不对?”   他当然熟悉!   从那兔子玉佩眼中抠出的那颗丹药就是这样,一看就知道是好东西。   所以他迫不及待地吃了进去。   仿佛知道他心里所想,低沉的声音肯定道:   “阿栾吃了的那颗的确是好东西,活死人肉白骨、功力大增。”   檀梓潼心道,对啊,不然我干嘛要把一模一样的另一颗吃下去。   “可是,我这人比较奇怪,喜欢炼‘对丹’。外表一般无二,药效却完全相反。”   与这尘世中人一般无二,光看外表光鲜,谁知是真的美丽善良还是蛇蝎心肠?   如何辨别?试过才知道。   可试过后还有救吗?   “现在你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吗?”   误把毒1药当仙丹!   其实也不怪他。   以前在檀家的时候他就高高在上,而檀栾作为“贱奴之子”低如尘埃。   偏偏又比他好看,还不肯服他。   习惯了他过得不如自己,习惯了把他仅有的东西都抢走,习惯了把他一辈子踩在脚下。   到了青府再遇,竟什么都比不赢檀栾,他自然是憋不下这口气的。   只是没料到好不容易偷来他最心爱的玉佩,自以为发现了他突然就跃入三阶的秘密。   满怀希望吞下的“仙丹”却是1毒1药1?!   哪个正常人会把毒1药嵌在那么珍贵的血玉上?   哪个正常人会选择少带一颗救命之药而多带一颗毒1药?   那玉佩两面长得都一样就不怕分不清谁是谁而吃错药吗???   直接从躺椅上翻了下来,白骨砸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这响儿在场众人保管都是第一次听闻。   莫名酸爽。   ————————————————————————   无我低叹一声,“阿弥陀佛,那之前……?”他问的是之前云九尘念出的解救方法。   “那是我应林家主的强烈要求,帮他们把丹药封印解开了。”   “我送谁的东西就是谁的,别人就算偷去也用不了。”警告地扫了一眼四周。   又看了看兀自痛苦挣扎的爷孙俩。   “呵,但既然他们这么想要……”   “阿弥陀佛。”   可谓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然而他法号“无我”。心中无我,皆因用来放了众生。   “云施主,我佛曾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林施主二人虽秉性如此,可造就一个人的还有种种不为人知的经历。或许情有可原,即便不可怜亦有可悲之处。可否看在老衲的薄面上……   “给他们一个机会?”   这是强人所难了。   即便不“弱肉强食拳头大的说得算”,他们这也是“种因得果怪不得人”了吧?   总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或者“放虎归山养虎为患”。   哪里有饶恕的道理?吃饱了撑着吗?   换个立场,林家人会饶了他们吗?怕是早就能怎么得意怎么得意,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他们了吧?   给他们一个机会?   完全就是妇人之仁,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谁知道以后会遭到怎样的报复,会留下怎样无穷之后患?   作者有话要说:   La raison du plus fort est toujours la meilleure.   最强者的理由永远是最好的。 第7章 第7章 我没事,我还能打   “好。”   看了看一片狼藉的青府校场,再看看无我眼中欣慰却不解的光,也不解释什么。   “公道自是不用林家主来给。不过砸坏了青府的地,该怎么赔就怎么赔。也不能让人方丈白走一趟,十亿灵石,就当你林家捐给古寺的香火钱了。”   转向林天奇,“这十亿,我让你们选一次。”   兀自争斗不休的一对“兔眼睛”飘到了他眼前,依旧是看得见够不着的地方。   说是两人一起选,也不过是说说而已,檀梓潼哪里抢得过、又哪里敢与林天奇抢?   求之不得得之不易的机会,到了选的时候他却犹豫了。   药效相反……   选中解药自然是好,可若是选中了毒1药了呢,毒上加毒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是立马嗝屁着凉,还是更糟?   经了这事他也知道了,事情不会最糟,只有更糟!   看了看云九尘的脸上,无悲无喜,也别妄想可以看出什么提示。   再看看无我,看似慈悲却其实冷漠。   牙齿咬得嘎吱作响,他林天奇的命,由他自己做主!   随手指了一颗,取过后看了眼檀梓潼。将丹药捏成两半,先塞了一半给他。   “若是毒1药,我当然不吃。若是解药……”   看见檀梓潼瞬间恢复的健康模样,睚眦欲裂。   “他娘的还真是解药啊!”   悔得想自捶檀中八百下!   怎么就这么倒霉?   一选就选中解药是他的幸运,可因为多疑分了“没必要”的一半给檀梓潼。   这对他来说就真是“倒霉”了。   “外公,我疼……”   这倒不是装的,半颗药自然只能解一半毒。   看着白骨掌中的另外半颗仙丹,眼里带着乞求。   只要吃下,他就能全好。   林天奇那么疼爱他,一定会给他的。   林天奇似乎生怕他来抢一样,一仰头就把丹药吞了进去。   “阿弥陀佛。”   看着他爷孙俩这假情假意、自私自利,九尘也摇摇头,上了仙鹤之背欲走。   林天奇仍趴在地上,扬起上半身朝他伸长手,“你站着!我还要选!”   九尘转头“呵”了一声,“林家主莫不是在搞笑,十亿灵石只能选一次。”   林天奇反应过来他已经没必要趴着了,赶忙站了起来,恢复了之前嚣张的气焰。   但浑身无处不在的痛苦,让他觉得,好像身体随时会再次变成那副可怕样子……   外强中干道。   “我知道,我有钱,我再给你十亿、百亿,我还要选!”   搞笑。   “那是。林家怎么可能没钱。”   “可我不想要。再会。”   仙鹤扑棱两下翅膀。   就这么翩然而去了。   仙鹤带着他们一路疾行,翅膀扑动从未停过。   檀栾看着身前跪坐得笔直的高大身影,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冷漠,似乎并不想与自己说话,也在无声地阻止他主动说点什么。   着陆之后更是直接就进了七星堂,直接转进了外人不能进出的庭院。   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该不该跟上去。   人家不远千里而来,替你担了这么大的事。   即便不想见你、不想跟你说话,仍旧把你带到了安全的地方。   还不走?还奢望什么?   举目四望,修士往来不绝,他只是很普通的一个。   对这个地方他其实并不陌生。   来络锦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跟海绥安住的、吃的都是七星堂的。   犹记得第一次来络锦城的时候,踌躇满志,迫不及待地跟着海绥安去闻名遐迩的三楼一带转了一转。   却发现实力不够根本接不了什么厉害的任务,也就不好意思在那儿多待。   再战战兢兢地进了聚宝楼想去开开眼界,出来后瞠目结舌,怀疑两人全部家当也连人家的地毯都买不起。   而闻香楼,更不是他们可以进去并且消费得起的地方,楼中往来之人谁不是璜佩锦衣、香车宝驹?   可以说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却也苦中作乐,积极向上。   晚上就睡在野外打点山鸡野兔果腹,白天再来赏金楼寻觅适合的任务。   边努力提升实力,边寻觅机遇。   过了三天,渐渐发现其实实力、经济能力不如他们的人多不胜数,可人家却并没有像他俩一样落魄?   心中不解,便鬼鬼祟祟跟在他们身后。   抱着若发现那些人是行了不轨之事才过得这么好便行侠仗义的心理!   这才发现了七星堂的存在。   青砖碧瓦并不张扬,无牌无匾的一群黑白建筑物,状如七星故而人人均叫它七星堂。   进来了才发现别有洞天。   “士无寒”中的衣物价格,“食为天”中的酒菜标价,“土窝窝”每夜的房价,“归去来”租赁马匹的消费全都低得恍若白送。   “不平意”专治强霸,“不羁客”收留但凡有一技之长之人。   “世无常”则许人预约比试,赢了就实现其一个愿望,但要把凭仗之本领传授领事,输了倒是不做惩罚。   真真奇了。   却又神奇地没有一点点名气。   可只要进来,就会喜欢上这个地方,至少他很喜欢。   不过于七星堂而言,他却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   这里面藏龙卧虎,他早已深有体会。   海绥安想要灵器,见七星堂似乎很好相与,便于约战名录上龙飞凤舞书上大名。   谁料,   被人一个起手式就给轰飞到了大街上。   剑眉星目的独臂男子用仅有的一臂驾着九尘转入地下室。   高大的身子砰地摔在正中铁床上,已然漆黑的大手拭去鼻孔流出的黑血,却兀自沙哑着嗓子。   “阿栾……”   “好好好,夕娘刚刚已经去了,你别担心。‘食为天’!”   “来了来了来了!”还围着围腰戴着厨帽的瘦高个“砰砰”地从楼梯上三两步跳了下来,似乎刚刚从厨房出来,还舔了下手指,他刚刚在做红烧肉。   “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大老远的就这样了。”   “拿刀来……”刚在九尘手上划了一道就冒出几条黑蛆扭来扭去的头!   两人都一致地做出恶心的表情。   食为天面色凝重,“是蛊毒,很毒很毒,得把全身的肉都剐了把蛆虫都消灭干净才行。”   独臂男子眼睛都要从框里掉出来似的。   “什么?!被你削了还活不活了,谁撑得住啊,凌迟吗!”   大嗓门把左偏发震得抖了抖,梭下来挡住了空荡荡的左臂。   “这是人!”右手嘭嘭嘭地拍铁床。   食为天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摇了摇头,倒没就此话题多说什么。   “没办法,只能这样。蛊毒就是这样,不然为什么人人都怕毒师?”   九尘再一挣动,铁环叮铃作响。   不能再犹豫了。   用力拍拍他的脸,“红颜枯骨呢?!只能赌一赌了。”   林天奇选剩下的那颗丹药飘出来,九尘一嘴鲜血道,“枯、骨”。   食为天欣喜若狂,赶紧接住。   独臂男子更是手疾眼快地把一根棉棒塞在九尘嘴里,防止他再咬伤自己。   有了一颗确定的丹药再去分辨长得一摸一样的对丹就容易多了。   迫不及待咬上来的小调皮自然是“红颜”,而另一颗“枯骨”只会嫌弃地躲远。   等反应过来了,又凶猛地扑上来跟新来的那“枯骨”争斗个不死不休,搞得红颜在一旁手足无措、瑟瑟发抖。   食为天把那小调皮喂九尘吃下,两颗枯骨突然就傻眼了。   被他一手一个抓了回来。   而独臂男子已经把铁床上的人扒了个干净。   黑气在他皮肤下四处窜动,尖利的刀刃滑过,血肉都来不及飞溅就被食为天在空中剁成肉酱。   拍进了铁床旁边的焚尸炉。   再把一颗枯骨丢进去,任两蛊在里面斗得欢快。   独臂男子被他说干就干、说削就削的行事方法搞得干呕一下。   食为天却四平八稳,动都不动,“我警告你啊,别吐这里。”   皱着眉头,看好不容易清干净新长出的那块又泛起了丝丝黑气。   眼里这才露出些不忍,“你可千万撑住了,一次可能不行……”   熟练地下刀。   而独臂男子已经不忍再看。   摆满泡着各种人体器官、稀奇生物瓶瓶罐罐的地下室一片死寂。   两个是即使旁观也吓得要死,一个是受了千刀万剐后死过一次似的疲惫。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怎么除都除不尽……”   食为天额边流下一道冷汗。   九尘慢慢把衣服穿起来,仿佛用去了很大力气。   “无妨,我知道。”   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我在阿栾身上种过血蛊,他身上的伤会转七成给我。这三日一到午时前后我全身关节就会错位,必是林家那毒师之前种在他身上的。”   抬头问食为天,“可有法解?”   食为天不以为意道,“有。中招不是通过真气,就是直接接触。不管哪一样,你把毒全转过去,然后把他带过来我帮他解。”   至于怎么解,就用不着多说了。   “好。”   等他走后,感受到从旁边射过来的怀疑眼光,食为天搂着独臂男子的肩膀道。   “老常,别这么看我呀,我会误会的。”   常知图嫌弃地抖抖肩膀。   “为什么不是全部转过来,然后继续躺这任你削?反正他药都吃了,一时半会药效也还在。”   “是呀,连你都知道的道理他会不知道?”   ………… 第8章 第8章 庄周梦蝶,如痴如醉   “我马上就来。”说时已经开始爬床,如急切的丽兽。   想说“等一等”,想问“你上来干嘛?”   岂非明知故问?   兴许是其行事让人无法拒绝,也可能是心中本就没有拒绝的意思,竟是往里挪了挪身子。   “你睡外边儿吧。”   够不够?不够我再挪点儿。   已问不出。   那人用行动证明:谁告诉你我要睡觉?   颈上轻滑的发,耳边热烈的吻。   不由自主往枕头里拱,想说别弄了。又轻轻咬唇,被撩拨得忍不住转身回应。   睁眼瞬间,恍然不过是梦……   初醒的懵懂过后,越想越难过。   咬着手背哭了。   床前窗,带着荷香的清风拂过,如颈上发、耳边吻。   檀栾哭得更凶。   被一双大手翻了过去。   抚在脸畔的温暖让他惊讶得微张了口。   猛地扑进对方怀里,即便是梦,他也要紧紧勒住,不让走!   背脊上一下下的轻抚感觉好真实,似在暗示他这不是梦。   可他还是梦见九尘用腰带蒙上了他的眼,褪去他的矜持,吻遍他的全身。   这次,他再不敢轻举妄动,犹恐惊动这个美梦。   盛夏七月,鸟鸣啁啾。   未睁眼却已泛起阵阵心酸。   想就这样赖在床上,自暴自弃。   可年华似水,生命亦不停息,每日应有所为。   活一天,就要有一天的价值。   起身时完全呆住,看着掌中捧着的腰带,点苍缀云……   本已慌了心神,要去问一问!   却因裤头首次出现的濡湿再度慌了手脚。   披袍到了院中,打了水搓着裤子,心中怅惘。   问些什么呢……   昨晚你来过么?   你是认真的么?   你是那个意思么?   怎么问得出口啊!而且任何一个“不”字都是他无法承受的。   一阵气馁。   面前伸过一双大手,接过裤子,三两下就给搓完了!   抬头——   叠好放在枕边的腰带又系回了那人精壮的腰间。   明明理所当然没什么,檀栾却一阵脸红心跳。   手被拉过去轻轻冲洗,而后被握着直接在那人大张的双腿上蹭干了。   感受着手下结实的肌肉,檀栾抬眼唰地就看见了亵裤勾勒出的形状。   哪儿都没看见,却偏偏看到了那儿。   虽然那处是挺显眼的。   第一次在这人怀里醒过来的时候,他还亲手捏过。   脸是要熟了吗?   想把手缩回来。   “嗯?”威胁的语气,加大的手劲。   捏了两下,牵着他回房。   “桌上有馄饨,先吃,我去厨房烘一下裤子。”   头顶被按了一下。   听见脚步声才敢抬首,谁料那人竟是故意倒着走的!   调皮的小猫被主人逮了个正着。   直到那人坏笑着消失在拐角,房门唰地打开、啪地合上,又吱地悠悠打开了。   如昨夜大开着的门:我等着你回来。   方便在暗处守了他三年的人第一次正大光明地踏进他的房间。   也免了嘴里叼着裤子,手里拎着两大桶热水的人用脚踹门。   九尘在房里状若无人地吃馄饨,檀栾也自然而然地脱衣洗澡。   虽有屏风相隔,却阻不了情丝相连。   水声潺潺,不必看也知是何景色。   看来,也许他根本不必等这三年。   可若没这三年,小猫仍旧不知道彼此的心意,真的被永远吓跑了呢?   谁都赌不起。   赌不起,他等得起。   白衣缓袖,怎么看也不够。   身如峦山,姿若冰霜。   他曾经也怕过九尘。   可相处的一点一滴告诉他:   峦山伟岸,可做依靠,霜雪冰冷,触之即融。   “阿栾,你的琴呢?”九尘边吃馄饨边奇怪地问。   琴修怎么可能离开琴,林家那儿也没见到。   “在闻香楼。”   檀栾缩在木桶里小声地答。   果然,下一霎人就站屏风旁边盯着他了。   一直盯到水凉了,檀栾不得不出来穿衣服也没有回避。等再次确认了他全身上下,前后左右都 没有任何别人留下的痕迹后,上前叉着他的腋下把他举在眼前继续盯。   以前檀栾不听话他就这样收拾人的。   猫咪对着喜欢的人总是不一样。   檀小猫刚刚被他视1奸了一遍,现在又被迫举高高。   眨着紫水晶般的眼睛无辜地看着他,手也乖巧地搭在他手臂上。   整个人看起来热热软软的……   “你手不酸吗?”说着还轻轻捏了捏。   九尘有点泄气,“不酸。”   伸长手臂,“那我想要抱抱。”   九尘:…………   有的人看起来冷若冰霜,那是因为面前的不是那个让他热情如火的人。   有的人似乎怎么撩都不解风情,那也是因为面对的不是那个会让他自然而然撒娇耍赖、风情万种的人呐。   脸快绷不住了。   能怎么办呢?   拍了拍檀栾的背,抱着回去继续吃馄饨了。   檀栾盯了他的表情好一会儿,准确的说是暗中观察,以前他就总是这样干。   悄悄找个自以为别人看不见他的角落藏起来,小脑袋伸出来,然后。   盯!   九尘感觉到他鬼鬼祟祟的,瞥了他一眼突然笑开了。   他就不信这小家伙能在他离开的短短一个月就变了个人。   于烟花之地流连忘返?   乐不思蜀,连吃饭用的家伙都忘记在那儿了?   就凭檀栾昨晚的反应他敢说这小家伙依旧是个“雏儿”。   檀栾忽然被他掐了一下脸。   看他脸上再度八风不动起来,赶紧追问:“你刚刚为什么生气?”   “现在怎么又不生气了?”   九尘低头看着他,慢条斯理地擦擦嘴,把脸凑到他眼前道:   “你说呢?”   眉、眼、鼻、唇与他将碰未碰,然后移开脸出去洗碗了。   只剩檀栾一个人在屋子里看着他贤惠的背影脸红心跳。   被九尘直接揽着腰挂闻香楼上的时候檀栾慌了,“哥,闻香楼外面不是不可以挂人的吗!”   “是啊,要找琴么。”   见他一副受惊小猫的样子有心逗他,   “没事,被发现顶多被揪下来揍一顿嘛,到时候哥会罩着你的。”   会被揍的么?!   游了好几幢楼,听了众多绮丽的墙角。   忍不住暴露了一点老流1氓的本性。   用发现了什么秘密似的语气说,“阿栾,你快看!”   檀小猫极其信任他,毫不犹豫定睛细看:屋内两人正骑得欢……   很好,又解锁了一个新姿1势。   阁楼众人看见惊鸿落于旁的时候,正值檀栾恼羞成怒啃了一下九尘的耳垂,而那白衣道君笑得开怀。   金胖:???   杨翌江的锦衣侍卫拔刀就要把这偷听众多权贵豪强谈话的人打下去,再揪进来,按地上!   却被金胖一把顶个踉跄。   金胖挥着肉乎乎的手欢快地朝两人招呼道:“云老弟,进来喝杯茶啊!”   云老弟?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金胖这么热情友善还真是少见。   两人转过身来时,檀栾璀璨美丽的紫眸映入在场所有人的眼帘,艳惊四座。   之前还在悠悠品尝 美酒的杨翌江更是直接站了起来。   “你?!”   他不会忘记这紫眸!   九尘看着那人脸上的表情,惊现情敌???   脸渐渐冷了下来。   有心拒绝金胖的邀请,想回去好好“拷问”一下小猫咪。   金胖一眼看破,连忙挽留,   “云老弟,你这带着嗯嗯嗯嗯做坏事都被逮到了,该给个面子了吧?”   那嗯嗯嗯嗯四声成功地取悦了九尘,被人儿直接抓包的确也不好不给面子,对吧?   两人是老相识兼忘年交。   金胖以前看他长得满顺溜的,就想招了当女婿。   但他这关却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过的。   最后就是,一个下春1药考验年轻人品性如何,另一个将计就计、反将一军,搞得金胖睡了三个月书房,最心爱的小胡子也上了悬赏榜。   可谓是不打不相识了。   金胖爱通过整人辨别品性是爱宝、藏宝之外的另一老毛病,跟他交往过的都遭过他的“毒1手”。   但整过后,还能被他看上眼的都会真心相待、两肋插刀、绝不含糊。   金顶四大家族中,金家也是一朵奇葩了。   也许,他也并不是吃饱了撑着爱惹是生非。只不过见惯了众生百态,越发辨不清人心,只能略作试探。   金胖安排人给他们加张小长桌的时候,杨翌江按捺不住了。   直接走到了檀栾面前,深情呼唤,“檀彦清?”   转过来的却是冰冷的黑眸。   他心里奇怪:莫不是我看错了?   他又不确定是不是檀家那猫儿似的少年了。   堂堂翌江王见过、享用过的美人可称无数。   相貌什么的 其实也没什么辨识度。   常言道,“美人大致相同,但是丑的却各有各的丑法”。   让他印象深刻的,只是那双紫水晶般的活人的眼,好比淼宓的猫耳和猫尾。   虽然眼前这人与那年冬天一身狐裘、贵不可言打扮不一样。   但讨厌的感觉一点儿没变。   檀栾倒是只一眼就认了出来。   转而有点奇怪这种人怎么还有脸认他?   手持弦琴,腰板挺直,檀栾静静站在原地,不承认也不否认,只希望他赶紧识相地走开。   他这么一站,杨翌江却又肯定了。   三年前那少年也是这样立在亭中的。   明明因一双奇特的眼睛而妖冶异常,表情却又清冷孤高,写满了:别惹我,让我一个人待着!   明明遍体鳞伤在檀家待得艰难,脾气眼神却又倔得跟驴似的,对谁都那么不屑一顾。   不知从何而来的傲气。   让他更想把他按在掌下为所欲为。   让这少年尝尝他的厉害。   击碎这清冷矜持,看那紫眸为自己绽放独特的神情!   九尘看他的目光越发不善。   檀栾的过往他从未多问,唯恐揭人疮疤。   这莫名其妙冒出来一眼淫光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往能表明身份的饰品一看。   金乌曜日佩?金顶四大世家。   再看那数十名侍卫,年轻当家的恐怕也只有十五年前将家族转衰为兴的“翌江王”了。   金胖最爱搅局。   “哦……我记得了,栾雄檀家,对吧!三年前你灌醉我得了血玉踪迹,去西北寻宝。这是顺带看上人城主家的儿子啦?奇怪,那怎么没给带回来呢?”   开玩笑,他一个活了几百年的老油条会被个后生仔灌醉?   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还想从他嘴里套话,他便干脆把血玉的下落告诉了他。   血玉这东西,确是至宝。   但对一般人,尤其是杨翌江这种权贵是绝对没用的。   因为他绝对没有,把吸了自己鲜血的宝玉送给别人做护身符,替对方承担伤害的魄力。   这不,可怜杨翌江被人阴了还沾沾自喜。   只这么栽了一次就连手都给烧没了。   却得到一块根本没什么用,还仿佛无时无刻不在讽刺他愚蠢、贪生怕死、虚伪自私的破石头。   金胖摸摸小胡子继续补刀,“不对啊,以我对你的了解。这么个活生生的紫眼睛还不得当宝贝?你 爱宝贝那是出了名的了嘛,为了血玉能烧没一只手,为了猫人美少年能豪掷十亿……”   给九尘使了个眼色,兄弟儿,老哥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九尘朝他隐晦地点点头。   他一直很尊重檀栾,这小猫爱自由他知道,这才放着他在外面玩了三年。   这么长时间,认识谁都正常。若对方人品值得尊敬,那公平竞争也没什么,就像他放任海绥安与檀栾相处。   但若如金胖所说,那自是无论如何都要阻止的。   连他都比不上的人还来争什么争? 第9章 第9章 世人皆道我疯癫   檀栾知道这人当年只是“看上”他,就像看上什么商品一样,并无真情。他自己也不过是利用这个机会从檀府逃跑罢了。   却不知原来他把自己的眼睛当什么劳什子宝贝,要收藏?   果真有病。   从头到脚打量一番,还是那般铺张做派。   渐渐看见对方那只颇引以为傲、以美玉制成的左手……   忽然对上了几天前那只撕衣服、揉猫耳的怪手来。   是很感谢他开了自己的某方面的“窍”,但对其为人认识却又更深了一层。   想起他当年在马车不也压过自己,那时候还以为是打架,呵。看着他的目光越发冰冷。   听金胖说话大大咧咧也不生气,觉得这胖胖的大叔人倒是蛮好的,无意中帮了他一个大忙。   他早已抛开不堪提起的过往,拥有另一种人生。   恩恩怨怨也不想再深究,只希望这人能有点自知之明,往事大家心知肚明就不要逼他人前揭短了。   但那人却像是终于肯定了什么,找到了久别重逢的爱人似的,直接要冲上来抱檀栾!   整幢楼都震了一震,楼中人不明所以地抬头往天花板看。   花沁水看着被冰剑戳个大洞的地板心疼道:“九尘,你这毛病就不能改改么!”   生气你削他啊,你戳我红木地板干嘛!   九尘?金胖叫他云老弟,花沁水亲热地直呼其名?   杨翌江耳朵听着,心念急转,眼睛看着面前的冰剑和跟冰块似的白衣道君。   “不知阁下是……?”   乘坐翠鸟受邀赶来三楼与会的青府掌门海岩道。   “西山天枢峰峰主,云九尘。”   说着朝九尘友善一笑,他身后两个琴修看着他笑得更是欢畅,还朝檀栾眨了眨眼。   闻言,从脚到头将其打量一番。   峦山云纹、点苍缀云带、九云隐龙冠,忽然,杨翌江有些不悦地甩了甩衣袖。   心道:也不知是吃什么长大的。   对方比他高一个头还多,怎么看都像在被嘲讽着俯视。连他特有的自然抬眼、悄然打量、继而盛气凌人的看人方法都没用了。   便低头转而把玩力大无穷的玉手上戴着的黑玉扳指,状似不在意道,   “敢问云兄是彦清什么人啊?”   什么人?   三年前离清说他跟檀栾“无亲无故”,没资格强留檀栾。   还说叫他“哥哥”,也无非是对着卖菜小贩叫的一声“大哥,这青菜怎么卖啊?”一个意思罢了。   什么人?!   “男人。”   小猫看看他的背影,伸手摸了摸他的后腰,引得九尘背敏感地微缩了一下肌肉。   转扳指的手凝滞了一瞬,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事,突然笑开了。   “云兄说笑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王在三年前就与彦清定下婚约了。你是哪门子的……呵。”   这呵得。   世人重诺,要真有约定那还真不好办。要娶男妻不算什么,真心相爱与人无尤,或许还能传为佳谈。但夺人妻子就很可耻了,大损名声啊。   “你才好笑呢!”   檀栾从某人高大的身影后方冒出头来,脸上满是气愤、咬牙切齿,心道:这臭不要脸的。   梗着脑袋道:“我跟你根本没什么媒妁之言,更没有婚约。所谓的父母之命,我娘早没了,我爹也没出面,我是被檀家当作奴隶送给你的。”   秀眉倒竖写满了“我很生气”,大眼睛恨恨地盯着他:不要影响我谈恋爱!   众人只一看他那张脸就明白了,心道:怕不是奴隶,而是男宠。   这小猫,即便生气成这样也没什么威慑力,反倒让人想笑着再逗逗他。   再敢闹,就压在身下用其他办法继续收拾他。   九尘摸摸他的小脑袋,想把他按回去,他却蹭了蹭又直接站出来了。   “修士三阶便可脱离世籍,我就是三阶修士!你以为我还跟三年前一样吗?”   成功地向杨翌江展示了:怎么在个子没对方高的情况下依旧能展现出不屑一顾的气势。   凝出一根竹子,站到与九尘身高平齐的高度俯视他,“我自己的事自己说了算,你算什么?檀家又算什么?”   杨翌江轻笑一声,转头朝向阁楼高位饶有兴趣看戏的赏金楼主,“金小楼主,你说的事我应下了。”   金君灏手搭在竖着的腿上,朝他微微颔首。   翌江王坐回原位示意侍卫给他斟酒,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就不知云大峰主有没有这个胆量与我比一比了?”   举杯一饮而尽,挽袖对着他将杯底朝下抖了两抖。   ————————————————————————   猎奇榜是一家起头,众多修士搭顺风车踊跃参与。   起头者承担猎奇过程中所有丹药、伤药损耗,众多修士帮忙。   主要目标身上的宝物自是归起头者,但其他顺带猎获的猎物就是修士们有能者居之了,起头者再不参与争夺。   而逐鹿榜则是赏金楼本身发起的重大行动,多家参与、各显神通、争夺魁首。   实质是赏金楼请各大家族帮忙,当然同时也为其提供扬名立万、展示雄风、吸引人才的好机会,而且是有额外奖赏的。   猎奇榜第一次亮起便出了事故,赏金楼自是要想法儿补救,这才拿出了异宝“龙骨”作为这次逐鹿的最终奖励。   请了诸多势力,邀其伸以援手。   这正是金胖把九尘叫进来的主要目的,不是他们不请西山,而是西山的入口在哪儿他们都找不到啊。   说多了都是泪……   难得逮着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领着小孩子在他家楼上白逛,自然想抓进来为自家助助力。   发展到如今地步却超出了他的意料。   杨翌江是出了名的玲珑心、好脾气,跟谁都能聊上个把时辰,今儿却一反常态跟“首次”出现在三楼的一个新人杠上了。   想想,其实也不奇怪。   姓杨的最虚荣不过,极好面子。   跟人比貌、比财、比势、比魅力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非得把人比下去心里才舒坦。   只有高高在上、如立云端俯视着其他人,他才有安全感。   如今仗着西山人一向不慕名利,想必也不见得会出来助阵,便要欺他一欺、再讽刺一番。   若能引得美人转投他的怀抱,自然就更好了。   他并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   也并不是第一次成功。   他这样挑衅,哪个男人会不应?   可逐鹿又非豪强不可参加,孤身一人再厉害也没资格。   这人有时候真的是英雄气短。   ————————————————————   巧笑声起,回眸嫣然。   粉、红两位女子翩然旋舞,携手起身,相视而笑,似被杨翌江风度折服。   婀娜身姿,轻盈上前,杨翌江嘴角弧度更大,看了眼那白衣穷酸道君,不知是何意思。   飞花漫舞,双剑在手。红裙似火,1长2枪3独握。   似舞非舞,目光冷然。   一旋身,手中武器猛地朝杨翌江掷了过去,一众侍卫惊起。   “呼——”   “铿!铿!铿!”   破空之声戛然而止,双剑长1枪深插入地板,就像一柱香……   是什么轻灵跳动,褐色灵光从楼外而来,汇聚于一只掌中。与他同坐之人一手杵着下巴,刀光闪动、如斩乱麻,却轻而易举将那团土雕刻成为一只左手。   铁扇将其悬空接过,轻抛而起,秀掌慢慢抬起,似要抚摸。   却转而凶狠一掌将其拍成飞灰。   六人都看向坐在暗处的独臂男子。直到他悠然起身,一头黑发渐染血色,眼中也闪现嗜血红光。   金顶震动,九幽魂海中怨灵痛苦嘶吼,黑色长刀直冲出山口,应召而来。   黑衣血发之人走到九尘面前时,长刀入手,凝结了十五年的黑色血污被震散,露出血色真身。   有人惊呼,“魔刀!”   “是魔刀无常!”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死在曜日之争闭幕前的最后一场中,以尸山血海为那骄阳般的青年铺就成名之康庄大道。   长刀一挥,万人俯首。   何其狂傲。   ——却泪流满面。   看着脚下碎得拼不起来的尸块痛哭流涕。   十八年前的无常并不是这般容貌,但魔刀是灵器,不可能认错主人。   九尘与他对视一晌,无奈道:“这次再入魔,你的右手也别要了。”   红发男子无所谓地一笑,“成啊”。   长刀插入地板,单膝跪下,“知图拜见主人。”   月夕、双王、铁扇秀掌。”   “拜见七星堂主人!”   堂中鸦雀无声。   然后全部转向杨翌江,脸上写满了:怼他!   老虎不发威,当我们病猫是咋地。   ————————————————————   “啪啪啪——”   银面男子抚掌渐渐坐直身体,“世人皆道我疯癫,天下谁人不敢杀?”   “我道世人看不穿,施恩天下是哪家?”   摇摇头,“不如人啊,不如人。”说完就走了。   “金小楼主是怎么了?”   另一人,“不知道啊,他本来就疯疯癫癫的。”   “也是,毕竟是能任凭亲爹名字位列悬赏榜榜首的人么。”   金胖问花沁水,“儿子这是怎么了?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啊?”   花沁水皱着眉,“我哪儿知道啊!这小兔崽子的心谁看穿过?”   “哈哈哈——”   闻声,众人围到阁楼朱栏旁,只见金君灏正手提酒坛边喝边朝闻香楼踉跄飞来,落地不 稳“唰”地从栏上滑落下去,又醉醺醺地揉着下巴爬起来,翻进来。   径直走到杨翌江面前,拉着他的袖子,“来,你跟我来。”   拉着人一路跌跌撞撞走到猎奇榜前,一掌将残余飞灰震没,咬破指尖龙飞凤舞写下“逐鹿”二字。   而后“嘭嘭嘭”拍了牌子三下,高声喊道:“这家伙,翌江王,要跟七星堂主人、西山天枢峰峰主云九尘比谁能把玄武的脑袋给切下来!嘎嘎嘎!”   金胖手捶了一下栏杆,“这混小子!”   “干得真是太好了!”   众人:…………………… 第10章 第10章 百合大法好啊   银面男子已把酒坛砸了,双手张开,仰首望那风动云变,再闭眼细数:“一、二、三……十。”   “吼——西原贪狼!”   紫花浪漫处,“虫谷姜梓莘。”   “獠郡金锁局。”   逐鹿榜上仍不断亮起各方景色,天边已有大片鹤唳传来。   为首两人一温润、一二五不着六,“西山天玑峰白思桐”“天权,颜琴羽”。   曾经受过七星堂或者西山恩惠,并将其铭记于心之人也自发站了出来,人儿一直知恩图报来着,只可惜没合适的机会。   历经艰辛又有情有义之人,可跟为名求利的乌合之众大不一样。   再加上单纯对七星堂主人这名号好奇的人。   围了一圈又一圈——要知道三楼这儿人是很多很多很多的。   杨翌江流下一滴冷汗,尽量站直身体面对各种打量,眼睛斜瞟金君灏。   暗恨他此番作为将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   金君灏朗声道:“明早出发。”哪儿有半点醉意?   要来的怎么也能赶到,不来的时间给得再长也是徒劳。   ————————————————————————   月族圣地,未央宫中。   黑袍男子单手后背立于殿前,如丝黑发荡在他温柔抚摸羽衣的手上。   目光眷恋,似在回想。   羽族族长“羽翎君”双手高举过头,恭敬地捧着一颗蓝色光芒满溢的灵珠献给这男人,他却动都没动。   向他汇报各族各地发生的轶事他也同样无动于衷,仿佛早已看淡世情,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直到云九尘的名字出现。   微狭的凤眼才略一流转,头部微抬,转身时皎月清晖忽而黯淡。   面如皎月,却一身霸道。   修长白皙的手伸出,凌空摄取了那颗灵珠。   “辰家?”   羽翎君连忙答道,“已处理干净了!”   光洁温润的下巴微点,素手一握。   再度张开时灵珠上方射出一副绚烂的星图,光华流转间双鱼跃于其中。   ————————————————————————   之前声势浩大,感觉像是九族再度全被牵扯进来了。   堪比曜日之争。   好大的面子。   可真的开拔时云九尘居然只带着檀栾以及颜白两人上了四大派的船。   相比有三大世家撑场子、金顶中人足足坐满了一艘楼船的杨翌江,是非常寒碜了。   “金小楼主,本王有一疑惑,还望你能帮我解答一二。”   “对对,那个穿甲箭,多拿点。唉我说你,全带上!跟老子十年,十年没一次有点见机!”   见金君灏跟他打马虎眼又似乎隐含怒气的样子,越发逼问不休:   “什么时候四个人也能算一方豪强了啊?”   金君灏舌头顶了顶后槽牙,挑了一下眉。   花沁水老远望见,知道他这是要犯浑的意思了,赶紧飞过来把兔崽子轰回他自个儿的船上。   “诶,翌江王,话不是这么说的。”   “人儿是只有四个人,可光峰主就出了三个呐。”   您这人是塞了满船,能说得上话的又有几个?能顶上用的又有几个?   “来的虽然少,可武器是人七星堂友情赞助的,船也是人金锁局看七星堂面子上免费提供 的。”   您这带来一船金贵的嘴,嫌这嫌那连武器库都给塞满了锦衣玉食。   还叽叽歪歪……   金君灏单脚踏在船头,看着花沁水跟杨翌江讲道理。   舌头把牙全刷了一遍,慢慢移开了眼。   ————————————————————————   第三日,众人已驶入北海境内。   往东瞭望便是与中州一山相隔的羽族所在。   黑山一如百年前出世的那条黑龙,让人不敢细看。   只怕激其怒火,引其择人而噬。   北海倒是一反往常,安静平和,众人心头不祥的感觉却越发浓重。   “这船牢不牢?顶不顶得住?”的怀疑渐渐变成了。   “声名远播的那满海的凶兽呢?难道全被玄武吃掉了?”   直至悠扬的歌声传来,透出哀戚,恍若挽歌,安抚着葬身海中的无数怨灵。   肤白若云,发蓝似海,纱裙下的酮体若隐若现,泛着水光的蓝眸带着怯色。   北海之物皆凶,然而这美人却如遗世独立、连漫天怨气都无法污染的轻灵存在,唤起了人们对北海那遗失的美好的向往之情。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那怜惜美人的心。   “事出反常必有妖,当心。”   金君灏懒懒地横卧船舷,吩咐手下静观其变。   有他这句话压着,很多蠢蠢欲动的修士又生生忍住了冲上去的心。   只暗骂这小子怎就这么讨嫌!   但当那美人朝着他们怯怯地转过身,柔荑搭在粗糙尖锐的礁石上,酥胸的起伏大了一些,仿佛十分渴望他们向自己伸出援手时……   “有什么好可疑的啊,她还能把我们这一群大老爷们儿吃了不成。”   “也许是之前幸存下来的人呢?我们快把她救上来吧!”   “是啊,她穿那么少肯定很冷吧。”   “都不知道饿了多久了,真可怜。”   金君灏瞥了临船一眼,悠悠道,“原来你们金顶的人都这么好心的么?”   吐了口坏掉的酒到黑黝黝的海水里。   “一副色中饿鬼的样子,你们是想救她呢还是想做点什么其他啊?”   那群人被问得脸红脖子粗,心照不宣的事情用得着明知故问么,要是长得丑谁愿意搭理呀。   正巧一个浪花拍过,蓝色纱裙被海水浸湿后紧紧贴在那女子身上。   她惊呼一声,一手抱住自己冷得瑟瑟发抖,另一手却伸向了礁石背后。   挽过另一个金发金裙的女子来,两人紧贴在一起相互依靠取暖。   素手捧着与她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少女的脸,无助地转头望向众人,眼角滑下一道清泪。   如何让人能不心生恻隐?   “还有一个,好像昏迷了!”   “快!”   说完这热血青年就着急忙慌地跳下了海,紧跟着下去的还有好几人。   金君灏眨了下眼睛,把酒壶扔进了海里,心道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一路上狗头都不敢伸出船舷的人,突然之间就忘了海里还有凶兽了。   然而,也许是祸害遗千年吧。   他们一路平安地游了过去,半条鱼的身影都没见到。   金君灏扶着绳子站起来,凝神往海里观望,生怕这是因为玄武下一刻就要破水而出,将他们如上一拨人一样一口吞掉!   那群人你争我赶地到了礁石上,气都来不及喘一口就又为“谁来抱”这事争得头破血流。   等争出个所以然来了,下意识地搓着手上前,蓝衣女子惊慌地往后缩,似乎被他这样子给吓到了。   那人兴许也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动作有那么一点点不妥,转身高喊,“金小楼主,给我们放条船吧!”他们的楼船上可没这种东西。   “美……这位姑娘,你别怕,我们救你俩上去,没事了,啊。”   然而金君灏的回答是,“关紧舱门,继续前进。”   “什么?!”   妈的,他们怎么忘了金君灏是个怎样的人,今天能帮你杀人,明天就能帮别人来杀你的人什么事做不出来?本还端着自己是来帮忙的优越感,现在才突然慌了,谁想被留在这种鬼地方啊!   原本期待地看着为首战舰的女子见他如此作为,眼神蓦地冰冷下来。   刹那间,海上惊涛骇浪起来,直接掀翻了数艘战舰。若非舱门合拢,此刻必定进水沉没了。可即便是赌对了,还是有很多站在甲板上看热闹的人被卷到了海里。   “嘶——”   前一刻还楚楚可怜的柔弱女子眼中精光爆闪,小嘴一张朝他们嘶吼着亮出獠牙,再不复之前的清新雅丽。   双手平举,掌心朝上,御水浮起。再一前伸,礁石上的数人被飞速旋转的水流包裹了起来。   “啊!——”   惨叫间血肉剥离、骨头碎裂,蓝裙女子慢慢抬高了手,凶狠地笑看那水流渐渐染上鲜红,纱裙也透出一抹血色。   “呵呵呵——”笑得阴森。   金眸闪现,金发女子绕着她立足的水柱优雅地游了上去,抚着她修长笔直的双腿攀上去,倚在她怀中。   蓝裙低下头,将腥红的舌与她的粉嫩缠绕,与她一齐分享修士充满灵力的血液。   目睹这一切的众人:真是那啥了狗了。   “救命啊——”   天知道他们之前还想救人来着,现在就忙着逃命了。   手脚既发软又矛盾地充满力量,游出了平生第一快的速度。   却也没什么用。   金发放着他们尽情扑腾了一会儿,调皮地咬了咬蓝裙的下唇,悠悠转过头来朝着他们吹了一口金色的气体。他们惊恐地看着海水慢慢沸腾起来,最终如置身热泉中心,极力地扑腾挣扎,却再也没办法离开。   直如温水煮青蛙。   船上诸人把手里的长杆泄气地砸在甲板上,专心稳定身形,他们可不想被晃到海里去。   “嗯……”   浪花顶端的蓝裙伸长脖颈,修士死后逸散的灵力全都通过海水进了她身体,大补。   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托着金衣丰腴的臀肉让她与自己额头相抵,另一手轻抚她的脸畔,鼻子厮摩一番后齐齐转头,朝着如铁桶般密不透风的战舰伸出手。   “跳船!”   由金锁局无偿供应,经历过时间、战争考验,被证明了坚不可摧的铁船头居然慢慢熔化了?!   蓝色水流随之而来。   炽热的铁水遇水轰然爆炸,“砰”地一声巨响,战舰整个头部都被炸没了,包括住在里面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金君灏浮出水面拼命喘气,一个都这么可怕,别说那副恩爱的样子一起出手了。   鬼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他第一时间果断地跳船了。   哪怕水里并不见得是什么好去处。   别人却不见得有他这决断。   船舱进水,战舰头朝下倒栽葱似的缓缓下沉。   惊叫声四起,水压把之前保护他们的铜墙铁壁变成了困住他们的牢笼。   现在想逃已经晚了。   即便侥幸逃出来了,迎接他们的也不是什么热情的怀抱。   有人在落入水中的过程中就被水流绞死,有人成功落水却又活生生被蒸煮成熟肉。   金君灏默默地把脑袋沉进了水里,尽量不要引起那两个大杀四方的女人注意,每次随着大浪被抛起心里都要狂跳一番。 第11章 第11章 来,啵一个   “发!”   好在其他幸存战舰都开始做出反应,一阵阵箭雨准确地往两人的方向飞抛下去,蓝裙双掌抬起一片高扬的海浪以减缓其来势。   但七星堂的箭头是特制的,可穿重甲,她只能不断加高加厚海浪。   金发站到蓝裙身前,抬手按下了她艰难支撑的双掌,盯着密密麻麻的箭头狠命一瞪——   “唰唰唰唰”,箭头一熔化箭势便坏了,一支支失去平衡互相碰撞,再构不成威胁。   看着金蓝脸上得意而猖狂的笑,   金君灏狂吼,“再发啊!连发啊!留着干嘛!”   各船上赏金楼的人听令,一股脑把箭矢倾泻出去。   金发却更加凶狠,故技重施引得箭雨直接在对方上空爆炸开来。   听着敌船惊呼阵阵,看着不断有人从甲板跌落,脸上的笑越发狰狞。   蓝裙却知道她眼睛疼,把她护在怀里、头按在肩膀上休息。   笑看金君灏,“原来你在这儿呀?”不出声一时半会还真找不着。   她本就记恨金君灏之前下令关舱走人,刚刚居然还敢冒头?   随手一道水流就挥了过来。   被点名的时候金小楼主就呛了一口水,暗叹吾命休矣。   原以为即便死也是死在神兽玄武那儿,谁知道面都还没见着就……   面无表情,心里狂吼:哪个来救救小爷!   身体被狂暴的海浪抛到半空。   夺命水流迎面而来。   ————————————————————————   “铮!”   琴声穿云破浪,峦山云纹靴借力转瞬便完全沉没的战舰尾舷。   冲天而起,准确地落在檀栾给他准备的竹枝上。   “铮——”下一次跳跃时凌空一个侧翻振幅剑气威能,将水流斩落空中。   未央宫偏殿卧榻上的人轻笑一声,指了指灵珠上方浮现的幻影中,那十二年未见的“故人”。   金蓝齐齐嘶吼一声,疯狂地向九尘攻了过来。   九尘心里奇怪,我不就砍了一道水流么,跟疯了似的,这脾气怎么比我家小猫咪还要暴躁。   檀栾无辜地看看他,小脸大眼睛,似乎下一秒就要“喵喵喵?”   九尘捏捏他的小鼻子,心道:绝壁是因为泡海里那个太招人恨了。   抱着檀栾往另一方向闪避过去。   不管他怎么腾挪檀栾都总能及时为他凝出落脚的竹枝,即便与他同对鲸波怒浪也面无惧色。   老给咱青府琴修长脸啦!   一青一白,竹意悠悠,剑意凛然。   一惊才风逸、潇洒出尘,一凌厉果决、英姿勃发。   在这般狂海怒涛中十分小清新。   与金蓝两位美女打起来也是相当精彩。   难分上下。   不过女人都比较细心,金发很快就发现对方的弱点了——她们的目标原本是不能与她们凌空对抗的,只要先宰了那不停弹琴的少年,使剑那个还不任他们捏扁搓圆么。   对视一眼,蓝裙一声怒啸,双手成爪,覆海为天,朝着对方狠压下去。   七窍渐渐渗出鲜血,却嘶吼一声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见她勉力为自己创造机会,金发咬着牙跃入了巨浪。   “阿栾!”九尘对着他抬起一掌。   看着头顶浊浪排空,檀栾第一反应是要跟九尘待在一起,绝对不离开他,死也要死在一起!   他听说过很多为了保护琴修而死的剑修,也亲眼看过有的高阶琴修会在危险时刻选择抛弃剑修独自逃命。   他不要这样!   “相信我!”   檀栾深吸一口气。   往对方肩部互击一掌。   亲眼看着九尘义无反顾地扑进巨浪,他自己也失重地往反方向跌去,脱离了巨浪笼罩的范围。   “吼——”   飞鱼似的金色身躯从两人原来的位置扑空过去,不甘地怒吼着。   蓝发七窍鲜血不断涌出,咬紧牙关再次给她造了一波浪。   琴乃木制、弦也是蚕丝揉成,无金石可化。   檀栾从未入水,高温也奈何不得他。   金发只能借浪直追,蓝裙也知道这一点。   大浪尖顶,即将掐住檀栾脖颈的一刹那,世界突然安静了。   时间无声地凝滞在那一刻。   檀栾机敏地凝竹后跳,而金发失去巨浪支撑往下跌落。   悲伤而绝望地回头,蓝裙像从前一样温柔地凝视着她,被寒冰完全冰冻前的最后一霎向她伸出了手。   她也同样伸出手,下一刻,冰雕粉碎,星星点点。   “不——!”   转过头来金眸已流出鲜血。   五指成爪直欲把檀栾撕成碎片,可两人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她根本抓不到对方。   “啊!!!”   睚眦欲裂,困兽般不断低吼,癫狂地盯着悬浮在空中脸上无悲无喜的少年。   九尘刚从巨浪中钻出来,浑身湿透,她可以选择用高温攻击他。   但是……   “哈哈哈!”   以身祭日,燃魂为火,拼个魂飞魄散也要为爱人报仇!   血色火焰破海而出,朝着檀栾飞扑过去,她要让那白衣尝尝失去挚爱的滋味!   高温也许杀不了他,但只要面前这个少年一死!   互相深爱的恋人会独活么?   ————————————————————————   死之前会做什么?回顾一生、恐惧、不舍、不甘……   还是回头最后看一眼最爱的人,担心自己不在了,他会伤心?   希望他想“跟来”,却也希望他不要真的傻傻地跟来了。   想他记住自己不要忘,却又怕他会悲伤。   还是不要悲伤,不要记得的好。   即便被遗忘,他也无怨无悔。   美玉制成的假手将船舷捏得变形,杨翌江的表情扭曲。   檀栾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选择了云九尘,如今落得这般下场,该证明他有眼无珠了。   看起来自己好像已经赢了。   但亲眼看着他与云九尘一起对敌,亲密无间,到最后甚至为那人而死……   假手掰下一块铁皮来——嫉妒得直欲发狂。   是赢了还是输了,谁知道呢?   “诶诶诶!”   “飞过去了!”   众人看那火焰吞完了那青府琴修居然还有余力往七星堂主人去,都发出了惊呼,生怕那火焰会把他们全部吃光,紧张地盯着云九尘那边看。   却见他朝那火焰张开了双臂,抱着它一起往海里坠落而去。   金君灏划了划水,抽抽嘴角。   “你刚看见……”   突然发现身边无人可与之唠嗑,他这边儿泡水里的死得只剩他一个了。   这才后知后觉地被冷得浑身一抖。   赶紧走,赶紧走,等会鲨鱼要出来开饭了!   把说了一半的话默默吞进肚子里,与幸存者一起赶紧朝着其他战舰游了过去。   ————————————————————————   随着两人沉入海里,灵珠上的画面也没了——落海前一瞬云九尘把吸收了金发血焰的异火给收回了体内。长身从塌上起来,立于窗前,许久,发出一阵轻笑。   “云九尘啊云九尘,有意思,有意思。”   “当初不过试一试,没想到你还真能驯服异火?”   朝向北海,语气转冷,“也许,该到了把异火拿回来的时候了。”   微风吹过,他却并未动身。   瞟了眼蓝光悠然的辰族至宝“星盘”,又长时间地凝视着它旁边的翠色羽衣。   “移魂之法已渐渐完善,阿银还缺一副躯体。”   “能驯顺异火,还不错……”   ————————————————————————   檀栾不着片缕地趴在九尘怀里,羞羞。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有死,只是衣服全被烧光了。   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又做梦了?   寒透骨髓的海水包裹下,九尘的身体更温暖、抱着更舒服了,想就这样趴下去。   从那夜过后他压根儿没什么机会跟九尘亲密接触,这人平时嘴上老是荤话不断,却根本没什么实际行动!对他还是如以前一样,疼爱却克制。   简直要怀疑闻香楼里他对杨翌江说的那句“男人”会不会只是为了保护他?   毕竟杨翌江实在不算什么好货。   换了他遇到觊觎九尘的坏女人,也是一定要想办法挡开的。   想不通。   事后回想,那夜九尘亲吻的地方明明就是他的关节处啊,想起那辫子女之前在自己关节处一一拍过,再联想起她的黑蛆……会不会是自己中毒了,九尘是在救他,不然为什么要蒙他眼睛!意思是你看不见就当没发生过?!   没发生过,没发生过?!   又调戏他,又对着他说荤话?   抬头,人儿还是像三年前寒潭里那次一样,对着他笑。   檀栾突然有点点生气,心道你笑什么笑,气死我了。   也跟那次一样,对着他低下头,微微侧脸、覆上他的唇。   檀栾知道他要渡气给自己,话说三年前他还心慌意乱了好一阵呢,结果还不是自作多情?   气归气,还不是乖乖仰头等着,嘴倒是不高兴地往下撇着。   柔软在他唇上辗转流连一番,他便干脆闭上眼心猿意马、自己想象,其实也没什么想象的素材,没亲过!   更气了。   微微张口等着空气,很想到时候把气又吹回去看看这人是什么表情。   气都快气炸了,还给我吹气吹气!   哼。   却不想进来的是实实在在一片温软润滑,温柔地轻触他的舌尖……   这种触感!噢!天呐天呐天呐!   难以置信地睁开眼,对方长而密的羽睫近在咫尺,冰霜面容尽化作无限温柔。   搂在他腰背上的双手渐渐收紧,将他紧紧嵌在怀中,舌头直接缠住了他,带着他开始共舞。大手不断在他身上抚弄,时重时轻,揉得他觉得自己就是海水的一部分……   忍不住把手环上去,急吼吼地用舌头去拱他。   九尘脸越发往前,下巴勾出性感的线条,一手托住他的后脑加深亲吻,另一手揉到了他的腰臀上,将他的双腿架在自己腰上…… 第12章 第12章 金君灏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檀栾唰地从床上弹起来,发现身上已经穿上了衣服。   “吱——”,小脑袋立马甩朝门那边,九尘手上抬着托盘。   “吃东西,有青菜。”   不爱吃鱼爱吃青菜的小猫咪呀。   刚坐到床边檀栾就抓住了他的手,两只小爪子按在他左手上,默默盯着他。   九尘翻手一把将他两只小手都压在掌下,轻揉着和他逗着玩。   “怎么?”   檀栾朝他坐近了一点,继续仰头盯着,“你刚刚亲我了。”   “嗯。”   对视一晌,檀栾的手挣了挣,“没亲完!”   “哈哈哈!”   按住檀栾“欲行不轨”的小身板,“吃东西吃东西,你不是最爱吃青菜啦,快吃,要凉了。”   挣了半天挣不过,只能乖乖仰头张嘴等着投喂,可傲娇了。   九尘勾勾嘴角,晃着脑袋从善如流地亲手服侍他。   刚塞进去一筷子,目睹着檀栾怎么从得意洋洋变得神色古怪,继而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忍了一会儿嘴微微张开,再忍一会儿蹙着眉头、大眼睛一瞪终于忍不住要吐。   吐床上不行,吐地上也会弄脏,吐碗里等会儿还吃呢。   急得团团转,最终吐在了伸到他面前的大手里。   他只是被那像是馊了三天的青菜憋得泛起眼泪,看在九尘眼里倒像是委屈地要哭。   天了噜,我也不知道塞你一筷子菜都便会成这样子嘛!   连忙揉着他的小脸哄道:“噢噢,不哭不哭。”   檀栾立马可怜兮兮地趴他怀里,“嘴苦,要亲亲。”   他难得装一次,却因为从来没这么干过、压根儿没这方面的天赋,立马就被九尘一眼识破。   九尘心里想笑,又微微泛酸,低头认认真真地吻了他一次。   这次没有任何顾虑,也不必担心他再缺氧昏厥。   等他们再分开饭菜是真的凉了。   抬起碗来闻了闻,气味没问题,但尝起来就一言难尽了。   ————————————分割线————————————   正带着檀栾去和众人商讨,到了甲板一看北海已然变了一番模样。   黑气越发浓重,消失不见的凶兽再次出现,疯狂地撞击他们的铁皮楼船。   “叮叮咚咚”催命似的。   也着实凶恶。   有人心里恼火,下令将铁船的尖刺放出。   飞撞的凶兽有的因冲势太猛被削去身体一部分,有的直接被钉到了船上,留下一路血迹,一路疯狂。   ————————————分割线————————————   “快看!”   远方有一个小点越来越近,众人严阵以待。   “是古寺方丈!”   海岩朝他放出讯号,他便朝四大派这边儿来了。   无我脚踏金莲,面色凝重。   “还请诸位做好心理准备,再这样下去,玄武怕是要来了。”   “什么?!”慌的人直接惊呼出声,沉稳的也心里微沉。   之前那两个看起来像人,实际上不知什么怪物的金蓝已经给他们好好上了一课,海的狂暴不是他们能想象的。   平时在赏金楼做任务基本上都只是对战一两只厉害妖兽,哪儿会像现在这样,源源不断、凶狠异常,带着他们不能理解的蛮横与不懈。   似乎非得把侵入北海的外来生物都吃掉才能安静下来。   更别说是那冰山一角就足以让人心惊的神兽玄武了。   “方丈这几日可曾见到玄武?”   “未曾,若非如此,老衲也不一定还能再见到诸位。”   连方丈都认怂了?却没人嘲笑他。   此行就像一个笑话。   说什么杀玄武,人家好好地活了数十万年都没谁敢来惹。   就他们不知是从哪儿来的自信非得来作死。   现在只求赶紧离开北海。   只不过“贼船”都上了,这事还得赏金楼说了算。   幸好金君灏不是为了面子而不顾性命之人。   看来癫狂,实则清醒异常。   当即下令全速返航,船上的铁刺也收了回去。   凶兽尸体纷纷落下,又被与他们相反方向的剩下那艘战舰接了过去,插得血花四溅。   满船尸体,耀武扬威。   金君灏心里默默骂了一声“猪队友”。   ————————————分割线————————————   谁知对方居然先开口了。   “何故返航?”   金冠银铠的男子跨于马上,高声质问金君灏。   金小楼主看都不看他,“试过了、确认了,打不赢就回了呗。”   “曜日军已出,岂能无功而返?出尔反尔,你置我们金顶世家为何物!”   “小爷贴的榜,小爷说撕就撕。不服气?不服气回去悬赏我啊。现在闭嘴,返航!”   “你!”   两船同是全速行驶,方向相反,很快就拉开一大段距离。男子一气之下,双足使劲,竟直直地从马上飞跃过来,大刀直接向着金君灏的狗头砍下。   “操!”金君灏大骂一声躲都不躲,黑金双刀在手,硬是使了死劲儿把那刀弹开。   咬紧牙关凶狠地贴着刀棍攻了过去,刀口每每与他贴身而过,看得人只觉险象丛生。   他却打着打着笑了出来,等贴到跟前那曜日军首领已是备受掣肘,竟打不过他。   双刀夹紧大刀一拔,硬生生令其脱手冲天,再沉入海中……   “你!”   “我我我,我怎么了我?”一刀插在那人脚边,见他后退一步,便又接着把另一把刀也插到他另一只脚边,十足地蛮横。   却很有分寸。   看看远去的金顶战船,“怎样,你是游回去啊,还是跟我们回了算了?”   “我……”   ————————————分割线————————————   再回首,远处的楼船已经翻了。   没有人可以形容那张巨口出水时的声音,因为他们已经暂时失聪了。   全都呆滞地盯着那只从战舰擦过的巨眼,上面插着一把金光闪闪的大刀……   金君灏的嘴型像是在说:“我——擦——?”   “砰砰砰”“梆梆梆”“轰隆隆”   等到再度听得见声音,却恨不得自己还是失聪的好,战舰各处进水,仿佛下一刻就要四分五裂。而更骇人的是他们看见自己正处于一片腥红之中。   臭气熏天,不知通往何方……   “哇啊!——”   “啊!——”   甲板上的人都被倒了下来,眼见着楼船就要把他们砸得粉身碎骨——   璀璨青光绽放,九重华莲将他们包裹其中,他们的楼船就压在这朵美丽而巨大的莲花顶端。   众人转头看了看,海岩:妥妥的,别慌。   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身下玄武的舌头动了一下……   玄武:今天这餐有点塞牙?   海岩的脸色白了白,似乎九重华莲受到了什么重压。   还没来得及知会一下众人便是天旋地转,所有人都滚作一处。   ————————————分割线————————————   好在都有灵力护体,不然非得活活被压死不可。   那种感觉真是,一言难尽。   再有心理准备也是猝不及防。   一大团人挤在一起,好不狼狈。   并且吐得天昏地暗。   等到终于缓过来点发现自己已经没在滚了,周身立马传来一股恶臭,又得接着再吐。   这是跟凶兽的尸体滚在一起了,能不臭么?   九重华莲的保护早就撤了,众人这才摔散了。   还没来得及奇怪,是出什么事了海岩才会突然撤掉防御?   黑暗突然传来一阵阵惨叫,夹杂着同伴紧张之下的呼喊。   甩甩转得晕乎乎的脑袋,拍拍耳朵,周围各种各样嘈杂的声音才渐渐明朗起来。   “啊!——”   “谁在那儿!发生了什么!是怎么了!”   没人回答,或者说回答了也听不清,唯一听到的除了惨叫还是惨叫。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金小楼主、方丈、海掌门——”   正绝望又恐惧地大喊着希望有个人应一应,脚踝突然被谁给抓住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尖叫声阵阵,脚突然被一股大力箍住——   第一反应是抽剑便砍!   那东西还环在脚上,但拉拽之力已经没有了,惊悚而后怕地浑身一抖,强自镇定着往怀里掏火折子。   鼓起勇气点燃。   一张惨白的脸对着他,瞪着眼睛死不瞑目,就趴在腿边,稀稀拉拉只剩上半个身子。   还缺了一只手,断手死死掐着他的脚。   “啊!”   那人吓得要死,踢开那手,往四周一看全是尸体,有人的、凶兽的。   有的已经很烂了,却也有新鲜的,死状各异。   抖着嘴唇爬起来,听到一声微弱的□□,“救——”   那人惊喜地跑了过去,呼救者侧对着他伸着手,便想把他翻过来看看是伤哪儿了。   只有一半身子……   另一半泡在黑色的液体里,已经被溶了。   他这才知道自己有多幸运,滚下来正好滚到尸体上,而不是水里。   可惜还没庆幸多久就发现自己被吊在了半空中,剑还紧紧握在手里,未及挥出便被一股大力狠狠掼在地上。   这一切都是电光火石间发生的。   应接不暇。   求生的本能让他半清醒过来。   正想使出反手一剑把攻击自己的东西斩成碎块。   才突然发现,空气中没有灵气可以给他用,而他丹田里的那些,刚刚为了保命已经用光了…… 第13章 第13章 好一个泼辣的紫衣姑娘   “啊啊啊——”声音由远及近。   檀栾是与一群人摔在一处的,没有九尘,却有檀梓潼。   檀梓潼一向很机灵,摔下来后不声不响,等有人点亮了火折子后他才效仿。   檀栾也一样。   看见彼此的时候那真是相见两厌。   以往的经验告诉檀梓潼,檀栾不是个可以按常理揣度的主,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冲过来把他宰咯。   而檀栾知道他肯定会这么想,只能小心提防他使损招。   数十根火折子加起来后总算看得囫囵点了。   他们置身于一片花海中,这花很美,粉色花瓣,张合若蝶翼,垂藤似长绦——如果不是当着他们的面咔擦咔擦嚼碎了一人的话。   他们总算知道为什么惨叫声往往一路惨烈,而后戛然而止了。   远方依旧不断传来阵阵呼喊,突然陷入一片漆黑的陌生环境中,谁都想找些同伴。   他们近在咫尺却安然无恙,大呼小叫那些却是再远也被拖过来吃了。   可见,食人花是通过声音来定位目标的。   兴许是发现了这一点,所有人都噤声了,包括不远处的几堆人。   食人花咀嚼的声音愈发清晰,“咔擦”声中夹杂着几声“哃哃”,可能是在嚼骨头吧……   只要他们中有人大喊一声:“别过来,别大叫,花会吃人!”远方不明情况的那些人就不会死。   但是喊的那个就一定会死,想象一下方圆十里内的食人花都热情地朝你张开了大嘴?   死道友不死贫道。   救不了别人,那就救救自己吧。   有远方的大叫声遮掩着,众人便抓紧时机飞快而小心地往相反方向挪动脚步。   但等附近不明情况的人被吃光后,原本不明显的脚步声便突兀了起来。   檀梓潼身边的紫衣女子被绊住双腿倒吊了起来,惊惧之下自然会往周围乱抓,却什么都没抓到。因为她左右两边的人都侧开了身子,压根儿没想过拉拉她。   拉她保不准自己就要被一起拖走。   所有人都等着听她那声“咔擦”和“哃哃”。   可她却在半路被食人花丢了下来,然后离她不远处的一棵食人花枯萎了……   这女子莫不是有1毒?   还是食人花怕女人?   却只有她知道,是腕上的小蛇救了自己,一蛊一命。   那女子满脸是泪,人只道是被吓的,却不知她是在为小蛇伤心。   所有人都不敢再动了,怕一旦发出一点声响,食人花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   她无声地哭了好一会儿,然后突然捡起旁边一根还沾着肉的血骨头,边哭就边往檀梓潼所在一丢?!   结果可想而知,檀栾总算是知道杀猪是什么叫声了。   转头看了看借机爬起来往外走的那紫衣女子,心道:这苗疆人还真是敢爱敢恨呐。   食人花两边花瓣大大张开,垂藤把檀梓潼照着那血盆大口往下一丢。   正准备接个正着继续咔擦咔擦,谁知扑腾了好几下嘴巴,却什么都没咬到?   檀梓潼被人揪着领子站了起来,看着脚前仍在不停吧唧嘴的食人花脑袋,怕得几乎要尿裤子。   “谢,谢谢表哥……”   这边林晟已经与食人花海大打出手了。   众人: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没想到有人比他们跑得还快。   是檀梓潼。   一起跑着,众人的目光如芒在背,仿佛在问:人家是为了救你,你怎么不留下与他同生共死?   檀梓潼脸上一副为难内疚又身不由己的表情,如泣如诉,似乎他要是不跑才真是辜负救他那人了。   冲出草地那一刻感觉真是劫后余生。   等真的安全了,便开始想些有的没的,觉得刚刚见死不救的自己真是卑鄙极了。   可也不过是想想罢了。   要回去救人,那是不可能的。   ————————————分割线————————————   也用不着他们去救,林晟自己灰头土脸、满身是血地就飞出来了。   不对,是摔出来了。   一落地就差点跪了下去,嗓子一甜就要吐出一口血来。   他打了半天才承认自己打不过这些破花,灵力不足又强行使用借剑御气来换得所有敌人停滞的那一刻。   虽侥幸逃了出来,却已是强弩之末了。   “深陷食人花海也能逃出来,青府首席大弟子果然非同凡响,失敬了。”   “佩服佩服。我本来正想法子要去救你呢,谁知林兄如此本事,自己就出来了。”   “林师兄好厉害,我可以跟着你走吗?”   “是呀是呀,林师兄你就带带我们吧。”   林晟那一口血又咽了回去,勉强维持住了他的英雄形象。   那苗女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   檀栾倒只是面无表情拿出袖袋里的一块下品灵石来抓紧时间恢复内力。   虽然奢侈,却也没办法,这种地方还是灵力充足点稳妥。   林晟见他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心里有些不忿。   三年前他的确是看不上檀栾的。   青府莲池初见,眼前一亮,但仔细一看。   居然是个跛子?   要是让他那群朋友知道林大少收了个跛子,就算是拿来当男宠都够丢份儿的了。   何况还跟他表弟有仇,双方发生了很多不愉快的事情。   他作为檀梓潼的表哥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要出手时却莫名其妙被打了一顿。   估计与檀栾脱不了干系。   就算没查明是不是他干的,总之也算是结怨了。   但从那一夜在岐山救了重伤的两人后,一切都变了。   那次他也在岐山杀大蛇,海绥安绝望而无助地大叫救命时他第一时间就赶过去了。   本还幸灾乐祸,觉得真是恶人有恶报。   慢慢走近了,错过海绥安蹲着的身体,终于看见躺在血泊中的那人时,他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是他第一次看见檀栾的眼睛变成紫色。   把他抱回去的时候只觉手里捧着一只蝶,那蝶翼般的眼睫毛像是触在他心头上。   来看了他几次,愈发难耐。见他竟因祸得福,升入三阶,不由惊叹。毕竟林晟自视天资甚高,却自问也是在二十二岁才能借器御气——而且还是在有家族鼎力支持的情况下。   不由对他更感兴趣了。   檀栾的伤势好得太快,门中长老亲测后发现竟是结成了木灵珠。   林晟眼中精光爆闪,决心非要得到这人不可。   天下独一份的木灵,如果做了他的道侣,不就把所有男人都比下去了吗?   见他连昏迷了都还死死抓着那玉佩,鬼使神差便带了回去想让家里人打听打听,谁知竟让表弟给偷了。   这才有了后面一系列事情。   原计划伺机把檀栾救下让他对自己死心塌地,却让云九尘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   他自己却被林天奇关在家里,徒为他人做了嫁衣。   听表弟讲过他十二岁坠崖的事,也打听过离清是从西山云谷把他带回来的。   再结合西山人好管闲事、自以为是、又稍微懂点医术的特点,兴许当年就是云九尘救了檀栾 吧。   那又怎样,檀栾还不是选择离开了。   那群人是出了名的性情寡淡、淡泊名利。   大概檀栾不是嫌他穷酸没钱就是嫌他冷淡不懂情趣吧。   “大家快点坐下休息吧,吸收灵石恢复灵力,如果缺灵石尽管来我这儿拿。”   冤大头不拿白不拿,本来就想攀龙附凤的那两个女修立马就黏上去了。   林晟见正主不来,檀栾刚刚把手伸进袖子似乎还想再拿一块灵石便凑了上去。   “师弟,我这儿有上品灵石,吸收快一点,对修为增进也有所助益,你……”   檀梓潼一直不满他之前在林天奇面前为檀栾求过情,立马拆台了,“搞笑,人都能引得七星堂主人表明身份跟翌江王斗榜了,谁知道是陪了人多少夜啊,那一袖子里指不定还藏着多少极品灵石呢,哪儿看得上你那破石头。   ”   还是这么歹毒,挑拨离间,借刀杀人!   檀栾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扫了一圈盯着他的袖子眼光不明之人。   其实还真给他乱说说对了,他袖子里是被九尘塞满了极品灵石。   来这种地方九尘怎么可能让他两袖空空。   知晓财不露白的道理,他都只是拿下品的用,这都能惹出些事来。   林晟倒是不知道这么多,他当时正带着一众青府剑修赶路,并不知这次逐鹿还有这么个小插曲。   “檀师弟一向洁身自好,你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众人因行走江湖的习惯围成半个圈互相看着背面,就林晟一个为了显示领头人地位坐到了缺的那块,正好背对着食人花海。   食人花不知为何再度出击,当然首先就把他拖了进去,只怪他坐得太挡道了。   ————————————分割线————————————   “为什么?我们都出来这么远了!”穷追不舍的藤蔓让人崩溃。   檀梓潼指着檀栾顺嘴就来,“是他!凶物感应木灵就像有金灵对天材地宝天生就有感应力!听不到声音就只能感应灵气,肯定是想抓他大补!都怪他连累我们的!”   仿佛证明他的话,数根食人花藤蔓真的径直朝檀栾的方向张牙舞爪地飞掠过来。   几乎所有人都果断地把他让了出去,只有那个苗女想过来帮他。   “别过来,你来了也帮不了我,快逃吧。”   说着就奋力往远处跑去,藤蔓直接忽略了近在咫尺的其他人,直直追了上去。   那苗女真的泼辣,不怕死地狠狠跺了几脚经过她面前的藤蔓。   幸亏既没有什么杀伤力,也没有什么吸引力。   檀栾从再见九尘起,这几天天天忙着谈恋爱,疏于练功。   刚刚又没补充满灵力,才跑了半个时辰丹田就开始发紧了。   那花海肯定不止他们看见的这么大,否则食人花的根茎藤蔓不可能这么长,都追了他这么远了还有。   这么久火折子也快寿终正寝了,光影明灭之际他好像看到正前方有什么白色的活物,还非常 大。   很怕,进退维谷,慌忙之中只能往右手边转了个角,加速狂奔而去。   五步不短,但对于双腿注满灵气狂奔的人来说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当他看见突兀的石锥时已经来不及停下了。   肯定会很疼吧……   死得真难看……   希望不要被那人看到…… 第14章 第14章 我亲爱的小傻喵   “轰隆隆”——   这分明是石头被撞断的声音啊。   自动脑补了无我方丈撞上尖锥的样子,不敢相信他居然这么牛?   不疼?   伸手摸了摸,发现自己陷进了一大团软毛里?!   太厚太滑太软以致于他站都站不起来,等好不容易扯着这毛站起来了,脚下居然动了起来,又再度把他弄翻了……   他还没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儿,就听见此起彼伏的兽吼,经历了食人花、石锥还有脚下这会动的活物,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活物托着他飞了很久,周围一直有凶兽在围堵,它飞得很快很稳,也很灵活,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甩不掉那些凶兽。   它似乎终于飞不动了,突然径直地就从半空砸了下去,发出一声巨响。   却仍旧记得抬着头,再尽量慢慢把头放下,趴在它双角间软毛中的少年便没有受伤。   “嗷”,很轻的一声。   是从未听过的奇异声音,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更不知是何意思。   拉着软毛一路爬过去,直至摸到一棵“小树”,抓着它站了起来。   既然没别人也没必要藏了,拿出块光华璀璨的极品灵石一照。   形色如西山灵鹿之角,闪着轻盈美丽的银光。   转身纵目望去!通身银鳞如冰似雪,皎如月华。   脚下传来带着疑惑的一声,“嗷?”   低头对上长长雪色睫毛下一只黑色琉璃般,光彩四溢的眼眸。   看着看着,好像要掉进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里一样。   那头歪了歪,把他放回头顶中央,似乎想重新升空。   软软地一路滑过去莫名有些好玩,可因为心里又惊又怕他根本笑不出来。   直到他看见那软毛上,居然顶着一只小小的白玉冠,那是九尘的发冠!   感觉着脑袋上顶着的小家伙疯了似的作乱,扯他的毛,啃他的尺木,使劲用脚跺他的鳞片……   趴在原地动都不敢动,眼睛骨碌碌地转。   忍了一会儿,尺木实在被啃得痒,侧了侧脑袋把檀栾放了下来。   银龙一脸委屈地盯着他。   檀栾看着面前硕大的龙头,“嗷”地一声就爬到对方鼻子上使劲儿啃!   吓得银龙脖子唰地往后缩,瞳孔摆成双斗鸡眼,费劲地看着前方“凶恶”的小家伙。   这是怎么了?   哭得稀里哗啦地,明明啃不出什么花样还坚持不懈地死劲啃。   大眼睛一亮!   檀栾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   龙嘴咧开摆出个笑脸,终于发现我是谁了呀?   谁知道檀栾竟是爬上来戳他眼睛的!   妈呀!   脑袋一抖,“嗷”了一声!   疼疼疼!   檀栾再度被抖了下去。   看着够下来的硕大龙头,檀栾闭上了眼,心说:   你吃呀!   手里紧紧抓着九尘的发冠。   龙嘴对着他呵了一口气,吹得他抖了一抖,头却昂得更高了。   感觉龙头越来越近:要吃了!   却被一双大手捧着脸啄了一下嘴。   “嗯?!”   一睁眼,檀栾“嗷”地一声扑到他身上,“我以为你被恶龙吃掉了。”   语毕,他好像反应过来什么。   往九尘下半身看去……   倒吸一口凉气。   大手在头上一下下抚着,像是给被吓惊了的猫儿顺毛。   檀栾呆滞地看着九尘鼻子上的小伤口。   那是他啃的?   感应到他的目光,九尘揶揄道,   “你也是够厉害的了,我那么厚的鳞你也能给啃坏了。”   拨开他的嘴仔细看,“我瞅瞅牙有没有崩……”   ————————————分割线————————————   “吼吼吼!”   周围的凶兽像是终于忍耐不住了,开始缩小包围圈。   银龙上半身恢复原状,可身体却一动不动卧在地上。   直到银色的液体从银龙腹下漫出来,檀栾才知道他伤得很重。   想起来他之前猛地就从天上掉下去,而自己离石锥那么近却没有撞上去,这龙身又明显比石锥长度要宽得多……   九尘是拿自己的身体抹平了一大串尖硬的石锥,再连带着撞凹了石壁才接住他的!   就算这人真是恶龙,也是对他最好一条。   檀栾一把抱住银龙硕大的鼻子,哭着说,“哥哥!你把我吃了吧!是我把凶兽引来的,你把我吃掉补补身体,快点跑,我不想你死……呜呜呜,我舍不得你,但是我不想你死。”   虽然光线暗,却还是能看出银龙是摆了个对眼才看得到鼻子前面的那个小不点儿。   神魂传音给他:   “好……”   “那我要吃你了,你闭上眼睛吧。”   檀栾心甘情愿地放开手,退后几步闭着眼睛微微仰着头,方便九尘一口把他吞进肚子里。   “可不可以不要嚼……”   脑海里传来一声轻笑。   冰凉柔软的东西覆在了唇上,不明所以睁眼的同时就被紧紧拥入了一个炙热的怀抱,带着一腔热情侵入的湿软勾走了他的魂,辗转缠绵几番就让他失去了浑身的力气。   九尘轻轻地在他脸上啄了一下,笑着跟他拱拱鼻子,“其实那些凶兽是闻见我的气味才追过来的,我引开它们,你快跑吧。”   “不要!”双手双腿都紧紧缠住了九尘,生怕他下一秒就坐言起行。   九尘理所当然地享受这种紧密的拥抱,下巴放在檀栾肩上在他耳边轻声道,“这就对了。”   说完在他身上深深嗅了一口,把他放下来。   檀栾才发现他的人身是没穿衣服的。   然而什么都没看清,下一瞬那条通天彻地的银龙再度出现。   一个神龙摆尾就把趁神龙化为半人身失去威压而毫不犹豫冲上来的凶兽都扫飞了出去。   庞大的龙身腾挪间天摇地动,全身上下都可以当做武器,足爪划过便是一片残肢,圆润的身体擦到非死即伤,刚顶飞几只,又拍死一片。   血雨腥风,狂性大发。   但立在他腰旁的少年却一点儿也不怕,他知道九尘不会伤害他,即便九尘真要吃了他,他也无怨无悔。   凶兽们已经怕了,就算被怨气侵染了神智,它们也抵抗不了与生俱来对神兽血脉威压的恐惧。   但无往不利的贪婪凶性让它们不愿意轻易放弃,便发出几声外强中干的叫声试探一下。   “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   “吼!——”   银龙这一声回应是真的很粗鲁野蛮,却也当真霸气,龙本来就很凶,长得再漂亮也不例外。   毛发都被咆哮声压得扁扁地贴在身上,凶兽们吓得立刻夹着尾巴转身就跑。   没尾巴的就咬着别个的尾巴低声呜咽着一跳一跳地几乎要尿出来。   银龙战群兽,群兽被打得落花流水,然后望风而逃。   然而,这一怒吼吓退小兽,却也引来了真正敢于应战的对手。   “——吼!”   玄武,谓龟蛇。位在北方,故曰玄。身有鳞甲,故曰武。   ————————————分割线————————————   神龟凶残,玄蛇亦不例外。   通体黑鳞,生九首,都还没从黑谭中完全出来呢,就已经九口齐张、飞溅着腐蚀性液体朝九尘咬了过来。   银龙身上发情的气味让它蠢蠢欲动,兽的本能让它疯狂。   那通身洋溢的纯净灵气又让它十分不爽,恨不得把这流淌着精粹高贵血脉的神兽绞碎,再吃进肚里,或许自己也能因此晋级化龙……   时间对于修真之人而言已经不是很重要了。   而九尘满打满算也才活了二十七年。   虽然龙身不像人体一样一旦到了一定境界就再也不会变了,但就他这么点年岁长也长不了多少。   论体型,重修的银龙就算变到最大,也实在是打不过这从上古就活了下来,并在这北海遨游纵横了数十万载的老怪。   况且人现在还因怨气所激长了九个脑袋,一个脑袋一张嘴。   他每次好不容易咬到人家了,就得在同时被还上更多下。   再加上要咬就得把头和身子伸过去,再灵活也不可能躲得掉人家九个脑袋,外加那条极其粗壮的尾巴防不胜防的有力攻击。   该认怂时就认怂,能用计谋就用计谋。   “阿栾,我打不过它,要使阴招了!你藏远点,千万别过来!”   老大出马,小兽自然都躲起来了,九尘也不担心檀栾会有什么危险。   檀栾再想帮忙也知道自己现在过去就是累赘,随便谁碰自己那么一小下,没了就是没了。   帮不上忙不要紧,关键是不能帮倒忙啊。   这边这么大动静,又是龙吟又是兽吼的,一阵接一阵,一波盖过一波。   不管是几天前落难、幸存至今的第一波人还是新进来的这波,都被吓得瑟瑟发抖。   前者是无水无粮、时时苦战、挣扎求生,即将到达崩溃的边缘。   后者是不明所以、惶惶不安、追悔莫及,他们以为被玄武吃掉已经很倒霉了。   直到现在才知道,在什么鬼东西都有的玄武肚子里活下去才叫悲催。   龙吟和蛇吼出现后,世界仿佛静止了,只剩下强者间的巅峰对决。   是过去看看还是当作没听到?   老鸟果断抓紧时间休息,谁知道什么时候那些凶兽、凶花、恶灵又会再冒出来,是真的累。   新手定在原地,踌躇不决。   想什么都不要管,好好活下去就行,却又怕危险早晚会自己找过来或者错过了逃出生天的机 会。   咬牙决定过去看看,寻些同伴,又恐惧黑暗里盘踞着的不知是什么的东西。   无我方丈和海掌门对视一眼,轻身飞掠而去。   颜琴羽跟白思桐亦如是,身后还跟着数个上一拨人中的幸存者。   ————————————分割线————————————   “吼!”九首玄蛇见那银龙枉为神兽,战都没怎么战就开始逃了,打得十分不痛快,愤怒地大叫一声就追了上去。   九尘见它果然上当,自己就从毒谭里出来了,心里喜滋滋的。   边小心躲开它雷霆万钧如同大刀斩下般接二连三的撕咬,边不动声色地把它往石壁引过去。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吼……?”   九尘就是欺负蛇的眼神儿普遍都很差。   不过这条也着实是蠢了点儿,把自个儿撞得晕头转向的。   趁他病要他命,九尘咬掉了它最左边的脑袋,然后“噗”的一声嫌弃地吐了出来。   “吼哦!”   玄蛇疼得发狂,活了这几十万年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   之前满脑袋地要把这龙吃掉,现在,只想把它给撕碎、撕碎!   毫不犹豫、看都不看就朝左边又咬又扫,全力攻击!   九尘觉得自己有点儿卑鄙,但还是仗着灵活提前溜到它右边又咬掉了一个脑袋。   当它自作聪明预先转朝左边等着咬银龙的时候,待在原地又咬掉了一个。   ————————————分割线——————————   一连啃了三个蛇头,嘴里有点儿苦,估计是有毒。   银龙还直着身子悬浮在半空忧郁自己会不会被毒死,这次九首……哦不,六首玄蛇是真的发怒了,之前还算见招拆招,优雅地咬,现在只要看到一点儿不是黑的东西就把所有脑袋密集地一起砸下去。   连条缝儿都不给他留,让他跑!   看着这玄蛇不断在给自己磕头,其实九尘心里也挺无奈的。   檀栾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的,但看玄蛇被耍得团团转又实在是哭笑不得。   下一刻,银龙被玄蛇的尾巴击中拍飞到了远方!   然后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檀栾的心脏在那一刻好像停止了跳动,几乎要不顾一切冲出去。   幸好那熟悉的嗓音在脑海中响起。   “别出来!我在装死,有人来了!” 第15章 第15章 黄雀不是那么好当的   其实他是真的被拍惨了,阴了玄蛇几次,不愧是神兽,居然这么快就学会了反将一军,以头抢地装疯卖傻地吸引住了他的注意力,尾巴却瞒天过海不知不觉地拍到了他身上。   幸好也是真的有人来了。   来人全身是血,披头散发,目光凶狠,跟刚从地狱里爬上来似的,一张俊逸不凡的脸生生显得狰狞起来。   一出来就笑得相当瘆人。   “嘎嘎嘎——银龙?九首玄蛇?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哈哈哈哈哈哈!”   “不枉我以身犯险,想不到竟有这么大的惊喜。”   玄蛇本来得意地吐着蛇信,柔若无骨地爬在地上缓缓逼近,想要慢慢享用难得的美食。   吃了这龙,它的脑袋也能重新长出来。   谁知莫名其妙钻出来个肮脏的疯子!任谁在享用大餐的时候被恶心到都会很不爽。   六个脑袋齐齐往后一缩,再吐了吐信子,屈尊降贵地把尾巴甩了过去,却再也没能把它收回来。   瞬间放大了数百倍的金剑一剑斩下,静静躺在地上的断尾证实了一句话:莫要看不起任何人。   比之前头被咬掉时更惨烈的嘶吼响彻玄武整个龟甲内部。   玄蛇无力倒下,震得大地抖三抖。   如此威力的剑招几乎耗空了他的丹田,那疯子也从半空跌落下来,但双眼却爆闪着精光。   我终于做到了!神器!   变异的玄蛇,还有银龙!   有了它们的神魂和内丹。   我一定能够炼出神器,举世无双的神器!   痴狂执着了数百年的夙愿一朝有望实现,连内力都来不及恢复就迫不及待地朝那两条神兽走 去,激动得心跳如雷,脸上也泛着怪异的潮红。   然而在他身后,出现了一张血盆大口——谁说离开身体的蛇头就没有威胁了。   九尘是浮在半空又片刻不停地换位置所以它咬不到,只能先留着这一手。   但现在命都快没了,而且这疯子还得意忘形、毫无防备又一点儿灵力都不剩……   巨大的蛇头上下大张至几乎相平,上下一合!   蛇头就成了这神剑府府主桀骜一生的归宿。   原本像是失血过多已经死掉的玄蛇幽幽地立了起来,满眼恨意。   少了后半部□□体,它变得很虚弱、行动也很迟缓。   先悄无声息地爬过来,六首一起盯着今天前还好好待在身上,现在却分家独立躺在地上的脑 袋,等了许久……   然后终于放心了,六头齐回首看了看死了很久的银龙,调转所剩无几的躯体朝它挪过去。   蛇一般不吃死掉的东西,但这是对于妖兽来说最美味的神兽银龙。   况且它现在重伤了,很需要银龙全身的血肉,还有他的内丹补一补。   六个头同时降下,朝着银龙身体最柔软的腹部咬下去。   檀栾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儿。   ————————————分割线————————————   突然暴起!   九尘用自己的身体当绳子,死死地勒在了玄蛇六个脑袋的同一位置——“三寸”,脊椎骨所 在。   现在是完完全全的肉搏了,谁生谁死,就看谁力气更大!   玄蛇上身要害被制住,感受着死亡的逼近,本能地想用尾巴去打银龙,但提起来的却是空1空如也的下半身。   绝望地挣扎了好多次,哀鸣一声重重倒下。   银龙却始终不放松身体,一旦从全身挤出一丝力气就都用到了勒紧上。   “叽叽叽——”   平静的泥土再度飞扬起来,漂亮的龙眼瞪了一瞪,心说我就知道!   九尘被它活学活用阴了一次哪还能再上第二次当,我让你学,勒不死你!   玄蛇的确是在学他装死,之前那一击是实打实的,它也知道九尘伤得跟它半斤八两,只要它有机会反击,六个头咬不死他!   但是被死亡威胁着的是它自己,本来就恐惧,忍了很久九尘居然一点儿都不放松,还越来越用力!   它哪里还沉得住气。   本来要是拼着断几条脊椎也跟银龙搏一搏,说不定还能赢,但它偏要自作聪明任银龙勒了它半天,现在是真的要死了!   死就死!!!死也要拖个垫背的!   玄蛇临死反扑拖着银龙一弹一弹往黑谭挪去,然后一起摔下了那谭腐蚀性的液体里。   它本来就生活在黑谭里,当然不怕,但银龙不是。   檀栾冲过来时已经晚了,气泡咕噜咕噜冒上来,他绝望地跪在谭边。   “哥哥……”   他要等着九尘上来,九尘一定能上来的,那鳞片他摸过,很坚硬,一定能扛住的!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潭面早已恢复平静。   他也心丧若死。   如果你上不来,那就换我下来陪你吧。   站起来想尽量往九尘沉下去的位置跳,虽然跳哪儿骨头都会被化干净,没什么区别,但至少神魂可以离得近一点儿。   ————————————分割线————————————   抬眼一看,却发现以那里为中心的潭水正被缓缓净化,清澈与浑浊对比鲜明。   “哥?!”   仿佛回应他的期盼,潭面惊起波澜,玄青色的蛇头破水而出。   玄蛇!   却又好像不是,小了很多,而且之前颜色是暗沉的黑,现在却是晶莹剔透的玄青色……   更令他吃惊的是玄蛇径直就往岸上来,身躯卷着一条伤痕累累、可怜兮兮的银龙——现在已经差不多是条比较圆润的带鱼了。   坚硬的龙鳞熬了这么久已然软化蜷曲,之前受过伤的地方更是变得黑漆漆地,檀栾曾经躺过的 软毛、拽过的龙须都被化没了……   但的的确确就是他的九尘!   银龙似乎感觉到自己回到岸上来了,虚弱地抬起一点眼皮,看见檀栾后又放心地放了下去。   檀栾激动地不断在他脸上亲吻,一点儿也不嫌他难看。   却没有高兴多久。   玄蛇小心又暧昧地紧紧缠上了银龙的身体,由下到上,缠缠绵绵,蛇信子都快舔到檀栾亲着的地方了!   “你干嘛!”   檀栾生气地砸了它的脑袋一下,就像是雨点打在石头上,并没有什么用。   玄蛇眼神不善地看了看眼前的小不点儿。   但银龙再度睁开眼,淡淡却警告意味儿十足地盯了它一眼。   然后爪脚并用把缠在身上的玄蛇推了出去。   玄蛇被他推出去后围着他游了好几圈,转而试探着朝他下腹部靠近尾巴的地方伸出信子……   檀栾急得连灵气都用上了,飞奔过去张开双臂挡在那里,“你干嘛!”   玄蛇扬起头部往后缩了缩,又吐了吐信子,看了这碍事的小不点儿一会儿,又忌惮银龙的警 告。   传音给两人,“玄青感激帝君不杀之恩,愿为帝君疗伤。”   疗伤是好事儿啊!但檀栾又直觉地感受到了某种威胁,谨慎地问,“你要怎么疗伤?”   玄青吐了吐信子,还歪了歪脑袋。   “帝君发情了,急需一条血脉相配的神兽泄欲。玄青乃极阴之体,再适合不过了。”   什么?!   难怪九尘之前说凶兽都是他引过来的。   他现在伤得这么重,他唯一帮得上忙的方法就是让九尘把他给吃掉,但九尘为了他连命都可以不要,又怎么可能为了活命又把他吃掉。   但要看他跟别人……   “不行!”   檀栾直接靠在了那处,九尘轻轻“嗷”了一声,然后檀栾就感觉到背后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把自己顶了一个踉跄。   那蛇信子又伸过来了,目标很明确。   檀栾回头看了一眼,脸红得跟苹果似的,却还是努力挡着比他身体还大的那处,低着头小声 道,“不行……”   玄青高傲地俯视着他,“区区一个凡人,你有什么资格说不行。我不行,难道你行吗?”   檀栾无力反驳。   九尘却比他还生气,硬撑着一口气站起来用爪子把玄蛇扒开。   然后围着檀栾把自己一圈圈盘了起来,头靠在他身侧,连尾巴都抬起来藏到了龙盘中心。   “哥哥……”   你会怪我吗?   九尘伸出一点点舌尖轻轻舔了舔檀栾的脸,“休息一下我们就走,我死不了的,别怕。”   檀栾还是很担心地看着他。   “记得我带你看过的那棵冰晶树吗?那是我的第二条命,要是我不见了,你就去那找我。”   “嗯。”   檀栾亲了亲九尘的龙嘴。   背上的琴磕了后脑一下,忽然意识到他也不是一点儿忙都帮不上的。   原地坐下横琴于腿熟练地奏起弦音,绿色的水波纹便缓缓辐射出去,笼罩了整个龙头。   片刻不停弹了半个时辰,饱含木灵的绿色波纹全部进了龙脸上的几道伤口,净化了黑谭中的毒素,也唤醒了神龙原本就很强悍的自我恢复能力。   檀栾爬上爬下,看见一处开始复原就又继续到下一处伤口奏琴。   青府琴堂弟子都能用弦音治伤,但能奏出全曲的人屈指可数。   如用剑之人需要把灵气、武器、剑招完美融合一样,他们则要把灵气、瑶琴、韵律结合出最好的效果。一旦弹错,声波反弹,不是伤了别人就是伤了自己。   清凉温柔的感觉很舒服、很让人享受,但九尘却心疼他的小宝贝。   伸出一个爪子,勾啊勾,把那丑了吧唧的琴从檀栾腿上勾下来,再朝外一弹。   …………   檀栾一脸吃惊地抬头看他,眼睛睁得比九尘的龙眼还圆。   九尘动动新长出来的胡须,“已经好了。”   哪里好了?   他就近治了龙脸上的伤后就先捡着比较严重的治了,但这么会儿哪里全治得过来。   银龙蹭蹭他,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指甲都快坏了,不要了。”   说完起身动了动,神龙消失。   檀栾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就看光了他全身,脸红得像要滴血一样,鼻中一凉就是两条蚯蚓蜿蜒而下。   九尘把手直接伸进他怀里摸索,摸到了他以前送给檀栾的天蚕手绢,也摸出了檀栾胸腔里似是藏了只小鹿。   檀栾见九尘光着身子还玩味地笑着给他擦鼻血,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檀栾很痴情,却也很纯情。   闻香楼之前从未敢肖想过九尘,更不让脑子产生一点点玷污他的龌龊想法。   再说他还小,放着他想也想不出什么,顶多就是亲亲了。   但后来,九尘亲了他不止一次,而且跟他情难自禁时想到的嘴唇相碰不一样……   “这血怎么越流越凶啦?”   见他小脸如春水映红霞,心怜他终究只是个十五岁的青涩少年,便不再逗他。   轻轻摸了摸他的侧脸,认真道,“阿栾,我喜欢你,爱你。以后别再离开我了,也别躲着我,有什么都跟我说,我全依你。”   拥着他在他额上印下一吻,再好好看了看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   九尘对檀栾一向很有耐心,他会用行动慢慢让檀栾相信,他们会在一起。 第16章 第16章 打不死的小强   捡起地上那块灵石要吸,福至心灵地往檀栾手袖里掏了一把。   果然。   心疼他到现在还在用刚入门的人才用的下品灵石,明明旁边就是上品和极品的灵石,却碰都没碰一下。   他知道檀栾不是个爱占便宜的人,以前刚救回来时才小小的一个,却总是抢着帮他做事。   一只脚因为疼痛跛着,却还是笨拙地帮他切药草。   想吃、想要什么都不说,就生怕给他添一点儿麻烦。   懂事得让人心疼。   闭了闭眼睛,默默地把袋子里的所有中下品灵石都吸没了。   深藏功与名。   手上那块依旧放回檀栾手里让他照明。龙眼夜里仍旧可视物,但檀栾不行。   “玄青,你有什么打算吗?”   玄蛇游了过来,把两人围在中间。   “禀帝君,玄青身为神兽却为祸人间,罪孽深重。幸得帝君将我打成重伤,方才恢复神智。可惜大错已然铸成,不求所害之人原谅,但求今后北海重获安宁。”   “不必如此,即便你自毁,死了的人也回不来,倒不如留着这条命以后多做善事。”   玄青只是摇了摇头。   “帝君,我送你们出去吧?”   “此行还有许多同伴,我跟阿栾还要去找他们。”   玄青想起最近它的确好好饱餐了一顿……   “那还请帝君小心,我虽然已经恢复神智,但原来在的东西却还是在的。能在我体内生存下来的都不简单,不管是什么,万万要多加防备。”   低头送下几缕玄青色光芒,九尘伸手接住。   “这是我的一缕神魂,君上事情办完后告知我就行,玄青随时等着,我会把你们安然送出 去。”   九尘点点头,刚转身,玄青单独传音给他。   “玄青还有一言,帝君的配偶之事还是早日解决的好。玄青不配,但其余八位龙君中总会有君上中意的。朱雀它们也勉强能……”   九尘已经带着檀栾走远了。   幽幽的叹息声化作了层叠的水波。   ————————————分割线————————————   “哥哥,你是龙变成人的吗?”   九尘摸摸他的头顶,“其实我也不清楚。我是十二岁那年第一次化龙的,感觉自己像是被无主孤魂给入侵了,很多奇奇怪怪的记忆冲进脑子里,到现在都乱不清。”   “不过有件事我得跟你道歉,宝贝儿,你十二岁那年从崖上掉下来之前是不是被雷劈了?”   差不多吧……是坐的马车被劈了,所以他才跟杨翌江双双坠崖的。   “其实,那天我刚刚修出尺木,可通天彻地、可隐可显、可大可小,威能如斯便引来天劫考 验。”   “我在崖底渡劫,你又正好经过,所以……”   “………………”   檀栾仰着头看他,“难怪你长得这么高,还这么好看。”   这是原谅了的意思么?   爱人给台阶下自然不能不接着。   “好看呀?那你喜欢不?”   檀栾笑眯眯地回答,“喜欢。”   九尘侧过身去揉他的小脸,“喜欢你还丢下我一个人跑掉,我在天上飘荡了数十万年,好不容易做次人,又好不容易遇上个喜欢的,结果才养了不到一个月就给跑了,小没良心的!”   掐脸的动作让人根本不会把他的话当指责。   “对不起,可是我那时候什么都不会,腿也瘸了,还不能帮你生宝宝,一点儿用都没有。”   “配不上你,再厚着脸皮跟着你就是拖累你、影响你、妨碍你……”   实在听不下去了,九尘一把将他拦腰抱在身前,叽里呱啦的嗫嚅声戛然而止。   “还说吗?”   “不说了。”摇摇小脑袋。   九尘帮他理理头发,“以前不知道,但做人的二十七年真的只对你动心过。我想要你,懂吗?”   檀栾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并不是很懂。   “这么说吧,如果没有你,我一定会自己一个人过一辈子,根本没必要找个谁来让我心烦。但你不一样,从你喂我吃柿饼的那一刻起,心里一点点溢出的那种暖暖的感觉,让我知道原来这世上还会有人这样关心我。那天下午你蜷在我腿边睡觉,我是真的好想好想永远这样抱着你。”   “每次故意把难题丢到你面前,你毫不犹豫地接过去,皱着小眉头努力思考解决办法的样子都好像一只不知道怎么向鱼儿下口的小猫咪,可爱极了。”   “可我等的就是你解决不了了,下意识转头看我的那一瞬,心都酥了……”   “阿栾,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啊。”啄了他一下。   ————————————分割线————————————   他们在这边与玄蛇大战了一番,循声而来的几股人流也汇集在了一起。   本来大部分人都被护在九重华莲里,滚作一团,然而玄武一闭嘴、一缩头灵气便被隔绝在外。使用神器所耗内力非庞大可表,玄武的吞咽之力又大,人球滚动速度非常快,这就需要更多内力来支撑神器维持防御结界了。   海岩的感受可想而知,怎一个身体被掏空了得,能坚持这么久已经很难得了。   无我跟他站在一处,立刻就发现了他脸色不对劲,见他满头大汗明显是在勉强支撑,也就明白此处肯定有什么不对了。但发现也没有什么用,外功修炼者是可以自己生成罡气,但也不能补充给内功修炼者啊,两者不匹配。   只能是在人球滚散的那一刻仗着身体强悍保护好了老友,要是没有无我帮他垫了一下,估计海岩这把老骨头真的是要颠散架了。   堂堂青府掌门,因为灵力耗光而在玄武食道里活活滚死,真是悲催。   九重花莲一散开,众人就像一颗颗莲子朝不同方向撒开了。   不过再散也不会超出一定范围。   一片黑暗,照明条件有限,这里没有灵力,又不知道多久才能出去,所有人都尽量节省内力和灵石。前方不明,赶路也没什么用,便都步行搜索人迹。   正茫然无措,龙吟声就如明灯给了所有人一个明确的目标,但去不去却是各人选择。   不去的人很可能只会越走越远,渐渐地完全失去方向。   而海岩、无我、颜琴羽等不怕事的向着同一个地方前进,渐渐地就聚集在了一起。   “方丈、海掌门!”   “颜峰主、白峰主。”   “海掌门你还好吧?”   “谢谢白峰主关心,只是真气损耗过度而已。”   其实他是伤了真元了,必须要调养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玄武这个下马威真的狠,他这个出头鸟首当其冲。   白思桐一听就明白了,也不会哪壶不开提哪壶,递给海岩一个玉瓶。   海岩接过来一看见上面的峦山云水纹——西山出产,不明觉厉。   拔掉玉塞闻了闻,又拿出来用内力在丹药周围绕了一圈,那道灵气当即浓郁精粹了许多,如云似乳。   眉间一喜、再道声谢、当即服下。   可以补充灵气的丹药数不胜数,但养元的就不多了。   无我看了看西山弟子背后那几个生面孔。   “阿弥陀佛,这几位施主?”   “哼哧哼哧……”   似是猪叫,又夹杂着瘆人的呜呜杂声,众人刚往声音来处一转头,光影明暗交替处缓缓现出一物,所有人都头皮一炸!   那是一大坨行走着的烂肉,层层叠叠、密密麻麻。   等它全貌出来一看,更是魂飞天外。   什么烂肉,是很多残缺不全的人尸堆在一起,吊在那长得像猪,其实却是一个异常庞大的胖子身上。   那怪物走一脚就留下一个黄油印,还偶尔从身上掉下几块肉来。   所有人都默契而小心地朝后方退去,海岩用不惊扰到那怪物的声音问,“无我,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无我边退边答,“阿弥陀佛,老衲不知,但万事万物都有其存在的道理。想必是底下那位施主死状过于惨烈,此处怨气充盈,往生无法便一心想把自己所受之苦施加在旁人身上,以杀戮来平息内心恨意。而被他所杀者本是无辜,受害后恨意比它自然只会有增无减,便成了这般模样,一同作祟。”   哇,方丈你要不要这样吓人。   头上的冷汗还没滴下来。   那怪物像是看见了什么,仰天发出一声怒吼,朝着众人发足狂奔而来。   那胖子本就长得恶心,肥肉拖缀、黄脂漫出,再加上面目狰狞、体型硕大,跑起来又快得异常,身上的每一具尸体的表情都不输给他,全都面目凶恶,挥舞着无数只手伸向众人,嘴里还流着黑色的污血,哇哇哇地不停嘶吼着,欲择人而噬。   胖子背着它们飞速逼近,直直地就冲了过来。   青府剑修临危不乱,听从掌门指挥,数十把仙剑齐挥,剑气汇合成巨大的青色仙剑,直接就削去了那怪物的一半身体。   掉在地上后,粘在上面的活尸不断嚎叫,仿佛伤的是他们。   那胖子却只是恨恨地看着这个方向,费劲地保持平衡。   “好!再来几次它就完啦!”那几人拍手称快。   颜琴羽却是眉头紧皱,“分两队,事情没这么简单!”   果然,那胖子跌跌撞撞地往被削掉的身体走过去,油和血混淆在一起大块大块地掉在地上。那堆活尸迫不及待地自己伸手抠入胖子身上的断口,胖子嘎嘎笑着不怀好意地看着众人,然后伤口流出一大股油来,只溶化了几具尸体就又恢复了原状。   额边的冷汗终于滴了下来。   幸好青府弟子训练有素且十分靠得住,自动分成两队一队攻击,另一队就抓紧时间吸收灵石恢复灵力,轮流替换,这才勉强挡住了胖子。   可即使是在这样的不断攻击下,那胖子也不肯善罢甘休,艰难而不懈地朝众人慢慢挪过来,浑身的油和尸体像是永远也用不完,笑声愈发凶残。   “阿弥陀佛,还请众位青府道友打这位施主的双腿。”   那胖子作为底座,下身极宽,肥肉也厚,飞剑刺开一道伤口转瞬又被油脂修复,砍去一块肉也是同样效果,眼看着它越来越近。   朱杆黑纹的硕大毛笔横空出现,在颜琴羽的控制下画出一道血色符篆,狂风忽起,符篆像是活了过来,血色化为两条天狗,吠叫着朝那怪物冲了过去,生生将它撕成了两半。   一旦它动着想合起来就又配合着再度把它撕成两块,撕小后还顺便吃了几块。   正摇着尾巴温顺地看着颜琴羽邀功,眼神却莫名凶悍起来,隐隐与那胖子一模一样。   “不好!”颜琴羽惊叫,想要把天狗召回。   下一刻,它们已经凄厉哀嚎着融化成了红色的油状物,朝着一堆堆碎肉流淌而去,那几堆尸体越变越大,越靠越近。   等胖子再度出现时体型已经增长了两倍,身上还多了两条凶恶的天狗。   前一刻还是战友,现在只想拆人入腹,当先就朝着颜琴羽伸头咬去,离得太近根本躲不开。幸好周身突然出现了一朵青莲替他挡了挡,连带着胖子也被光华弹得倒退了好几步。   海岩的伤还没完全恢复,身子立马晃了晃,无我接替他,轮回珠变大套在了那胖子身上,金光闪闪,与其接触的邪祟如被灼烧,惨叫连连。   胖子发怒欲要强力挣脱,无我立马扎个马步,轮回珠飞回套在他双手间,正对着那凶狠回头的胖子。   佛门狮子吼!   混合着外功修炼者无坚不摧的罡气和轮回珠佛力的金色光圈砸在那怪物身上,第一声就把它砸退一大步,第二声再四步,第三声再九步,第四声直接砸飞……如此叠加,十四声后早已看不见 那怪物了,一路撒下了无数还在蠕动着的尸体和油脂。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怨气太深无法度化,因果未了结不惧佛光,老衲无法。”   要是活人被他吼上一声搞不好全身骨头都要碎,然而遇到这一身是油的家伙真的是毫无办法。   那胖子一路捡着自己的身体又回来了,众人都感受到一种绝望。 第17章 第17章 这怪物是我弟弟啊   金君灏大叫道,“还看什么,打不过就逃吧!能飞的带一下不能飞的,往上!”   颜琴羽大笔一挥,符篆化出众多灵禽。   金君灏上了只黑鹰,“快快快!方丈你跟我一起,少不了还得靠你吼一吼它。”   “阿弥陀佛。”   那十四声狮子吼点燃了很多人的希望,听到的人都知道是古寺方丈来了。   金君灏等人这一路逃命一路吼反而是找回了不少人。   连虫谷谷主姜梓莘都回来了,依旧翩然若仙,娇娆若蛇。   他有上古虫族圣器“蝶骨”,不用内力就可以御空,避免了很多麻烦。浑身的毒物更是人见人怕、鬼见鬼躲,连野兽也要避着他。   明明这么可怕,找回的人却是最多的。   每当他的蛊蛇发现一个人,他就直接飞过去,“你跟不跟我走,不走我就叫它们咬死你。”   它们,指的是身下的一大群毒物,蝎子、蛇、蜈蚣、蟾蜍、蜘蛛……   金君灏正跟无我在最后殿后,谁知前面逃命的人突然都停了下来,一个不小心就撞了上去,大叫着朝地上摔下去的时候看见那一地的毒物不由叫得更大声了。   无我被他连累,在堕落途中默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跟着姜梓莘回来的众多佛门小和尚急得不行:“方丈!”   幸好两人被两小群凭空出现的彩蝶托住了。   金君灏抖如筛糠,“多,多谢谷主救命。”   姜梓莘嫌弃地说,“我怕你压死我的小宝贝们。”   把他二人放到一边后还没来得及问是出了什么事就听见一阵猪叫,心奇怎么会被只猪追成这 样,等看见那东西全貌时细眉才优雅地挑了挑。   毒物一哄而上,悍不畏死,死前也要咬那玩意儿一口。   胖子的动作慢了很多,毕竟五毒的亲吻并不好受。   一群小和尚激动委屈地围住自家方丈时,九尘和檀栾也闻声赶到了。   朝着姜梓莘招呼一声,“表哥!”   姜梓莘果断唤回了所有毒物,开玩笑,那一剑劈下去要误伤多少他好不容易培养成的小宝贝。   但九尘并没有立刻用剑,长袖挥动间八卦汇聚掌间,只一轻送便渐渐扩大浮于身前,冰蓝水灵映得那一身白裳如云飘渺,转瞬又如风烈烈。   “师伯!”   颜琴羽跟他一起做过夹心冰棍儿,瞬间了然,“罚罪”再度祭出,片刻间就画出一道百番符篆与那水灵八卦一起拍在那团肉油身上,淋了他一身。   冰剑一出,众人都感觉身上一冷,九尘连劈三剑,至寒的剑气一接触到那怪物身上的水就凝结成冰,将它冻在了原地。   总算暂时安全了。   颜琴羽还记得这怪物连轮回珠都敢挣,刚想叫九尘再来几剑加固一下。   ————————————分割线————————————   “是你们!是你们害死了阿飞!”   喧哗突起,人群无意识中分作了三堆。   白紫青黄作一堆,之前跟在西山弟子后面的几个作一堆,姜梓莘带回来那群又作一堆。   连小和尚们也反应了过来,拽着自家方丈爷爷嚷嚷道,“方丈,太可怕了!他们,他们吃 人!”   所有人都赫然看向被指着的那几个人,那几人也拔出剑来严阵以待。   最先出声的那人恨恨地盯着他们,“那怪物……是我弟弟啊!”   “我与阿飞虽是同胎所出,体型却完全不一。阿飞贪吃,爹娘养不起,我便带着他去投靠双子门。门主慈悲,将我们收下,少主却成天拿我弟弟取乐玩耍。我没法子只能带他在外躲避,听闻神剑府广招修士帮忙,只要出手就能得一千灵石,我就带着阿飞来了。”   “谁知神剑府根本没这么好心,那宗枭是在拿我们做诱饵啊,巨阵不去攻击玄武却把我们都困在了里面,他自己就躲在最中央。”   “还好玄武吃东西不咀嚼,我们都囫囵着进来了。但它体内遍布腐液,一路下来也只剩下我们在里面的这些没死。”   “本来我们还同仇敌忾约定要找宗枭算账,一路并肩战斗寻找逃出去的法子。”   “但这里昏天黑地、没有水、没有粮,还到处是野兽,连花草都会吃人,物资消耗极快。带进来的吃食受怨气所激完全变质了,我们第一天就没得吃喝了,辛辛苦苦攒下来的灵石更是像流水一样花掉,活下去的希望也越来越渺茫。”   “但没人想死。”   “渐渐地,我们开始互相提防,生怕对方会出手偷袭抢夺自己的东西。”   “什么都要防,真的好累啊……”   “那天我实在撑不住了睡了一会儿,醒过来……醒过来隐约看见他们都蹲在一起,围着什么。”   “我的心突然很慌,很小心地摸过去,就看见,看见……”   那人眼眶已经红了,“我看见他们在吃东西,阿飞叫了我一声我才知道他们吃的就是我弟弟啊!”   “他们是想吊着阿飞的命吃新鲜肉,畜生!一群畜生!”   “可是我打不赢他们,受了伤摔进了水里,我恨呐!”   “但我没死!那谭水不是腐液,老天也觉得我命不该绝!”   “我不会游水,便闭着气从潭底爬上来,咳了半天水才缓过来。等我追过去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了,连骨头都没有了!   我觉得不可能连……连骨头都吃进去了,就跟着血迹找过去。”   “阿飞动着的时候我以为他还没死,是趁机跑掉了,可是等他转过身来……”   “是我的错,不该贪这灵石,世界上哪里有这样的好事,是我没保护好阿飞,我没本事。”   那人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平复下来,“阿飞已经不是阿飞了,他不吃我,但是别人他都吃。我知道他是在找这几个杂碎,但别人是无辜的,所以跟在他周围尽量救人。可是阿飞越来越厉害,我已经没有办法了,后来就遇到了谷主。”   那些小和尚也说,“我们好心从怪……阿飞施主手里救了他们,还因此没了好几个师兄。可睡醒过来居然看见他们在吃同行的几个道友,那几个道友之前还救了他们的!”   姜梓莘见他抖得厉害,摸摸他的脑袋打趣道,“那他们怎么不吃你呀?”   小和尚知道他人不坏,还保护过他们,委屈地说,“可能是我不好吃吧……”   另一个稳重点的大和尚道,“贫僧妄言,也许是因为我们修的是外功,身上没有灵气、金丹、元婴,也不会带着灵石,对他们来说一点儿用都没有。”   姜梓莘笑着道,“兴许,还是因为他们见古寺高僧不好惹吧。”毒物再度出动,目标直指那几个人,“兴许,他们只会趁人家睡觉的时候偷袭呢。”   毒物一步步逼近,他们只能不断后退。   无我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分割线————————————   冰块碎裂!   背尸怪怒吼声中,无数只手从他背上伸长出来。   那几个人被抓住了、撕碎了、吃掉了……   姜梓莘驱赶着毒物把他们赶到了阿飞面前。   九尘和颜琴羽看见冰缝扩大也当作没看见。   善恶到头终有报,古寺高僧成全因果。   低眉合十,佛珠转动,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阵阵梵音中,阿飞恢复了纯善的笑容,害他者为他所食,他所害者亦食他,终是了结。   所有人都沉寂了,不知该作何感想。   姜梓莘突然转身,“你们之前躲在暗处,看见我也不过来,是怕我也把你们吃了吗?”   那堆人立马摇头,“不敢不敢不敢……”   “哼,我对人肉不感兴趣,不过我的小宝贝儿们可就不一定了。”   颜琴羽问,“那你们见过宗枭和药王谷的秦医仙吗?”   九尘和檀栾对视一眼,宗枭他们见过,他们走时还特意去蛇头那里看了看。玄蛇恢复神智后多余的蛇头也不见了,包括地上断了的。却没看见宗桀的尸体,也许是没死跑了吧?   宗枭觊觎神兽神魂,谁也不能保证别人不会,九尘是神兽的事情不到万不得已不会透露出去,所以他们都没说话。   那大和尚学他家方丈阿弥陀佛了一声,“秦施主已经仙去了。”   有些话出家人不好说,自有人帮他补充。   “秦医仙跟宗枭这个狗贼应该不是一伙的,她还治过我们,不过后来就分开了,说是要去找宗枭问清楚。”   “等后来再见到时……金丹已经没了,不过看了伤口是自尽死的,□□……手里藏着宗枭那狗贼的玉佩。”   有点尴尬地看了一眼以水灵体多著称的西山三位峰主,但还是接道,“秦医仙是水灵体,和她双修连灵石都不用花就能恢复灵力,还可以大大增进修为。宗枭那狗贼干了什么好事也就不用说了,估计他是想逼医仙留在身边随时帮他恢复灵力,所以医仙才自尽的。”   “唉,可怜秦医仙她医者仁心……还是水灵体……宗枭这个狗贼!当初还说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骗我们加入,呸!”   “对,狗贼!”   “该杀!”   所有人又都沉寂了,原以为这次猎奇是某些人不自量力,谁知竟是筹谋已久。   为了一己私利却害死了这么多人,虽是他们贪小便宜,参与猎奇也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却也着实无辜。   如果他们没有也被玄武吃掉,那这些事情也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茫茫江湖,到底藏着多少野心,多少不为人知的事呢……   进都已经进来了,还是尽量多带一些人出去,尤其得找到真的抱着“为民除害”心理来的古寺众多无辜小和尚。   虽然很残酷,但海岩必须说实话,“我们这样到处跑不是办法,找不找得到人不说,还极有可能继续出现伤亡。但也不可能放弃掉可能还在挣扎求生的人,这该如何是好?”   姜梓莘无所谓地说,“就一起走嘛,反正也要从玄武肛1门出去,一路走过去找得到多少是多少,找不到的也没办法。”   肛1门??????   什么时候决定的事情?   不管什么东西,它得吃就得拉。这道理不错,可要从玄武肛1门钻出去……   紫衣银饰的苗家男子笑道,“怎么,你们有更好的办法?”   “阿弥陀佛,老衲实在没法放弃任何弟子,愿留在此处直到找到所有人。”   海岩看了眼老友,怎能放着他在这鬼地方待下去呢,“无我,你等不到的。他们可能早就被腐液溶了,也可能被什么东西给吃了。可能活着,但偏偏总与你擦肩而过。也可能在你苦苦等待的 时候找到法子早就逃出生天了。你根本没办法确定,世事难两全,人也不能总在原地待着。”   那些幸存下来的第一波人怕因为他的犹豫导致事情又出现什么变化,他们是真的很想出去 啊……   纷纷劝道,“是啊,方丈大师,外边儿还有更多人等着你去帮去救、去度化呢。”   “就是,各有各的缘法,强求不得啊。”   “阿弥陀佛,老衲惭愧,众位施主甚有慧根,如若有朝一日勘破红尘,老衲在古寺等着各位一同参禅。”   “……………………”   秃驴你还是在这儿好好待着吧。   最后众人决定原地轮流守“夜”休息一“晚”,然后就按姜梓莘的提议办。 第二卷 九幽冥域 第18章 第18章 自报不瞑之仇   走了几天,空气渐渐……总之,所有人都知道离他们逃生的地方不远了。   “哥哥?”檀栾看着他努了努小鼻子——我们真的要钻玄武的肛1门吗?   九尘对他笑着眨眨眼:阿栾想试试吗?   果断摇头,眼睛睁得大大地,很坚决。   九尘笑了,摸摸他的脸,在他耳边极小声道,“我已经跟玄青说了。待会我们要上天,抱紧 我,这次可不能再被冲散了。”   他们这番谈话看在别人眼里就是檀栾傲娇嫌逃生之路臭,九尘却只是宠溺地笑着摸了摸他的 脸,然后檀栾扑到了九尘身上撒娇,再之后九尘在亲他的耳朵。   臭味本来就让人心情不爽,现在林晟和檀梓潼觉得眼睛也不舒服起来了。   下一刻,大地剧烈震动起来,无声无息却恍若毁天灭地,所有人都惊恐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下面等待着自己的又是什么?   玄武和玄青本是一体,玄青自毁内丹它便疼痛欲死,本能地往海面上游去,等头露出水面了,玄青也将力量积蓄完毕,玄武从内至外轰然炸开。   神器都破坏不了一丝一毫的甲壳、坚硬如石的肢体,全都随着众人一起被轰到了空中。   血肉之雨纷纷扬扬,以命还命洗刷着海域上方的怨气。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神兽再现,光影消散瞬间,黑与红化作点点玄青光芒落入北海。这是玄青活了这数十万年的积累,一点一滴,全部还给了受它屠戮已久的北海。   如它所说,事实就是事实、做过就是做过,再多解释、再找理由为自己申辩也是自欺欺人。   不若看开,不若敢作敢当,既不暗自懊悔,也不百般逃避。   用这一身、一生赎尽罪孽,换个恩怨两清。   玄青提前用神力保护住了九尘等人,所以他们只是被气劲余波轰飞到了天上,并没有因此受 伤。但难免会眼冒金星、头脑发晕、反应不及时、掉落海中。   九尘神兽体质根本没受影响,却还是装模作样晕了晕,只是在即将落水的一刻装作是突然醒过来,峦山云纹长靴足尖一点便带着檀栾飞到了半空。   长天碧海,海波不惊。   却一艘船都没有?   他们明明记得之前插满尸体的那艘船反而没有被吞,只是被顶翻掉了啊。金锁局的船,只要船身损毁不是很严重就不可能沉。   可是,人呢?   他们所浸泡的海水漂满了玄武的血肉,就算凶兽被净化了还是改不了要吃肉的本性啊!   待会儿鲨鱼什么的该来了!   年富力强的剑修把琴修抱在怀里,檀栾也加入其中,合奏出一首清乐。   无数竹枝出现在空中,人手相扶攀了上去。   站在高处看各种海中生物争相分食玄武的尸体。   尽管此处面目已大改,萦绕心头的恐惧却经久不衰。   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有生之年都大概不会再选择踏入北海境内一步了。   壮阔景色入目,心中百感交集。   ————————————————————————   惊雷炸响,吼声震天,嘶哑苍凉,如山呼海啸而来,连绵不绝。   所有人都被吓得惊慌失措,很多琴修吓得弹错了调子,又掉进了海水里。   众人赶忙又把他们拉了上来,大家下意识地往空中又升高了些,远离海面。   黑幕降下,日月无光。   忽而闪过的雷电照耀下,北海正中骇浪惊涛,似有什么正欲醒来。   沉睡了十五年的冤魂啊,一朝醒转。   狂风厚浪带着席卷一切的气势缓缓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不论是什么靠近都会被卷入其中死无葬身之地。   举坛大口喝酒,手中长1□□出,轻而易举地插起一只鲨鱼,直接放到嘴边大口撕咬。   “鬼,鬼啊!”   被他所指的那物刷地拧过头来对着他张嘴嘶吼了一声,见那人被吓得屁滚尿流,没有瞳孔的眼白里似乎浮现出一丝笑意。丢开鲨鱼,淡淡地把自己的脑袋抬起,放正,再朝着漩涡北方恭敬跪下,静静等待着什么。   随着漩涡越来越深,一层叠一层的鬼兵现出身影,活动一番筋骨后,全都摆出了同一个姿势。   “咴儿!咴儿!”   红翎作冠,马踏狂澜,脖子上的红绸迎风飘扬,神色凛然不可侵犯。恰似当年一人一马、一箭一枪,独守函关,万夫莫敌。   “将军!”   “将军……”   悲凉凄切的低喃不断响起。   直到那一鬼一马如箭直射,于漩涡中心勒马。   “嘶——”   马嘶声尽头近十万鬼兵齐声高喊。   “将军!!!”   那人沉默许久,一言不发。   忽地扬起长1枪,直指东南。   “杀!杀!!杀!!!”   以那鲜艳红绸为首,踏空而去,浩浩荡荡杀向东南!   ————————————————————————   半空中的人都傻眼了。   “是些什么东西?!”   直到他们消失在视线范围才有人敢出声。   “是鬼,真的是鬼,我看见他们转头不转眼了!”   “那头上、胸前还插着箭的,是人早就不能动了!”   “有的都只有一半身子了还动得好好的!不是鬼是什么!”   “还只有眼白,太恐怖了!它还吓唬我来着!”   雷声已止,月华洒下,海面漾起磷光,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但心脏依旧跳得厉害,证明之前所见非虚。   无论如何还是先去岸边再说,循着那群诡异生物的踪迹,灵力恢复便御剑而行,最后终于找到了理应在海上接应他们的那艘金顶楼船。   “不、不要抓我!”锦衣褴褛、披头散发。   触目所见,尽皆如此。   “呀!”间或几声癫狂嘶吼。   “夜帅!夜帅活过来了……”神经质的自言自语。   “不关我的事,不要找我!”双手胡乱挥舞,不知在打什么。   正一筹莫展,不远处驶来其他三艘楼船,金锁局、七星堂、西原狼族的旗帜迎风飘扬。   月夕两位美人急冲冲地奔了过来,直接抱住九尘。   “听金顶的人说你们被玄武吃了,我们正要去救你们呢!”   姜梓莘倚在船舷上揶揄,“连我们都打不过,你们再来还不是送死。”   “送死也要来啊!”粉衣女子嗔道。   “表弟弟,你这艳福不浅啊。”姜梓莘朝着旁边手足无措的小猫咪努努嘴。   闻言,月夕双娘也自己下来了,夕娘骂道,“去你的!我早就有夫君了,是见到主人没事高兴嘛!”   红衣女子朝着檀栾解释道,“主人早已心有所属,姜谷主成天就是乱说话。”   “我们也知道打不过,但看金顶的人居然就这么回来了,实在是恶心,看不过去就自己来了。反正船就停在入海口。”   “想着行事小心点,不要主动去惹玄武。在海上不断搜寻,这样你们逃出来了也好接应你们。”   说完开心道:“没想到你们自己就逃出来了。”   等到众人把所经历的一切向明知有危险,还义无反顾前来救援的人说了一遍后……   “什么?!”   所有人都惊呆了,从北海之征、玄武吃人、万人陷落到宗枭老谋深算、卑鄙无耻、用人作饵,再到玄武腹中诡异莫测的一切、绝境下互相残杀的同道中人、最后不知所以便逃出生天……   感觉这世界真是大,江湖真是莫测,人心也真是险恶。   关键是,他们刚刚才把宗枭救上来啊!   “就在你们之前啊,金顶的人说他是自己从玄武的肛1门里爬出来的,浑身是血引来了一大堆凶兽,为了救他似乎还死了好多人。”   “说什么是为了先把他送回来才返航的,我看明明就是贪生怕死。”   “他还涕泪俱流地哭诉都是他的错,不该妄想为民除害,一时失手就连累了这么多同道。”   “我们还安慰了他老半天!”   “他还说没遇到过别人,是命大才活下来的!”   被他所害者简直是从未见过如此不要脸之人,咬牙切齿纠结着就要去找他报仇,尤其是痛失亲友或者自己缺了胳膊断了腿的那些,更是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都不足以泄愤。   到了之后,宗枭所住的船舱直接被众人一人一脚就给拆了。   然而往里一看,空空如也,狗贼早已逃之夭夭。   不由气得仰天怒吼起来。   “他们这是怎么了?”   姜梓莘指向金顶众人。   食为天没有直接回答,“之前天上那群,你们看见了吧?”   “那时候我们还忙着起锚,一抬头船舷上就站了一圈各式各样的尸体,那感觉真是刺激。”   铁扇敲了敲食为天的脑袋,“某人不是差点被吓尿了吗?哈哈。”   土窝窝拍开他的破扇子,“吓尿的不是秀掌么,哼。”   “咳咳,总之,他们每艘船都盯了一会儿,像是在确认什么。我们倒是平安无事,就不知金顶是怎么了。”   “应该是跟金顶的人有仇吧,我看见昊家来的那谁?昊逸,被抓走了!”   “是啊,就像那种犯了错的兵士,或者什么俘虏一样,被栓在马后跟着跑。”   “啊!!!”   有人捧着人骨从金顶战船最底下的船舱冲了出来。   “船舱里,全是啊!用锦缎包得好好的!还新鲜着呢!”   我擦???   “他们是什么时候靠岸的?”   “就刚刚啊,跟你们前后脚的功夫。”   “怎么可能,用漂的也就这速度了。”   “……”   金君灏蹲在船舷上说,“可能就是漂回来的吧,怕惊扰到海里凶兽,凶兽尸堆又引来玄武。”亏他们之前还放铁刺,恨不得跟第一拨人比谁杀得多。   之前吵着不让回的也是他们。   等真见过玄武,逃过一劫了就夹着尾巴跑了。   夕娘想不明白,“那也没必要吃人啊!这么多吃的东西。”   “没用的,去海上立马就坏了。”酒、菜、米都一样。   “那海里的凶兽啊,随便抓几只上来吃不行么!”   他们这几天在玄武肚子里吃的就是凶兽。   “我们吃过了,不好吃,跟坏掉的食物味道差不多吧……”   那难道人肉就好吃了?   谁知道他们想什么呢。   毕竟人心隔肚皮啊…… 第19章 第19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知图呢?”九尘奇怪道,以魔刀的为人不可能弃兄弟于不顾的。   食为天往嘴里丢了颗花生,“大老远见到你平安着就走了,去追天上过去的那群东西了。”   “那他有说什么吗?”   “说了,故人。”   知图的故人?   还没等九尘想清楚,颜琴羽已经开口了。   “领头那人是夜阎,夜家军前任统帅,曜日之争时被林天奇给卖了。”   “夜阎年纪轻轻就立下不少大小战功,在三军中颇有声望,为人又刚正耿直,根本不适合尔虞我诈的朝堂。”   “耗了半年,当时羽族、兽族已是强弩之末,尤其在前西原王的脑袋被夜阎切了以后,兽族直接提出议和。羽族却不答应。仗着北海一带乌烟瘴气、危险异常便想置之死地而后生,从这里逃回羽国。”   “人说穷寇莫追,不仅当权者话里话外逼迫他,连林家也要跟着去,能有什么好事?但夜阎还是去了,结果就再也没有回来。”   有人不理解,“明明知道危险,又为什么要去。”   “军令如山。再说从军者哪个不是热血儿郎,把保家卫国当作己任,早就随时做好了抛头颅洒热血的心理准备。知道有危险就不去,那还当什么兵?哪怕再来一回,还不是会毅然决然地送死。唉。”   ————————————————————————   有人突然反应过来重点不在这里,“不对啊!夜将军他们不是死了吗?怎么又活过来了?!”   “我知道他们死不瞑目要报仇,可是这都过了十八年了啊!”战后埋下的女儿红都可以开坛了。   颜琴羽和九尘对视一眼。   “难道是因为我们把他们吵醒了……”   颜琴羽笑道,“可能。不过也可能是因为玄武主管玄冥之事,死后镇压之力散去,所以他们才得以重见天日。”   见他们直直地就往东南去,要做什么根本用不着问,檀栾担忧道,“哥,会不会打起来 啊?”   打起来会不会误伤无辜的人,那夜阎要做到哪步才算是为自己和麾下军士报仇了?   这些事谁都说不准,换了谁,不把对方灭门都不足以消除心头之恨。何况还是死过一次又活过来的凶尸呢?   死得好好的突然活过来肯定不是为了跟林家喝杯茶。   “打是肯定要打了,以夜将军生前的为人肯定是不愿意伤害老百姓的,但是经历了这一切后就不好说了。凶尸也没办法平心静气想事情,这种仇更不是想想就能算了的。”   檀栾小声地问九尘,“哥,你说夜将军他们打不打得赢林家呀?”   九尘也悄悄回答他,“今晚刚一醒过来就打过去肯定是打得赢的,但后面就不一定了”,看看周围人多眼杂,他们在背后论人是非传出去对名声不好,就牵着檀栾特意寻了个人少的地儿,悄悄说。   “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别看林家这样,其实也有很多‘同道中人’。家奴不说,还有很多不愿意更名改姓的供奉、客卿,和像林晟、檀梓潼这样散布各派的直系、旁系亲属。遑论他家在东南林林总总也还有过三十万的守军。”   说是守军,倒不如说是他林家的府兵。   原来林家这么厉害,难怪檀梓潼小时候就那么拽了。   “我害你得罪他家了……”   九尘点点他的鼻尖,“是他家得罪我了,敢欺负你。”   “阿栾,人活在世总有坚持的东西,为了在乎的人付出什么都是在所不惜的。各人有各人的立 场,立场不同早晚都会对到一起,无所谓什么害不害,得罪不得罪。观点不一样也用不着争论什 么、妥协什么,去做觉得值得的事就行了。”   ————————————————————————   “而且你忘了我是什么啦?你知道我一口可以吃掉多少人吗?三十万?哼。”他声音本来就低,哼得人心痒痒的。   檀栾本来就喜欢他,十几岁又是容易冲动的时候。很久以前只敢在他专心做事的时候偷看一下,被九尘亲过后就暗暗期盼要是他愿意多亲亲自己就好了,闻香楼二游后知道得更多了,所以……   但是叫他开口要求更进一步又不好意思。   怕麻烦他,也怕他觉得自己麻烦。   便只能等着,等着什么时候九尘又愿意给他了。   九尘挠挠他的下巴,“怎么不说话啦?”见他只摇摇头,以为是累了就带他回去睡觉休息,谁知檀栾见他不睡就又爬起来跟着他打坐练功。   檀栾和九尘这三年睡得极少。修内功者灵气在周身运转可以消除疲劳,不像外功那些自虐一天后必须要睡觉恢复精力。九尘本来就天资高,也用不着多努力就能比别人修得快,照理说是可以大睡特睡的。问题是,檀栾没有一天不在卯了劲儿地修炼,他一修炼就会受伤,他一受伤九尘就遭殃……   檀栾刚离开的时候,九尘也想过是不是他这个人真的一点值得留恋的地方都没有,那还有什么强求的必要呢?   本来在云谷里待得好好的,炼丹炼器赚钱养七星堂,偶尔借酒浇愁看看雪看看云再看看冷清的竹林。   谁知从某一天开始一觉醒来全身跟被人揍过似的,脱掉衣服一看全是淤青,吓得立马化龙飞到东南去看是哪个不要命的敢欺负他的小宝贝。   谁知是檀栾在学外家功夫,其实他一直很不明白,琴修是香馍馍,永远都不缺人保护的,也就根本没必要学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东西。为什么檀栾要这样折磨自己?   既心疼又无奈,但他只是一个陌生人,没资格劝阻别人不要这么努力,妨碍别人有朝一日名声大噪、万人敬仰。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在暗处守着、看着,尽量为他把一切不必要经历的人心丑恶给挡开罢了。   若不是多亏林晟两兄弟把枯骨偷去吃了,他还没契机现身呢,从某一程度上来说他真得感谢一下这俩蠢驴。   ————————————————————————   照理说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是应该火速赶回支援的,然而林晟两兄弟并不这样认为。家族屹立这么久自有它的积蓄所在,从未有人斗赢过林家,活的都不行何况这已经被他们弄死过一次的?他俩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然后等着接到这群死不瞑目的家伙这次怎么灰飞烟灭的消息。   归途悠闲,不论如何,众人也算有过奇遇的了,便天天都在胡侃海吹。说完了玄武说夜阎,说完了夜阎又说宗枭,说到宗枭就会说秦医仙,然后又因为各种荤话而开始肖想水灵体,便又说到了他的情敌。   跟传出吃人丑闻的杨翌江不一样,云九尘是跟着众人同患难过的,捧高踩低又是有的人的本性之一么,说起他便不免多了几句好话。   但林晟一直认为这人是趁他被关在家里,完成了本该由他完成的一切,才声名大噪的。因而心中愤恨、嫉妒、不屑,直欲找个机会向众人揭开他不实的面目和草包的本质。   也就愈发处心积虑且鸡蛋里面挑骨头。   七星堂主人?人人都把他捧得跟什么隐世高人似的,谁又知道这么个完美无缺的人其实不能人道?笑死他了。   他特意用了块上品灵石与住在他们隔壁的人换了房间,存的什么心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么多天了,都传两人是道侣,却从没听见他们做什么道侣间该做的事。那么个尤物就在身 边,谁会不做点什么反而跑去打坐?水木相生,要修炼又何必枯燥乏味地打坐?   都是男人,谁还不了解谁啊。   想来想去都只有“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个解释。   难怪那人从来不给任何瞎了眼喜欢他的人回应呢!哈!难怪那人明明早已成年谷里却连一个侍妾、男宠都没有!   所有人都道西山一生一世一双人,如今看来怕是另有隐情啊!   既然能组建、经营起偌大一个七星堂,想必也是经常在江湖上走动的。   却从没在闻香楼听说过这么个人。   有钱有势有本事有样貌的谁没几个红颜知己传为佳话,多得是美女君子投怀送抱又有哪个还会在意什么狗屁传统。男人本就该三妻四妾,这样才能儿孙满堂。人活在世就该纵情享乐,情爱不过是锦上添花之物,可有可无。   总之林晟是不信有人会因为什么忠诚而洁身自好的。   木灵体,若是换了他……又怎会不物尽其用,又怎会对檀栾渴望的目光视而不见,又怎会不夜夜笙歌?   可怜师弟他不明真相受人蒙骗。   只要他有机会提醒檀栾!两个男人在一起本来就没机会延绵子嗣了,谁可能会愿意跟一无能之辈厮守一生,连最基本的需要都没办法满足?   只要告诉他真相,檀栾必会离开云九尘,那自己机会不就多了?他的条件完全不输云九尘,凭什么不能争?   即便摄于淫威不敢明面上决裂,两人也能暗自私会,以他的魅力不愁檀栾日久天长得不到满足后不会上钩,到时候,里应外合,西山无数的阵法、灵丹、宝器、田地……什么不是他林家的……   一想到有机会替家里出一口恶气,报青府被他设计丢面子的仇,又能帮家里搞垮堂堂第一大门派,林晟屁股底下、心里脸上眼睛里都像是被烙铁灼烧着,真是一刻都忍耐不住了。   ————————————————————————   “哟,打坐啊?”   颜琴羽进屋从不敲门,照他的话说就是都是自家人见什么外呀!他自己的屋子也没有门,说是欢迎大家来串门。实际上,他等的是谁大家心里都清楚。   他跟白思桐相恋近百年,却因他爹坚决反对两个男人在一起最后只能不了了之。白思桐不愿他违逆父亲,决定自此再不与他往来,望他早日放下、另寻真爱。   而他却解门候君,等一人想通,纵是天高海阔何愁无处为家?   数十年过去,自己依旧没等来盼望的人,小侄儿却走了他的后路。也是因此他才会明里暗中撮合两人。   他得不到的,希望侄儿能够得到。他盼不来的,希望侄儿能够紧紧握在手中,永远不要 放开。   “颜哥哥。”   当初檀栾初来西山不知辈分,见谁都是哥哥姐姐地叫,着实讨喜,也给那莽莽仙山添了几分人气。   颜琴羽的爪子还没碰到檀栾的头发就被拍开了,嘿了一声看人家护食护成这样也就只能算了。搬过椅子坐在他们面前,低声道,“栾小子,这次要对不住你了,这臭小子三年不回家,这次遇到我必须得带他回趟家了。”   三年没回家?   “不去几天,家里几个爷爷叔伯要渡劫了,成功了原来的修为就不会散去,能够在此基础上再从炼气开始重修。可要是失败了,轻则从头开始,重则性命不保。”   炎地受龙神诅咒再无永生,凡人修炼可得长生,但活到一定岁数或者修为高到一定境界就会劫雷加身,即将经受劫雷考验的境界便是渡劫期。   渡劫完全成功的,虽然又要从头开始修炼,但原来的积累还在,寿命也不会缩短。   勉强扛过去的,修为散尽,恢复凡人之身。凡人寿命顶多百年,又有多少人能在百年内就修到渡劫期呢?   修为散尽之时就是寿尽之时。即便原本少于百年就渡劫了,也得在余下寿数里尽快重新修到元婴期,元婴期才有千年之寿,不然还是得老死。   至于失败的……自是道消身殒,灰飞烟灭。   西山要渡劫的几人中有活了千把年还没死的,虽然修为不到渡劫期,但还是得被天雷强行抓去考验,谁都逃不过;也有天纵奇材、敢于迎接挑战,短短几十年就自己修到了渡劫的;还有已经渡过劫,这次是第二轮、第三轮的修炼狂人。   要知道修真乃逆天而行,修炼不易、渡劫更难。这种渡劫成功了,又不怕死拼命给修上去了再渡的,才是真正的强者、勇者,再无退路,只有完全成功才有可能继续活下去。   九尘默默叹了口气,又要被压榨了。   渡劫是各人自己的事,过程中别人不能直接帮忙。   但却可以提供抵御心魔的定心丹和事后延寿百年的再来丹来间接帮忙。   劫雷每轮再加九道。第一轮渡劫的九道劫雷威力由弱到强再由强到弱,过渡的第五道劫雷便是心魔劫,无声无息、难辨真伪,不直接索命,却能杀人于无形。   定心丹的作用就是让渡劫之人记住一样对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它会在人的识海扎根,伴人一 路,帮助渡劫之人分辨真伪虚实,记起自己到底是谁,在做何事。   再来丹一生只能服用一次。渡劫相当于重生,渡劫后自能重新再吃一次。吃了它,一切再来,说再来就再来,要是有人为了延寿吃它,那当然就成了散功丹。   这丹却不是那么好炼的。   自炎龙烬灭到九天雷杀,银龙所作所为从来无愧于心,是这天地间最纯净坚定的存在,一身是宝。   龙肉吃了可以修为大涨,龙血可以定心破障,龙元更是滋养真元、延年益寿的法宝。   这次被抓回去,少不了又是放血又要被喂药发情然后……   这银龙一向很倔,自己不碰也不让人碰,又不找媳妇儿!简直气死人。   龙元又只有在龙形时才弄得出来,只能给他灌药、睡药等他自个儿做梦出来。   九尘还没生的时候西山上下就已经无人不宝贝他了,没了爹娘后对他更是百般关怀,就他脾气古怪不爱搭理人,谁也不敢再自作多情徒惹他生气,却还是坚持不懈偷偷关心他。   他虽然不喜欢,心里却清楚不过,这恩情他是记得的。   现在家人有难了。   无论如何,他都是义不容辞。   ————————————————————————   “阿栾,你跟我回去吗?”   檀栾眼睛渐渐亮了起来,颜琴羽却叹了口气,“带回去你又没空见他,掌门不在,要把他跟我爹放在一起吗?小心我爹棒打鸳鸯,他又不是没干过这事儿,先忍忍吧。”   “栾小子,九尘的身份你应该也知道了……很多事情你还不清楚,你们的路还很长。不过别怕,我跟掌门是站在你们这边的,慢慢来,不要急。”   檀栾抓了抓九尘的手,九尘摸摸他的头。   “我看起来可能蛮穷的。但这十几年来,七星堂也遍布大陆了。北地这边的有温泉,等靠岸了管事会来见我,让他带你去。好久没泡温泉了吧?”   檀栾下巴被他搔得痒痒地,就扑到他怀里躲着。颜琴羽捂着额摇了摇头,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照顾一下他这个单身老汉的感受。 第20章 第20章 檀栾跟林晟去逛楼子?   第二天还没靠岸,七星堂管事却果然早就带着一大帮人恭候在码头。   头戴银盔,左右两个小耳朵似的尖刺,衬得那玉面莫名可爱。   谁料一出声竟是东北圆润洪亮的口音。   “主人,这几年过得咋样哇?”边说边把账本递给九尘,船靠岸时间有限。   九尘接过来随意翻了翻,每次都要拿来,都说了多少次不用了。   “好着呢,你呢?”   本命笑得坦荡,“我好着呢。龙家赌坊都给我整垮了,树倒猢狲散。那啥龙一龙二龙七□□十的全给在街头就给宰咯,倒不是我干滴,想要他们脑袋的人多了去了……”   跟来的众人都笑得恣意。   九尘抬头笑看了他一眼,“去东南吗?”   “咋不去啊,这不又闲上了吗?”   “好,我回西山这段时间你们准备一下,所需先从堂里取,不够我回来再给你。”   本命斗志昂扬,“够着呢。”   檀栾一听见要用钱了立马自觉地把九尘塞他袖子里的极品灵石取出来还给他。   九尘拎着袋子在七星堂众人眼前晃了一圈,然后放到本命手里,他便打开拿了一块极品灵石,然后传给下一人。   “啧,财大气粗,财大气粗……”   另一人等他也拿了一块后接过来道,“难得,难得。”   “听说主人还跟林家家奴动手了?”   “这下天字恶奴可只剩七个了,不够分啊。”   “以后咱也去跟他们玩玩儿呗?”   “去就去呗,输了的请吃酒,老三你上次欠的还没请呢!”   “屁,要去闻香楼吃老子哪里请得起!”   “现在请得了,等走的时候路过顺便请了啊。”   “小九你不仗义啊,上次不是为了救你我能被那山贼头头砍一刀?”   “你才多管闲事,我就等他走过来射他,你他娘的趴我脑袋上,我什么都看不见还射什么射!”   “………………”   檀栾听这群风姿神采各异的人叽叽喳喳,莫名觉得很亲切。   传完一圈少了十块极品灵石,本命重新把钱袋子递还给檀栾。   “???”   九尘笑道,“谢谢都不说啊?”   “多谢主人!”   拱手方向却是对着檀栾。   自是不可能弄错。   檀栾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愈发觉得这袋子烫手。   “这是你的钱……”   九尘把他抱在腿上,“给你的就是你的。”   “我不要……”   “我给你的聘礼都不要吗?”   什么时候的事?   九尘满意地看着他紧紧把袋子捏在手里,低头亲亲他,“我要走了,等我回来,有事就找他 们。”   “主人放心,我们会保护好……主人……主母?额……这……”   檀栾自问没有为他们做过什么,当不起主人这个称呼。   “叫我檀栾就行了。”   本命笑道,“檀栾不是竹子的另一个说法嘛,那就叫主子得了。”   ————————————————————————   本命他们要准备在东南趁乱开设七星堂的事情,北地交接也有很多琐事要留心,以免给将来留下隐患,很忙。   但还是每天都抽出一个人来带着檀栾在北地主城映雪城游玩,过了三天檀栾也明白过来了,立马不让陪了,保证自己会万事小心,让他们专心做事。   本命给他留了七星堂求助的烟花,又坚决派了从影盟出来的老七偷偷跟着他,以免发生什么意外。   老七在暗处盯着这个跟了主子四天的人,觉得有点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见他朝主子吃饭的酒楼去了,便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天色近晚,华灯初上,在屋檐下形成一片阴影,恰是老七藏身之处。   檀栾转了一天把这一片好吃的都尝了个遍,想着等九尘回来拉他去吃。   他正在长个子,虽然吃了一天的小食,到了吃饭的点还是饿了。   看着这家酒楼小是小,但食客往来不绝,心想饭食也许有什么独到之处,就欣然跟着人流走了进去。放眼一看大堂全都坐得满满当当的,正准备换一家吃正好楼上一处厢房喊了结账。   他仗着身子灵活长得纤细当先挤了上去,周围人见他长得好又脸上带笑,虽很调皮狡猾却也确有歉意,便也哄笑着不与他生气着恼。   但林晟得到的待遇可就不一样了。他长得也好,问题是盛气凌人、理所当然的样子让人看了就想揍,心说是哪家不积德才生了这倒霉孩子,这惹人嫌的……但看他衣着讲究,宝剑未出鞘便有三分杀意也没敢当面骂出来,只是着实嫌弃地瞪了好几眼,觉得略倒胃口。   檀栾对林家、檀家的人都没什么好感,个人恩怨不说,对他们的作风就很看不上眼。   本来吃得高高兴兴地,这家的牛肉凉片煮得烂而不散、香气四溢,牛筋也软滑可口,想着九尘爱喝酒,一定会很喜欢。心里正甜甜蜜蜜的,听见脚步声一抬头就看见林晟不怀好意地看着自己。   其实林晟也并没有不怀好意,只是见他吃得开心,小脸小嘴的两边脸却塞得鼓鼓得,一动一动实在太可爱……所以不小心露出了点野心。   “师弟,下面没位子了,我可以跟你一起吗?”   檀栾有点担心他会不会给自己下1毒……刚要拒绝,林晟已经叫小二来点菜了。   檀栾不爱浪费,便默默地把菜盘子都扒拉到自己这边护着,一边很谨慎地盯着他,一边很努力地吃。   林晟为了摆阔点了满满一桌子菜,还嫌弃这家桌子太小、菜品太少不足以显示他的财大气粗,但其实檀栾更嫌弃他了。   点这么一桌菜猪都吃不完,这种德行不知道一天都要倒掉多少东西,活着简直就是浪费粮食。   林晟是故意要引檀栾跟他说话的。   “师弟,你帮我吃一点好不好,这么多菜我自己一人吃不完的,那就浪费了呀。”   “吃不完你还点这么多。”   “没办法呀,我太饿了,看着什么都想吃,一不小心就点多了。还好你在,可以帮我吃一些,我的罪孽才没那么深。我也知道这样不好,可总是贪食,若有人在旁边像你一样时常提醒我几句,我也不至于这样……”   说着摆出一副自责又伤怀的样子,好像从来没人教他这些道理,没人关心他一样。   然而檀栾根本不理他,林晟这点演戏的功夫连檀家的人都不如。   林晟见惯用的手段失效,知道不是火候不够就是方法不对了,之前檀栾跟他搭话语气略带指责,是生气了吧?   “师弟,我知道你一向看不上我。也正常,第一次明明是表弟主动招惹你,我却只知护着他而没来得及问清事实真相。第二次更是为你求情而被关禁闭,若非如此你又何必受那些苦。第三次看着你被那么多食人花藤蔓追更是心急如焚,挣脱后我第一时间就御剑去找你了,可是不知道你跑到哪个方向了……内力耗光补充了一点就去追你,一直这样,可总是迟一步,总是要被别人捷足先登!”   “林家昌盛已久,自家人出了事自是着急上火,做事也不免失了几分余地。我并不是要辩驳什么,说来说去都是我们的错,我身为林家子孙,你厌恶我也是正常……”   “可我从未想过害你,我虽然有心改善家风,奈何现在也暂时还做不了主。不过总是要有个开头,这十亿灵石,便当我代家里向你赔罪的吧。不求你原谅,只求你别再恼我。”   檀栾吃完了留到最后才舍得吃的那块牛肉,手边递上来一块看起来就很贵的手绢,檀栾看了一眼,心想那手绢上莫不是有毒?   默默从怀里小心取出叠得好好的天蚕丝绢来擦了擦嘴,又珍惜地叠好放回去,起身要走。   突然觉得自己这样很没礼貌,怎么说也是同门,而且确实没有害过自己,不管是真心是假意还是说清楚的好,毕竟万一人家真是来道歉的呢?也省得他以后再来烦自己。   “林师兄,堂里还有很多没座位的人,你吃不完可以叫他们上来帮你吃,都是江湖人你又没动筷,他们应该不会嫌弃的。至于这石头,我用不着,如果你想做好事的话就捐出去吧。我也没恼 你,你以后不用记在心上了。”   说完也不等林晟反应,背起瑶琴,从袋子里拿出锭银子来方便等会付账,这就要走。   然而林晟坐在门口,檀栾怎么都得经过他才出得去,他这就是早有准备了。   檀栾刚背对着他就被他一把拉到了怀里,琴在背上,他本就纤细拼力气根本拼不过林晟,见他低头要来亲自己,琴弦又一时弄不出来,反手往头上一抽握住九尘离开前送给他的簪子就狠狠往他身上扎去。   檀栾头发多,九尘特意把簪子设计得插入头发后轻轻一拔就会弹出几道小钩子来帮忙固定,而要拿下来时就要按一按玉龙口中的珠子。   就这么一下,林晟的背上就开了一个大口,伤不重,关键是,异常疼……   “嗷”地一声就把怀里的美人丢到了地上,檀栾退到窗口把琴抽出来手指按在弦上对着他,想着要是打不过就破窗而逃。   林晟反手一摸就是一片湿,拿到眼前看了看,被那鲜血映得眼睛都红了。   “呵,师弟你也太狠了吧?”   狠?扎死你都不狠。   林晟手杵在桌边自己笑了起来。   “师弟呀,你真傻……”   “爱你的,你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只是想亲吻你一下你就这样伤我……骗你的,你痴心绝对理智全无,还为他守身如玉。”   “你以为他救你是喜欢你吗?”   “他是不是从来没有让你摸过他啊?”   “你想要的时候他是不是很冷淡啊?”   “是不是直到现在你都不懂男人和男人也是可以交1合的啊?”   “若是真的爱你,又怎么可能忍得住不要你?”   “呵,我忘了,他不是不想,而是根本不行!所以才利用你!”   “如果娶了女人,日子久了,没有孩子,别人自然会知晓他于1房2事3无能。”   “可如果换了你……两个男人本来就不会有孩子,你们从未洞房过也不会有人知道……他七星堂主不能1人道的事情也就永远不会传出去了!”   “不然……”   “你以为他为什么要救你,为什么不嫌弃你瘸了,为什么要一直追着你?”   “就是因为他要利用你啊!他的秘密不能让别人知道!”   “他救了你你自然要感恩戴德、以身相许,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   要厢房的人本来就是图个安静,檀栾之前的人把窗子关上了,老七在屋檐下高难度地转了半天,每间关着窗子的都要听一会儿直到里面人发出声音了才知道不是檀栾。   刚刚转过来另一面找就看见檀栾自己破开窗子跳下来跑远了,酒楼老板骂骂咧咧地指着地上的破窗户骂娘。   追上去的时候看见跟踪他们的那人站在窗户边神色不明,肩头倒是已经被血迹给染红了,老七略略放心了一点,反正只要主子不吃亏就行了。   檀栾跑着跑着脚步慢了下来。   为了隐瞒隐疾而救他……   为了利用他而对他好……   狗屁!   九尘为了救他连命都可以不要,要利用凭九尘的条件随便招招手就有一堆愿意贴上去,用得着这么处心积虑么?   可是。   无1能?   九尘的确没让他摸过,和九尘在一起的每一刻他都会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可是九尘似乎没有。   三年前的事情九尘不提他也不好问,无法确定。   如果真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这一切似乎就很好解释了。   檀栾决定趁他不在悄悄去调查一下。   去哪里问呢?   本命他们肯定不行,他要帮九尘瞒住秘密。   医馆?有点不好意思,而且已经关门了。   什么地方可以问这种问题,又可以不用不好意思,而且还是晚上营业的呢?   所以当檀栾被老1鸨迎进了映雪城最出名的青1楼、南1馆结合体的时候,老七整个人都是崩溃的。   默默地放出了求救的烟花,这事儿他已经没招儿了。   所有人赶到的时候,看见老七呆滞地望着雪月楼的招牌和门口热情撒花的低等娼1妓……   “主子呢?”   老七咽了口口水,指指,“进去了。”   “什么?!”   突然老七的表情像是见了鬼一样,喉头发出一声闷哼。   “又怎么了?!”   他看见林晟也进去了。   等老七把事情都说了一遍,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跟他一模一样。   本命艰难地问,“谁进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九推推身边的大汉,“老三你去,你有经验。”   “凭什么啊!要是随便看见点什么我还要不要命啦?”   老大出声了,“老三还要请客不能死,老二你去。”   “我干!这话是当老大的该说的吗?”老二拼命地用树枝戳土。   老四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立马先发制人,“老五你不是耳朵好吗,你去听听看啊。”   老五比较高冷,“听什么,听他们用什么姿势还是听他们做了几次。”   本命看向剩下的三个人。   “我不去!!!”   “你们都不去难道要我这个小处1男去吗?!”作扭捏状。   在众人争论不休的时候某处亮起一道烟花……   “!!!!!!!!!!”   “主人怎么就回来了!”   “怎么办!他问我们在哪儿!回不回答!”   本命放出一道烟花如实禀报……   “我们先想想等主人过来要怎么跟他说吧……”   一回头,人已经全都溜了。 第21章 第21章 误会   檀栾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脂粉盒子里,然后有无数只手把他当元宵一样滚来滚去。   突然,一锭金晃晃的大元宝出现在一只高举着的、白皙纤长的手臂掌中。   “诶哟,这位小公子真是客气诶!小公子你喜欢男的女的呀?”   檀栾想了想,这种事情还是问男的好。   “男的。”   “那您是要在上头儿呢还是下边儿呀?”   什么上面下面?九尘倒是经常把他放腿上坐着。   “上面的。”   那老鸨懵了一瞬间,然后立马脸上又堆满了笑,没问题没问题!您先等着,马上就给您送来嘞。   奇了怪了,老娘居然会看走眼?这小屁孩一看就是下面的料啊,啧啧。不过她也管不着这么多,有钱拿就行。   “那个谁,请青旻去服侍这位小公子,本就今儿定了给他破1身的。人儿可是足足地给了银子的,长得也顶好,便宜他了。”   青冥进来后看见是个年岁相仿的清俊少年,不由呆了呆,转身掩门的那一刻却已经把所有自己的心思藏在了不为人知的地方。   老鸨鲁是鲁,但手里的商品却的确培养得好。   青冥见檀栾有些紧张心虚,便不忙着主动凑上去,反是坐下给他倒了杯茶。   “公子喝杯茶吧,这是上等的雪露茶,楼里昨儿早上才去山上采来的,今儿刚晒好,可甜了。”   檀栾伸手去接,青旻便顺势握住他的手坐到了他身上。   “!!!”   做这行当被粗鲁对待也是正常,他被1龟2公3调4教5的时候更是没少吃苦,所以摔到地上也没什么不悦的反应。   谁知眼前却伸过一张琴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你不要这样,我只是想问你几句话。”   青旻柔柔笑着扶着他递过来的琴站起来,自觉坐到了檀栾对面。   “公子想问什么,青旻知无不言。”   “我,我只是想知道什么是‘于房1事1无能’‘不能1人道’?”   青旻有些吃惊,这么好看善良的小公子难道身体有问题吗?但还是如实而清楚地回答。   “房1事也就是行房,享鱼水之欢。而在此事上无能,自然就是那活儿不行,硬不起来,或者硬起来了却不持久,没法子坚持到泄。又或者是很难有、甚至根本没有交1合的欲望……而‘不能1人道’,是说阉1人没了那活儿自然也就没办法行那事了。   ”   “其实说的总体也就是一件事,不能行房。”   连带着把房里所有的事都给他说了一遍。   青旻担忧地看着檀栾,“公子你……”   见檀栾并没有歇斯底里、咬牙切齿便知道不是他的问题了。   满面忧色,那大概是公子所爱之人吧……   没有厌恶、反感,却只是心疼、担心,还为了对方来这种地方询问。   流落于此,此生再不必奢望什么。只好将他人幸福、世间真情珍藏于心,于苦痛之时拿出稍解 愁绪。即便早已自身难保、陷落尘世沼泽,他却依旧想帮帮别人。   “其实即便不能交合也是能幸福、快乐的。”   见檀栾一副很想知道的表情也不为难他等他自己问。   “用心入情的亲吻、耳边厮摩的低喃、时轻时重的抚摸。”抬眼温和地看了看檀栾,“那处极 敏1感,用唇舌慰藉是所有男人都喜欢的事情。即便实在没有反应,也能体会到你一副苦心,又怎么不快乐?”   “公子,柜子里有图册,兴许可以帮到你。青旻无用,就不打扰公子了,祝公子与所爱之人心心相印、同心同德。”   退出去后心情依旧久久不能平复,暗笑自己真是冲动。   可人要是没点冲动那就成木偶了。   刚走入回廊就听见老1鸨的惊叫,“诶,这位公子,您身上这伤就别行这事儿了吧!”   不然出了人命她还做不做生意了。   “怎么!我有的是钱!钱!钱!拿着!给你也不要是吧!啊?!不要有得是人要!”   把自个儿乾坤袋里的金银之物都一把把拿着乱丢,灵石倒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给留在里面了。毕竟一颗下品灵石就值一两银子了。他又特意只装了那十亿灵石,十块极品,一块一个五进五出带园林的复合型大宅子!   老鸨是又惊又喜又怕,这公子怕是受什么刺激了吧,别是疯了。   疯了好,疯了好啊!   这才边腹诽边抓紧捡银子呢,就被林晟给抓着衣领提起来,老娘要完!   “给我叫个倌儿来,要干净的!干净的!懂不?”   干净的……最近北地不断有船靠岸来了好多人,听说是从北海回来的,她这里干净的就剩青旻 了啊……刚刚还给送进去了……心想着这么会儿,那小公子看着就是个生手,要么还是好好说道说道给他换一个吧。身边这位爷惹不起啊……   谁知突然就看见青旻自己出来了,只当是檀栾事到临头怂了,直呼老天保佑、万事大吉!   指着青旻就嚷嚷,“他!他是干净的,雏儿!”   林晟立马把她丢到地上,抓着青旻的手就把他往回廊拐进去。   等到青旻被他抓着拖到尽头的屋子前,林晟一脚踢开门把他推进去。   青旻本来还怕连累屋里的小公子,抬头看见桌前空空如也时心也放了下来。   林晟把门按紧后拽着他的长发将他拉了起来,自己坐到椅子上,拿起杯子来看了看,见是七分 满便仰头一口喝下,然后把被子砸到了房间角落。   另一只手一把将青旻的头按到了自己两1腿间:“舔!”   檀栾刚拿出册子心情忐忑地要翻开,结果就听见吵吵嚷嚷的声音,还越来越近,条件反应就把 册子往怀里一塞然后翻到了房梁上藏起来。   见进来的人居然是林晟,还这么粗鲁地对待一个少年!   偷偷地从梁上倒吊下来,手里拿着琴弦准备给他来一下狠的。   青旻看见他的动作趁林晟砸杯子连忙朝他摇了摇头,然后灵巧地解开林晟的腰带将那物掏出便 含了下去,林晟闭着眼高高仰起头叫唤了一声。   檀栾连忙重新躲回了梁上。   他不明白那少年为什么要阻止他,但听见林晟发出这种声音他也没办法再好好倒吊在梁上了。   青旻的活儿龟1公教出来的,只含了一会儿林晟便自己按着他的头抽1插起来,然后全部射进了他嘴里,还逼他一分不剩全吞了下去。   青旻跪趴在地上干呕,林晟暴虐之心更甚。   撕开他裤子的同时也在那柔嫩的臀1瓣上留下了几道伤口,双手1掰开青旻的臀1瓣便一口气冲 了进去,自己疼得“嘶”了一声,可看见那剥皮鸡蛋白中央的几点红又激动了起来,熟练地前后摇摆起腰臀来。   房间里响起密集的“啪啪”声和青旻因后1庭撕裂后还在被不停凌1虐的惨叫哭喊。   但是他不能求饶,客人来买1春,他就得受着,这是他的命,只是命不好。   如果是……是小公子就好了……他已经喊不出来了,跪不住侧倒在了地上,却还努力挤出一个笑,朝檀栾微微摇头。   林晟说人家无1能,他自个儿半盏茶都没有就泄了,看着那倌儿后1庭红红白白的心情舒适了不少。花了那么多银子总不能用一次算了,翻过青旻来逼着他又给自己含了好一会儿,觉着在地上 怎么也有点不舒服,便把他抱到床上把他两1腿折起压到两边再度狠狠抽1插起来。   如此几番床已经污了,嫌弃地看着一片狼藉的床和人,整整衣服便吆喝着等在门外的老鸨帮他换了个房睡觉。   青旻看着床前眼睛通红的少年,费力地跟他说了声:“快——走——”   ————————————————————   然而等檀栾趁着没人从正厅走出去的时候等待他的就是另一场暴风雨。   他被九尘带着飞回宅子直接丢到了温泉里。   从水里出来的下一刻又被抓着按在泉边用来倚靠休息的巨大圆石上。   九尘回来的时候到处找了他一遍,点亮了所有的灯火,可是没看到最想见的人。   现在檀栾清楚地看见了他脸上的愤怒失望和已经变成竖瞳的双眼。   他这是当龙的凶性上来了。   檀栾身上的衣服都被他撕了个碎,看到那本男1风图册时瞳孔更是直接眯成了一条线,拿着书 在檀栾面前晃了晃狠狠地砸到了远处地上。   没有吻、没有抚摸、没有一句话,拳头带手臂般的沉重硕1大抵住了他的脆弱。   檀栾很怕,他刚刚清清楚楚看了一遭交1合是怎么一回事儿,知道九尘要对他做什么。也亲眼 看见青旻的后1庭被摧残成什么样子,他觉得九尘这样的,他也许会死……   但他没有挣扎,手安静地放在胸前握着九尘再次系在他腰带上,后来又被他挂到了胸前的玉佩。   熟悉的气息靠近,他渴望已久的亲吻再度降下。   九尘跟林晟最大的不同就是再生气暴怒,他也不会做到最后一步,他,不会伤害檀栾。   “哥”,檀栾哭着搂住了他的脖子,靠在他结实的肩膀上。   九尘依旧很生气,却还是一边重重呼着恶气翻着白眼,一边轻拍他的背和脑袋。   “还哭?我还没问你怎么一回事你就给我哭?”   哭得更凶了。   也就骂不下去了。   叹了几百口气。   “好了好了,吓到了,不哭了。”   “呜呜呜……”   “我不好,可也没真把你怎么着不是吗?”   小脸稀里哗啦,抬起来哽咽着说,“我,我没做坏事,你不要,不要生气。”   刚刚九尘已经看过了,他身上根本没有什么痕迹,不然也不能这么容易就饶了他。   其实看他这小样子别说是没做过什么了,就算真做过又能拿他怎么样呢?檀栾很少撒娇,一撒 娇效果好极了,九尘脸上威严的表情都快绷不住了。   虎声虎气,“那你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百思不得其解,“还是跟林晟那家伙一前一后进去的,一进去就待了这么久。”   檀栾有点不敢说,如果九尘真得病了,说出来秘密被戳穿不知道会不会尴尬恼怒……   “我可以先摸摸你吗?”很小心地试探。   摸什么?脸、身上?那檀栾肯定不至于低着脑袋不敢看自己。   等了会儿,一个没答,一个没动。   你倒是摸啊!   九尘拉着他的手覆到自己的命1根上,恶声恶气,“摸就好好摸,两只手。”   檀栾不知道怎么伺候人,说摸就真的是玩儿似的摸,九尘忍得额上青筋都爆出来了,险险没把 这只毫不自觉的小猫咪连皮带骨拆了吃到腹中。   摸了很久,有点爱不释手。   手感太好了。   烫,比泉水都热,硬,而且越来越硬了,沉甸甸的活物。   去他的不行。   九尘觉得自己到忍耐到极限了,胸膛喘得跟风箱似的,眼睛不断在人龙之间闪烁转换。   一把抓住那两只调皮懵懂的小手。   闭着气苦苦忍耐着问,“现在可以说了吧?”   听着檀栾叽里咕噜地把事情从头到尾一字不漏地说了一遍后……   “呵,那我告诉你,其实还有一种叫阳1痿,怎么弄都射不出来,怕了吗?”   居然敢怀疑你男人不行,不能真上证明只能吓吓他出口恶气了。   谁知檀栾一点儿都不在乎,搂着他的脖子咕噜咕噜道,“不能射就不能射咯,反正我们又不生宝宝。”   这次是真的绷不住了,被他逗得笑了出来,怎么忍都忍不住。   掐掐他的小脸,“你呀!”动作看似凶狠,力道却轻如鸿毛。   把他抱出温泉用毛巾好好擦了擦,穿上衣服,塞了块干毛巾到两人中间,抱着他往来处腾跃而 去。   “把头发擦擦干,不然要着凉了。”   一切误会都化作了丝丝粘稠的甜蜜。   ——————————————————————   到了后径直往楼上去,“在哪儿?”,檀栾拉着他的两根手指急急忙忙往青旻所在去。   进去后青旻居然还躺在床上,根本没人来帮他看伤。   九尘有点火大,叫檀栾给他喂了颗止痛的药,用被子把他一裹背在了自己背上。   进了回廊看见老1鸨急急忙忙、慌里慌张在找什么。   檀栾气她不把青旻当人看,伤这么重都不给医治的,想起了自己在檀府的时候。他出去本来是 想找本命他们帮忙,谁知道直接就撞九尘怀里了,耽搁了这么一遭,害青旻多受了好多罪。   “你怎么都不给人治伤的!”   老鸨记得他,见他质问自己心说有你什么事儿啊,但她自然不会表现在脸上,眼睛隐晦地翻了 下看见了自己的商品被人家背在了背上,刚要拉扯心说这人怎么长这么高。   正眼一看。   帅得跟仙人似的,不必打扮已有九分贵气,她眼睛何等老辣,这气质可不是人能有、能学、能 效仿的。也就不那么急了,连檀栾的质问也给了几分面子。   “哟,可不是妈妈我不疼青旻啊!还不是那位爷,说要睡觉喝了点酒又吵着要干净的人儿,在 屋里摔东西呢,闹得鸡飞狗跳的,哪儿还有工夫来管青旻。”   九尘想了想。   “老板娘,我要给背上这位赎身。”   老鸨听见要赎身,有点儿不高兴,青旻可是她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以后还指着他给楼里赚银 子呢!但九尘一看就不差钱,眼睛一转,把他拉到了后院里。   “这位爷,青旻可是我们楼里顶好的,琴棋书画、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知情达意……”   九尘皱了皱眉。   “别废话。”   “一千两!黄金!”其实青旻是她一两银子买来的,楼里培养的体系早成,教会他这么多东西 说来说去也没花上几个钱。看人都直接背背上了,也没必要再得罪人,抓紧时机不砍白不砍。   九尘笑着看了她一眼,老鸨觉得这人的眼睛像是可以看透人心。   可还是把银票放在了石桌上。   “一万两。收好了。”   老鸨难以置信世界上居然有这样的冤大头,被砍不还价不说还给十倍,怕别是个傻子哟!欢天 喜地地塞到胸脯里,还拍了拍,笑得跟朵牡丹花儿似的。   “爷儿,您等一会儿,我这就给你把青旻公子的卖身契拿来嘿。”   “等等。”   老鸨有点怕他要反悔,“爷还有什么吩咐?”   “有点事想请老板娘帮个忙,不白帮。”   老鸨来精神了。   “这样,那人不是吵着要干净的么,你去找几个又老又丑、很久都没有生意的去把他给我上了。”   老鸨吓得身子往下一蹲,   “爷,这不合适吧,我们这做生意的……”   九尘笑得自信,“楼里不缺药吧,把他迷了,告诉他是他自己喝醉了吵着要的,左拥右抱抓着就不放你也没法子不是吗?”   老鸨又抖了抖,九尘慢慢转过头来盯着她,脸上笑容一点点转成狠辣。   “还是说……老板娘你想亲自上?”   老鸨脸上抽搐笑不像笑,哭不像哭,头跟手绢一样摇得飞快。   九尘又往桌上放了一堆跟刚才数额一样的银票。   “我给你六十声的时间,你叫得来几个,我给你几张,把他们的卖身契也一起拿来。”   老鸨看了眼那堆纸,既觉得像是催命符,又像是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转身那刻使劲搓着手绢,“刺啦”一声,主意已定,越走越快,渐渐跑了起来。   九尘看着面前十几二十个年老色衰的妓子、倌儿,满意地朝着他们点了点头。   “爷,二十一个,没有再多了,这是他们和青旻的卖身契,全在这儿了。”   这种货色送人都没人要老鸨也没必要骗人,但九尘还是一张张对了对,然后手中燃起一束冰色火焰就把压迫束缚了他们无数年的卖身契都给烧了。   “麻烦各位了,明早之后就收拾收拾东西哪儿舒服哪儿去吧。”   转身数了二十一张银票,却是一张一张递过去的。   “老板娘,这事儿你要怎么办我管不着,但你必须给我办好咯。”   “是是是……”   “事后趁他爬不起来,把楼里人遣散了。是要转个地儿继续做生意还是隐姓埋名过你的潇洒日子,我也管不着。”   “但是如果……你想拿着银子就跑路,那么你大可以赌一赌,我找不找得到你,又会用什么法子对付你。”   冷汗已经完全浸花了妆。   九尘却背上背着一个,怀里抱着一个飞远了。   本命回来的时候见到处灯火通明,以为那几个没义气的终于舍得回来了,挽起袖子要揍人。结果进去后空空如也,人影儿都没有一个,咬牙切齿变成一脸莫名。   之前被九尘的脸色吓得一身是汗,便想去温泉里洗个澡。   走到近前,看见一本书湿淋淋地躺在卵石小径上,心说这谁书都拿着乱扔,弄湿了也不展开晾一晾。   俯身捡起来甩了甩水,刚翻开第一页想好好擦擦干就像被烫到手一样又丢了老远,恰好丢到池子边。   心跳如打鼓,怕不只是手被烫到了,脸上都红红的。   在原地立了许久,一动不动看着那书。然后转头看看四周没人,又走了过去。   蹲在池边一页接一页快速翻得脸红心跳,看完一遍耳朵尖都臊红了,却无来由一种猥琐的窃 喜,又仔仔细细、津津有味地翻了好几遍,看得书都自己干了。   想了一下,把它摆回原来的姿势,像是从来没人动过一样。   好好地抚了抚书页,突然反应过来还是要放回原来的位置才对!   说起就起。   还没完全起来就不知道碰到了什么,失去平衡直直朝着泉水脸朝下趴了下去。   进水前一刻透过水面他看到自己背后围了一圈人,一个搭着一个,神情由猥琐转为慌乱,与他 自己同出一辙。   “扑通”“扑通”……   十颗饺子全都下了锅。   九尘和檀栾听见温泉那边传来的惊叫声,知道是本命他们都回来了,心里一阵温暖。   两人配合着把青旻小心放到医室床上,檀栾跑去房里把琴拿来擦了擦上面的水就想给青旻医 治。   “等一下,直接让伤口愈合会乱长的,要先缝。”   从自己的玉佩里拿出棉棒递给檀栾让他给青旻咬着,又取出金针、药线、伤药等物轻轻拨开青 旻的腿,檀栾过来帮他按着。   九尘朝他笑了笑,“宝贝别多想,治伤。”   说完就低头认真帮青旻治疗惨不忍睹、血肉模糊的后1庭。   青旻没晕过去,因为太疼了,所以发生的一切他都知道。   伤痕累累地一个人被遗忘在房里的时候,他面上坚强,其实有点悲哀。   有多清醒就有多痛苦恐惧,像是自己一个人孤独地在等死。   有人来了,他以为是龟公老鸨他们,他们肯定会给他治伤,因为还需要他赚钱。   青旻知道自己会被嫌弃、会挨骂,虽然不是他的错。   不会死,却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以后这样的事情还会发生很多次,难免的。   甜甜的,像是糖,他已经很久没吃过糖了。   疼痛突然变得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然后伏在了一个宽阔结实让人安心的背脊上,从来没有人 背过他……   很好闻,很稳,发却披散在另一边肩头,还微湿着。   他听到了梁上那位公子的声音,在责备鸨母,手还帮忙扶在他身上。   青旻无声地哭了。   这种被人护着的感觉,他竟然也能有幸体会到……真是死都值得了。   一千两黄金!他青旻哪里值得了这么多,他只是一个可有可无正好有的小倌儿罢了,但他说不 出话来,也就无法阻止。   谁知事情还没完,他没有因为伤势和失血而晕过去,却在听到那把低沉的嗓子之后说的一切后 头脑晕眩、眼前发黑。   好毒、好狠的招儿!那人恐怕被整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样的心机,比直接砍了那人还可怕得多……   可是这样的人却又会为他们这些低贱之人豪掷千金,还连后路都给他们指明了,不但没有利用 完就丢,甚至还把他这个不相干的人给带回来了,还亲自在给他医治,那种地方……   清越的琴音奏起,是那把貌不惊人的长琴吗……   青旻在温润舒适中进入了梦乡,第一次没有后顾之忧的梦乡。   本命他们从温泉里出来后知道了这事就主动帮忙守着青旻了。   “哥!”   檀栾一把抱住九尘的腰,撒娇!   九尘压着他吻了很久很久,吻到他累得眼睛就要闭上,也吻到檀栾气喘吁吁地靠在他胸前消停 了点儿。   “对不起,今天是我不乖。”   两人侧拥着,抱得很紧。   九尘拍拍他的小脑袋,闭着眼睛,下颚靠在他头顶。   “没事儿,有话说开了就行,阿栾做得也没错……很好……”   “我想你、爱你……”   “但是一路飞回来……有点累……”   “先睡觉……”   余音渐渐隐于静谧温馨的夜,呼吸心跳已经平稳悠长了。   檀栾便乖乖地不吵他。   自己却激动得睡不着。   闻闻他身上的味道,明白了为什么九尘要把他丢到温泉里,是不高兴他身上沾了别人的味道 吧?   控制不住紧了紧环在他腰背上的手臂,亵衣下结实的肌肉传来一阵温热,熟悉的温暖。   又想起温泉里发生的一切,被心爱之人顶住的感觉,和九尘性感的表情。   忍不住在他胸前拱了拱脑袋。   抱着他的手又把他紧了紧,然后掖了掖被子。   檀栾以为是不是把他弄醒了,做贼心虚地装睡了半天,发现九尘只是不自觉的动作……   还环着他翻了一个身。 第22章 第22章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诶,我跟你说,雪月楼让人给烧了!”   “谁不知道啊,那么大的火!”   “什么什么,我前儿个出城去了,是发生什么了?烧了?那里面的人呢?全烧死啦?”   “哪儿啊,一个都没,早跑光了。”   “怎么回事啊?那以后还开不开了。”   “老1鸨都跑路了还开什么。我那老相好,说是老1鸨给了他们遣散费,让他们连夜能跑多远跑多远,连卖身契都还给他们了。”   “诶哟,这谁弄的啊缺德的,以后要找乐子都没地儿去。”   “哪会缺找乐子的地儿啊,先去其他楼凑合下呗。”   “诶,你那相好的没跑啊?”   “哪儿能呐,这不瘾上来了去找她碰见了吗。”   “楼里那么乱还滚着的那些不得吓缩进去啊!哈哈哈!”   “那地方本来就乱,谁知道是出事了啊,还不是滚完出来才提着裤子跟着跑啊。”   “诶,那老鸨总不可能莫名其妙就整这事啊,是得罪了哪家的吗?”   “我跟你们说,我那相好告诉我的……那林家,东南那个……你们知道的嘛,他家不是正倒霉着么……他家有个拜在青府的孙子,那心可大了,都这时候了还跑去寻欢作乐。那银子洒的一把把的啊,多少人见着了。闹了嚷了半天,败了不少人的兴,抓到谁就逼着人家服侍他。吃了几口酒,连楼里最丑最老的那几个都不放过了,啧,也真是厉害,老子服气。”   “然后呢然后呢,怎么就烧楼了,他烧的?”   “他起都起不来烧什么啊,玩儿大了,后头都烂啦。”   “能浪成这样我也是佩服。”   “可不是吗,老鸨见事儿大了,林家什么人啊,无理都能硬说三分的主!这不就连夜跑了吗, 还不是怕被报复啊!”   “还好那鸨儿聪明啊,这不楼都给烧了吗,要是人在指不定要被怎么折磨呢,怕是活活烧死都算小的!”   “那姓林的自个儿要玩又拿钱砸人,谁敢得罪他,结果玩大了又搞得人家得自觉跑路,现在连 我们都遭殃,这叫什么事儿啊!”   “什么事儿?有钱有势呗,能咋地,还不是只能忍。只好笑自个儿把自个儿作践成这样,牛!”   “活该!咋不连前面也给玩儿废了呐,省得生些祸害,一代传一代。”   “嘿诶,这话可不能说,嘘!”   “不说就不说嘛……我只希望楼里那些快点儿跑,千万别给逮住了。”   “应该跑得掉的,那姓林的在楼里趴了两天才被人发现,有关无关的人都早跑远了。随便找个 地儿躲一段时间,再落个户,反正他们本来也没户口。嗨,都是些苦命人啊,这次说不定还能得 点好。”   “嗨唉,不说这事了,东南咋样了啊现在?”   “哎哎哎,这个我知道,我前儿个去了中州,那边赏金楼分部又贴榜啦……”   ——————————————————————   檀栾一路叽里咕噜地跟九尘说哪哪哪的东西好吃,拉着他吃了一路小食后突然反应过来——九 尘在北地连宅子、七星堂都有,又怎么会不知道哪里有好吃的呢……   觉得自己很傻,很搞笑……   九尘本来故意往后坠着点重量让他拉得有点费劲,这才好玩。   感觉到往前拽自己的力量越来越小,他便自己个儿主动跟上去了。   “怎么啦?”   “我好笨啊,你肯定早就吃过了。”   可可怜怜的小样子。   三年过去,小家伙已经长成俊秀美青年啦,可还是那么孩子气。大街上说抱就抱怕伤他自尊,便只能俯身凑到他面前。   “没有吃过,只有阿栾会记挂着我,吃到好吃的就想着带我来吃。”   “要吃牛肉,带我去好不好,宝贝媳妇儿?”   檀栾侧低下脸,小声埋怨,“你又不亲我,还老这样子逗我。”   九尘果然是吃过的,自己就牵着檀栾往他说过的那家酒楼走去,还熟门熟路地上楼要了个包 厢。点完菜后把檀栾按到腿上裹着好好亲了一顿。   秀色可餐,菜还没上就已经饱了。   “怎么样?宝贝媳妇儿?”   檀栾一口啃上了他的侧颈,九尘哈哈笑着仰头任他啃。   “嘿嘿,大哥二哥,没想到中州人也这么奔放的啊,这大庭广众两个男人也能抱着亲得这么销 魂。”   他们对面的包厢里坐着三人,居中一人坐如洪钟气势颇丰,高鼻深目斧形眉,一身黑衣很给人 威慑感。旁边两人服饰与他一样,均是开襟立领、金钩铁挂、腰上缠鞭,五官也颇为深刻,应是 异国人。   “中州一向男风盛行,不奇怪,有钱有势的人家豢养的男宠几岁的都有。差点的南馆里,一两银子就任你挑了。”   “不不不,你看他们那么恩爱,怕是夫妻吧?或者是道侣?看着倒还蛮养眼的。”   黄金丸子一盘就三个,一人尝一个,最后那个被九尘夹到了檀栾碗里。檀栾又用筷子把它夹成两半,分了一半给九尘。   正你侬我侬,面前就砸下一坛酒,拍得桌子抖三抖。   “贪狼!”   那男人哈哈笑着过来拥抱许久不见的好兄弟,檀栾被夹在两人中间挤得气都喘不过来了!   九尘忙着保护檀栾失了先机也被他勒得几欲吐血。   “你个、龟1儿子!连老子、媳妇儿都敢抱!”   贪狼自顾自坐了下来,恍若落了一座山。倒不是胖,而是气势太足。   “手感不错,难怪吃饭也要抱在身上啊?”   “滚你的,你就是嫉妒。”   其他两人也跟了过来,一冷一热,一沉稳一顽皮,都毫不客气坐了下来。   “大哥,你们认识啊!”   “哈哈,前儿个要去北海救的不就这家伙。”   “二弟呼延鹏、三弟呼延狐。这是西山天枢峰峰主,云九尘,也是我的好兄弟。要不是他不计前嫌慷慨相助,我也没命从虎山出来,更不能把你们从虎族手里要回来了。”   “多谢云兄弟大恩!你要是不嫌弃,以后我们就是好兄弟了!”   呼延鹏虽没说话,却也同呼延狐一样摆出了右手握拳锤击胸口心脏所在的姿势。   九尘以西原特有的习俗还礼,肃穆砸了两下,意思是愿为生死之交。   “喝酒喝酒,对了,这是我爱人,一生一世独一份儿的。”   西原西山邻近,习俗也有相近之处,比如说对配偶的态度就是一样的——无论之前如何浪荡, 婚后便只能对妻子一心一意,如果有不忠的行为是要被丢到狼窝里活活分食的。   别人听来也许只当浓情蜜意一时笑谈,而真正知道的人却是一凛,他们并不是说着玩玩,逗谁开心的。   九尘说爱人,是因为还没成亲。说一生一世,就是一定会成亲。   檀栾看着他们主动笑了笑,“我叫檀栾,呼延哥哥你们好。”   好漂亮的紫眼睛!呼延狐太想扑过去捏捏他的脸了。然而这是不行滴,他可不想被群狼分食。   “你好呀,哥哥有把匕首切肉刮皮可好用了,送给你。”   呼延鹏也拿出了同样一把柄刃极薄的匕首,“防身。”   檀栾看了看九尘,呼延狐嚷嚷了,“诶,我们是给你,你看他做什么?可不能这样啊。”   呼延鹏也提醒他,“西原西山风俗一致,男人要听妻的话。”   九尘眼见檀栾的眼睛唰地亮了起来,闪着他从来没见过的诡异的光,干咳两声,把匕首抓过来一边一把藏到了他鞋里。   “这鞋不方便,明儿让老九带我们去做几双可以藏东西的。”   檀栾有点不好意思,人家送他东西他却没什么好送的,唯一值钱的就是九尘给他的极品灵石,可是送钱又有点怪怪的。   呼延鹏见他一直在袖子里摸来摸去找东西,明白他这是害羞了。   “我们没有送礼回礼的习俗,是喜欢你才送的,你收下我们就会很开心。”   九尘把他的小手拔1出来,“都是自家人用不着客气什么。”   “贪狼的鞭子就是我给炼的,到现在都没给钱呢。”   贪狼喷了一口酒,“还要给钱?这兄弟还做不做了?”   笑声震天楼下大堂里的人都听到了。   ——————————————————————   “诶,楼上什么人啊,这豪气云天的。”   “什么人?!西山天枢峰峰主你都不认识,咋混的啊!”   “哎我又没见过他怎么认识啊,这话说得!”   “人儿还是七星堂主人呢!你没领过七星堂送的铁剑、回灵丹、夕颜露?快去领,每个人可以领一次的,都值十来万灵石了。”   那人脸色赧然,“早领过了,是不知道他长啥样所以不认识嘛……”   “诶哟,小兄弟诶,咱可走点儿心,你这非得见过才认识是整不成的啊……九华青莲碧玉扣、峦山云纹白衣翩、紫裳银饰小竹篓,还有和尚的大光头我就不说了,哪个不是辨认门派身份的标志啊。”   “拿青府来说,都是靠数莲花的花瓣来辨别等级的。剑修,青莲作冠,剑柄上也有。琴修,额间玉坠,还有瑶琴上也刻着。普通的就不说了,这四瓣金丹,八瓣长老,九瓣掌门,总得认识吧?”   “西山数云彩朵数,虫谷数竹篓子的个数,和尚数脑袋上的戒疤。”   “至于楼上那位,我看得清清楚楚,九云隐龙冠那就是西山七峰峰主之一了。”   “多谢兄台指点,我记住了。”   “好说好说,再说现在江湖上都知道七星堂主跟个俊秀的青府琴修在一起了,两人形影不离的,好认得很。”   “听说那琴修还是木灵体?”   “是啊!而且就前儿个青府里又出了个木灵体了,你们知道吗?”   “听说是林家的旁系子孙?”   “真是狗屎运。”   “不不不,知道林家在青府那事吧,偷药不成反诬人家下1毒,结果被峰主狠狠收拾了一顿那事儿。关键是,新出的这木灵体就是偷了药那个!紫眼睛和那叫檀梓潼的,都吃了七星堂主人的对丹,那什么……红颜枯骨!然后就都木灵体了!”   “不是,是吃了‘红颜’,谁没事去吃毒1药啊,所以只是吃了‘红颜’就木灵体了。”   “可惜那林天奇早化婴了,不然可以等他结丹看看是不是木灵体验证一下。要真是因为红颜,那喂他还不如喂狗呢!”   “听说这丹药还可以救命!林天奇成骷髅都能给救回来!就不知道还有没有存货。”   “哇……聚宝楼一年一度的拍卖会又要开始了,不知道他会不会拿去卖啊,这得拍出怎样个天价来啊。”   “反正普通人是买不起咯,唉。不过他卖得多少我都没意见,他都在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人身上花了多少钱了,战后首当其冲的西北又有哪家没受过他的恩惠呢?现在七星堂还越开越多,一年一人五十两听起来不怎么,可他是真的说到做到,有多少人需要他就给多少人。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断过。”   “所以七星堂所在之地人口都只会越来越多,本来活不下去了却因它活下来的,别的州郡慕名迁移而来的……”   “我是真的服气,拿钱去风月场包楼算什么,有本事多做点好事啊。”   “所谓四大世家,自个儿花钱如流水,互相吹捧赞美,对别人一个子儿都要掰成两个,还得对他感恩戴德。”   “而西山、七星堂这种做了这么大的事还一句话不说的,才叫真男人啊……”   “当为我辈楷模。”   “来,干杯!江湖路远,幸得北斗,既可遥望指路,亦时刻伴你我左右!”   ————————————————————————   九尘跟贪狼他们喝得醉醺醺的互相拉着扯着就回了云府,一路高歌逗笑一路人,一回府青旻他们就迎了出来。   “这是怎么了,喝这么多?”   “喝高兴了。”   老二、老三、老八一人扛走了一个,被扛在背上了还不停咕哝着。   “没醉……老子、还能喝!”   檀栾跟青旻笑着摇摇头,想扶着九尘回房间却被他一手一个搂着腰就提了起来,身体跟地面平行,像是飞起来一样。然后把青旻放下,檀栾倒是夹得好好的,自己就走回了房。   青旻见他醉是醉还能认人,路也走得稳稳的就没再跟上去了。   回了房檀栾想让他把自己放下,去弄点解酒的茶,谁知被他大手一掐,握着腰就举高了。   那人掐着他在半空转了转,瓮声瓮气地,“这腰怎么就这么细呢……?”   又把他放到床上顺势压在他胯上,用一只手量了量,拿到眼前看了看,又放下去按着。   “一只手就按住了,嘿嘿嘿嘿嘿嘿嘿……”   嘿着嘿着就倒了下去,砸在檀栾旁边。   檀栾心疼地转过他的头来看了看,发现没磕着哪儿就把他的鞋脱了,让他躺舒服点,自己去医 室里找醒酒的药草。   抬着药茶回来看见被子掀到了一旁,鞋子还在,人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转头到处找。   跟着丢了一路的衣裳到了温泉,看见那人披散着发双手搭在池边,仰头闭眼,好不享受。热气 蒸腾,衬得那雪肤黑发愈发迷人,上古神祇般的面容也愈发夺人呼吸了。   檀栾帮他把衣裳收拾好叠在一旁,自己的也叠得整整齐齐挨着他的。   才刚刚靠近就被九尘抓到了怀里,“哈!看我捉到一条小泥鳅!”   把他手里的毛巾抢过来扔到一边,抱着檀栾就是一顿猛亲。   “我想想怎么吃……”帮他把湿透的发别在耳后。   “清蒸!”亲了一阵。   “红烧!”又亲了一阵。   “黄焖!”亲到了檀栾胸前粉粉的两点茱萸上,檀栾浑身一抖呻1吟一声下边就站了起来。   九尘手在他身上乱摸自然就摸到了。   凑近紧盯着他的眼睛,牙齿在他唇上轻咬。   “我想到要怎么吃了……”   檀栾手腕一凉,两只透明的冰环将他的双手固定在了池边。   脚腕再一凉,双腿被九尘打开折起,然后固定在了温泉里的石椅上。   仿佛下一刻真的要被开膛破腹吃进肚子里。   “哥……你要做什么……”   两人高挺的鼻尖互相厮摩,热切的呼吸吐在彼此唇上,九尘却偏偏不吻上去。   好一阵,那人轻笑一声,挠得人心里酥麻了一阵。   “我要吃泥鳅呀……”   这一下沉,檀栾便如坠云端。   身体大开,某处被比泉水还要炙热、湿润的口腔包裹住,灵活柔软的舌头不断舔舐、缠绕,每 一个动作都那么清晰,让他疯狂。   “不要……”   “啊、嗯……哈……”   推拒声越来越小,化为甜腻而急促的喘息。   九尘在水下听不见他的声音,只愈发肆意而小心地逗弄嘴里的小家伙。   沿着侧面来回摇动着舌尖由下而上细细舔舐一遍,再用舌面在顶部来回抚弄,舌尖滑过铃1口便轻钻一下,再含入口中吮一吮。   只这么一轮,檀栾便哭了出来。   “呜……”咬住了嘴唇,却经受不住一阵高过一阵、毫不停歇的眩晕,再度惊喘呼叫了起 来,腰杆扭得跟水蛇似的。   被紧紧傅在池壁上,又能逃得到哪里呢?   “啊!”   脆1弱被完完全全地紧紧包裹住了,不断被吞吐挤压着,每次抵达云端顶部时都能感觉到柔软的唇瓣轻叩在自己小腹上,是怎么一回事儿不必多说。   如此一想小肚子便抽搐得厉害,偏偏那人动作还越来越快,越发要忍感觉越明显,还没反应过 来就哭叫着泄在了那人嘴里,像是把魂都射了出去。   九尘把真气收回,在檀栾瘫软滑进水里前搂住了他,轻轻在他脸上啄吻,眉间眼里都是笑意。   檀栾躺在他胸前红着小脸,眼神迷1离地看着他。   “哥……”   “……你没醉么?”   九尘轻抚着手上瘦削的肩背帮他顺呼吸。   “醉了呀,现在还醉着呢。”   主动承认醉的人肯定没醉,嚷着自己没醉的才是真醉。   九尘没用内力抵御酒力,却还是喝倒了西原的三个王。   还趁机戏弄了一下自己害羞的小媳妇儿。   “你坏死了。”   雪白胸肌上唯一的那点红近在咫尺,一口叼住!   “别,别,别咬!”九尘被他逗得想笑。   又扯了两下,还舔了舔。   九尘捏着他的脸肉吓唬他,却看见檀栾越舔越认真,是真的想跟他继续下去。   俯身舔吻他的耳朵,“宝贝儿,我也想,贼想!但是我发1情了,不能做的。”   小家伙把脑袋埋到了自己胸前,这是委屈了。   九尘抱着他坐在椅子上,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这么想要呀?”   原以为檀栾会害羞,谁知他却是抬起头慢慢地说,“想要”,说着眼角就流下一滴泪来。   心疼得不行,但是不可以……上一次,檀栾不知道的时候,那浸湿了床单的鲜血。若不是灵珠引动精1关,他真的会忍不住活活把檀栾做1死在床上。   而且,血蛊,他不想檀栾的身上因为他受伤而凭白出现一道红,他更不想对他来说不致命的伤 却轻而易举就夺去了檀栾的命。   “帮你摸摸好不好?”   “不要。”   说着就挣开九尘自己爬了上去,身子都不擦穿起衣服就回了房。   九尘想帮他擦擦头发也被他挡开了。   躺在床上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小家伙,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瘦瘦小小、孤孤单单的,好可怜 啊,可是他不敢过去,檀栾生气了。   猫咪生气了是很难哄的。   等了很久,估摸着檀栾睡着了这才悄悄摸过去帮他擦干头发,看见他脸上的泪痕时心都要碎了。   檀栾感觉到头发被人轻轻揉搓着,然后眼角落下了羽毛轻触般的吻,眼泪便淌得更凶了。   九尘把他搂在怀里,檀栾翻过身来钻到他怀里大哭起来,哭了好一阵用绝望而肯定的语气 说,“你不喜欢我。”   林晟说过:“若是真的爱你,又怎么可能忍得住不要你?”   他一点儿也不愿意听那狗屁人的狗屁话,但是有的话的确是对的……   九尘不是无1能,只是不喜欢他。   深呼吸了一下,把檀栾抱起来坐着,俯身抽出他鞋子里的匕首,拉起两人左手衣袖,在檀栾手上划了很重的一刀。   明明划的是檀栾的手,却仿佛隔山打牛全作用在了九尘手上。他自己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口子, 九尘在上面抹了几滴夕颜露就不见了。而九尘手上流下的鲜血却已经染红了整个袖口。   九尘把手抬到他眼前,摇头轻声说,“没有再喜欢的了。”   “黑熊的力量顶多相当于元婴期的修士,它踩你的那一脚,我帮你挡了七成,可你依旧伤成那样。”   “要了你,血蛊就升级成为了同心蛊,以后你我伤势共同承担。与我斗的是洞虚期、渡劫期、甚至多次渡劫的人,我伤一次,你就得死。”   “你死,我就得死。”   “阿栾,我不怕死,但是我爱你。”   看着睡着了都要死死抓着自己的小家伙,仿佛生怕自己下一刻就会消散在空气中一样。   傻东西。   檀栾好像被刺激到了,抓着他要给他缝伤口时九尘逗他,“会不会缝啊,可别把我缝成破抹布了,咱还指着这手挣钱养媳妇儿呢。”   如果檀栾正常着,他会有点羞,瞪九尘一眼继续好好地、温柔地、轻巧地、体贴地给缝。   然而实际上却是咬着嘴唇悄无声息就又哭了起来……   之后就像只受惊的小白兔一样呆呆的、癫狂的、神经质的,一刻都不愿意放开九尘,抱在怀里 了还要一只手抱着自己另一只手紧紧拽着自己的衣襟。   这到底是怎么了?   九尘想了一晚上也没想通。   第二天天未明檀栾就猛地浑身一震惊醒过来,粗喘着到处找他,九尘赶紧吻住他他才慢慢消停下来。   “阿栾你到底怎么了?”   “跟我说……乖。”   檀栾问他,“哥,是不是你死了我也不会死。”   九尘微微勾了勾嘴角,帮他捋捋头发,“是啊,以后哥会保护好你的,谁想杀你除非踏着我的 尸体过去。”   抓在自己衣襟上的手紧了紧,   “那是不是,你死了我也不会知道,只以为是运气不好还没遇见你。”   这是在说过去三年的事情了。   “我以为是我体质好,却不知道所有的伤痛都是你在帮我受着,如果我受得伤太重,把你害死了,都永远不会知道,哥……”   眼瞅着又要哭,赶紧吻住!   “阿栾……你忘了我是什么啦?没那么容易死的。我身体比人好,说白了就是皮厚,没那么容易伤着。就算是重伤了一变成龙身那点儿伤就不算什么了。再再再倒霉,连龙身都受不了了,龙血树也会保护好我的,顶多打回原形从一条小蚯蚓练起罢了。真的死不了!”   “我唯一的软肋就是你,要是你被谁一下就给结果了,那我也就呜呼哀哉了。否则你假设的一切都是不存在的。”   “以后我要光明正大守在你身边,去哪儿都带着你,一刻也不分开,谁来打我们你就躲我背后藏着,给我治伤。要是咱俩联手都打不过,那死就死咯,一起死,谁还没个死的时候啊,嗯?”   “……嗯。”   红着眼,“以后我会小心不要受伤,也会努力修炼,早点有能力和你共同分担。”   九尘亲亲他的额头,“这才乖嘛!”   “还有啊,一下子说我不行,一下子又说我不喜欢你,下次再胡思乱想之前记得先想想这两次的事情,不然我有得是办法收拾你!”   还来不及问要怎么收拾就被挠痒痒挠得满床滚,滚到床边又被逮回来继续狠挠。   这口气总得出掉不是么。   滚着滚着就抱着亲了起来,唇分,檀栾双手搂在九尘脖子上。   “哥哥,你说你发1情啦……”   “是啊。”   “那不就是要交1配吗?”   “是要交1配,问题是你这小身板受得住吗?”   檀栾一惊,“要用龙1身交1配吗?!”,想起比惊鸿一瞥那比自己身体还大的……   九尘笑得捂着肚子滚到了一边。   侧过身子来玩着檀栾的头发好好给他讲。   “龙性本1淫,这是事实。被喜欢的人有意无意一勾引呐就会发情。”   檀栾红了红脸,眼睛却亮亮的。   “时间不定,这次回去这么快就是因为本来就在发1情期,要取龙元也方便多了。我在船上炼好了定心丹,回去云谷想着你睡了个觉,第二天炼好了再来丹。然后就直接一路飞回来了。”   朝着檀栾不停飞媚眼,“檀公子,请问你愿意给一条美丽可爱威武不凡的龙龙压吗?”   檀栾蹭了蹭他抚摸自己脸颊的大手,笑着答了声“愿意”。九尘觉得昔日偷看他一眼就脸红、 一见他胸膛就流鼻血的小纯情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有点……   淡淡的忧伤吗……   并不是!   某个部位在不停叫嚣着压倒他,要进去,要摩擦!   但是不行。   “发1情期精关紧闭,要一天一夜才能泄出来。”   咕噜。   九尘笑了笑,突然把头凑了过去,“阿栾,林晟的那儿多大啊?”   “这么长。”   “软着的时候啊?”   “不是。”   某些人嗤之以鼻,“嘁,就这么点儿还把青旻伤成那样,废物。”   檀栾突然心里有点不爽,“哥!你昨晚上搂青旻腰了,你没醉你还搂他!”   “哦?秋后算账啊,那我也跟你算算。杨翌江什么的我就不说了。岐山那次,伤成那样了你还 把红颜让给海绥安?跟林晟又怎么回事?玄武肚子里你跟林晟发生什么了,什么追不追、求不求情、救不救的?还有啊,你见他进来跟你一桌干嘛不提脚就走,还不小心被他偷袭抱了一下?还还有啊,雪月楼里,青旻摸你手了吧?坐你腿上了吧?教你东西了吧?你目睹林晟的‘雄1风’了吧……”   说不下去了,小家伙居然学自己用嘴巴堵人。   砸砸嘴,“不错,学得很好,以后只准跟我学,有不懂的尽管来请教为夫。若是为夫也不懂,那就一起探讨探讨。”   相对而笑。   “行了行了,我错了,檀小猫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次咯。”   合十作揖的样子跟颜琴羽养的那条大白狗狗一样。檀栾其实也没生他气,他也知道男人喝多了 本来就鲁一点,而且也只搂了一下就放开了。九尘一向心好,只是看青旻年纪小没人疼才这样的。不过还是要防微杜渐呀。   “那你以后不能乱碰别人了哦,不然我要生气的哦,生气会抹脖子的哦,那你也得遭殃的哦。”   “遵命!遵命!遵命!”   “不过我跟你说,青旻以后是在上面的人,我跟他根本不可能发生什么。”   雪月楼的老鸨就问过檀栾什么上面下面,“怎么分?”   九尘想起了他跟老鸨说自己是上面的,闷笑了一阵。   “我就是上面的,你就是下面的。当然,阿栾要是以后想换换,想尝试一下我也是愿意的。”   “不想。”   “不想我更高兴,省得我违背本性。那天我拿药给青旻,然后看见本命在给他把尿!笑死我了 我跟你说。青旻是下面不能动又不是手伤了,别个都是直接把尿壶递给他自己弄,就这个傻小子。”   檀栾也笑了起来,“我也发现本命对他挺好的,买吃的还会特意带一份给他。”   “是啊,他们俩肯定有戏。青旻的本性是保护者,从宁愿自己吃苦也要护着你,阻止你下来就 看出来了。如果能选,他一定会活出本色的。而且下面的比较爱嫉妒,我看他就挺粗神经的。”   檀栾打了他一下,九尘大笑。   “我决定给他们创造点机会,让本命当他师父,能不能发生点什么就看他们自己的了。”   檀栾叹了口气,“青旻命挺苦的,跟我年龄差不多,我有你疼着护着,他却什么都没有。”   九尘把他抱在怀里,“没有人保护就自己强大起来啊。我整了林晟,林家现在火烧眉毛只能烧楼解恨。但是等他们闲下来了肯定就要彻查这件事。本来即便抓到人了,也不知道我们的真实身 份。但只要以后一见到青旻跟我们在一起就能猜出事情真相。不过即便青旻不跟着我们,林晟清醒前见的最后一人是他,肯定会到处找他的。一旦被找到也不会有什么好。”   沉吟了一会儿,   “青旻陷入困局我们俩都有责任,所以既要保护好他,也要尽快把他训练起来。一旦他成长起来,也没什么好怕的了,说不定还能为自己报仇,亲手整整林晟那家伙。不过还是得看他自己的意愿。”   檀栾点点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他这一夜尽做些噩梦了,根本没睡好。   九尘扯扯被子,“睡吧。”   “你陪着我。”已经缩到了他怀里。   “好。” 第23章 第23章 为媳妇插兄弟两刀   午饭是青旻做的,其实他也不会什么厨艺,青1楼里哪里会教这个啊。但他见偌大一个七星堂里一群大老爷们儿连个做饭的都没有,就自己尝试着弄了,谁知做出来味道还不错。   “青旻,伤好些了吗?”   在云府里待了三天,虽然所有人都亲如一家,但九尘就是有这种本领能让别人一眼就看出他才是真正说话的人,却也不会因此惧怕他。   青旻心中一凛,知道九尘醉翁之意不在酒,是要把自己打发出去了吗……他也知道自己是个大麻烦,能不把他杀了灭口就不错了。   “禀云爷,青旻的伤已经好了。”只是不知道拿那些线怎么办。   九尘笑了一下,“你叫阿栾小公子,阿栾叫我哥哥,怎么我就成了爷爷辈的呢?”   青旻也忍不住笑了笑,青1楼、南1馆里的人都是这样捧别人的,叫惯了。九尘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奈何浑身天生带来的气势和那份从容不迫的气度实在不能让人把他当乳臭未干的小子看。   见他放松了不少,九尘接道,“青旻,那人是林家长孙,颇受林家器重。你受我的累得罪了 他,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人各有志,如果你想隐姓埋名过安稳的日子,我可以给你安排,这 是我跟阿栾欠你的,你也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但如果你愿意留下与我们并肩战斗,不说仗剑走天涯,除尽江湖恶,怎么也能力所能及做一些心中真正想做的事情。一切选择在你自己。”   除了贪狼几个不明所以的,其它几人虽未开口影响他自己抉择,眼神却分明写着“留下来吧”。   “可是青旻什么都不会,什么忙都帮不上啊。”便是这样,很多时候,真有自知之明的人反而命苦,倒是那些自以为是的自私之人心安理得活得滋润。   贪狼也开口了,“不会可以学嘛,会说会动会想不就行了,再说你不还会煮饭嘛,味道还成 啊。”嚼了块红烧牛肉,这味对他口味。   本命眼睛里是比他人还要分明的高兴,高声宣布,“好了好了,就这样吧,青旻是咱的小十,咱以后都是一家人了,风雨同舟,荣辱与共,来来来喝口汤意思意思。”   碗筷是本命青旻一起收拾的,其他人都撑瘫在原地当大爷,檀栾也去帮忙。   “檀公子……”   “叫名字就好了嘛,咱俩都一样大的,我也是叫你名字啊。”   “……檀栾,那些线怎么办啊,我不敢乱弄。”   檀栾想了想,什么线?   “哦!那些是药线,慢慢会自己化掉的,现在还在上面就是为了防止你刚刚伤好一时忘形,提醒你要小心保养。不用管它们,真断了的话也就化了。”   “谢谢你们救了我。”   “哎呀,刚起来你不就谢过了嘛,说到底你还不是被我害的,那我也要跟你说对不起咯,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分割线————————————   九尘笑着摇了摇头,板着贪狼的肩膀出去跟他说话,“兄弟,有个事儿跟你说。”   “说。”   “你身上的皮子连着毛给我一块儿呗,我要给媳妇儿做新衣裳。”   贪狼:“我干!”这是典型的为了媳妇儿插自己兄弟两刀啊。   “我……靠嗷……敢情不是长你身上的你不疼是吧?”   九尘戳戳他,“别这么小气嘛,又不是不会长啦,阿鹏阿狐都给了见面礼了,就你这抠门儿 的。”   “什么抠门儿,我他娘的命都不要来救你了。这次南下也是来买东西的,身上除了钱还是钱,你会缺钱啊!”   “啧,你就说给不给,不给老子自己动手拿了啊!”   修真者的攻击对于普通人来说往往是毁天灭地的,所有主城都严令修真之人因为与别人私斗而伤及无辜百姓,否则就会被所有修真势力组建而成的执法队追杀。   所以九尘跟贪狼打了一路也只是在比划招式而没用上内力罡气,直到打进了映月雪山,某一次翻滚之后,一条如雪圣洁、美丽神异的银龙盘起身体与一只体生双翼、威风凛凛的白虎对峙片 刻,又呼啸着往对方扑了过去。   名叫贪狼,实为白虎。   明明没下雪,半空中却因他们的龙腾虎吼而纷纷扬扬荡起了雪花。   九尘飞快地转了两圈,一个借力摆尾就把同样体型的白虎扫飞出去,“砰”的一声砸在山上,引起一阵小雪崩,将它埋在了下边。   未及得意,白虎便从银龙下方的雪里扑了出来,把它压在地上啃了好几嘴,爪子也不闲着,嘶拉拉努力地在龙身坚硬的鳞片上刨。   九尘被他抓咬得痒,嘲笑道,“兄弟儿,你这不行啊,是乳牙跟小爪子还没换啊?”   “吼!”白虎恼羞成怒,咬着他的尾巴就拼命转起圈来,转得自己都快晕了才松开了牙齿,自个儿也倒在地上眼冒金星。   银龙晕头转向地飞了出去,砸掉了某一处山顶,又引起一场更大的雪崩。   摔在另一头山麓雪原上跟条死蛇一样瘫着,四爪不停扑腾,可就是晕得站不起来,好不容易爬起来了,还踉踉跄跄倒了好几次。   白虎再度从雪里钻出来,追到了山头上,感觉脑袋上凉凉的,不高兴地甩了甩,顺便驱散了那一点残留的晕眩,抬起一爪按在山顶上,得意地“嗷——”了一声。   银龙看不惯他那嘚瑟的样子,张牙舞爪地冲了过去。   白虎扑棱扑棱翅膀闪到了天上,神龙天生可以御空,九尘见他上当便笑眯了龙眼扭着龙身追了上去,仗着身体长唰唰唰地把白虎裹成个粽子,礼尚往来把他勒得晕乎乎地再狠狠地把它往下方 砸去,如高空坠石,白虎把雪地砸出一个非常深的大坑。   九尘哼着小曲儿在半空扭来扭曲,等了半天都不见他上来,担心是不是伤着了,连忙下来谨慎地往洞里一瞥。   下一刻就被扑到地上,白虎倒压着它在拔一片龙鳞。   “吼哦!”   “嗷嗷嗷!”   银龙也撕开了白虎屁股上的一块皮。   “数三声一起松口!”   贪狼修的是外功不能传音,嘴里又叼着东西,含糊地“唔”了一声当回答。   “三、二、一!”   “吼哦——!!!”   “嗷哦——!!!”   松是松了,咬在嘴里的还有放开的道理?   都默契地从对方身上撕下了一样战利品。   白虎跟银龙都疼得小心避开伤口在雪上不停滚,滚了好一会儿才缓下来,一动不敢动,一个盘成一盘,另一个缩成一团。   都蜷着爪子,嘴里低声嗷嗷着。   “嗷嗷嗷,小奶狗!”   逞口舌之利不如抓紧时机再咬一口,贪狼再一咬它尾巴尖儿!   九尘把尾巴从他嘴里抽出来,拍拍他毛茸茸的大脑袋,气哼哼地问,“你拔我鳞片做什么!”   贪狼变回人身,梗着脑袋说,“给我未来的媳妇儿做衣服!”   九尘被他逗乐了,变回人身指着他大笑不止,谁都知道他光棍儿一根。   “你笑什么!早晚会有的,到时候还不是得你帮我炼,哈哈哈!”   想了想要帮别个炼制从自己身上血淋淋拔下来的一部分,莫名有点心塞。   抖了抖手里的一大张白虎皮,“哼,我明天就能把你的皮炼成灵宝!”   两人都是光溜溜的,冷风吹来抖三抖,“有衣裳不,给一件。”   “没,玉佩都不知道被雪埋哪儿去了,我自个儿还光着呢,不过我有虎皮,诶嘿嘿……”   青天白日的,两人虽然身材傲人,也不能没脸没皮地在街上裸1奔。况且两人还都是有头有脸的名人,实在做不出这种事情。只能互相靠着躲在贪狼刚刚砸出来的大坑里瑟瑟发抖,等天黑光线不那么明亮了再回去。   龙鳞顶在头上挡风,虎皮拢在身上取暖。   ————————————分割线————————————   贪狼指责道,“你瞅瞅,你瞅瞅,我就拔你一块鳞片,你撕了我多大的皮???”   这不,严严实实地裹着两人还嫌多。   九尘大骂,“我身上就八十一块鳞片,还才!再说你还喝我血了呢,我那可是宝血!”   “好像你没有趁机吃我肉一样!”   “得,亏得这辈子也就这么个媳妇儿,要是多来几次真是……”   贪狼也觉得挺有道理,反正谁也不亏。   打了一架,也知道这几年彼此有没有进步了,互相学习一下,九尘给他讲在玄武肚子里的事 情。   “玄武没了……?”同是九龙之下的四神兽,白虎很难过。   九尘摇摇头,慢慢从口中吐出龙珠来,白色的龙珠照亮了整个大坑,中央有一条玄青色的小蛇静静蜷缩着,似在冬眠。   “这!”   “玄青之前给了我一缕神魂,既是你的兄弟,我又怎么可能不救他……”   兄弟之间是用不着说谢的,贪狼重重地拥抱了一下九尘。   “你牺牲了什么?”   九尘笑了笑,“没什么,百年之寿而已。”   说来容易,却是一个人最珍贵生命的十分之一,况且他早就把寿命分了一半给檀栾了,如此一来他自己只剩下不足四百年的寿数。   但是这些事情他不会跟任何人说。   只会自己一个人担着,早日渡劫,才有新的生机。   学外功的不像内功有明确寿命限制,他们前期苦不堪言,修炼所得也不如修内功的明显。却有一个修内功者难以企及的好处,一旦修炼出罡气,便能不断滋养身体,使其能够越活越久。只有在力量积累到内功渡劫期的程度才会引来天雷考验。   中州甚至各国权贵大部分修的都是外功,就是为了尽量活得久一点。   因此,贪狼对寿命也没多大敏感度,也就没发现好兄弟的苦衷。   “你这龙珠好像有点虚啊?”他只觉得跟他的内丹有点不一样。   “是投影,本体被我给媳妇儿了,人儿还给炼成水木双灵了,厉害吧。”   又来虐狗,贪狼一扭头,“切。”   九尘收回龙珠,“天黑了,回去吧。”   ————————————分割线————————————   府里众人早就急得火烧眉毛了,两人说着说着就出去了,然后一整天都没露个面。再厉害的人都会有天敌、仇家,由不得他们不担心。   看见他俩回来的样子更是目瞪口呆。   老四比较精明,一眼就看出这遮羞的两样是世上难得的宝物。   “这是……银龙鳞?!白虎皮?!防御性灵器最好的材料啊!”   九尘打个哈哈,“是啊,这不是听贪狼说神兽银龙跟白虎在映月雪山打过一架吗,我俩热血一上脑就约着去寻宝了。本来只是想去看看的,啧啧,谁知真是龙潭虎穴,搞得这么狼狈,东西都丢了。”   贪狼也道,“是啊是啊!要不是咱俩命硬可就回不来了。啧,千辛万苦就得了这两样,还好也算是值得了,值得了。”   老四自然不会信,却也不会追根究底。   倒是知道九尘就是银龙的檀栾和清楚自家大哥得了白虎传承的呼延两兄弟瞳孔都缩成一针尖 了。   檀栾:贪狼手里的是哥的鳞片啊!   呼延两兄弟:九尘手里的是大哥的皮毛啊!   再看看另一方手里的东西,对视几眼,仿佛明白了点什么。   我靠嗷!   身边就藏着这么两只神兽,这俩神兽还出去约架了!   好可惜,什么都没看到,龙争虎斗啊!   怕他俩尴尬,众人都散了,檀栾被九尘拉着留了下来。   “阿栾,弹首曲子吧。”   檀栾点点头,回房拿琴,两人先去温泉里洗洗其他地方。   然后围着毛巾趴在池边圆石上给檀栾帮他们治伤。   仿佛面前趴了一条银龙和一只大白虎,檀栾嘴角微勾,弦音渐起。 第24章 第24章 与子同归   夜渐渐深了,普通人家早已熄灯睡觉,就连东南一向通宵达旦的夜市、舞乐坊、瓦子、酒楼、 茶馆,乃至地下的赌坊也都提早收摊打烊了。   毕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哪儿块地就会钻出一只活尸来。   轻则翻翻白眼、掉掉手脚、流点黑血来吓唬吓唬人。   重,要是正好跟这活尸生前就结了仇的,或是趁他们沉骨北海欺负过他们家人的,那就遭殃咯。   至于怎么个遭殃法,那大可以参考一下从天上掉下来、再被一枪钉到金顶山顶的昊逸王,以及还在床上跟人翻滚着就被一枪从屁1眼子插个透口凉,高举着丢到身后让那近十万活尸分食了的林小公子。   或是那忠心护主将夜阎一剑穿心,却反被他动动筋骨,反手一把就掐掉了脑袋的林一,和那之后红着眼冲上来群而攻之却被他振臂一呼,就被尸山血海吞没了的剩余林家十二地字号家奴。   天昏地暗,活尸大军乌压压地朝林家占了整整一片东城的大宅院汹涌而来,林天奇是被众多客卿供奉抬着撤离林府的,他已经吓傻了。   谁会想到睡个觉起来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发生了什么?   很多人都不明白,被莫名其妙拉上战场的林家军也不明白。   直到面对那十万昔日同胞、手足和从后方稳坐马上缓缓行至阵前、威名赫赫的夜帅的时候,无不痛哭流涕。   活尸无泪无痛,却有情有义,没有不分青红皂白就大打出手。   夜阎至死无反心,如今重新活过了倒是完全不一样。   尸军踏着黎明的光辉化入泥土前,他给了众人一个选择。   要跟着林家、金顶四世家,还是跟着他。   要死,还是要生。   三天后,他等着大家的答案。   林家不夜城变为了幽冥鬼蜮,白日里空无一人,但谁都知道阴影中藏着什么。夜里鬼火飘荡,不是活尸的眼睛就是被他们勾来的魂魄。   第一天,思念了亡子、亡夫、亡父十五年的血亲就来了,哀哭坠日,毫不畏惧地跨进了别人眼中的尸城——那里藏着的,是他们可怜可悲的至亲啊。   可惜生人、死尸终究是阴阳两隔,只能相对而哭、而笑,却不能接触一丝一毫,否则活人难免要受死人阴气侵害。   “阿岷,你看,这是你送我的裙子,一直没机会穿给你看。”   她对面的活尸眼里流下两行黑血,淌到嘴里的时候想起来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子,生怕吓到生前两小无猜的心上人,赶忙要跑。   却被拉住了褴褛的衣袖。   “别,别碰,毒!”   那丫头笑了笑,“我没碰,只是拉着一点点衣服。你要是再跑了让我找不着,我可就要摸你手了。要能变成你这样,更好……”   “你衣服都泡烂了,我给你重新做一件好不好?”   有久别重逢的,自有从别人口中知道了自己的亲人是如何被林狗压榨、剥削、欺凌而死的。他们都是家里的男儿,一个家庭,失了顶梁柱,留下来的孤儿寡母老弱双亲会被欺负成什么样子,不难想象。   况且他们还是“叛军”,死了也没落个好名声。   别的家庭骄傲迎接英雄归来的时候,他们收到的却是叛军活该葬身大海的嘲讽。   别的家庭有儿郎养家、关怀、护佑,他们却只能靠着自己老得颤抖、纤弱无力的双手努力耕作交税。   别的家庭可以用银子抵消苦役的时候,他们却只能默默忍受许久没吃饱过的肚子传来的绞痛和因体弱老迈而行动迟缓落到身上的鞭子。   从军者为国为民,也为家!可当他们嘶吼,他们的家人,过的又是怎样的日子!   声声鬼哭响彻林府,却被更嘹亮的一声压了下来。   说三天,就三天。   ————————————————————————   他们讲道义,对上不择手段的小人往往落了下乘。   林家用火箭烧了昔日的家园,反正他们有的是办法奴役百姓为他们再建一座。   尸体怕火,幸好夜阎他们不怕,他们本来就是死在海里的,水火不侵。   但是活人怕啊,刚刚团聚的亲朋一跑出去就被林天奇派人抓了起来,林家人有恃无恐,再度换上了从容的面孔。   “夜阎,你通敌叛族、自食恶果。现在非但不思悔改,反而纠结叛军余孽再起风波。我真后悔当年求昊天君恩赦了尔等亲属,如今养虎为患!我也给你一个选择,是带着叛军自我了结呢,还是等我结果了尔等帮凶,再一个个收拾你们!”   “若尔等知错自戕,或许我能够求昊天君第二次也不说定。”   “你们死,还是他们死?”   恨不得冲过去将这老狗撕成碎片!但是自己的亲人还在他们手里当肉盾。   “阿岷!”   “不要哭!我不后悔!”   喊完便自己撞到了押着她的士兵刀口上,那士兵看着自己刀锋上的鲜血和断线纸鸢般跌落在地的女子,不知道自己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名叫阿岷的活尸发出的声音。   听者落泪,闻者伤心。   “儿子,为娘的一直为你骄傲!”   “夫君,切莫踌躇!”   “爹,替我报仇!”   所有人都没想到他们会这样毫不犹豫地去撞刀口,只因这些人没有亲身体会过他们所受的痛 苦,活着的,死过的,这一生都太过艰辛了。   看着呼啸而来的尸军,林天奇大吼一声,“上!”   然后自己带着亲信跑了……   ————————————————————————   临走前还命人烧掉了尸军亲属的尸体,他怕了,怕这尸军人数再翻几倍。   尸军士气刚到顶峰又攀上另一个顶峰,林家军倒是一跌再跌。   最终尸军人数还是又翻了一倍,因为他们打不死,打散了还能自个儿慢慢拼起来。不会伤,不会痛,生前会的一切现在都会,还又无师自通了勾魂、驭尸、招魂等本事。   不过林天奇还是跑了。因为他们忙着去抢救亲人的尸体。   林天奇觉得自己绷不住了,想起长孙是青府剑堂大弟子,便想凭他的面子去请青府帮忙。毕竟青府是正道顶梁之柱之一,除魔卫道不是应作己任吗?好好说一说,多出点血,应该是没问题的。   去了,不好意思我们掌门闭关了。那林晟呢?说是大弟子,也顶破天就是个弟子罢了,能叫得动多少人,有多少面子?以往跟随他的不也是看在林家树大好乘凉,如今?呵呵。   檀梓潼,木灵体,谁能帮忙摆平这事就把他嫁给谁?   不好意思,檀梓潼他姓檀不姓林,你做得了主么你。就算做得了,谁爱要要去。为了一个木灵体去挑战尸帅夜阎?还有二十万怎么打都打不死的尸军?拜拜诶您嘞。   好吧。换个办法。   妖魔鬼怪邪祟怕什么?佛啊!古寺高僧慈悲为怀肯定会帮忙的!这邪灵危害人间当然要下山抓鬼啊!   好不容易爬上了金顶山腹九千九百九十九级禁空的台阶。   阿弥陀佛。   林施主,真是对不住,我们方丈和几位高僧结伴云游去了,我们啊,做不了主。   林天奇骂骂咧咧边下山边想其他办法。   最后居然把主意打到了西山头上,不是说那什么峰主能用冰把人冻起来吗,大不了先装个怂,道声歉,或者把檀梓潼交给西山出出气。总之先把他弄下来帮忙,之后再加倍报复回去。   算盘打得是好的。   然而,西山的门儿都找不着。   最后,豁出去了,双管齐下。   一边张贴猎奇榜明码标价万亿灵石请渡劫期大能帮忙。   一边解带去冠到昊天君面前哭诉,哭什么,自然不会是他十五年前做的好事。这种人打死都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而且也不可能,陷害忠良的罪名一承认就是死。   哭得是,“臣无用,带领属下拼死搏杀、不畏牺牲,这才保住了东南一半土地,奈何叛军来势汹汹,臣实在是力不从心啊。”   林天奇凄厉悲切的哭诉过后满殿静寂,昊天君屹立于承乾殿最高处,十二旒无一动摇,宛如山峦撑天立地,尽显天子威仪。   他何尝不知道这老贼是在作戏。   当他昊天君是瞎的吗?   多想趁此机会了结这碍眼的老贼。   但他不能,林家势力盘根错节,不止东南。林家狗急跳墙去投奔敌国就更难对付了,只能先稳着,先关着,先喂着,等找准机会把这老狗连同它生的一群恶狗统统打死。   夜阎?   他正愁林家逐渐做大平衡渐失,来了个西山峰主,又来个尸帅?   很好。   “林家主您先起来吧,夜阎他既然敢于挑战我中州的尊严,就得承担此事带来的后果。”   “唐将军、申屠将军,可愿一战?”   “愿为昊天君分忧。”   ————————————————————————   赶往东南的路上,林天奇不止一次想要添油加醋、挑拨离间,最好能让他们跟夜阎斗个两败俱伤最好。   可惜每次他一凑过去,姓申屠的就五心朝天自顾自入定了,姓唐的臭小子更是直接卧倒打瞌睡。   等他搓着手悻悻地走开两人又坐到了一起烤山鸡吃。   “此行申屠将军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申屠火头上的火鸡花刀翎毛抖了抖,“反正别让这老贼利用了就行。”拔下一把鸡毛,丢在火中。   唐翼想了想,其实他也没什么好办法,但皇帝既然叫到那还不是得顶上,没有说不的余地。   东南这摊子烂事没人想管,油水一多的地方水就深,从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每次都让他们不得安宁。   不是东南的百姓活不下去迁移到他们管辖的地方就是像现在这样,林天奇拉的屎却让他们来擦屁股。   这林天奇完完全全就是一个祸害。   行军途中林天奇又打马凑上来了,避无可避,申屠火便把先机抢了过来。   “林家主,你们东南黑狗多吗?哦不,是东南的西部。”   这是在挖苦他了,东南一大半地都已经不是他林家的了。   林天奇心里暗骂了一声你们申屠家跟夜家军合并后,永远一身黑甲,说黑狗不是你们多么。   嘴上却笑道,“我东南物产丰富、应有尽有,黑狗算什么,要几只杀几只。”   申屠火把朴刀倒插在地上,陷进去一大截,坐下黑马却巍然不动。   “哦,那不知七十万是否杀得。”   申屠军不多不少整整七十万。   林天奇眼里精光闪了闪,申屠家占的五座巨矿他明争暗夺许久了,冷哼一声,“别说七十万,只要有,百万又怎么杀不得?”   眼看着要打起来,唐翼暗骂一声老贼别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插到两人身边阻隔了两人火花四射的眼神交锋。   “申屠将军问黑狗干嘛,我倒是听说黑狗血驱魔,对付夜阎他们也有用吗?”   他把刀□□,动了动腰,黑马便聪明地继续往前走。   “这我倒是不知道,但是可以试一试,既然是林家主的地盘儿,那找狗就不是我们的事了。”   说完就自顾自走远了。   唐翼也点了点头,“我还听说黑狗通灵,林家主找的时候记得好买好劝,要是主人不愿意恐怕黑狗血也不会管用。到时候,我们可就真的没办法了。”   “这申屠家的人脾气也真是……听说前几年在你那儿出了事还上门质问你了?”   是申屠家大小姐来蜀地玩被当地特有的蜕蛇给咬了,险些毁容,却完全没有质问一事,老贼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我原本也不知道,是偶然途径獠郡听那里人传得沸沸扬扬的,听说闹得还挺大?也对,他家本来就脾气直、性格好强,唐将军还是少与他们往来的好。”   唐翼看着他一副搅屎棍的样子,没心思做那狗屎,应付一声“多谢劝告”就往后头去了,说是要察看弩匣有没有安好。   唐、申屠两家知其为人,早已多加防范有时候也不免被他扰乱心绪。如果是不知道他真正面目 的,难免受其挑拨。无声无息便被别人种下龃龉的种子,天长日久慢慢发芽生根,莫名其妙从此陌路,甚至互相成为仇家也不是不可能。   而这,便是林家人的生存之道,损人利己、趁乱发财、别人不好他才好。 第25章 第25章 各自珍重,江湖再见   “你们先行动身,我们稍后就来。东南现在乱是乱,却也给七星堂设立减少了许多阻力。一切小心,万事以你们自己的安危为重,事不可为就不要勉强,机会总会有,兄弟难再得。”   本命一众颔首,“主人、主子也保重。”   “兄弟,咱也走了啊,我先去金顶占个好位置,等你来了也方便点儿。”   “多谢云兄弟赠鞭之情。”呼延鹏、狐两兄弟的鞭子材料与贪狼一样,都是北海凶兽深海蛟龙的龙筋做的,可就是阵布置得傻了点儿。   九尘用冰蓝之火把人家的火印给直接抹了,那两杆中品灵器立马变成了普通人驱牛赶羊的普通鞭子。   要是原制者诹林看到能被气死,他花了三年时间,万般小心才在上面挤了又挤、插了又插刻上所会的一千余阵,这俩六品灵器已经是他这百余年来的经典之作了。也没少拿着跟人家吹牛,毕竟真的不容易。   丹火要金丹期以后才有,长是长在修者体内,却根本不听话。   要使用就得花大量真气作燃料、作饲料哄着它,这才暂时赏脸帮你炼炼器。   刻阵就是要用丹火灼烧器胚,在器胚表层、里面留下痕迹,不懂的人看起来就是“诶呀妈呀,这剑身都裂开了还能要吗”,然而这就是炼器的第二个步骤。   刻完一个阵就用淬火剂填满缝隙,使阵法威能更甚,也做加固之用,如此往复。就像叠罗汉,最里面铺满就得一层层叠上去,稍微不慎就如冰山裂痕般引起连锁反应——罗汉滚得满地,器胚碎裂,炼器失败!   阵少了不够厉害,阵多了劳心劳力,所以这第二步是炼器最关键的部分。既决定了灵器的威力,也决定了灵器的品级。   品级,要在第三步启灵后才知晓。必须用器师的血液来唤醒辛辛苦苦练就的灵器,滴血的位置由器师自己判断,必须要是器胚、阵法、器灵的共同心脏所在,否则就无法将其唤醒,也就没有特殊功能。只有被唤醒了器灵,有诸如:五行之力、雷电、重力、摄魂、吸血、汲灵、变幻大小、千钧等特殊功能的才有光华,才是合格的灵器。   如何使三者心脏在同一位置?这就得看第一步的器胚塑造得合不合理、第二步阵势排列得好不好、能不能与第三步的可能唤醒的器灵相呼应了。   蛟龙筋从凶兽身上弄下来时有多大就是多大,这给诹林炼器无形中增加了难度。第一,他只能根据龙筋原本的大小来塑胚。第二,蛟龙筋本来就是坚硬与弹性结合的极致,要刻阵就更不容易了。第三,蛟、龙、蛇等这种形状的生物,说是兽,其实还不是爬虫,心脏位置都大抵在七寸。得,连布阵都不能自由发挥了。   权衡一番,他当然不会说自己练不出灵器来,便只能拼了老命地往里边塞阵,把所学千余阵法都给塞了进去。妄想可以用阵多来补足无灵的缺点,开天辟地炼出第一件没有灵也能是极品的灵器。   真是想当然。   摒弃杂念,山不过来,我就过去。   与其费劲地去“拼”,不如沿着心脏所在“长”。   一九作根,是为骨骼;三九作基,是为脏腑;五九作脉,根基已定;七九作络,延绵全身;九九赋灵,连通往复。   器已铮铮,呼之欲出。   龙心人身,上古血脉。与其赋灵,不若唤灵。   启!   天雷阵阵,在同一片上空响了两轮,这是一连练出了两柄灵器了。   双蛟之灵在空中腾挪游乐了好一会儿,似在庆贺自己的重生。   蔚为壮观。   消息立马通过各大主城里的告示牌传了出去。   后来九尘又帮青旻、本命做了一对青剑、赤剑,是用黑山双生金妖藤做的。   水生木,但是火克木,他给忘了。   结果启得的灵被折腾一番后变得蔫蔫的,仿佛急需什么滋养一下,缠缠绵绵就自个儿绕到了一起……   这天象着实有点让人尴尬。   明明是两把上品灵器,这次却只有一次天象。   很明显,这是“对剑”,给夫妻用的。   送给两人的时候,这两个小年轻那脸红的,也不知道是激动感恩还是害羞赧然。   “应该的,各自珍重,江湖再见。”   从映月雪山回来第二天九尘就闭关了,贪狼倒是念着两人的玉佩,自个儿跑去雪山变回虎身又给刨了出来。   两人为了一块闹了好一会儿后,贪狼才边走边把扔回给九尘,挥挥手走远了。   ————————————————————————   “阿栾,来。”   玉面含笑、双臂大张、微微俯身,只等小猫咪扑上来了。   檀栾依恋地趴在他温暖的怀里被他轻轻摇晃着,他已经半个多月没见到九尘了。   “阿栾,你身上怎么有奶香味?”   檀栾搂着他蹭蹭脸,舒服安心得想睡,“呼延狐哥哥说我跟青旻在长身体,去买了只母牛来给我们挤牛奶喝。”   傍晚晚风正凉爽,九尘便抱着檀栾坐在廊下看晚霞。   “他自己挤的?!”   檀栾点点头,九尘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贪狼这小三弟可真够可爱的。   摸摸他的头,“也是我粗心了,我们西北就有不少奶牛,我都不知道弄点牛奶给你尝尝。”   再关心也没法面面俱到,九尘已经很好了,檀栾只是摇了摇头。   “阿栾,我听江湖上的兄弟都叫你长琴。”   檀栾脸红了红,是因为他出师之后在江湖游历时,用的依旧是那把琴身较长的普通瑶琴,连灵器都不是。他想着反正凑合凑合也能用,就没有换琴身短点的膝琴,也没有换堪称灵器中最贵的治疗膝琴灵器。   因青府琴堂弟子学成的少,连带着琴也物以稀为贵起来,琴又本就是高雅之物,灵器更贵。   他是艺高人胆大,要是换了别人用他这破琴,别说连曲了,发出一道治疗声波都难。灵器之所以冠以“灵”字,就是因为可以让使用者更好地发挥灵气的效果。品级越高的灵器增幅效果就越好,这也是普天之下的水灵体只有九尘一人可以发出至寒剑气的原因——他用的是本命龙元化成的冰剑,可堪神器。   “阿栾是很喜欢这把琴吗?”有点纳罕,这黑不溜秋也没光泽的,不好看啊。用那更不必说了,富家子女学琴的只要稍微讲究一点儿都不会用这种。别说拿来当武器了。   檀栾被九尘一脸不理解的目光看得更害羞了,有一种自己吃穿用度配不上九尘气度身份的自卑感。   “对不起……”   “是之前没钱买。后来有了怕你哪里要用到,不想乱花,想存起来。”   “我,我怕你哪年生意不好发不起钱了会有人反过来恨你、骂你。要真到了那时候我也可以帮你顶一顶。”   简直是个可爱的小笨蛋。   檀栾刚说完就被吻住了,带着圣洁西山冰雪气息的粉色舌头温柔地伸了过来,耐心温缓地舔舐他口腔里的每一处,引起他一阵阵的战栗。   唇分,九尘总是喜欢与他抵着额头轻声低喃。   “没有对不起。”   “你这样全心全意为我着想,是我这几十万年修来的福气。”   “可我养得起你,所求的也不过是你开开心心、快快乐乐。你从小就太懂事,懂事得让我心疼,我不怕你任性,只怕你什么心思都藏着,不与我说。”   “这些年,我早早就做了甩手掌柜了。可七星堂依旧能好好运转下去,你知道为什么吗?”   “很多时候,只需要一个开头,沉寂隐忍的种子便能破土而出,长成参天大树。”   “以后挣了钱呀,都交给阿栾,阿栾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送人就送人。都听你的。”   相对而笑蹭蹭鼻子,怀里抱着一个,手里牵着一头黑白相间的奶牛就上了路。   在他们离开□□院大阵将这片静谧自动封存起来,防火防盗防尘。   ————————————————————————   “哥,你牵着这头牛干嘛啊。”   “把它关在宅子里要饿死了,把它送给村里人家。”   炊烟袅袅,正是吃饭的时候,出去放牛放羊的娃子都嘻嘻哈哈打闹着回来了,经过九尘他们的时候指着他俩捂着肚子笑得在草地上滚来滚去。   倒不是笑他穿得体面却牵着只牛,而且还是奶牛。   而是九尘出关后顺手换了件黑袍,檀栾穿着青白相间的青府门派服饰。九尘身材高大,檀栾纤细瘦小。   跟放牛郎手里那只回圈路上还要抓紧时间多啃几口嫩草的老水牛有异曲同工之妙……   九尘笑了笑,凑到檀栾耳边说,“他笑得挺对的,我大你十二岁,的的确确是老牛吃嫩草 了。”檀栾脸唰地就红了。   朝那小屁孩儿招了招手,那小孩看他和善也不怕被他揍,蹦蹦跳跳过来,仰着个小脑袋机灵又顽皮。   九尘把牛绳放他小手里,揉揉他的头发,“这牛送你了,但是你得带我们去你家吃顿饭。”   中州牛羊私有,村里人淳朴,那小孩也知道家里多头牛就可以多点收入,拉着牛和檀栾的手就把他们往家里带去。   那娃子的娘看见自家牛娃骑在一看就知道是厉害人家的脖子上回来了,连忙迎上去把娃子接了下来。   “娘!大哥哥和小哥哥送了咱家一头奶牛!那奶1子可胖实了!”   “大姐,我跟内人要出门玩儿去了,牛没人管,送给你家了,留我们吃顿饭成不成?”   “成成。”   那农妇又不好意思又着实想给男人减轻点压力,架不住九尘他们热情最终大力点着头,擦擦手连忙去招呼晚饭了。   九尘把那牛娃拉过来,把一个小钱袋塞他草鞋里,他娘估摸是想让他多穿几年做得还挺大,袋子里面装了些碎银子。   “等我们走了,把这个给你娘,让她带你去买好吃的。别让旁人知道了,不然要招贼的, 乖。”手坏地揪了揪他的小辫子。   虽是陌生人,一方热情,一方和善,就像一家人吃饭一样,还挺乐呵。   檀栾没吃过农家菜,感觉别有风味,露天吹着凉风,慢慢地数起了星星。   走之前跟他家又要了点干粮。   “这玉米是春播刚收获的,烙粑粑最甜最糯了,别的地儿还没这么地道呢,好吃吧?”   檀栾意犹未尽地点点头,然后就被九尘驾到了脖子上。   “我看见了。”   看见檀栾羡慕地瞅着那牛娃骑牛牛,可他现在已经大了就不好意思同样要求。   大了又怎样,对九尘来说永远都是个小宝贝。   “没给最亲爱的阿栾炼器呢,是因为没好材料。现在就去找,带你去看蚕宝宝。” 第26章 第26章 万事伊始   天蚕只生长于至寒之地,映月雪山为上古黑龙所在,比起西山也没差。   但曜日之争时亲眼目睹、亲身体会过龙弩之威的人都知道,神兽黑龙已经死了,骨头被做成了□□,龙筋被做成了弓弦。   这也是西山人下山帮忙的原因,也是九尘爹娘身死的诱因。   百年前黑龙一朝苏醒,盘踞东北密林,通身的怨气将原本生机勃勃的“密林”感染为了险恶之地“黑山”。行事一反神兽护民佑民的本性,大开杀戒,掌拍口吞,几乎把东北羽族后人给灭杀殆尽。   大闹了一番后似乎不解恨,奴役着他们为自己修建龙宫,稍有不合心便将其折磨致死。引来一众志同道合的毒师、流匪、逃犯、邪君、魔头投靠,一同为祸苍生。甚至把下了蛊毒的毒人派到了中州金顶承乾殿中耀武扬威。   触怒西山,七峰峰主一同出手,两方一路打到映月雪山。七星以寿命为代价引动上古禁术,将黑龙囚禁在了映月台。七星因此一役都受了不轻的伤,百年之后所剩无几。   谁知十五年前,羽兽两族联手不宣而战,用龙弩一连射毁了西北三个主城厚达五丈的城墙,连带着直接摧毁了护城大阵。城中百姓失去庇护,任人鱼肉。   流血千里、赤冰万丈、红雪飘飞。   这一切都是因为无人能挡黑龙龙身制成的巨型灵器。   西山掌门云虚百年前与黑龙大战已经伤了根本,这一次只能是当儿子的顶上。天枢峰前峰主云宪带领西山弟子下山援助,年纪轻轻便能以手中长剑引动七峰连星,借北斗之力摧毁了龙弩。   可是……   点星断,剑毁人亡。紫衣曼曼,决绝殉。   西山五本家向来是一脉单传,云家接连出事,所有希望都押在了九尘身上。   这孩子很好,再没有比他令大家自豪骄傲的了。   可这乖孩子居然一声不吭熊了一次,他爱上了一个男的,连龙珠都已经给人家了!龙珠要怎么给别人不知道他们知道啊!   这床都上了还能不要哇?   云家眼见着要断子绝孙!   让西山众本家外家师兄弟姐妹、师叔伯姨婶、师祖师祖母等等,如何忍!   西山人一向很明事理,万万不会做出偷偷把檀栾宰了的事情。   西山人都很倔,谈什么都不要谈三妻四妾这种事情。   如何是好?!   颜固不愧是有经验的,他出了个损招。   把檀栾送回檀家吗?不可能,他们知道檀家是什么做派,不会害檀栾。   不能回爹那边,那娘那边呢?娘早死了,唉,这孩子也是可怜,但是……   那娘的其他家人呢?离虎跟夜阎的下场半斤八两,只不过一个是家人被流放贬作奴仆,另一个是凌迟处死罢了。   他们找到了离清,还没说什么呢,人就自己赶过来把人带走了。   开心吗?颜固倒是摸着胡子赞赏离清懂事明理。   可是别人心里却空落落的,这孩子怎么说走就走了?我家九尘不好吗?啧。连个挣扎反抗、生离死别什么的都没有就走了?哼。   眼见着山里的吉祥物外加小宝贝——云家九尘越来越消沉,以前品酒观风、弄月舞剑多潇洒,现在都会借酒浇愁了,一喝醉就跟条死蛇一样瘫在檀栾睡过的床上。   心里着急啊!   没过多久,九尘跑了。   他小时候跑过一次,爹娘刚没、爷爷伤心,没人管他,自己一个守着空荡荡的云谷,被人抓走折磨了一次,没多久就跑了。   结果又被人抓到黑矿坑里挖矿去了,找了一年都没找到,最后还是他第一次变身银龙自己给跑出来的。   这次又跑所有人都吓得几乎跌倒,赶紧派人去跟着啊,派谁,颜琴羽呗。   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不过他这么一跑,所有人,当然要把颜固排除在外,都想通了。   九尘这都没法子快乐地活下去了,还想什么血脉传承?   是快乐重要还是孩子重要?   颜固当然觉得是孩子重要,但别的疼爱九尘的人却都觉得缘分天定,他们宁愿九尘开心。   想想九尘的爹娘,年纪轻轻就去了,修炼之人谁能说得准明天的事,要是九尘出了什么事……   可是死前却连和心爱之人在一起都做不到,那……   孩子?颜固你这么想要你自己生去!   我们只要九尘宝宝开开心心!   九尘和檀栾自是不知他们的想法,只想着在外游历别回去气家里的老人家,眼不见心不烦嘛。   ————————————————————————   檀栾在软毛里打了个滚,他早就想这么干了,可前段时间九尘受伤毛还没长出来,而且他不变1身檀栾也不好意思逼他变。   九尘感觉着在自己尺木间滚来滚去的小不点儿,心里柔软得不像话。   带着檀栾在半空中飞来飞去,偶尔翻滚几下听他叫的哇哇哇的自己也被逗乐了,等玩够了让檀栾抓着他的毛,一侧身檀栾就稳稳地站到了地上。   他自个儿朝着下面的冰川使劲钻去,露在外边的四脚胡乱踢着,一点点往冰川深处蹭下去。   眼看着只剩下一点点尾巴尖儿露在外面了。   檀栾赶紧拉住!   银龙扭着身体倒着钻出来,宝石般的大眼睛眨呀眨,“阿栾你拉我?”胡须上还沾着冰碴子。   檀栾点点小脑袋,眼睛亮亮,“哥,你要干嘛呀?”   “天蚕是冰川克星,以冰晶为食,我在找它们的活动的痕迹。   你等等我,外边儿冷,把贪狼的虎皮拿出来裹着。我找到会上来接你的。”   伸出一点点舌尖来舔了舔檀栾,凉凉的。   又埋头往洞里钻进去了。   不只是天蚕可以吃冰晶,银龙也可以,跟嚼没有味道的糖似的。   九尘是一路挖一路吃的,正吃得欢呢突然被人拉住尾巴,好像吃独食被逮到一样。   冰川内部几乎都是一个模样的冰天冰地,唯一不同的就是偶尔会有几点蓝色萤光爬过去,有的是天蚕,也有可能是别的生物,总之没谁敢来惹这通天彻地的神龙就是了。   眼看着蓝光越来越亮,生物也越来越大。   刚刚啃开一层冰就哗啦啦掉下一堆冰碴子来,像是下了一小场雪夹雹,看来对面早就有东西啃过了。   小心转着眼睛看了看,又轻轻翻过身来往头上一看!   一条硕大的天蚕老母正慢悠悠地从洞顶往前方冰壁上挪。   ————————————————————————   九尘偷偷摸摸地倒退出去,一变回人身檀栾就打开虎皮把他护在毛毛堆里。   “我找到了,跟我来。”随意套了件袍子,握着檀栾的手带他往幽深曲折的通道里滑下去。   檀栾好奇地观察四周,这种地方不是寻常人可以来的。   “咦?”九尘带他刨过蚯蚓、翻过蚂蚁窝,这挖坑都该有土的啊,通道里却干净得很,什么都没有,土呢?   九尘把眼睛转去了右上方,上方,左上方,上方。   檀栾看着他微抿着的唇,明白了。原来银龙爱吃冰啊?难怪他能发现这种地方。   想象着他以前没做人的时候,没事儿就在冰川里钻来钻去咬冰吃的样子,嘴边的笑越来越大,怕是西山七峰的冰川都被他祸害过一遍了。   戳戳他,“哥,西山哪里的冰最好吃啊。”   “哇,我跟你说,天权峰超难吃的,全是石头渣滓……”一脸的嫌恶。   突然反应过来,恼羞成怒,抓住小家伙一顿狠挠!   “我哪里知道,我又没吃过,我是猜的,天权主铸造,肯定全是被提取了精华的废石渣滓,肯定最难吃!”   “好好好!最难吃最难吃!饶了我吧!”   “你小声点儿,要把蚕宝宝吓跑了。”   檀栾笑看着他,你不挠我我能笑成这样吗。   等看见了九尘口中的蚕宝宝……   “嘘……”   有九尘龙身最粗处那么长的天蚕老母正倒吊在冰壁墙角不停转头,嘴绕来绕去的。九尘用内力凝结起一道圆形冰盖,挡住洞口,只留着一个小洞观察用。   小声说,“蚕宝宝要开始吐丝啦,我们别惊吓到它,会把它害死的。”   檀栾大眼睛睁得圆圆地,好奇地通过小洞暗中观察,九尘陪着他。   “它在观察合适的地方。开始了,看到冰壁上的银丝了吗?它这是在做蚕茧的支架。”   悄悄问九尘:“哥哥,它为什么一下绕半圆,一下绕八卦……”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绕,就像器师在器胚上烧出一道道裂缝,别人都不明所以,但是他自己心里有数。也许它也是想做一个精美的工艺品吧?”   过了一会儿,天蚕吐丝开始显得凌乱,慢慢形成了松散柔软的茧丝层。   “这是蛹衬。”   两人不知疲倦地看着天蚕老母绕来绕去,带着蓝光的银丝汇聚的光华越来越亮,把冰川照得神异美丽极了。   在蓝光照耀下檀栾眼尖地发现蚕宝宝的对面也有同样一道身影!   檀栾捂住嘴以免发出惊叫,戳戳九尘,指指蚕宝宝。   九尘看了很久,终于在两只蚕宝宝动作不一致的时候发现了冰层对面的另一只。   蚕宝宝的头摆动得越来越快也越来越规律。   两天两夜后蚕宝宝把自己完完全全裹在了蚕茧里,沉沉睡去。   冰壁上闪着波光,九尘和檀栾恍若置身海底。   “哥,它们是约着一起做茧的吗?”   “也许之前也不认识,也不知道彼此的存在,只是缘分到了。就像我跟你,我在渡劫,你正好经过。”   “噗。”   九尘告诉檀栾要等十多天它们才会破茧而出。   两人在冰洞外的冰道里打坐修炼,饿了就吃从农家要来的干粮,渴了九尘就会坏坏地伸过头来直接用嘴喂他,他浑身的灵气都可化冰、可变火、可聚水。   十二天后,破茧瞬间,两只从未谋面的蚕宝宝之间的冰层被打破,一大一小两只冰蓝色蚕蛾紧紧相拥在一起,用生命繁育它们短暂爱情的结晶。   冰蓝色蚕卵摆下的第二天,雌蛾也再也不动了。   檀栾努努鼻子,九尘带他去看变红了的蚕卵。   “没有死,别伤心。只要我们好好活下去,我爹娘,你娘亲,就都没有死。”   揉揉他的小脸,“阿栾,我们发大财啦!两个蚕茧诶!”   其实蚕卵也可以拿去卖钱,但路上折腾来折腾去,一个不小心就是一条小生命。而且天蚕跟银龙还是某一种程度上的邻居呢,九尘以前无聊时没少欺负过这些无辜可爱的蚕宝宝。再说才刚拿了人家爹娘的茧,还是别干拿人子女卖钱这种缺德事了。 第27章 第27章 快意恩仇,恣意潇洒   临近中秋,正是桂花飘香的好时候。   赏金楼外,桂花深处,正是鉴宝、求宝必去的聚宝楼所在。   观宝眺月,月下赏桂,花香聚处,正是中州无人不知的销魂去处,闻香楼所在。   赏金楼、闻香楼和聚宝楼三楼间隔等距,成三角形状,总体又如曜日徽章,互相呼应。   从赏金楼完成任务得了宝,便去聚宝楼估价贩卖,得了银子又不免得去闻香楼耍一耍。如此种种,这三家,不知不觉便连通了整个大陆的人才、宝物、消息……实乃行业巨头、江湖心脏,当今世界无有能与其比肩者。   各门各派培养人才,但出师踏入江湖后都免不了得与这三家打交道,甚至可以说每个修真者完成漫长的修炼生涯都离不开它。三楼,已是整个江湖。   每年桂香飘起直至消散,金顶山上都会展开一场堪称无与伦比的盛宴。   斗舞、斗乐、斗丹、斗器、斗武、斗宝,简称六斗会。由于斗宝可总括所有,各方人才为名为利,说到底也是为拍卖自己,故又俗称拍卖会。   斗分大小,三年一大斗,每年一小斗。   大斗者向整个大陆开放,各国均可参加,与会期间生死不论。   小斗者只是针对中州同道间切磋,凡事讲究点到为止,戾气太重者不但要被一生禁会,还要被执法队追杀。   今年是大斗,群英荟萃,众宝争辉。   拍卖会持续三月,故每月只斗两样。   场地固定,金顶山顶八方台上。八方台呈阶梯状,由内往外逐渐升高,地位、价值越高坐得自然越高,观看视角也更好。宽度倒是随着高度增加而减少,大概是取了曲高和寡之意吧。   为表敬意,异国来宾取坐相应方位最高处,西原占了西北,羽族占了东北,东夷占了正东,星岛占了东南,南蛮占了西南。其余小国也就不必提了,该怎么办怎么办,没有特殊对待,就是这么回事儿。   中州本土,自是占了正北方。   剩下的正西、正南。正西最高处留给了六大派——西山、青府、古寺、虫谷、神剑府、药王 谷。   正南倒是开放给了江湖上出名的人物,之所以安排得正对着昊天君也是其私下要求,说要表明他招贤纳士的诚意。   这具体固定了的座位一向是闻香楼老板娘花沁水安排的,熟门熟路的本不该有什么问题,然而她现在很头疼。   只因为一个人,云九尘。   这臭小子,到底要把他安哪儿呢?   首位自不必说,就凭他炼出了可以激活木灵体的红颜枯骨就有这个资格了,所以应该把他放在南方。   据一个月前收到的消息,他能接连炼出四把品级甚高的灵器,其中还有对剑,左三。   据说吃了他的定心丹和再来丹,西山又多了七个渡劫期的老怪,变1态,左二。   听说……谁的帐都不买的尸帅夜阎十分看得起他,啧,左一?   唉,不知道鲜于老头会不会气得吹胡子瞪眼。   关键是,到底要不要把他安排在正西西山那边啊!难得人家今年也要来参会么。   唉,不知道小蝶还有没有机会,水灵体啊做夫君什么的多好……   糟了,老娘把林家给忘了!   啧,忘了就忘了吧,反正现在也就岐郡还完完整整是他家的了,自家的地儿还要别家来帮他 守,丢份儿。   不过他家现在也有个木灵体耶,以后要是生病受伤哪儿不舒服说不定还得指着他,那……   管那么多呢!不就个家主吗,就安正北昊天君下首呗。   恢复了春风满面,刚走几步又想起来还不知道到底要把九尘放哪儿呢,唉,惆怅。   正好金世鑫 从对面来,便扭着水蛇腰撒娇着扑上去了。   “老爷~~~”   听着富贵长得也富贵的中年胖子一惊,莫不是又惦记上我密室里的哪个宝贝了?冷汗满头!   “怎、怎么了,夫人?”   “还不是九尘那个臭小子!”跺了跺脚。   捋起手袖来气哼哼地,“说,他怎么你了!”   “他呀,他、他太厉害啦!”   什么厉害,哪方面!   “老爷,他不是有颗可以激活木灵体的丹么,要是我家蝶儿得了,那可就不愁嫁啦!”   金世鑫一愣,原来是这事儿啊。   “我家宝贝女儿本来就不愁嫁!堂堂三楼大小姐好吧。”   “幸好这一双儿女随的都是你。”宠爱地看了看自家夫人。   “哎呀,你听我的,木灵体呀,好着呢。”拍了拍金世鑫的胸口。   像是被灌了迷魂汤,金世鑫连声答应着,“好好好,好着呢好着呢。”   “老爷,你那儿不是有棵上好的杉木吗,我觉得放家里太占地儿了,拿出来用了吧?”   “!!!”   他那棵千年不老不腐不变形的神杉?   ————————————————————————   九尘和檀栾这一路玩得可开心可开心了。   买了匹马同骑,一路跑一路看看风景。   马儿跑累了就停下来休息,打点野味尝尝,只要檀栾想吃就没有九尘打不到的。有他在,普通 凶兽、魔兽、野兽、妖兽都不敢来偷袭。   东北特产的鲑鱼八月要到青江上游产卵,他们经过獠郡武人瀑布时正好遇到了出发不久的鱼 群。   都不用人主动去捉,只要站在瀑布中突兀的山石上,就有一条条肉质鲜美的大鱼跳到你手里。   “哈哈哈。”   “呵呵……诶,小心。”   九尘帮他挡开了一条往他裆部撞去的大鱼,这要是撞实了,就真的呵呵了。   他怕檀栾站不稳,站在他身后抱着他让他玩,檀栾每次接到一条鱼都会仰头看着他笑得开心,然后把鱼儿丢到瀑布上游,也算帮它们一把。   而九尘看到往他身体柔软部分撞的鱼就会帮他挡一挡,其余倒是不管,反正撞着也没疼到哪儿去,反而挺好玩的。   “哥哥,我们烤鱼吃吧!”   “好啊。”别说鱼肉了,就算檀栾说要吃龙肉他都会从身上割几块下来给他尝尝看。   熟练地杀鱼、刮鳞、去内脏,切了片薄薄的生肉喂给檀栾,其余串树枝上慢慢翻烤着,看他舔舔嘴唇,这是好吃的意思了。   “生的容易有虫子,尝尝就好,熟的也好吃的。”   见他坐到自己手旁边就把他搂到了怀里,檀栾抱着腿一摇一摇的,眼睛直盯着鱼肉问,“哥,你怎么这么熟练?”   九尘揉揉他的脑袋,“因为年轻的时候爱闹腾,哪儿都去过,什么事儿都干过。”   “跟本命就是在东北认识的,当时他已经被龙家那群杂碎打得肋骨都折了几根,没钱治。   因为管闲事劝赌徒他龙家开的是黑赌坊,赚的是不义财,要顾家。   结果被那三小姐龙及笄看到了,教唆他哥把本命抓起来,本来是要把他四肢都用石锤敲烂的。他哥懒得花这功夫,吩咐了一声揍他 就又去赌了。”   “跟你一样,他没怎样,却把那蛇蝎心肠的女人给宰了。”   “后来被龙家通缉,这才跑到了獠郡。   獠郡到处都是亡命之徒,我见他跟着我,以为是要谋财害命了。   谁知居然是看我一个不懂江湖险恶的少爷家家的傻得可怜,这才暗中跟着保护我的,后来他被山匪围攻反倒是我救了他。”   “他明白我是扮猪吃老虎了,也就不跟着我了,这次换我跟着他保护他。   他这人很有骨气,落 魄到那种地步也不忘仗义相助,没吃的吃别人剩的也面色从容——不过人家咬过的他倒是看都不看。”   “帮了他几次终于肯相信我了,把我引到树林里问我到底是谁,我小时候夸过海口,说‘凡能胜我者我为你一役,不违背道义即可,尔教我所胜之事。’”   檀栾笑了笑,“这我知道。”   后来还成为七星堂世无常的风俗了。   九尘他什么都不会的时候没少给别人当苦差。别人觉得劳役堂堂天枢峰峰主挺有面子的,檀栾倒觉得他聪明,输了,什么本事都学到了;赢了,反倒把人家心悦诚服收归麾下。   “是吧,他就说要跟我比左手剑,妈耶,我肯定是没练过不会的啊,但还是跟他比了。仗着右手练得不错,人也不傻,坚持了几招。输了。”   “我问他要我干嘛,他把这事跟我说了,我就问是要我把龙家一家宰了吗?”   “我想着他要是这样说那我真是看走眼了。”   “还好他说不是,要我给他伤药、银子,他自己养好伤、练好剑会给自己报仇。”   檀栾想起第一次和本命见面时他大咧咧的样子,谁知道还被人逼到穷途过。   “我相信他能给自己报仇,但这样一生活在仇恨中,报完仇心里肯定会空落落的,多没意思。 我就问他想不想龙家自食其果,他说想,就这样开起了第一处七星堂。”   “刚开始的时候丹药、灵器 都是我自己动手炼的,就我们俩,我在人前干活儿,他在暗处管账。”   “挣得一点我就亲自送出去一点,但是爱赌的人家坚决不给。”   “我待在北地,很多想来戏弄我的都找来了,我也不管,要比就比。输是输,但他们见我跟本命两个都在拼命做好事,而他们却跑过来欺负做好事的人,嘴上倒是说先欠着让我以后再还,可还不是留下来帮我们了。”   这是老一他们的事了。   “后来老五也来了,跟我比听力。嘿,咱那耳朵你见过嘛,都说龙耳像猪,丑是绝对不敢比,耳廓大倒是真的。但咱还是假装输了,老五他是赌坊出来的啊,得让他教我听盅啊。”   “我不是给穷人家送钱偏偏不给赌的吗,映雪城什么人家最穷啊?十赌九穷,剩的那个也只是暂时没败光。这下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反正也暂时收敛一点了,就图我那五十两银子。原本不赌的得了好处也更不想赌了。龙家生意多多少少也就受了点影响。”   “找上门来砸场子了。我一看是那嗜赌成性的龙大少就笑了。骗他跟我赌,输输赢赢总体是 输,输到急红眼了就拿七星堂跟他赌龙家大院,他笑我是个小孩,又觊觎七星堂,谁知是上了我的大当了!”   “要打的时候才发现打不赢我们。我告诉他七星堂对他家大院不感兴趣,只是想讨口饭吃,让他别来砸场子就行了。”   “偶尔让老五去他家赌坊赢点钱来攒着,他家正需要正名好多做生意,也不敢像以前一样一遇 到赢钱的就弄到巷子里打一顿了。”   “等了两年,磨了两年,府尹换人了。老四擅长跟人打交道,让他去探探,清官就多说说龙家的事,正常的官就把从龙家赢来的银子给他,让他帮帮忙,偶尔带着手下为了百姓去‘视察视察’他家赌坊。”   “我把可以名正言顺收走龙家大院的债条交给了本命,他知道该什么时候给府尹,后来就去忙 其他地方七星堂设立的事了。这么些年,被他龙家害得家破人亡的不少,想报仇的人比比皆是,我们只要为他们创造这个环境、机会就行了。”   把最后一块鱼肉喂给檀栾,九尘挺感慨的,“虽说无奸不商,但像龙家这样挣的是不义之财,靠害别人家破人亡来敛财,等富了又变本加厉欺负老实人的人家,我觉着就合该是这个结局。我做事挺毒的,不过还算问心无愧。”   檀栾帮他舔舔手,凑过来亲他,小脸上满是安慰。   “不毒,甜甜的。”   这满嘴的大马哈鱼味倒是真的鲜甜可口。   九尘知晓自己的所作所为很多时候都是不给人留余地的,但大丈夫做事若畏首畏尾、瞻前顾后,那也不必做些什么了。直接带着檀栾回云谷躲着,经营一下七星堂,做个纨绔,蹉跎时光。   终究不是他。   难得为人,怎能不快意恩仇、恣意潇洒。 第28章 第28章 暮色染芳华   “阿栾,等到了洛城我们就回七星堂煮茧,煮软好抽丝剥茧,做琴弦没有比这更好的材料了。”   不愧是三年一逢的大斗,地上跑马、跑兽,空中翼兽,无不是在赶往那繁花似锦的中州首都络锦,各有各的风姿。   西山之人自然是乘鹤而来,九尘他们也不例外。   龙姿凤章、清新俊逸的两人相对而笑,回首安然迎接众人各异的眼光。   在南边儿,七星堂主之名,无人不知。   神剑府之所以对神器如此执着,很大程度就是因为神剑府府主宗枭曾经败于他的神剑“琼霄”之手。   风华无双少年郎,与世无争琼霄叹。   手持神器,威名不扬。只是因为九尘不喜欢出风头,他活了这数十万年,早已看破。江湖路,风雨摇,之所以设立七星堂,只是希望除了冷酷无情只看资质、出身的各大势力外能有那么一个例外,偶尔也帮那些无家可归、无力反抗的落魄同道遮蔽下一波又一波汹涌袭来的苦难折磨。   但要做事就得有钱,要有钱就得先挣钱,挣钱便会触动早已屹立数百年的大家族的利益,神剑府便是其中之一。   神剑府垄断炼器行业已经很久了,其他小门小户要卖武器分一杯羹他们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都是残羹。   但七星堂不一样,他这是抢肉。西山传承数十万年,所知阵法数不尽数,连他们赖以生存的这些阵法都大部分是从西山传出来的阵道卷籍中参悟的。   本道是修道之人脑子不灵光,不懂得充分利用手中别人求都求不来的资源经营些什么,积累财富。暗自窃喜之余不免得意忘形,而后越发得寸进尺,组建了个神剑府,垄断起了行业。   正风头渐盛,眼看着要与三楼比肩。谁料竟出了个行事与“无为”二字完全相反的云九尘,来跟他们抢生意了。   若是受西山命令而来,那说不得也只能忍了。   但观察了一段时间后发现只是他个人主张,孤家寡人,孤军奋战。见西山依旧傻得彻底,便起 了找麻烦的心思了,必须把萌芽扼杀在苗子里啊。   忌惮九尘是天枢峰峰主,行事也就不能那么猖狂,只能先静待时机。   神剑府名师荟萃,对他炼的灵器一开始是很看不上的。   腰带上但凡有几只朱雀的,都以炼器炼出了下品灵器为耻。   这云九尘,不去聚宝楼评定炼器能力,腰带上没有表明器师等级的朱雀腰饰,大家也就都不知 道他到底有多少能力。   那也没关系,看七星堂卖的商品心里也就有点数了。   谁知他只卖普通灵器,下下之品,问题是偏偏生意好得出奇。   炼气、筑基,乃至金丹期的都争着要他炼的这种破玩意儿,他神剑府的精品灵器倒是没人 要了?倒也不是说普通灵器能把精品灵器砍断,这是没可能的事。   关键是七星堂的灵器性价比非常高,同样的价钱,别的只有一个增幅阵法,他有三个。同样只是一个增幅,却有另外两个随意搭配的辅阵。   跟拆礼包似的,有惊喜。   有时候可以储存灵力,这打到两人都丹田空空后就是杀手锏呐。   有时候可以让某一次攻击带有腐蚀力、割裂力、拉扯力等等,甚至可以用灵器放出一团火焰,简直是普通灵器的价格,精品灵器的体验。   而且灵器上的阵法是活阵,可以用灵气感应参悟,而不是像别家灵器一样只是成品,看得见,感受不到,只能使用,不能学习。   谁不抢着要啊。   神剑府也发现了,一想就明白这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了。   云九尘这是在做实验,用最差的材料、最劣质的淬火剂、最少的工艺来测试不同阵法组合的效果。   工艺可以训练,阵法却不是谁都懂那么多。   一旦他修为上去了,丹火厉害了。再让他用最好的材料、最好的淬火剂来炼器,那炼个极品灵器还不跟玩儿似的。   百思不得其解之余也很生气,不明白他为什么学得会这么多阵法,阵法对于器师来说就是“财”,云九尘这是真正的财大气粗。   听说他放过话只要能赢他的人,不管是哪方面,都可以叫他做一件事。   那就好办了,有人见过他的丹火,无色的,那就是金丹期咯?   虽然他自己也不信一个金丹期炼器师一天能炼十余把灵器,就算只是普通的,也不是说炼就炼的。但是,丹火不会骗人。   他宗枭可是洞虚期火灵体。   提着剑出去的那天,他一边暗骂,给他点面子发请柬去这云九尘还不理。   说什么既然是要找他比试就自己去找,没有他来的道理。   一边冷笑,觉得自己就是拎着剑过去,出鞘,好,比完了,你云九尘给我扛着门板滚出烁星群岛。   看着一大片空地中央的小房子,怎么看怎么好笑。   宗枭带着怒气,也懒得喊什么“你认输我就不打你”之类的话。   直接出鞘,简简单单发了道剑 气七星堂就成了废墟。   那白衣少年狼狈地从废墟中钻出来,手里还拿着把通体碧绿的剑,估计是上一刻还在认认真真地用丹火铭刻阵法。   脸上带着点莫名,毕竟谁好好坐着房子突然塌了都会有点搞不清状况。   看见远方一脸臭屁的宗枭时,明白了。   转头瞥一眼自己的小窝,转回头来沉默了一会儿,眼睛看着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嘴动了一下,似乎是咬了下后槽牙。   松开手中之剑,剑朝下坠落而去。   宗枭难以置信地跌在地上,看着浑身上下的冰碴子和连着剑鞘一起断了的佩剑。   直到此刻碧绿剑身才刚刚插入堂前泥土里。   就一招。他看见那把通体如冰似雾的长剑凭空出现,在那高挑少年的剑诀指引下腾空,长剑与人共舞,随着那人侧空翻转体稳落在地,那冰剑亦甩出一圈冰蓝剑气。   黑发仍旧兀自在他身后摆动,冰剑已然收回体中,然而以冰剑为中心的地面上却覆盖上了一层冰碴子,围观众人跌得一层叠一层,是被吓的。   听见声响他们都跑出来看热闹了,谁知道那帅气少年郎说打就打,大夏天的硬是唰地一层冰朝他们所站地面蔓延而来,谁知道碰到会不会没命啊,都被吓得往后倒去,结果就成这样了。   还好那少年没想伤他们,遍地的冰碴就是被气劲给震碎的,看看那倒在地上见鬼似的宗大府主和他的断-极品灵器,真是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从那以后七星堂就正式在烁星群岛的主城站稳了脚跟。   被宗枭摧毁的小屋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宏伟的建筑,七星堂声势渐大。   宗枭常常做噩梦,梦见那道白拎着剑把他砍成了两半。他依旧不知道九尘到底到哪个境界了,但他就是觉得自己是输给了那把剑,而不是这乳臭未干的臭小子。   确如世人所说,西山峰主神龙见首不见尾。   直到今日再见,他看着曾经把自己打败的神器琼霄,眼眸里再度闪起精光。   ————————————————————————   他的目光太过炽烈,没办法忽视,九尘挑了挑眉。   檀栾拉拉他的袖子,“哥,他怎么在这里呀?”   “被他害的那些人没有去找他算账吗?怎么……”   九尘牵着他往七星堂走去。   “怎么他还全须全尾地站在这里?怎么他还有脸出来抛头露面?因为这世界上啊,有钱能办的事情太多了,连人心都可以收买,何况让区区几万个修士改口为他澄清呢?”   “阿飞的哥哥肯定要为弟弟讨个公道的啊!”   “心有余而力不足。能不被神剑府悄悄雇人宰了就不错了。”   九尘没听他回话,知道估计小家伙是有点被打击到了,把他拉到身前来跟他同手同脚地往前 走,走到堂前把他抱起来跨门槛,提高檀栾才想起自家没有门槛的说……   为了缓解尴尬接连几大步走到椅前,顺势就让他坐到了自己腿上。   夕娘迎了上来,“前段时间跑哪儿疯去啦?”   九尘配的伤药中最出名的就是“夕颜露”,檀栾敏感地偷偷转了转眼珠。   白皙修长的大手递过去一坨蚕茧,“找宝贝去了呗。”   等她走了,九尘戳戳檀栾的脸,“怎么啦,眼睛转得像只小狐狸一样。”   “夕娘,是你的老相好吗?”   九尘低头倒着亲亲他的小嘴,“你猜?”   “老相好只有我。”   “那还问?逗我玩?”眼看着大手又要滑到咯吱窝,连忙投降。   “不是不是!我领过‘夕颜露’。”   “的确是见其娇容带泪取的名。那天刚配出这伤药,她背着夫君来云谷求医。这么多年,她是第一个自己找到入口的。凭一双腿几乎跑遍了西山七峰。那时候落魄,听说跟我比个本事赢了就能提要求,就来跟我比刺绣。”   檀栾“噗嗤”笑出了声,九尘也笑,“我现在缝伤口这手艺还是得她传授呢。”   “那他夫君……?”   “活下来了,但是双腿瘫了。瘫痪之人养护费用极高,她不好意思一直留在云谷,托我帮他照顾一下夫君,自己下山闯荡。我干脆就让她来七星堂啦。”   玉露含笑月光花,晚霞染作橙芳华。   她那瘫痪了的丈夫也出来了,坐在木制轮椅上,一身白裳,温润如玉。   “阿林听你回来了坚持要出来见见你,我也拦不住。”   九尘笑着与那椅上之人拥抱了一下,那人笑着拍拍他的肩,“你还是老样子。”   “此言差矣,咱现在也是有媳妇儿的人了。”   两人被他摇头晃脑的模样逗得一笑,在他们心里九尘就像亲弟弟一样,那些年若不是得他仗义 相助也没有今天的他们。   夕娘离开之后,他夫君杨林不愿拖累她,几度寻死。有时候提前发现阻止了,有时候是差一点就救不回来了。   真要死的人从来不说,直接就去了,说了的大多不想死,要么博取同情,要么惺惺作态。   杨林倒不是自暴自弃,而是夕娘貌美年少,只有他死得干净夕娘才能重新找个好人家。   九尘问他:“你觉得你死了夕娘是会随着你去还是再嫁?”   “你觉得你腿不能动就给不了她幸福了吗?”   不等他回答就背着他去看因打战缺手缺脚却还在田间辛勤劳作的汉子,带他去七峰一一看过 来,看没手的怎么用脚踩用机械鼓风、切药,看没脚的怎么用手算账、画符,看手脚都没有的怎 么用牙齿下巴搭配着把药包起来,看瞎眼的、失聪的怎么用剑舞出霜华……   再带他去天枢峰遥望当年的栾雄旧址,问他知不知道那里埋了多少风华正茂的西山师兄弟,问他知不知道活下去究竟有多难。   最后把账本砸在他面前,告诉他债没还完不准死,不然就把夕娘抓了卖去窑子里。   杨林几乎要与他拼命,却被他狠狠嘲笑了,“你的剑不是只会用来抹脖子吗?”   “我竟不知还会用来保护媳妇儿啊?”   他这才丢了剑到处找夕娘。   “她一个弱女子,为了你去闯江湖。她有这份傲骨,你就不能有点志气吗?就不能振作起来让她回来看见健健康康、丰神俊朗的好儿郎吗?咱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在那之后九尘才有幸得知杨林的丹青到底有多妙,剑花挑得有多巧。他就知道,夕娘这种好姑娘看上的不可能是怂包。   ————————————————————————   最后得到了三小团蚕丝,一团送他夫妇俩,其他的自己留着。   蚕丝所用广泛,美容、医药、衣物等等,天蚕丝更是天地间难得的至宝,何况九尘找的这两只还是罕见中罕见的长寿蚕宝宝。冰川里藏着不少,要找却只能开矿,少说也要挖个几十年,前提还是蚕宝宝没被吓跑、吓死。   “阿栾,另外这只茧你收好,等拍卖会结束后帮我送给家里的祖母祖祖,懂吗?”   眨眨眼。   檀栾明白,可是这也太假了,谁都知道他是没办法弄到这种好东西的,很明显是九尘给他他又拿来借花献佛的啊,说不定反而惹人生厌呢……   九尘听了似乎的确是这么个理,“这样,到时候你连我的玉佩也给挂起来。这样就很明显咯,钱都是你管着的,根本没必要去追究是谁弄的,反正你不点头就是拿不出来。所以还不是等于是你送的,是你孝敬。我,不是家里做主的。”   檀栾摸摸他的腰,“那你岂不是很没面子。”   “那人家说不准还要编排你霸道、贪财呢。管他们呢,爱说什么说什么去。” 第29章 第29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突然,满街的人都仓惶逃走了,仿佛洪水来了一样。   连天空都暗了暗,抬头一看,不知从哪儿飘过来一大片乌云。   两人都明显感觉到对方是冲着他们来的。   随着呜咽声响起,他们渐渐被一圈黑气围了起来,远处地下缓缓走上一物,黑气也清晰了起来——尸将。   夜阎骑着马慢慢朝他走过来。   九尘莫名很不爽,这种被人……好吧,被活尸俯视的感觉,啧。   默默地把檀栾扛到了脖子上,这下总算是平视了。   檀栾骑在他肩膀上生气地问夜阎:“你,你要干什么!”   九尘叹了口气,宝贝儿你别结巴么,气势都没有了。   谁说活尸不会笑,夜阎笑得都快从马上翻下来了,座下黑马也歪着脑袋踏了踏昨夜沾到蹄子上的林家走狗的碎肉。   动作太大不小心拉到脖子上的红绸,脑袋直直掉到了地上。   “砰!”   还好没有滚三滚。   马背上的身体潇洒地翻下马,熟练地把头捡起来安回去,重新系好红绸。   这下轮到他仰视檀栾了。   “我这脑袋是被鲨鱼一口咬掉的,那时候实在打不动了,心也累,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些年,多亏你帮忙照顾我们的家人了。”   旁边围着他俩的尸将连同面前的尸帅,都齐齐单膝跪了下来,给他磕了一个头。随后干脆利落地起身。   明明是活尸,却一身正气,爱憎分明。   九尘知道他说的是走投无路之下跑到西山安家的那些,又或者是跑到别的地方受过七星堂接济的那些。   “其实西山知道你们是冤枉的,但那时候我们自己也元气大伤,林家动作又快,等我们缓过来后一切都已经太迟了。做这些,是我们应该的。”   夜阎戚戚然笑了下,低眸从鼻子里轻哼一声,“知道的人何其多,努力过的却只有你们。我们是被抛弃的人,又有谁还会为我们抗争?”   凶狠地勾起嘴角,“所以我们活过来了,自己为自己报仇雪恨。”   抬头看了看檀栾,笑着问他,“小家伙,你一直看着我的翎毛干嘛,想摸吗?”往前动了动脑袋,翎毛挠了挠檀栾的小脸,檀栾笑嘻嘻地躲开。   夜阎悲伤地看着他的笑脸,眼中流下两行黑血。   “我的爱人也是这样。”   “但我没有保护好他。”   “你比我强。”   夜阎也知道自己挺吓人的,谢完要走却被九尘留了下来。   “去我的地方吧,我们喝酒。”   “对了,你还能喝吗?”   “…………”   当檀栾不知如何是好地看着趴在石桌上和横在地上的两方人马时,大门被人敲响了。   檀栾钻出一个小脑袋,看见是青旻他们,立马扑上去抱着青旻摇了摇,“青旻,我想死你们了!”   然后神神秘秘地把他们拉进来,“啪”地把门合起来。   “我去!”   老九刚想骂老三干嘛说脏话就自己也骂了一声娘。   这横七竖八的是什么?   活尸?   夜阎?   他家主人?   他们在东南的这半个多月可没少见、没少听他们的威名啊,打也打不死、惹也惹不起的,连统领了大陆中州、东南、南方的昊天君最后也只能妥协,把原本属于林家的地儿分了一半给他们。   而且夜阎说了,他不认主,不认君,不认理。   只为国,只为民,只为他的兵。   现在居然跟他家主人喝上了?   他们跟了九尘十年多了,这主人是真的不靠谱,放着他们属下不使唤,由着他们做事,什么人都敢惹,什么鬼都敢结交。   不过夜阎他们也的确挺可怜的,戎马一生没得个好下场,活过来也连朋友都没有,人人都怕他们,连亲人也不能随便触碰。   这人不人鬼不鬼的,还挺有趣哈。   老九蹲着研究他们,都是尸体了还能喝酒?好像不会流眼泪只会流黑血,黑血哪里来的?等会儿会不会吐黑血啊?   老三看他居然要翻他们的衣服连忙阻止他,有尸毒啊!   “我就看看,平时也没敢仔细看,太吓人了。”   才刚说着吓人那活尸就睁开眼睛微微抬头看着他,全是眼白。   唉呀妈呀!   把他吓得摔坐到地上那活尸才哈哈笑着翻回眼珠来,这构造已经跟人完全不一样了。还没笑几声就大叫着问茅房在哪儿,爬起来弯着膝盖捂着肚子就冲了过去,其他几个也接连爬起来。   连夜阎都是一样。   拼命在砸门,“你个龟儿子的,老子也要上啊!老子是元帅,我命令你出来!”   “将在茅房,军令有所不受!”   夜阎忍得实在忍不住一溜烟就变成黑气钻进土里了,其他几人一见也学着他直接钻土里方便了。   第二天九尘忍着宿醉的头痛醒来,一双小手已经放在他额边帮他轻轻按摩起来了,九尘抱着檀栾的腰肢拱了拱,像只撒娇的大狗狗。   “这么多年了,我还是第一次被喝趴下。牛!”   檀栾安慰他,“没事,夜阎被你喝拉稀了。”   “什么?!哈哈哈!”   听了事情经过后他明白了点,“可能是活尸不能吃不能喝,否则就会这样,他们不能喝干嘛还要勉强呢,唉。”   檀栾把醒酒茶递给他,“也许他们也需要发泄一下吧。青旻他们昨晚也来了。”   “嗯,应该是事情摆平了,三年一度的六斗还是要凑凑热闹的。到时候有很多人献舞、献乐,还可以看到难得一见的现场炼丹、炼器。我也想趁机买点好东西,到时候还请媳妇儿大人给点零花钱啊?”   一天到晚油嘴滑舌,吻住!   直吻到天黑,小泥鳅自己却先软了。   九尘把他抱起来换衣服,要参加正式场合还是得好好捯饬捯饬的。   ————————————————————————   金顶山中暮鼓散,八方台上笙箫起。   姿容姣好的女子曼舞着引领贵宾先行入场,案上美酒已飘香。   金作底,龙为饰,十二旒珠光华转,中州昊天君当先落座,其妻陪在一旁,伉俪情深。   狼袍扬,面纹兽,披发左衽,换了一身鲜红正装的贪狼也支起一腿卧好。眼睛在场中扫来扫去不知道找谁。等跟同样一身隆重银饰的姜梓莘对上时,互相翻了个白眼。   橙纱缓,银铃荡,星尘浪漫,以盛产美女著称的星尘国女皇灵姝带着本国圣女灵心一同入座。面含笑,朱唇扬。   但他们所有人的气势都比不上后边儿这位,一身毫无矫饰的黑袍,狭长凤眸,眉尾上扬,自然而然已是天下无双。羽族羽翎君走在他旁边反而跟个小弟似的。   这人像是突然出现的,之前没一人注意到,现在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是谁啊?霸气啊。”   “不认识,没见过啊,太帅了啊!”   “这种气势……云峰主呢?我想看看是他帅还是这人帅。”   “哎呀,他们的帅不一样嘛,云峰主那是飘逸轻灵,他这是霸气霸气,还是霸气!”   听到某个人被提起,那人的脚步微微一滞,却也只有他身边的羽族帝君发现了。   “宫主,可是有什么事?”   “没事。”华丽的声线勾人心魄,却偏偏很冷漠。   直到紫色华裳的蛮王千觞君和开襟藏匕的烁星群岛岛主汝烁入座,这六大国总算是齐全了。   “诶诶诶,我们呢?”   花沁水看着场中突然闹起来的一堆人,有点不爽。   “我们可是寇岛来的啊,怎么没给我们安排位置啊!”   什么寇岛,没听说过,只听过烁星群岛,简称星岛。   金君灏瞥了眼,抬了下食指,立马有赏金楼的人上来把他请下去说道说道了。   花沁水拍拍手,提前让安排的舞乐表演先上场缓解下气氛。   各方贵宾进完了后剩下的位置就是谁先到谁得了,不过不许打起来。   老三、老九抢到位置后直接躺了下去,一下就分别占了两条长案。本命摇摇头,然后自己也拎着串葡萄躺下了。   兄弟得力,青旻他们虽然来晚了却照样有位置坐。   这女子仿佛就是专门为等九尘的,别的都下去了就她还一直巴巴等着。   九尘看着围着他俩转得像只金色蝴蝶一样的姑娘,微微一笑,从檀栾袋子里取出一粒用天蚕丝炼的焕容丹送给了她。那姑娘拿了东西舞得更欢了,时而舞向正西西山众人所在,时而舞向正南江湖人士所在。   西山众祖母祖祖看见九尘往南边儿去了,全都转过身子指着颜固大骂,“你看看你看看,乖乖都不来跟我们坐了!”   颜固抚着胡子,缩起了脑袋,脸臭臭的。   颜琴羽坐在下面一层,眼睛朝向同门最边缘的那人,微微勾起了嘴角。   白思桐感觉到他的目光,摘了颗葡萄,“咔擦”,果汁溅到唇瓣上显得那唇更柔软润滑了。 颜琴羽吞咽了口唾沫。   花沁水原本担心把九尘安排到正南最高处左一位置会让原来坐这儿的鲜于老头不高兴,毕竟他是炼出了上品灵器“罚罪”的炼器宗师。那笔现在就在颜琴羽手里,可召一切无主生灵为己所用,实行天罚。   事实是人儿早就知道七星堂了,觉得年轻人蛮有意思,见了还主动跟他打了个招呼。   他成名已早,自然不会跟有出息又很有个性的晚辈计较。   有人看开虚名不计较,自有人愤愤难平。林晟不明白,他堂堂一个青府剑堂首席大弟子,凭什么坐得还没他表弟高。   是他看不开,家族实力缩水的时候,只有凭个人实力才能赢得尊重。而檀梓潼的价值已经比他高了。   短短两月过去,他便从金丹一层升到了五层。原因说来简单,他是木灵体,有得是人愿意跟他勾搭。他聪明着呢,专找修为比他高的双修,让人家修为倒灌给他。而对方仗着与木灵体双修可以滋养真元和全身经脉,去除身体杂质,也倒乐意与他合作。   况且檀梓潼长得也好,水灵可爱会撒娇,就算只是单纯做那事人家也愿意。   “好了好了好了。各位,我宣布,三年一度的六斗大会现在开始!”   掌声震天,与满天星辰相辉映,还未停歇空中便炸响无数绚烂的烟花,将环山的络湖之水都映得像是燃起了火光。   敢于在这么多人面前跳第一支舞往往需要很大勇气。   夷女灵心环视一周,见无人敢起,杏眼微狭,睫若轻羽,轻轻摇晃着手腕上的银铃便从台上舞到了场地中央。   拜月摘星,玲珑婉转。   渐舞星尘渐起,那是藏在衣服里的橙色忠贞花瓣,唯有贞洁之人方可摘下,恍若这满天星辰,只眷顾纯真之人。   花瓣随着微风慢慢散入空中,落到在场众人的案几上。   有的人一碰便消失不见,仿佛之前是错觉,如林晟、檀梓潼、昊天君等。   有的人却被落了满头,如颜琴羽、白思桐、姜梓莘、贪狼等。   檀栾接住一瓣,抬到面前看它柔嫩若肌肤,头上传来低沉温柔的声音。   “这是星尘国特有的忠贞花,花瓣原为无色,摘下后变为橙色。只有未破身的处子和忠贞的情人才可以摘下,否则便会立即化为乌有。”   额边落下一吻。   他俩身体紧靠,九尘只觉檀栾仍不知道当年那事,以为自个儿仍未破身。   “哥……”   檀栾却是心绪激动,几乎就要主动问出这事。   一曲舞罢,灵心看了看花瓣所落之处,心中了然。   到了打赏的时候了,桌边堆的一叠锦袋就是作此用途,赠钱赠物留字均可。   九尘很公平,很大方,很贴心,跳舞的都给了一颗焕容丹。   而檀栾负责把九尘跟他的名字写上,像是某种宣示。   灵心开场后便争先恐后有人上场献舞,毕竟第一天是人最齐的时候了,必须要抓住时机一展风姿。或许勾个纨绔,或许钓个金龟,或许能得三君青眼,飞上枝头也说不准。   人们开始走动起来,端着酒杯互相熟络,或者多看几眼平日里仰慕却不得见的人,或者谈谈生意,互通有无。   ————————————————————————   “兄弟儿!”   “表弟弟~”   你们是约着来的么?   明显不是。   “谁是你兄弟啊!”   “他是你表哥?!”   眼见着要吵起来,九尘拉贪狼,檀栾拉姜梓莘,“先坐先坐,有话好说。”   贪狼气哼哼地,“没啥好说的!”   “这是怎么了?”   贪狼一点儿也不客气,把九尘案上的肉都拿过来撕了吃,“那天,我去闻香楼吃酒,遇上个小娘子,可好看了,自己就扑我身上来着。看吧,老子也是有魅力的。”   别说,贪狼今儿穿得还真是人模狗样,一个小狼头压在左肩上,简洁狂野的狼图腾纹在右脸上,一身红袍,是真的帅。   “娇滴滴的小身板抱怀里,可滋润了,刚要干点什么,妈的,唰地就化我身上了。诶呀妈呀,那血糊淋啦的啊,还臭,恶臭啊。刚吃进去的都吐光了。”   “我一转头,看见个妖男站在门外边,一青红相间的蛇从老子裆下钻出来扭来扭去就爬他身上,他还拿着亲了一下,我又吐了。”   “我怕蛇你知道的,还从老子身上下来的!我就问他你整啥啊,咋就这么恶心。”   “就这么一句话他就跟我杠上了,天天追着我要拿他那蛇咬我,咬了是啥样我是亲眼见过的啊,买了一堆避蛇的东西放身上。好,他不拿蛇咬我了。”   “结果又放些什么蝎子、蜈蚣乱七八糟没个好货的东西来折腾我。我一火,把那些毒物都给电死了。他那样儿,你是没见着,跟我哭来着,我差点就吐了。你一大老爷们儿,哭什么哭,别是个女扮男装的,看了胸又的确平。”   “就这么一句话,他又不高兴了,直接放了蛇阵来对付我,这下连雄黄都没用了。你懂那种感觉不,头皮发麻啊,一条条一根根软绵绵扭来扭去缠身上。你说我在脸上纹个狼头整啥?下头全是窟窿!”   在檀栾那边听到的却完全不一样。   “那种人怎么能跟我表弟做朋友!”吃了一小串葡萄。   “我追着那叛徒从虫谷一直到中州,好不容易逮到了就看见她又在祸害人,灵蛇都被快她炼成毒蛊了,钻那蠢货裤裆里就等他不注意从他屁1眼子钻进去吃内脏。然后她再从灵蛇身上汲取能量来加快修炼速度。”   “我只能赶紧用蝶骨控制住灵蛇啊,那叛徒神魂在灵蛇上,灵蛇反叛她便受反噬而死。收回灵蛇后我怕它再被人偷就与它结成灵宠契约。刚念完咒语那蠢货就骂我了,说我恶心?”   “我也懒得跟他计较,他身上被蛊蛇爬过中了毒,我想让灵蛇咬他一口把毒吸回来,他就天天跑,追得我都快累断气了。后来还买了一堆蛇怕的裹身上,我见他可能是怕蛇,想着拿其他灵力没这么强的顶一顶也行。放什么他挡什么,我就换着来,想一个大老爷们儿,总该有点不怕的吧。结果他给我唰得全电死了!”   现在说起来还眼红红的,拿起九尘的杯子倒了杯酒皱眉喝下去才好一点,把手伸向了盘子里最后一串葡萄。   “我那些小宝贝跟了我多少年,救了我多少次,就这么给他电死了!”   “我不想管他了,但毕竟是我们谷里出来的叛徒闯的祸,我是谷主就得负责。只能放蛇阵帮他吸毒了,反正那些牙印过段时间也会消的。”   檀栾不喝酒,只九尘喝,桌上就一个杯子,这两个你一杯我一杯……   等两个都醉醺醺了,九尘跟檀栾对着咽了口唾沫,把事情一合计,啧。   一个懒得解释,一个只看表面。   一个好心想用灵蛇帮他把毒素清除,另一个以为人家是存心要用自己最怕的东西来害人。   也不放心把他们送回自己那边去,就直接带回了住处。   怎么带的?   叫出琼霄来,先把贪狼放上去,再把姜梓莘放到贪狼身上,拉出根蚕丝来捆三捆,好了。搂着小宝贝站上去,走。   第二天那两人在同一张床上醒来后叫得有多惨烈就不用提了。   檀栾跟九尘险些被吓得真气逆行走火入魔。   都没给他们一个好好解释的机会两人就一个破窗而出跑了,一个把门撞坏跑了。   后来贪狼消失了好几天,可能是躲着去思考人生了。   比如说我跟一个妖男睡了,这该怎么办?   要不要负责,负责的话……想起满床的蛇,然后连妖男也变成了一条更大的蛇,决定还是撒丫子跑路吧,先避避风头再说。   找不到他,九尘和檀栾便只能先跟姜梓莘解释了一下这整件事情是怎样一个误会,让他也好好跟贪狼说一说。   然而姜梓莘嘴上答应着其实根本没放心上。他用灵蛇咬过自己,血印仍旧是紫色的,说明他没有破身,那他跟贪狼也就没什么关系了,贪狼爱怎么想都不关他的事。 第30章 第30章 血蛊来历   “九尘,留步呀。”花沁水盯了他好几天,这才有机会跟他单独说说话。   “金夫人有事寻我?”   “这是闻香楼的老板娘,聚宝楼掌柜夫人,金夫人。”九尘教檀栾认人,上次见过却没机会结识。   “金夫人好~”   花沁水本就有求于人,檀栾又着实可爱,连忙“诶”了一声。这次哄家里掌柜的拿出杉木来也是想着与其想办法讨这冰块欢心,不如对症下药,讨他所爱之人的欢心。   杉木做琴身,正好。   “是这样的,有笔生意想跟你谈一谈。这里人多眼杂的,不如到闻香楼喝杯茶?”   三楼就如七星堂听起来是堂,实际上都不是单一建筑。   就拿在这繁华的帝都中,临水而建的这一处来说吧。   下里巴人、阳春白雪,才子佳人、红莺绿柳,琴经茶熏、投骰棋牌俱是应有尽有,正是下至贩夫走卒,上达王公贵族皆可去,均爱去的“闻香楼”所在。   虽说是楼,却也不尽然。   不提南馆青楼迎客聊天自有去处,歌舞乐坊占地宽广,颇为大气,便是那最普通的茶楼一项,就自有名堂。   底下几楼是寻常百姓休息享受的去处,消费不太高而饭、菜、茶、酒、座、侍俱好。二楼起由下到上,阁楼面积依次减小,似塔非塔。那些官宦商贾,自一楼上,有的心平如镜,有的耀武扬威。而布衣种种,或为瞻仰名人,给庸碌的人生树个目标,或为看些热闹,打探消息装点自己。倒是各取所需。   地下几层,是赌坊所在,牌九骰子,雅掷豪赌各有所好。楼后开阔之地是歌舞乐坊。再过去,临水处建了许多相对独立的院落,也停了几艘游船画舫。雕梁画栋,对景挂画,画虎画皮难画骨,却是佳人才子偶遇私会,风流人士寻花问柳的好去处。当然,也供高雅之人抚琴泛舟、茗茶品酒。   华灯初上,又正值拍卖会期间,闻香楼四方里外都是热闹非凡。有人相约逛夜市,有人进了茶馆一楼喝茶听曲,有人包了个厢房品酒赏夜,有人往八方台匆匆去了……   但也有丝装绸裹的马车,凤臆龙鬐的骏马陆续在坊前空地停了,而后踏下或军靴威严,或贵履奢华,一一进了上书“舞月”二字的舞乐坊。   有人去抢八方台座位吃免费的佳肴、凑免费的热闹,自有人不惜重金购个高雅,图个独享。   坊内烛火星星点点,花梨木铺就的地板隐香阵阵,垂帐飞瀑恰到好处。   众人入了单独的隔间,便袅袅娜娜有面容姣好的侍者送上精致点心,灯光并不是很亮,不过灯下看美人却是一大享受。等到菜品上齐,应客人需求,有的侍者退下了,更多的却是留了下来。   檀栾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只觉得气氛很奇怪,有种莫名暧昧的感觉,却又不似雪月楼那样明显。淡淡的,似乎你可以只是在这里静静休息一下,也可以安心肆意地做一些想做的事。又或者,只是在相对隔离的小包厢里喝点酒,观赏一下雅乐雅舞而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你。   渐渐地,天窗缓缓开启,月光泄入坊内,笙箫琴瑟也随之响起,坊内正中硕大的舞台上从无到有 绽开一束华光,正是完全开启的天窗形状,盛世牡丹。   潺潺水声流淌,舞台从池中向上升高,底部机关开启弹出排布高明的一圈夜光珠,破水而出,清辉和着月华将白玉石制成的舞台映照得美轮美奂,像是皎月驻足人间。在舞台即将升到顶点的同时,原本隐没在水中的较低部分齐齐打开一圈,以牡丹花做成的花灯争先恐后从中吐出,漂浮在水面上,这坊内气氛便完全生动了起来。   笙箫琴瑟一一渐止,静谧中,是翅膀扑闪的声音,一只灵巧活泼的金蝶从天窗处缓缓落下,恍若蝶翼的灵器光华将其面容模糊。清晰的只有青丝荡漾,香肩赤足,青葱玉手。   待这蝴蝶轻巧停在舞台中央,由动转静,显出真容,竟是那日引两人入座的雪灵姑娘。   右手高举,脸部微倾,面含微笑,长过臀尾的秀发飞瀑般倾泻在玉石台面上。   只略一停顿,收回金色蝶翼就伴乐婆娑曼舞,别出心裁的舞裙随着婀娜舞姿层叠飘荡,竟能形色不一。精湛自然的舞技向在场众人生动诠释了牡丹从憨态可掬含蕊酣睡,到含羞欲绽小心试探,再到欢快活泼尽情舒展,直至最后丰满怒放光彩照人的动人之美。   那姚黄转得如此快,像是要迎风而去。   在众人赏心悦目时,那姚黄竟似华光延展,从那原本就身段优美的舞者身上弹射出许多淡金色轻纱制成的水袖,因旋转太快,尽数伸展,震撼人心。   这才是花中之王应有的风姿。   沿着台周移挪一圈,到达最边沿时最盛,那华光之璀璨连月华都失色。而后反向螺旋状移动,花势渐收,直至台中心时戛然而止。落针可闻的静寂中,那抹倩影微笑着垂面致谢,然后蝶翼再度弹出,轻盈而去,从何而来,归于何处。   九尘帮檀栾把下巴抬上去,戳戳他的脸,“好看么?”   花沁水掩面而笑,“这就是我的宝贝女儿金蝶啦,请你来就是为她的事。”   什么?檀栾敏感的小触角再度伸了出来,跳舞跳得这么好,身材这么好,长得这么漂亮,家里这么有钱,女的,她娘亲要找九尘谈事儿?!为了她的事儿?   还能是什么事!   正戒备着,小耳朵竖了起来,随时准备捕捉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天作之合”“郎情妾意”之类的字眼,刚刚跳舞的姑娘就进来了,坐到她娘亲身边,抱着她的手撒娇。   “娘,你看我跳得怎么样,跟灵心比也不输吧?”   “岂止是不输,我女儿是最棒的!”   “金姑娘的舞技确实令人惊叹,而且颇有创意,金蝶闻香而来,咂密而去,如诗如画,意境颇丰美。”   什么?!一副被迷得神魂颠倒的样子。   檀栾觉得似乎上了大当,说是要谈事情,其实是引君入瓮,一展舞姿吸引住九尘的注意力,令他心生好感,然后再在这种暧昧婉转连人心都不由自主柔软的氛围下培养两人的感情,最后趁着女方娘亲在场便直接定亲了!   天呐!你喜欢看人跳舞我也可以学的啊!我还会弹琴呢!   右手突然被人抱住了!   小家伙像金蝶抱她娘亲一样抱着自己,九尘低头在他耳边问,“干嘛,要吃奶吗?”   那边两人耳力似乎很好,齐齐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檀栾又急又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说你不要喜欢她,不要答应她的求亲吗?还是说我们快走,别待在这儿了?   都不能。   ————————————————————————   花沁水见他似乎是误会了,九尘又一副故意要看他吃醋的样子,无奈至极。   从乾坤袋里取出一个硕大的长盒子来,放在地上,这木头都快把她老腰给坠断了。   “这是家里收藏了过千年的杉木,前几日我才找人砍了的。这么些年活着是活着,天天像大爷一样要用极品灵石供养着,却再不长个,应是已到灵力最丰盛的时候了。”   这神杉浑身上下都是宝,总长十丈,花沁水很有诚意,取了中间最好的两丈给九尘。也是因为乾坤袋里头便是长宽两丈的空间,装这木头加上盒子要斜着放才够,已经是极限了。   九尘打开盒子一看,扑面而来的灵气,纹理笔直,色泽为本不该有的乳白,清淡自然的木香萦绕在四人身上,似有神志。   说是木材,却更像上好羊脂玉。   “金夫人需要什么?”   花沁水笑了笑,直白地说,“我要红颜。”   这几天已经很多人来试探了。   九尘身上这颗红颜可不只是她盼着盯着,与会的大部分人都在等。等到斗宝开始了,如果九尘看上他们的宝物,就让他拿红颜来换。如果他拿出来拍卖,那再多的代价也一定要极力争取。   木灵为生机之最,带在身边就是随时带着一瓶取之不尽、疗效极好的上品伤药,就是一块怎么吸也吸不干的极品灵石,就是去除自己身体杂质、开发丹田上限、定心去魔除障的极品灵丹!   有木灵滋润着,容貌气质也会渐渐改变,那猥1琐地说木灵配偶可真是艳福齐天了。   然而所有人都没想到,也不愿意去这样假设的一点就是九尘早已把红颜用了、送人了。   这最后一颗红颜就好好待在檀栾发簪上的龙口中,九尘是真的很想要这杉木,但送出去的东西他不会要回来,也不会假借着换来的东西最终也是要用在檀栾身上而心安理得地把亲手插上去的发簪又亲手摘下来。   啧,想想就觉得怂。   只能先委屈一下檀栾,等一等,等他找到其他适合的木材。   檀栾想问九尘用红颜换这木头值不值,看见九尘温柔看着自己轻抚自己脸颊便明白了,手刚抬起来就被九尘不着痕迹地握住压在腿上。   “金夫人,红颜换杉木是完全对等的买卖。不过红颜我已经用掉了,真的很抱歉。这杉木,砍下反而比活着更好保存,你也不用担心,把它储存在灵池中就行。今日得你款待,以后需要帮忙尽管开口,不必客气,力所能及的我不会推辞。”   说完推着檀栾就要走。   “等一下!”   花沁水笑了笑,“世鑫那貔貅性子,好不容易从他嘴里抠出来的东西也别再给塞回去了。需要就留着吧,买卖不成我们还是老朋友呢。”   她干脆九尘也不啰嗦,“那我就不推辞了,多谢金夫人盛情。这天蚕丝效用极广,做防御灵器也不错,便当我给金小姐的见面礼吧。”   花沁水原本只是想加深下两家之间的感情,她家也不缺这么根木头。   谁知九尘为人倒真是不错。要是换了别个,估计早就喜新厌旧、嫌贫爱富来巴结她家金蝶了。或者把好心当驴肝肺,或者打蛇随棍上,把你当冤大头,嘴上说得好听道个谢拿了东西就走人。   天蚕丝这种宝贝她也见过,但这么粗、有灵光、还一大团的也真的不多见。   花沁水瞬间觉得自己刚刚的决定是真的英明。   ————————————————————————   出来了也没兴趣再回去了。   让小家伙踩在自己鞋面上慢慢走着、逛着夜市回家。   “哥哥,刚刚为什么阻止我?”虽然后来杉木还是到手了,可如果不是花沁水会做人,那可就错过了。   “阿栾都不在乎哥送你的东西的么?”   “当然不是!可它用出去比放在我这里更值得。”况且你还是为了帮我找材料。   “呵呵,红颜就是第二条命,木灵体算什么,关我什么事,我只要阿栾好好的。”   “至于做琴的材料,我总有办法找到的,黑山里头宝贝多着呢。”   檀栾不爱听花言巧语,但是从头顶传来的声音,字字珠玑,这就很撩人了。   纵使百般繁华景象,也抵不过这平平淡淡几句话。   “哥哥,红颜只有一颗了吗?”   如果还有,哪怕无法分辨是红颜还是枯骨九尘都不会拒绝得这么干脆的。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只剩这一颗了,而且还被他给了自己。   “你知道红颜枯骨的蛊虫怎么来的吗?”   顺手摘了串糖葫芦递他嘴边,跟小贩笑着点点头。   “红颜枯骨是‘同心’蛊所生,而同心是我十三岁第一次见到表哥时他送我的。表哥人很好,他希望我可以早日找到另一半,把他自己的福气都分给了我。同心每三年生一对子蛊,目的就是为了警醒拥有者只看外表是没办法分辨好坏的。”   “我刚二十五岁时遇到你,也是那年借血玉把蛊下在你身上。持蛊十二年,得四对红颜枯骨,没有更多的了。”   而且还四对都用在了檀栾身上。   “如果不是同心,我也不一定会用心去观察人的本质,也不一定能发现你的好,也不一定在你离开后还能知道你过得好不好,也就不会因为担心下山偷偷跟着你,也没有后面的一系列事情了。”   小家伙扑到了自己怀里,“哥哥,对不起,我不该跟姨妈走的。如果不是你一直没放弃,我们就真的完了。”   “其实你也没放弃不是么?我太迟钝,跟了你三年都没想清楚你那么拼命修炼是为了什么。也没看出你猎的不是奇宝,而是只敢悄悄藏着的痴心。”   只要西山发布的任务,多难他都会接。   “说真的,我还挺感谢林家人呢,我们这也是危急时刻见真情了吧?”   檀栾抬起头来,“哥哥,前几天我看见檀梓潼了,他跟我亮修为来着,已经金丹五层了。在青 府的时候他也没多出彩呀,怎么现在修炼速度比我还快了?”   这……   “那你知道咱们修炼都有些什么办法吗?”   知道啊,“打坐充盈丹海,再排空丹海提升容纳上限也就是提升潜力,如此循环往复。”   想起来海绥安不爱打坐,“还可以直接吃丹药、直接从灵石中吸取灵气。”   “还有呢?”   又想起来姜梓莘说的那个叛徒,“还可以借灵物害人再把所得直接收归己用。”   “嗯,然后呢?”   记起药王谷秦医仙的金丹没有了,“还可以杀人取丹、取元婴像吃药一样吃进去!”   檀栾觉得檀梓潼真是丧心病狂,太恐怖了,以后对他一定要多加防范,最好找机会直接把他宰了,省得留着为祸人间。   九尘看见他默默赌咒发誓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头伸到他耳边说了几句话,檀栾整个人就像被煮熟的虾子一样红。   “你瞪我做什么,你觉得他有那个胆子去杀人取丹?至于吃丹药什么的,也就炼气、筑基有点用,金丹期已经开始修炼真元为结婴做准备了,双修修的就是真元呀。”   咬了咬他肉乎乎的小耳垂,脸更红了。   他突然发现檀栾还是那个小纯真,每次认知被刷新的时候还是会脸红红。至于为什么对着他老是卯了劲儿地勾人,大概只是没有安全感吧。 第31章 第31章 血海深仇   翌日醒来,已是斗舞最后一天了。   九尘亲亲檀小猫睡意朦胧的脸,“去看看今天斗舞斗得怎么样?”   斗舞和斗乐第一天和最后一天是最精彩的,毕竟也不是所有人都有那个闲心一蹲十五天,就算每场都精彩绝伦,看多了也会烦。而当某一件事过程过于冗长的时候,开头结尾给人印象总是最 为深刻,真正的好手也都等着今天来决一胜负。   九尘和檀栾他们到的时候,满场皆欢,坐着的、站着的、飞在半空的,全都在聚精会神观看场中两人的斗舞:闻香楼老板娘和聚宝楼掌柜之女,并且同时还是赏金楼主人亲妹妹的三楼大小 姐“金蝶”与素以浪漫雅丽、盛产美女著称的星尘国下一任女皇“灵心”之间的比拼。   金衣迭舞,轻盈若蝶。   橙纱优美,缠绵婉转。   蝶翼放大无数倍,绽开满场金光点点。   银铃好似漫天星斗,空灵之声让人心神俱醉。   下一刻池荷、美酒、佳肴全都消失不见,所有人都被转移到了南方辰家星盘跌落之际搅乱的那一处时空——遍地岩浆,火海一片。   刺耳尖叫响起,一声引动阴阳,幽冥尽皆现身,朝着从半空跌落的众人撕咬而去。   还没反应过来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呢,就像掉进了火山口一般几乎要被热气灼烧化为飞灰,肩膀一疼转头便是一张狰狞的面孔,血口张开至人所不能达到的程度,被咬掉了脑袋的尸体无力地朝下方跌落。   漫天尽是残肢断臂尸身,雨一般纷纷扬扬融进了下方的“岩浆”里,那并不是什么岩浆,而是血海。   “出什么事了!这些是什么东西,啊!”   “不要!不要!滚开,滚开!啊!”   “救救我!救……”   一片骚乱中,手无缚鸡之力的舞娘是第一波牺牲的。娇容若花、倾国倾城、风花雪月、锦上添花,此人此事,在生死之际又有什么用呢?   别说救了,能不把他们推出去当人肉盾牌就不错了。   黑色飓风呼啸而起,下一霎扩大瞬间逐渐转为血色,间或夹杂几根冰棱,将所有人卷在里面。   厉鬼触之则亡,不能御空的人有了冰棱立脚,措手不及的人得以反应,失散之人得以寻找彼此……   飓风正中,夜阎下半身化为了黑气,掌心向上,双臂张开,红绸飘扬。   与他背靠背的其中一人修长的十指不断结出一个个法诀,冰色长剑在三人头顶旋转画圈。   “铮——”,另一人抱琴于胸,五指涂满了银色液体,青色纹银的声波一出,邪祟退避。   所有人都开始快速反应,生死这道关卡迈过之后也终于有闲心开始救人了。   西山众人一向团结,遇到事情第一反应就是结大阵,而不是想着怎么保自己。如此一来,反而是所有人里最先把所有弟子团结在一起、在艮阵下被保护得好好的,现在看见有人过来便也放他们进来躲避。   青府琴剑两堂常常结伴,出了事也是首先想着先找伙伴,一个攻击一个治疗倒也能撑上一阵了。   至于古寺和虫谷,一个一身佛光,一个满身毒物,倒是压根没鬼怪敢来招惹。   神剑府还是那个德行,死道友不死贫道,能拉盾牌就拉盾牌,没替死的了才拔出剑来自己上。   药王谷主事的那些倒是没事儿,炼丹也需要丹火,都是些有自保能力的“大能”了,至于炼 气、筑基期的学徒,那就只能说声抱歉了。   各族权贵倒是有自家臣子保护,而且千觞君命好,出事前就带着几个小娘子提前离场了。羽族的羽翎君和未央宫宫主则是几天前就不见人影了。   贪狼倒是用不着别人保护,一杆电鞭耍得威风凛凛,还时不时搭把手救个人再调戏一下。   三楼的都是一家人,家里男人把家眷都保护得好好的,只是金蝶一开始叫了一声,既把鬼怪叫得现身让它们偷袭不成,却也在第一时间就吸引了它们的仇恨,被啃得体无完肤的,眼见就要香消玉殒了。   所有人都不知道怎么好好的在八方台看着斗舞,莫名其妙就被弄到这么个鬼地方来了。   ————————————————————————   花沁水、金世鑫和金君灏抱着金蝶哭得伤心,金蝶在三楼里的地位就如九尘在西山,是所有人疼着护着长大的小宝贝,现在却成了这种样子。   还有人质问他们,“要不是她叫了一声怎么会引来这么多鬼怪!”   无我闔起眸子低叹一声,“阿弥陀佛!若不是金小施主这一声提醒,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金施主舍己为人尔等还不分青红皂白,实在是罪过罪过!”   灵心偷偷地检查了一下藏在了腰间被她用灵气灌注密封起来的银铃。   花沁水哭得声嘶力竭,“我家小蝶生下来就是阴阳眼,她为什么要叫,她还会怕吗!还不是为了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星尘国的银铃也可以破去幽冥的隐身!你们倒是问问她为什么她一身的铃铛没一个响的!”   众人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灵心脸上还有泪痕,似是被惊吓到了,无辜得令人心疼。   花沁水一口银牙几乎没咬碎。   檀栾拉拉九尘的袖子,“哥哥。”   九尘摸摸他的脑袋,“想做什么就做吧。”   “金夫人你们别伤心,我有办法救她。”檀栾反手取下了插在发髻上的玉簪,摸了摸龙嘴里的火红珠子,眼里带着不舍,却还是毫不犹豫地□□喂给了金蝶。   林晟瞳孔一缩,打死他都没想到曾经扎得他满肩是血的簪子里居然藏着“红颜”!   金蝶无力地躺在娘亲怀里,看着檀栾和他身后玉面含笑的峰主,眼角滑下一颗泪珠。   灵心看着因祸得福的金蝶,面上满是愧疚和见她劫后余生的欣喜,心里却嫉妒到了极点:这金家母女好个心机,知道云峰主不会见死不救,凭个苦肉计就白白得了那至宝。   啧,心机?   你想要你刚刚怎么不摇铃铛,换你试试看啊,看看云大峰主是不是一定会救,看看你娘是不是舍得为了一颗丹药就拿你的命赌博,看看浑身被恶鬼撕咬的痛苦是不是那么好忍受……   满天的恶鬼还在不懈地啃咬西山弟子结成的艮阵,结阵所耗颇大,坚持不了太长时间。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怎么有这么多恶鬼?”   所有人都看着夜阎。   夜阎很无语,我怎么会知道。   眼看着被吓破胆的人又要把这事怪到夜阎头上,九尘连忙打断,“兄弟,你能控制它们吗?”   夜阎是我兄弟,警告你们心里有点数。   夜阎刚刚还救你们来着呢,想咋地?   夜阎倒是挺平静的,人心这东西他早就看透了,所作所为也不过是求无愧于这颗黑漆漆的尸心罢了,“不能,它们不是人变的。”眼睛死死盯着刚刚化作血雾与他联手对敌的那红发独臂男子。   什么叫不是人变的?   一头雾水,但夜阎说不是人变的就肯定不是人变的,没谁比他更清楚了。   本命他们早就过来跟九尘站在一起互相照应,姜梓莘跟贪狼互相翻了个白眼也走了过来,西山 众祖母祖祖终于控制不住在九尘身上翻来翻去看他这么长时间有没有受什么伤。   “乖乖,没人欺负你吧?谁敢惹你不高兴告诉白祖祖,我一拂尘勒死他!”   白家奶奶倒是捏捏檀栾的脸,“栾乖乖,上次怎么没跟着尘乖乖回来看看我们这些老人家呀?”   颜固咳了一声,众祖母祖祖皱眉不爽地看着他,“我们还是先想想办法离开这里再说吧。”老叫咱门里的弟子帮他们顶着叫什么事儿。   互相看一眼心照不宣,西山人护短,可也只护短。别家的,关我们什么事儿啊。   头上四周都是厉鬼幽魂,唯一的出路就是下边的血海。   很多人都伸着头想闻闻臭不臭,是不是真的血。   九尘捏捏檀栾的小鼻子,“怎么样,闻出点什么来了?”   檀栾眯着眼睛笑着摇摇头。   “刚刚好多人都掉进去了……下去不会出什么事吧?”有人吞了一口唾沫。   那些把别人当肉盾的更是心虚不已。   仙祖祖和仙祖母看了看彼此,结夫妻阵顶替了众多西山弟子,真气罩子慢慢扩大,与艮阵重合时把弟子们损耗的内力返还给他们。   “血海里有什么谁都说不准,愿意走的就一起走吧。”说着便往下方去,防御罩子跟着他俩一起移动,单家看居然还有人踌躇不决,也不能看着他们死,挥挥拂尘最后送了他们一个临时防御阵,可以顶多久他们也不知道,总归是尽力了,各人的选择谁也管不了。   ————————————————————————   刚碰到血海就好像唤醒了什么,无数厉鬼浑身是血趴到了罩子上,被灼烧得浑身冒烟依旧死盯着里面的人咆哮,那些狰狞的面孔里还有不少是熟人。   九尘悄悄问夜阎,“这些呢?”   “有时能,有时不能,血烧干了就能。”   那就说明这里的一切都与他们所在的尘世不一样,似乎强得多。   “这里可能不是我们生活的地方,所有生灵的威力都被加强了,大家小心。”九尘出声提醒众人,紧紧地把檀栾护在身前。   留下的人本来还庆幸还好自己没贸然下去,可当仙家两夫妻的灵气罩子消失在血海里,而保护着他们的那个却开始被抓挠啃噬开第一条裂缝的时候他们就后悔了。   这时候再不要命地往血海里冲又有什么用呢?   完全浸泡在血海中,耳边尽是又闷又尖的嚎叫,听得人直欲疯狂。   还好没多久他们就全都摔在了地上。   这次倒不是灵气被隔绝,而是灵气等级似乎太低了,被某种威压给直接击碎了。   颜家爷爷扶着腰站起来,“哇啊,老仙你们这也太损了啊。”   海岩倒是有经验,“上次在玄武口中便是这样,突然失去灵气供应。”   星尘国女皇灵姝失态地尖叫,“这是上古!我们回到了上古!”星尘国的人与生俱来有卜天之能,虽不能知道过去发生的全部事情,却总能多多少少捕捉到一点天机。   比说如上古是神的世界,那时候有八大神族,只有人是最弱小的。   而他们现在以人身回到了神的世界?!那岂不是找死吗? 第32章 第32章 九龙狱   “……上古……”   是什么悠悠醒转。   沉睡已久的怨灵,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曾经迫害过自己的九族会以如此弱小的姿态出现在自己面前。   尖啸中,血海上方仍在撕扯着人的血肉的厉鬼忽然停下了所有的动作,纷纷投身血海之中。   众人眼睁睁看着头顶上的血海忽然翻滚起来,里面是之前留在原地不肯走的那些人,还有阴笑 着啃噬他们的厉鬼。   穹顶不堪重负,终于倾泻了下来!   妈呀!   避无可避。   人就像洪流中的石头,身不由己,被带着往不同方向冲散了。   或是撞在突兀的岩石上筋断骨折、头开脑裂,成为洪流的一部分。   或是被什么拖住了脚,无法升到水面呼吸空气而窒息,瞪着眼沉了下去。   或是被装在灵气壳子里不断翻滚,什么君王、家主、将军、士兵、掌门、弟子、道君、和尚、 尼姑、峰主、府主……全都搅作一锅,滚作一团。   晕头转向云里雾里……   入目一片灰色,仿佛香灰的颜色,天、地、云、山、水、石,什么都是一个颜色。   他们看见了自己,没有舌头的灰色的自己,张着口伸着手飞快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似乎也要来拔他们的舌头!   破障之音再次响起,和着梵音阵阵,所有人都清醒过来了。   或劈或砍,“自己”碎裂成块,恍若镜面,却在下一刻又再度拼起来,就是不懈地要来拔舌头。   “啊!啊!”惊叫声响起。   突然看见另一个自己本就很惊悚,而那自己却什么都不想做只想来掏嘴里待得好好的舌头,每次把自己击碎又看他自己拼起来,快要崩溃了。   道心坚定的人倒是无所谓。   无我心中本无我,有什么不敢打呢。西山人更是不觉得自己会丑成那样,太失礼了,一剑劈开,重新照。虫谷没这么杀人的,太弱智了,蛇宝宝,咬他!   怕的,不过是心中有鬼那些罢了。   ————————————————————————   悠扬的歌声响起,声线华丽,唱的曲子却很轻灵。   镜世界碎裂这一刻所有对镜中“自己”的攻击都转到了本人身上,防不胜防,多人受伤。   骂娘的声音还闷在喉咙里就被面前这条浑身苍翠欲滴的绿龙给夺走了呼吸。   西山老一辈的人、檀栾、贪狼,他们都见过九尘的龙身,所以没那么吃惊。   但这里的很多人却是第一次亲眼看见龙!   太美了!   这才是木灵本该有的风姿!   有一道黑色的身影跟他说了什么。   那条绿龙翠色的眼眸慢慢眨了一下,很妩媚,下一刻化为了一个身着翠色霓裳羽衣的美男子, 轻笑一声开始对月而舞,仿佛心爱的人就在旁边宠爱地看着他。   “拜月舞,要在原地连转九百九十九圈不能停歇,是用来求爱的。”白祖母轻声解释,生怕惊扰了越转越快的那人。   “他跳舞的地方不是我们用大阵囚禁黑龙的映月台吗!”参加了百年前那一役的颜祖祖开口 了,如果云虚在这也肯定一眼就能认出来。   “他怎么了!”有人惊呼。   那男子脸上越来越痛苦,却还是执着地要把舞跳完,随着他的转动,众人发现那衣服上好像被人做了手脚。他越转身上的那张光网就越来越完整、越来越明显。转到最后一个圈时再也受不了 跌倒在地,满身伤痕,血液都是绿色的。然后化回了龙身,毫无反抗之力地躺在地上。   那道黑色的身影扑到他面前,头转到另一边质问着谁,可是下一刻他也无力地倒在了绿龙身 边。   有无数道绿色的影子上前,他们手里都拿着刀,众人眼睁睁地看着那条绿龙被那些绿影剔 鳞、刮肉、喝血,分而食之。   看得心惊肉跳。   然而更刺激的还在下面,歌声戛然而止,变为鬼哭狼嚎。   世界变为了翠绿,无数的花草树木都活了过来,还沉浸在刚刚一切的人反应不及时,被两根藤蔓抓住腿倒吊在了空中,“唰”地被撕成了两半,地上的小草快乐地接住他,锯子般的身体将他切成了碎片,那些碎肉、血液渗透进泥土里,成为了植物们的营养。   那根小草突然转过头来!   哇啊!还看什么快跑啊!   他们的修为像是被生生压低了百倍千倍,连根草都可以轻易地把他们切成两段。   问题是跑哪儿去啊,哪儿都有植物,这里就是植物的世界!   “水!水里!”那人刚出声就被绊倒在地,然后被突然坚硬起来的长茎小花插了个通透……   不过他说的倒是对的,当大家豁出去再次跳进血海的时候,那些植物只是一直在两岸俯视着他 们,并没有进来。   可是水里有什么就算大家刚刚忘记了,泡了这么会儿也该想起来了,或者说是感受到了。   ————————————————————————   跟水鬼夜叉厮杀一路,突然被抛下了一条壮丽的血瀑。   有人脑袋着地,血花四溅。   大部分人却是被冲到了浅水里,摔断了手脚。   才一出水就叫得惨烈。   四处亮得人一睁眼轻则刺痛流泪,重则失明暴盲。   只能紧闭着眼睛,然而下一刻就被从天上坠落的巨石砸成了肉酱。   巨石落地的轰隆声不断响起,所有人却都只能闭着眼睛前进。   “主人!这里这里!用耳朵分辨躲避!”老五大叫着集结众人,但他也护不了所有人,都聚在一起覆盖面太广了,而他只能分辨出最近的一块巨石有多远、在哪个方位。   闭着眼睛发生什么都不知道,又不敢睁眼看,就算睁开眼太亮了也看不见什么。   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砸死,本能地想伸手摸一摸也不敢,怕一个不小心就身、手分家,偶尔还会踩到些黏黏的东西,是什么也不用多说了。   砰地撞在什么上,惊1喘一声,摸清楚是块巨石,还来不及松口气就被另一块砸成了同样黏黏的东西,被别人踩到又惊吓到另一人。   突然所有的嘈杂的声音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众人无助的哭声和惊叫,无比鲜明。   九尘尝试着睁开眼睛,果然,又是安全的时候了,“可以睁眼了,大家快走,去找水!”   上空出现了一副活春宫,橙龙化成的英俊男子被一生得极美的女子缠在身上,后面发生的事情也用不着多说了。   “别看了!快走啊!”   什么时候都总有些贪色不要命的人,不然也不会有“马1上1疯”这种神奇的死法了。   完事儿之后那男子覆在那尤物身上,忽地化为了与人身大小相近的龙身,似是想这样再来一 发。那女子似乎早已习惯,娇笑一声,从枕头下面取出黑布来绑缚住橙龙的双眼,多添乐趣。   檀栾脸一红。   有的人看得津津有味,十分好奇龙跟人要怎么做,檀栾更是几乎停下了脚步。   九尘一把将他抱起来在他耳边说,“要知道以后我亲身示范给你看,想被砸成肉酱沾在别人鞋底吗?”   突然,众人都以为还有下一轮的时候那女人从另一个枕头下面摸出匕首刺瞎了橙龙的双眼,橙龙化为人身痛苦地在床上翻滚,嘴里还在难以置信地问着,“为什么?”   女人手里的水晶枕回答了他的疑问,橙龙被砸死后另一个美貌的女子走过来与那女人相拥而 吻,在橙龙死去的床上翻滚起来,享那磨镜之乐,每极乐一番便用匕首从橙龙身上割下一块肉来 一人咬着一边一同享用……   所有人都惊悚地看向场中星尘国的人,橙色,不同于上次模糊绿影的清晰美貌!   灵心还来不及或嗔怒、或委屈、或解释,强光再度亮起。   聪明的边看边跑,停久的自然是被落下了,就这么一小段距离,便决定了生死。   众人原以为经历了这几番,对下面即将发生的事情也该有点心理准备了,怎么说也不会再措手 不及,被动挨打。   ————————————————————————   然而……   血海并没有把他们带向陆地,他们似乎进了一潭死水,只能自己往光亮处游去。   穿过血海海面,却没有迎来清新的空气,而是进入了另一片水域,一片没有水面的水域。   修真者屏息时间稍长,却再长也长不过半个时辰。   况且,别忘了水里最忌血腥味,而他们刚刚浑身是血地从血海里出来。   上古的水生生物,可没有吃素的。   有人身那么大嘴的鲶鱼一吞就是两三人,一击如千钧的鸭嘴鱼则在争抢被咬断的残肢,颜色鲜艳的海鳝躲藏在礁石缝隙中,一旦有人靠近便飞速冲出来拽回去,贪婪凶狠又游动极快的鲨鱼,体型不大却结群围攻的食人鱼,还有人力完全无法匹敌的巨鲸……   九尘是水灵体可以御水,加上又是银龙,呼吸并不成问题。刚给檀小猫渡完一口气,身上居然 爬上另一人,抱着他的脸就要自己凑上来“吸气”。   急得檀栾连忙去打他!   九尘赶紧弄出个泡泡来套在那人脑袋上,这才把那八爪章鱼似的人给推出去。   定睛一看,居然看见人的身上长着猫耳猫尾。   檀栾倒是一眼就认出他来了,这猫人美少年应该是跟着杨翌江一起参加金顶盛会,然后也莫名其妙被送到这鬼地方来的。猫儿都怕水,现在惨兮兮地揪着九尘的袖子就是不放手,搞得他连游水都不方便。   九尘翻个白眼。   把檀栾抱在身前,让那少年趴在自己背上,带着他们找寻出路。   一路经过都在不停做可以把人圈在其中而不破裂的泡泡,里面的空气可以支持半个时辰了,而且可以隔绝血腥味。   但也不是完全有用,人死得越多血腥味越重,来的鱼就越多,然后恶性循环下去。   人和鱼游过撞击力量太大泡泡就会破裂,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支撑到钻进他做的泡泡里。   他们在等,等幻影出现的那一刻。   挣扎躲避了一个时辰,眼看着泡泡里的空气也要用完了,突然有亮光从上面射入幽深的湖水中,所有都抬头向上看去。   比鲸还巨大的青龙快活地在莲叶下与锦鲤嬉戏,偶尔破水而出追逐清波,再够着头啃几朵莲 花,尾巴在水里一摇一摇,颇为自得。   众人趁他玩耍的时候重新换了一个泡泡,这次倒是不敢贪看了,只想快点跑。   奈何水里行动不便,湖水幽深得像是没有尽头,只能等着,等有人带头往某一个方向游去,这样才能再度鼓起勇气。   青龙已经翻着肚皮懒洋洋地浮在水面上了,两只爪子抱着头,两只后爪搭在一起,十分似人。湖水四周一片静谧,他也闭上眼睛睡着了……   噗通,是什么钻出了水面。   他也被惊醒了,松开抱着头的两只前爪,看见是几只小人鱼又来找他嬉闹龙脸上都绽开了笑,又继续漂浮在水面上,任他们在自己柔软的腹部上闹着玩。   但他没有想到与他嬉闹了无数次的小人鱼会朝着他的腹部亮出锋利的蹼爪。   开膛破肚之痛比不上把弱点暴露给信任的、看似无害的人后却□□脆利落地背叛的心痛。   不能挣扎,否则内脏会掉出来。   他想捂住自己的肚子,可是身体实在太长了,而且,有越来越多的鱼过来了。   平静的湖面下,是怎样的一场盛宴……   比之前攻击他们的数量还要庞大数倍的鱼群撕咬着青龙,一片浑浊降下,令人难分真假,经过众人的时候仿佛随时会注意到自己张大嘴咬过来一样。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只求这幻影快点下去。   可西山那群人却追了过去,而且还撤掉了泡泡!   在泡泡里的确行动更缓慢了,撤掉泡泡可以游得快一点,但是……   谁都不知道幻影什么时候结束,那些大鱼又什么时候会再追过来。   你可以犹豫不决,而在你踌躇的时候有的人已经再次找到了那片血海。   投身血海谓之生,贪恋安逸谓之死。   之前他们对血海恐惧不已,现在,呵呵……血海反而成为了相对来说最安全的地方。   “呵……呵……呜呜呜。”   “呜……哈哈……”   有人笑着哭了起来,有人哭着笑了起来。   别是疯了。   的确有人疯了,明明刚刚死里逃生,却在下一刻放弃了抵抗,任血海中的厉鬼把他拉了下去。   也不难理解,逃得了一次逃得了几次呢,谁知道下面还有什么等着他们。   太累了……   不如死了干净。   不如加入这群厉鬼一起折磨别人。   更多的人却是要么哭着继续坚强而熟练地对付血海里的东西,要么根本没哭。   修真路上考验多了去了,才这么点事,还有这么大生机就又哭又轻生的人,真的是……   照姜梓莘的话来说就是:“这种心境,反正以后也修不到渡劫,修到渡劫也要被心魔雷劈死,渡劫成功也容易变成魔修,现在死了倒是干脆。”   当然,引来贪狼一个大大的白眼,“你说什么风凉话呢,他们也没想来这鬼地方啊。”   姜梓莘懒得跟他申辩,没意思,观念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昊天君脸都吓白了,他不会水,刚刚一直在往下沉,要不是抓住了贪狼的脚可就完蛋了。他唯一的念头就是快点出去,他不要待在这种鬼地方受折磨。   这里唯一心里有点谱的人就是九尘了,数十万年的记忆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的。   看见绿龙跳舞的时候就明白了,但是有的事情他不能说,只能捡着能说又有用的告诉众人。   “上古九族,日月星辰、鸟兽虫鱼,还有人。各有神异之处,星、辰两族同掌岁月时光。正东星族圣器银铃,正南辰族圣器星盘,应是我们在八方台热闹着的时候有人打碎了星盘,正好银铃响起引动时光便将在场诸人都送回了此处。”   “也是千载难逢的巧合了。”   灵姝踉跄了一下。   “八方台上银铃响,九天雷杀恩怨散”。   拥有卜天之力却不能知晓过往种种,她对真相的渴求早已超出好奇二字,而是痴迷。可目前看来,她还是太过稚嫩,知道这真相,代价太大。   “上古似乎发生过一些事。九龙被守护着的族群背叛、残杀,怨念残魂经久不散被我等唤醒 了。所以肯定是要把经历过的都报复给我们的。”九尘还没说完众人又嚷起来了。   “凭什么啊,关我们什么事!”   “都怪你,你跳舞就跳舞摇什么铃铛啊!”   “该摇的时候不摇,不该摇的时候倒是瞎摇了,看把我们祸害成什么样子!”   “真是有什么样的祖先就有什么样的子孙!”   灵心被她娘护到了身后,看着九尘眼里闪过一道怨毒的光。如果不是峰主说出真相她又怎么会 被千夫所指!   九尘觉得事情蹊跷,也不喜欢她的为人,但不管是谁做了什么都不该被指责成这种样子。   该杀杀,该打打,众人这种言语侮辱、人身攻击、钝刀子杀人,在他看来,十分唯恐天下不乱,十分容易逼出个魔修来。   “够了。”   “都是我的猜测而已。真相如何谁都不知道。她们自己不也进来了。”   “此行还没结束,是福是祸谁都说不准,到时候要是得了好了别忘记感激下人家,就骂。”   所有人的表情都是相当一致的。   云大峰主也会骂人?   云大峰主也会失态?   云大峰主这是在干嘛?老好人?和稀泥?见色起意?推卸责任、亡羊补牢?   “哥哥你怎么了?”打死檀栾都不会相信九尘会是瞧上灵心了,那种女人连他都瞧不上好吧?   众祖母祖祖也都过来摸头摸背顺毛了。   颜琴羽对着白思桐眨了下眼。   “没什么,心烦。”   他只是炸毛了。   见不惯!见不惯女的满心满肚子坏心思、表里不一装可怜,见不惯男的小肚鸡肠、得理不饶 人、无理硬能掰出三分理,烦!   唰地抱起檀栾来把头拱到他怀里求安慰起来,檀栾抱着他的头蹭蹭。   着蹭着气就消了,再怎么也是关乎众人性命的事,刚发脾气嚷着再也不说,结果还不是又说了。   “经了黑、绿、橙、青,还有蓝、紫、红、金,其他我什么都不知。”   却小声跟檀栾说,“他们好讨厌啊。”   檀栾无声地笑了起来。   “云峰主,刚刚是我等不对了,也是经历了这一遭,死了这么多人……真的没办法不激动。”   “灵心公主,对不住了。”   “唉唉,对不住对不住。”   “金小姐,之前对不住。”   “对不住了。”   这下两人脸都一起红了,心里想什么不知道,不过应是都有点触动的。   九尘在檀栾胸前傲娇地扭头“哼”了一声。   闷闷地说,“累了,我要在血海里休息一下,你们要怎样随你们。”   刚刚在水里要是没有九尘,他们伤亡要增加多少倍,自然是跟着他。   他似乎知道一些事,西山人又懂这么多阵法。   不跟白不跟。   休息的时候檀栾有点不好意思地把其中一半杉木和蚕茧放到白祖母手上,众祖母祖祖眼睛立马就亮了,颜固却是扭头“哼”了一声,然后被颜祖祖挤到一边去,把檀栾看他的视线都给遮住了。   “栾乖乖给祖母祖祖们什么好东西呐?”   檀栾红着脸,“是天蚕丝和杉木,哥找到的。”   九尘捂眼,后面这句能不说嘛?咋就这么实诚。   众多祖母祖祖倒是笑了起来,檀栾诚实善良又护九尘,这才是他们最乐意见到的。   单祖祖笑着说,“那咱谢谢栾乖乖啦!”   然后一个个开始从袋子里找东西给檀栾,檀栾缩着手不敢要,白祖母把他的手从身后拽出 来,“长者赐,不可辞!”   “对啊,况且这是我们给孙媳妇儿的呢!”   “啧,我们都来了老云这正主反而没来,不像话啊!等他从海外回来咱一起收拾他去。”   颜琴羽跟白思桐的手放得很近,见檀栾得到了家里人的承认和祝福,心里为他高兴的同时也不由自主朝着对方挪过去。   却在即将碰到的时候被颜固一声重重的“哼”又给憋回去了。   路远的,其实是他俩。   西山人在那里一家人乐乐呵呵的,林家这边却是十分看不惯了,刚刚见九尘一句话得罪了星尘 国,后来又对着这么多有名有姓的修真之人甩了脸子,正幸灾乐祸愁事儿还不够大呢,谁知道又峰回路转。   现在是一边仰仗着人家的阵法保护,一边还在咒人家早死最好还不得超生。   扫一眼众人心里冷笑一声,他林家之前还不是这样,家大势大受人敬重,给谁甩脸子人家都只 能接着、笑着、应和着,如今……   看了看夜阎,这次直接控制不住冷哼了出来,被夜阎听到了。   夜阎无所谓地看着他,眼里满满的蔑视,就像看垃圾一样,看得林天奇再次火大。   简直是诸事不顺,如果真像云九尘说的星盘被砸碎了,那他林家就又没有阵法护持了,不知道夜阎会不会违背协议再次打过来。   气着气着,□□突然疼得不行,越来越疼,钻心的疼!   疼得他绷不住面子滚到了阵法里的“地”上,再被贴在阵壁上的一堆厉鬼狰狞的脸吓得滚朝另一边,而另一边也是一样。   众人听见檀梓潼的尖叫声都慌忙看了过来,以为是不是阵法裂开了,西山人也一脸惊讶。看见不是自家阵法出问题,而且又是姓林的倒霉后,纷纷甩甩拂尘入定休息了。   青府跟药王谷帮别人治好伤的听到声音就过去了。   见林天奇捂着□□滚来滚去叫得惨烈,像是被人狠狠踢了一脚似的,都很尴尬。   男的过去按住他,除去他腰带、下裳、亵裤,看了一眼,没发现什么毛病啊。   拿起亵1裤来仔细一看,发现前面开了条缝儿,怕是之前被鱼吓得动作大了点给撕裂了。   可也没什么伤口,正百思不得其解另一边就一大片惊呼。   虫谷的人穿着裸1露,男人胸口到腹部一大片都是没有衣服掩盖的,有人的肚子莫名其妙出现了个血洞,之前一直忍着痛,现在血洞却越来越多了。   青府、药王谷的帮他治了很久都找不到病因。   “表弟,表弟,你快过来帮我看看!”   姜梓莘拖着九尘过去,拉一个送一个,檀栾也跟过去了。   那男弟子的肚子已经出现了三四个洞。   九尘活得久,见得多,以前也没少在水里玩。   直接从玉佩里拿出刀和麻药来,把麻药递给檀栾,以前九尘跟他给白思桐的小猫咪开过肚子 拿线团,当即把麻药喂给那弟子。   剖开肚子一看,一条几乎透明的小鱼在人体中却很明显,正在贪婪地啃食那弟子的内脏,九尘用银针挑出来后立马给烧死了。边缝边找有没有其他的藏着,然后帮他把肚子给缝了起来,喂了几颗药丸。   姜梓莘看了一眼其他弟子他们便自觉把随身的水蛭拿出来,咬一口那弟子看谁的血液合适,然后渡血给他,总算是把他救回来了。   九尘连忙让在场众人都看看自己身上有没有哪里有洞口、隐痛,□□的柔软部位的肌肤也快点遮起来,以防再被这种鲶鱼钻进去,“它们尤其爱钻孔,会吞噬人的血肉,甚至会一点点啃噬人的内脏把人由内而外吃空。”   这下连林天奇总该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围在林天奇周围的人问他,“那如果……钻进人的马眼了要怎么办?”   九尘淡淡道,“钻哪里都是一样的,要么切开拿出来,要么直接切掉。”   林天奇不信他,觉得他是想害自己,林晟也不信,大声道,“谁能医治我爷爷,林家感激不 尽,愿出百万灵石酬谢!”   重奖之下必有勇夫,治得好治不好治成什么样,九尘跟檀栾倒是懒得管了。   檀栾把九尘拉到没人的角落悄悄说,“哥,你刚刚把事情说出来的时候我看见灵心躲她娘身后瞪你了,很讨厌的眼光,你以后要小心她害你!”   九尘摸摸他的小脑袋,“我也看见了,我知道她恨我,你也要小心她,这人心思不正的。”   檀栾咕噜咕噜地说,“以前姨妈跟我说她摆明了非你不嫁,你可千万别喜欢她,她一点也不好,金姑娘比她好多了。”   小样儿。   拉着他坐下来弄了点水洗手,“金姑娘有大胸怀,不是她能比的。她放那风声出去也不过是利用我抬她自己的名气罢了,我之前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别乱想。”伸头亲亲他。   小声说,“阿栾,除我之外的八条神龙具体怎么死的我也不知道,之后会遇到什么我也没谱。那时候我多亏人族搭救才没被其余八神族抓去吃了,但是也没本事救他们,后来去给他们收尸也没能收着什么,就几块不朽不灭的逆鳞罢了。”   檀栾在他手心里写字:“为什么人族会救你?”   “大概是因为他们弱小的时候我也一直在尽力保护他们吧。”   又问,“为什么人族会弱小?”   “大陆本来除了火什么都没有,后来龙神从火中孕育而生,牺牲自己召来九色云暴雨连年,被化大陆,才有了最初的地貌。九云后来化身九族,龙神神力剩余化为九条神龙,九族和神龙互相依存。然而八神族欲壑难平,便猎杀神龙来追求力量极致。引来九天雷杀,几乎灭绝。只有人族和我幸存下来。后来发生过什么我也记不得了。八神族应该是被剥夺了神力变成人了吧……”   “这事我不能让他们知道,怕有的人想太多,想恢复以前的神力而又再干些蠢事。”   檀栾有点担心,那八神族杀了九尘的同类,而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是八族衍化而来的,“哥哥,你恨八族吗?”   九尘知道他想什么,“不恨,只是有时候真的蛮讨厌的,争来斗去的烦死了。”   檀栾笑了,蹭了蹭他的大手,九尘把他抱到大腿上坐着休息。   “阿栾,出去以后我们成亲好不好?”   成亲……   紫眼睛动人心魄。   “好!”   老三忧郁地埋怨了一声,“唉,主人有了主子后都不跟我们玩儿了,天天抱着亲来亲去的。”   老九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不跟就自己玩儿呗,还没断奶啊?”   老三愤怒地揉乱了头发,老九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乐了。   出发前,九尘正色道,“神龙具体是怎么死的我不知道,但肯定都会用自己擅长的东西对付我们。蓝龙是时间之力,紫龙是万蛊千虫,红龙是百兽和岩浆,金龙是周而复始。大家小心了。”   “多谢提醒。”   本命过来跟九尘商量,“主人,你发现没,那幻影出现得好像有规律。”   “也不是主动要帮我们的,而是似乎到了某个时候该出现就出现了,像某种轮回。”   一提到轮回无我也凑过来了,“听各位施主这么一说,这里倒是与我佛家所说的十八层地狱颇为相似。种下罪孽,便要被以罪孽之法惩罚。”   仙祖祖说:“照理说,大陆大改之后一切重来,恩恩怨怨也一笔勾销了啊。”   “也许跟人的心魔一样,就算事情已经结束了,也还一直潜伏着,等到渡劫期时引动爆发,扰人心智。在这里的也许是也是心魔、残魂之类的东西,被我们唤醒后就要复仇。”仙祖母回答老伴儿。   海岩抖了抖,“看这血海、还有幻影里的回忆也算得上深仇大恨了……可是,为什么得是我们遭殃啊,也太倒霉了点儿了。”叹了好大一口气,心道还好这次逼孙子在家里闭关,没准他来。   檀栾听九尘讲过事情经过,心道咱们大部分都是以前八神族的后代,不找我们找谁,也是冤有头债有主了。   “我以为,是这里有人上辈子得罪过这些龙,所以才紧咬着我们不放的。这里,唯有西山人知道这么多事情,别人却都不知道。唯一的可能就是……”   林天奇也插了进来,那鱼还是被药王谷的开刀帮他拿出来了。只是那处构造精细着呢,以后还 能不能使就不好说了。他现在走路都得靠人扶着,一举一动都疼得脸煞白。   要知道,别人可没有九尘的麻药、镇痛药,嘿。   西山众祖母祖祖众弟子都齐齐哼了一声。   姓林的又来挑拨离间。   “既是如此,那便分开走吧,林家主,请。”颜祖祖淡淡道。   不对啊,他的目的是让众人群起而攻之把西山的都灭在这儿啊……   “哼,云峰主可以猜测,我就不能猜测了吗?老夫也不过是想为在场诸人多寻一丝生机罢了。”   “这里……只有西山懂阵法,如果把我们赶出去不是逼我们死吗?”连檀梓潼都发话了,可怜兮兮的样子,本来西山人只是好心顺便护佑一下别人,被他这么一说反倒成理所应当的了?不帮就是不对的了?   而且你还不能反驳,不然你就是狠心市侩、斤斤计较,没有侠义之心。   有趣。   难不成你还想着咱把阵法交出来,然后自个儿跳血海啊。   “西山又没有欠你林家的,凭什么要帮你们,真是想当然。”夜阎都是条活尸了,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他就是不讲理,就是没礼貌,他是活尸他怕谁。   “有本事你林家弄出个大阵来帮帮别人啊。不知感恩的废物。除了会煽风点火、挑拨离间、陷害忠良还会干什么?”   “恶事做尽、不积阴德说的就是你们,这里要真有谁惹了神龙,那也是你林家。”   “你!谁不知道你夜阎跟西山走得近,啊?哈哈哈,好个正道领袖,倒是不管什么邪魔外道,只要有点用就结交!”别说,这被人搀着、凄惨笑着的样子还真博同情,不明真相的怕是只觉得这是个被后生小辈言语侮辱的长辈、被恶势力欺压的良民。   “什么正道领袖,我西山行事只求无愧于心,你用不着在我们面前演戏,走。”单家素来直爽,之前会起怜悯之心也不过是顺手,什么心理压力的,不存在。   一收回大阵等待已久的厉鬼便都扑上来了,众人也再次随着水流往未知的险境漂去。 第33章 第22章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非常抱歉,本章节因出版、修改或者存在色情、反动、抄袭等原因而被作者或网站管理员锁定 第34章 哦,有时间再继续挪吧   非常抱歉,本章节因出版、修改或者存在色情、反动、抄袭等原因而被作者或网站管理员锁定 第35章 第33章 患难见真情   刚滚出去常知图便是一道冷汗流不下来,身上汗毛突然倒竖起来,这是对即将到来的生命危险 的感应了。翻过身来,一道巨大的斧刃飞速地直斩下来,根本来不及反应。   左肩被蹭得血肉模糊,还好,他的左臂早就没了。   可是右半身风声忽起——来不及躲了。   死之前,会做什么?   看着满地的碎块和常知图熟悉的眼神,夜阎的瞳孔激动地变作眼白。   十五年前,那人笑看他意气风发,“无常,等着,我会把虎达的头砍下来,我会成为大将军!”   结果是被万军包围,生死之际,有人铮铮铁骨、狂刀怒斩,黑发黑衣均被鲜血浸染。   “你不是要做大将军吗,起来!”   “起来!!”   “起来!!!”   关键时候是这人救了他,给他创造了击杀虎达的机会,可转头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人被大军碎尸万段。   “无常!”黑风再起,夜阎带着红发男子一路闪躲,滚进了刀林深处。   斧刃斩下的速度忽快忽慢,根本无法预测,是因为斧刃旁的时间流速不停变换所致。   所有人都只能往汹涌的血海中再次冲过去,逆流奋力挣扎着,只求不要被带到尽头斧刃群中。   不慎摔倒的,被厉鬼偷袭而慢了脚步的,被谁使黑心推一把、踢一脚的,便只能像鱼肉躺在会动的砧板上一样被剁成肉酱了。   身材瘦小的极易被冲走,虫谷、青府、西山、古寺等团结就知道手拉手站成一排,拦住因要抵抗来自血海的攻击而站不稳的道友,如渔网嵌刀刃,两者配合也无后顾之忧。   但是难免要有猪队友,摔就摔了,他一慌就拉人脚!   本来就是靠两只腿站稳的,这一拉,好了,买一块肉送一串嘞。   这么一大串谁都不敢贸然去拉,拉不住的。   无我存好心轻轻地吼了吼他们,的确挡了一会儿去势,可佛门狮子吼哪里这么好受,都晕乎乎的,手乱摆着,抓到什么是什么。   神剑府有令灵器变大的秘技,只要谁横把剑挡一挡就行。但是他们不会这样做,消耗太大,他们还要保存实力面对接下来的危险,谁都是这样考量的。   九尘看着正对着自己滚过来的檀梓潼,要真被他这么一扯后腿……   要么一剑砍了?   “阿栾抱紧我,得拉一拉他,不然要把我们撞下去了。”   “嗯。”   小家伙立马双手双脚都缠住了九尘,他瘦小,站不住就是站不住,不会逞能。   九尘一剑插入地面,另一只手在檀梓潼撞他之前就揪着他的衣领把他直接拽出了水面。   一脸血忽淋拉的,双手双脚还在乱刨,吓得半死。   抬头看见两张熟脸,九尘挑挑眉把他直接甩去了林晟那边。林晟站在他左前方,早早就把剑插在地上固定了,加上一个檀梓潼立马脸都憋成了猪肝色。   “表弟,你别只顾着趴我身上啊,帮我挡一下水里的东西啊!我腾不出手来打他们了!” 这不,两只手紧紧抓着剑柄才稳得住,背上背个人是真的不轻松。   林晟的背只是微弓着,他又不是猴子两只腿就勾得稳,只剩一只手空着怎么打?   这打又不打,还在给自己增加重量……林晟或真或假地摔了一下,想把檀梓潼摔出去。檀梓潼倒是抓得稳稳的,林晟看着那只手,是真的想把他给砍咯。   在快被厉鬼嘶吼着扑到身上前,他自己松开了手,他知道九尘就在后面,也许会救他,也 许……不会。   檀栾知道九尘的为人,明明有能力一剑把林家这三人直接劈了,但他不会。九尘为了他可以装聋作哑、见死不救,他却不舍得九尘会因此留下心魔。   这次檀梓潼倒是不会撞到他们了,耳边却咕噜咕噜响起某只小猫咪的声音,“哥,救救他 吧。”   “诶?”才疑惑了一瞬就明白了,转头亲他一口,太可爱了。   再度把檀梓潼提了起来,别说,这个姿势檀梓潼倒是有点用了,都不用说什么就自己抱着琴攻击海里的东西起来。   九尘负责站稳,檀栾负责趴着休息,这檀梓潼倒像个劳工了。   幻影再度出现,是一片蔚蓝的海域,去过的人就知道了,“是海外。”   “烁星岛所在!”   视角缓缓转回大陆南方,雕星镂月的盆中水面上出现了黑、绿、橙、青四龙的死去的过程,泪珠滴落打乱了这一切,下一刻蓝袍男子嘶吼着化为龙身,睚眦欲裂,似欲为同伴报仇。   却踌躇几番,最终选择了火速逃往海外茫茫汪洋。   然而不论他怎么选择,都早已有人设好陷阱等着他,就等着他化龙而去。   蓝龙高傲,自诩为美男子,轻易不化龙,化龙必有故。   龙头刚出宏伟的宫殿大门,便触动殿门上方的机关,落下蓝光巨斧来,时间流速到达极限,蓝龙看见了却根本来不及反应。   龙头斩落,顺着殿前的玉阶滚落下去,还兀自朝向逃生之路。   剩下的龙身因为惯性仍旧向前,同样被斩成几截……   一路向前,很容易就找到了下一处入口。   这次倒是顺利,一出来就看见无数长鳌坚硬的毒虫朝着紫龙的鳞片缝隙钻进去,噬咬它的血 肉,在众人跳进血海的前一刻看见了他们御剑经过的地方,地上、树上,全部铺满了各色各种大 小的蛇,落在后面的人被蛇堆吞没。   ————————————分割线————————————   再出来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原,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但谁都知道不会什么都没有的。   战战兢兢地往前走了几步,的确什么都没有发生。所有人都知道,只要幻影出现就是绝对安全的,看见什么都不用怕。而一旦错过这段逃命的时间就是九死一生。   试探一番后挣扎不已,终究还是拼命地往前狂奔起来。不敢赌,生怕没抓住逃跑的机会。   越跑越快,拼了命地跑。   像只撒开四腿在原野上狂奔的走兽。   却被突然冒出来的兽夹子夹住了腿,挣脱不了,只能任人鱼肉。   随着兽夹突然出现的还有狮、虎、狼群,却是火红的毛、充血的双眼,完全不受兽夹影响。   角色颠倒互换,猎人变成了猎物。   草原上被兽群看中的猎物很少有能活下来的。   它们选择的大部分是那些受伤的、生病的、脆弱的,就如现在中了陷阱被落的后方的那些。有的人有同门、家人、朋友来救,有的受了伤就意味着独自等死。   已经不必等待幻影了,大家都知道红龙是怎么死的了。   ————————————分割线————————————   但他们还是想得太简单,这次的血海上氤氲着热气,而中间,他们需要通过一大片岩浆。   贪狼瞳孔一缩,这儿分明是他们兽族藏异火的地方。   “是我族圣地,禁空,只能从石桥过去。”   听着身后紧逼而来的兽吼,有人问贪狼,“那些石柱都烧红了怎么过去?”   贪狼转头看了他一眼,“走过去。”   说着居然把姜梓莘扛到了肩膀上,真的踏上了石桥,脚下立马冒起一股白烟。   姜梓莘拍了下他的后脑勺,“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贪狼当作没听见。   姜梓莘挣扎起来,然后屁1股上挨了一个巴掌……   九尘也迎面抱起檀栾跟上了他们。   “白云影仙山”五家的祖祖都或抱或背起自己的另一半,理所当然。   剑修背琴修,古寺和尚互相背,尽量减少受伤的人数。   淼宓抓住了杨翌江的袖子,可杨翌江自己都还需要侍卫背呢。是可以指派另一个侍卫背他,但是这种情况下一个侍卫的命显然比区区一个男1宠重要多了,便没有管他。   “不要、不要、不要。”还是只会那几句话,急得团团转。   “喵!”最后居然自己往石桥走去,嘴唇都疼得咬破了依旧瞪大眼睛努力往彼岸挪去。   林家人纷纷暴起,点石飞跃而起。   “别用轻功啊!——我@##¥@##!”   贪狼眼见着林家人还是那副德行,自以为是,简直要气死。   “我们快走!快走啊!”   穹顶摇晃起来,被烈火包裹的岩石雨点般坠落下来,脚下的石桥也开始摇晃。   本来就快撑不住的人直接摔倒在上面,尖叫着被烤成了熟肉。有的人背上被石头砸中,忍得住的眼泪流进了背着他们的人的领口,忍不住的摇晃着害得背负他们的人也一起坠落岩浆……   “林天奇,我问候你祖宗!”贪狼不是爱讲理吗,现在也忍不住开口骂了。   更别说那跟梵音似的阵阵“阿弥陀佛”了。   石桥断裂塌陷之际,多少鲜活的生命被岩浆吞噬。   林天奇他也没能投机取巧飞过这片炼狱,整个人砸在石桥尽头离岸边就那么一步,惨嚎着伸手随着石桥坠落。   众人心里都沉甸甸的,起身正欲在穹顶完全崩塌前跳入血海。   谁知一只骷髅手从崖边伸了上来,再一步步爬上来。   众人也一步步后退。   兴许该感谢习惯了的枯骨腐蚀血肉的痛,让他在浑身被烧伤的情况还如地狱爬上来的恶鬼一样活了下来。   神、形皆如恶鬼,幽幽看向众人。 第36章 第34章 逃出生天   等他们跳进血海时竟发现夜阎和魔刀已经在里面等着他们了。   两人都再不复之前孤独寂寥,仿佛天地间唯其一人的感觉,他们找到了彼此。   虽然都不再是常人,却意外因此再续前缘。   七关闯过,在大家还泡在血海中的时候,幻影居然出现了。   那是一群多么高傲的人,以金色曜日为徽,金龙被紧紧束缚着挂在半空做他们的宠物、食物。   他们享尽荣华富贵。   砸宝和曲、淫1乐作舞。   吃龙肉喝龙血,以折磨金龙为乐。   却偏偏不让金龙死去。   喂食物、喂伤药、喂天地间难得的至宝,养着、吊着、救着,就为了可以一直享乐下去。   没有终点。   血海深仇。   他们泡了很久,比之前任何一关的时间还要久,也发现了幻影的确是隔一段时间就出现一次 的。没有日晷、刻漏,无法计时。但有人养了一颗灵葩,那人当宝贝天天观察供养着,他根据植 物生长的速度推算出是六刻钟的时间。   一天十二时辰,正好八个六刻钟。   灵葩结果之时,便是子时二刻了。   周而复始,众人又被血海送到了黑龙那一关。   令人崩溃。   有人开始觉得也许之前自杀那些做的是对的,真的太累了。   又一波自愿沉海的。   几番一路过来,众人不知是第几次看着金龙的血滴落到酒池中了。   各人手里都有了点战利品,有的是会不断张嘴咬啊咬的食人花幼苗,有的是捡到的适合炼器的 石头,有的是泡在透明冰玉瓶子里的凶狠会钻孔的小鱼,有的拿着自己倒霉被砍掉又捡回来的残 肢,有的捏着捕获的新品种的蛇头研究,有的甚至抓了只小狮子……   经了几波,都麻木了。   剩下的都是道心坚定又有本事活下来的好手。   贪狼一手捏着小狮子的嘴巴,另一只手不断在它身上调戏,眼睛却嫌恶地看着姜梓莘手里的 蛇。那蛇是他被攻击的时候姜梓莘救他捉到的,他怀里的小狮子则是想偷袭姜梓莘被他抓着皮子拎起来的。   贪狼讨厌蛇,姜梓莘讨厌一切像猫儿一样会扑蝴蝶的动物,所以他们帮彼此挡掉了克星,现在背靠背坐在一起,很和谐。   各势力的老大叹着气清点剩余弟子。   林晟面无表情地任药王谷的一名女弟子帮他接断臂。   檀梓潼偷偷看着九尘,那人正温和地笑着让檀栾帮他包扎伤口,檀栾身上一处伤都没有。   最轻松的人就是夜阎,遇到攻击就变成黑气,什么毒对他都没用,简直没弱点。他唯一的弱点就是要保护魔刀无常,但人儿无常也可以化成血雾,彼此彼此。   他们在这里已经是第三天了,从第一次来第八层起,每到子时二刻,不管他们在哪里都会被传回第一层。知道幻影什么时候会出现,应付次数多了也不再像第一次什么都不知道时那么吃力,开始有闲心做点别的事了。   但依旧不知道要怎么逃出生天。   现在只有一个地方没有探查过了。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认命地笑一声,豁出去往血海深处潜去。   ————————————分割线————————————   如果这血海依旧不能平复复仇之心,便让天罚来结果。   九天雷杀!   血海最底端会是这样一片毁天灭地的雷区,密密麻麻,比坠石、斧刃还更不可能躲避。   难以置信。   这是要众人自杀吗?   他们现在已经勉强可以活下去,青龙那处有可饮用的淡水,可以吃的鱼。实在不行的话还有蛇、狮子可以吃。生存艰难却并不是完全没办法,而如果进入雷区……   “这是渡劫的劫雷。”西山众祖母祖祖都是数次渡劫的了,很有经验。   互相看了一眼:你抗得过吗?   摇摇头。   第一次渡劫只有九道劫雷,第二次十八道,第三次二十七道……   放眼看去,这么多,没可能撑得过去的。   进去就是死。   檀栾在九尘掌心里写道,“哥哥,九天雷杀?”   “是,但在这里是不是同样的效果就不知道了。”   檀栾看着他,“跳吗?”   九尘揉揉他的小脑袋,“跳。”   发生得太突然谁都没办法阻止,众祖母祖祖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了下去。   转瞬化为飞灰,劫雷的威力不是看着玩儿的,旁观众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但还是有很多人陆续跟着跳了下去,七星堂众人、夜阎、贪狼、姜梓莘、海岩、无我、众佛门弟子、西山弟子、金蝶一家、之前知错就改能放下身段道歉的几人,他们都相信九尘。   也有聪明的,例如昊天君、檀梓潼、灵心等人。   极痛过后,便是飘飘欲仙……   人身再塑,跌落到了柔软的九色土上,点点星芒环绕着他们。   数十万年前,九天雷杀降下之际,是非恩怨早已结算清楚。   如九尘和西山人族无罪自然不必付出代价,而其他八族后人的债也早已偿还,死过一次还要怎样?   这雷阵,考验的是心,只问你是否无愧?   无愧便无惧,有什么好怕的?   天罚已过,却还有心魔。   ————————————分割线————————————   巨洞中,几乎只有天顶一个大洞透下几缕光,那是所有人生存的希望。   “叮铃”“叮铃”   “哐”   …………   “哥!”檀栾也不确定是不是九尘,看起来比他现在还要稚嫩许多,身材精瘦却已初显阳刚。   关键是九尘正面无表情地朝他挥下一把铁铲!   檀栾努力挣扎,却仿佛被什么比他重几千几万倍东西紧紧抓住了。   “叮!”   清脆的响声,他滚落下来,骨碌碌转了好几个圈。   “嗤”汗水流过那健硕却爬满灰尘的胸膛上,滴到了他身上,檀栾下意识想缩一缩身体,却发 现根本动不了。   大手将他捡起来,扔进了居中巨大的铁盒子里,随着铁链拉动的桄榔声,他像是从暗无天日的 深海乍然暴露在阳光下,浑身升起一种阳光会将他烤熟、蒸发的错觉。   “哗啦啦”他被颠了出来,人来人往中,又被踢回了地底下。   整个黑暗的巨洞中没有任何人交谈,只有铲子敲击山壁的声音。这些人在挖矿,而他居然变成了一块矿石???   “开饭了!”   一瞬间,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向着之前还装过矿石的铁盒子冲过去,残羹剩菜就像一堆什么垃圾躺在灰尘里,而这些人却为此争得头破血流——即便是残羹剩饭,也不够所有人分。   有人被挥舞的铁锹击中头部倒地,人群立马暴发一阵骚乱。   檀栾以为是不是要去救他……   “啊!——”   那人似乎受到什么残忍对待,居然又醒了过来。   “哈哈哈……”有人红着眼从人群中挤出来,脸上闪着激动的光,双手抱着一只手臂贪婪地 啃。   不断有人抢到他身体的一部分出来,等人们又追上那些人开始下一轮争夺,檀栾看到:原地只剩一堆零碎的骨头,被拿在几人手里。   一遍遍、舔得很干净……   如果他不是一块石头,也许他已经吐了。   九尘呢?他好着没?急忙去找最关心的那个身影,他面无表情地吃完手中最后一把剩饭,退到了暗处,只看得清手中一直紧握着那把早已扭曲变形的铁铲。   有人愤愤然朝对面怒吼:“你们不干活却要跟我们抢东西吃!太过分了!”   暗处出现一群体型格外壮硕之人,领头者道,“那又怎样?”   影影绰绰站起几个瘦小的身影与他们对峙:“都散了功,凭什么就你们修外功的高人一等。”   “再这样下去食物越来越少,根本活不下去的!”   “就是啊,大家一起干活一起吃饭,都到这地步了,你们有什么资格这样欺负人!”   那人笑了笑,“凭你们打不过我们啊。”   伤了的、病了的、一时不慎的人会是什么下场刚刚檀栾已经清楚看到了,打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但是……   “我们出力多吃到的东西却少,这样下去只会越来越累,越来越瘦弱,到最后被他们把我们吃掉。那还不如现在就跟他们拼了!”   “拼了!”   两边终于还是大打出手,洞顶的人都在笑着看他们争,看他们斗,甚至还在赌哪边会赢,哪个会先倒下,会先被吃掉。   可战局渐渐反转了,因为这群内功小个子中有九尘这个例外。   他高是高,因饥饿却也没比别人力气大哪儿去,都一样瘦弱。   只是他比较狠,受了伤也依旧不管不顾非要把对方砍死不可。困兽般的内功修士被他激起了血性,都咬着牙打不赢也拼命打,死了伤了也无所谓,反正不拼一把也是等死。   而外功的人许久不干活又吃好休息好,渐渐怂了起来,身上一受点伤也生怕会落得跟被他们吃了的人一个下场,越打越不成器。   高叫着,“行了行了!再不干活谁都别想吃东西!大不了以后一边分一半,一起干活一起吃!行了吧!”   所有人便都渐渐停手了。   静谧中似乎心跳声都听得到。   本来斗个你死我活的内功和外功两群人达成共识后,渐渐合并在了一起,让出了那几个受了伤、正在流血的人。   他们被不祥的预感笼罩着,渐渐聚到了一起。   前一刻还在互相殊死拼搏,这一刻却为了活下去背靠着背共同战斗。   人群再度分作两拨,却不再是内外功,而是健康的人与受伤的较弱者。   实力悬殊,意图明显。   他们咬着牙、外强中干地朝空气中不停挥舞铲子,以作威胁,眼中却渐渐流下了绝望的泪水。   他们人少,结局如何可想而知……   入了夜,月华清晖洒下,洞里身心俱疲之人却仍在为那么点残羹剩饭劳作。   当月光挪转,照到九尘身上时他突然痛苦地倒地,身上、脸上浮现可怕的黑红纹路,整个人似乎要从里而外炸开一样。   有人蠢蠢欲动,看他咬得满口是血终于鼓起勇气上前,将铁锹对准了九尘的头部。   因为他实在太饿了,尽管这少年之前那么能打,但这洞里被吃了的人里面,多得是比他壮的。   背着光,檀栾也能感觉到那人圆睁的眼中透露的凶光,铁锹猛地插下!   九尘翻身扑到他身上!   野兽撕咬般的声音中。   那人抽搐着,从脖颈喷出、淌下一大堆鲜血,檀栾从来没见过那么多血。   可他身上的少年仍旧死死咬着、啃着不松口,拔出插到泥土里的铁锹往下一切,那人猛地弹动一下再无声息,红白之物静静地流淌出来。   月光中,那少年直起了身子,满嘴满脸是血,黑红纹路衬得他更像狂魔。   凶狠笑着扫视着四周,手却抓起流淌出来的那些东西慢慢塞进了嘴里。   手往边上一指,是之前跳出来鼓动众人反抗的那对双胞胎。   “你,还有你……”   转头面色狰狞地朝他们笑着,“过来吃。”   指了指身下。   从那以后再没人敢惹他们。   而他们趁这余威饿了整整三天,没吃掺了药的饭,把所有恢复的灵力都悄悄输给了双胞中天生土灵根的那人。靠着他蓄积出来的土层顶住了头顶用来掩饰身形的巨石。   哐啷声再起,檀栾化作的矿石与他们一起渐渐往上。   躲过了探查,沿着铁轨被送到冶炼室。   在铁盒将他们倾倒入熔炉之时,是九尘把双胞一人一脚踹了出来。   而他自己却跟众多矿石一起被炉火吞没了。   当他们虚弱地卧在地上捶地哭泣的时候。   熔炉爆炸,神龙于火中重生! 第37章 第35章 解语红妆   在这漫天火星中,檀栾成为了点燃曜日之争万千战场中的一簇火光。   他面前,有一对红衣军侣正在篝火前接吻。   “月娘,你我既有夫妻之实,唐翼此生必不负你……”   红衣军娘脸上溢满幸福喜悦,眸中闪动着对男子满满的爱意以及对未来的美好期望。   凭借飞翼机关,蜀军一众军娘成功完成多次奇袭,为恒族赢取最后的胜利加了一把燎原大火,唐翼也从一个小小的领军一步步升到了将军。   将军府邸,一路红花,觥筹交错间男子周身气质变得完全不一样,自信从容,八面逢源。目光流转,嘴唇勾起,带着世俗的糜烂。   “阿翼,我有话跟你说。”   男子站在她身前,似乎忙着去招呼谁,并没有坐下。伸手拿过桌上的杯盏喝茶润嗓子。   “我怀孕了。”声音本该充满将为人母的欣喜,却不知为何怯怯的,似乎反倒是她犯了什么错似的。   逼死人的沉默中,她也越来越尴尬,越来越坐立不安。   “你能尚未成亲就与我……保不准你与别人也……”   檀栾化作的烛火微闪,从女子下巴滴下的泪珠摔落成花。   “向大小姐到——”   男子连杯盏都来不及放下便转身快步走去,直至门口才反应过来,却也没有回头,而是把茶杯递给了小厮。   小厮会意,微微俯身却一点敬意也没有地问:“这位姑娘,你找我们将军可还有事?若没有就……”   “呵……”女子低笑出声,透着刻骨的失望。   檀栾心酸得想哭。   冬夜,微弱的烛火下女子痛苦嘶吼着独自一人生下孩子。   秋霜,敲过一家家学堂的大门却总被拒之门外。   夏雨,在闷热潮湿的马厩中刷洗一匹匹宝驹。   春雷,渐愈粗糙的手拂过床上病得昏昏沉沉却仍旧乖巧可爱的男童脸畔。   终是只能向现实低头,她曾经是军人,到了这时候却只能用所有被逼入绝境的女子都会想到的唯一可行办法去挣钱。丢弃了她引以为傲的尊严,低下了她曾经高昂的头颅,脊梁却从不曾弯,即便到了这种时候也没想过去找那负心人帮忙。   晚提一盏灯,路旁邀香车。   便当自己是死了吧。   “姑娘可是迷路了?”   三楼官道上提灯等车、等马已是一种约定俗成的邀客方法了,专供落魄江湖女子使用,她却始终开不了口,照理说也不用开口的啊。   “我……”   “无妨,我正要回七星堂,你便与我同道走吧。”   “……”   “会用算盘吗?”   虽然不熟练,但算几个简单的数字还是没问题的。   “那以后你就是这儿的掌柜了,我知道蜀军多多少少还是懂些机巧数术的,把你安这儿也算大材小用了吧。”说完真就走了,只剩下红衣女子一人看着账本上一页页的数字和柜台里的巨额财富目瞪口呆。   “都不盯着我一点的么,要是我偷了东西跑了呢?”   “那你偷吧。”厨子打扮的俊俏青年蹲在凳子上自顾自吃东西。   这人什么时候进来的?   另一个与他长得一摸一样的少年小跑着过来,在她面前放下一碗面,双手烫得连连捏耳垂。   “姑娘,趁热慢慢吃,别烫到了。”   “我们以前见过你,来了又跑了不是?这次就留下来帮忙吧,以后咱就是一家人了。”   食为天向她举了举筷子,“嗯,一家人。”低头喝了口汤。   一直深藏于心的不平之火便如此化作了七星堂算盘旁无数个夜里,那见证了欢声笑语的烛光。   虽然月娘现在主管“不平意”,行除暴安良事,可实际上却因为找到了真正的“归宿”而平静安宁。   “请问是月沐心的娘亲吗?”   月娘头都没抬,“嗯,是啊。”   “你儿子跟人打架啦!”   “什么!”   账本砸下,人已跟着学堂小厮匆匆赶去金顶。   夫子眯着眼看了看左边一脸坦然粉雕玉琢的小可爱,又扫到右边,满脸青紫龇牙咧嘴的臭小子以及他旁边泼妇似的贵妇。   这女人的眼神很明显地威胁他:今儿你要是不给我个交待,你这学堂就别开了!   老夫都快进棺材了还会怕你这点威胁?搞笑。   沙沙脚步声传来,夫子一抬头,一身军装的俊逸男子朝这边走来。   夫子悠悠招了招手,“诶,你终于来了,小孩子间的事情嘛,何必闹这么大,快给这位夫人道个歉吧。”   所有人:???   小可爱小声提醒,“夫子,是我打了唐向。”   夫子:是啊,我知道啊,有什么不对吗?   月沐心虽小,行事却颇有军人风骨,一向自立自强,夫子只当他的意思是:我打的人,即使要道歉也是我道歉,不应该叫我父亲帮我承担责任。   “虽然人是你打的,但当父亲的亦有教养之责,不论是非如何,总不能欺负人家一个弱女子,你这当爹的先到就先认个错吧。以和为贵啊。”   所有人:!!!   还没等那边母子两个骂开、青年开口解释。   小可爱一脸懵地说:“夫子,他不是我父亲,我没有爹的。”   这次换夫子惊得假牙都要吐出来,瞪大眼睛左看右看。   那眉眼、那鼻子、那脸型、那气质……   完完全全一个年轻版,一个儿童版啊!   他自是理所当然就把青年和月沐心认作父子了。   怀疑地转头看看另一边儿,唐向那小子的肥样儿和厚嘴唇???   夫子把够出去的身子缩回来,眨巴眨巴眼睛,仿佛知道了点什么,有点尴尬。   着急的跑步声传来,月沐心直接转身跑去。   被那女子抱起在怀里好好看了看,“宝贝儿,没被欺负吧?”   小可爱笑眯着眼睛摇摇头,“没有,是我把他给揍了。”   女子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娘,你不问我为什么吗?”   “呵,鬼东西”小声凑过去,“别让人家占了理就成。”   这话却被那贵妇听见了,直接冲过来就要给月娘一个耳光,“贱1人,你就这么管教这小畜1生的,还真是有爹生没娘养!”   众围观小包子叫起来了,“夫子,唐向就是这样骂沐沐的!”   他们自己说不出这么复杂的 话,再听见倒是立马认出来了。   “漂亮姐姐快跑!沐沐快跑!妖怪来啦!”   眼见着那红指甲就要抓到眼睛上,月娘提腿一脚就把这毒1妇踹了出去。   开玩笑,她以前可是 蜀地娘子军里面的霸王花好吧。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唐向就是这样没打着沐沐,然后自己摔成个猪头的!”   “他是本来就一副猪头样,根本就不怪沐沐。”   “就是,还叫家长,不要脸!”   叽里咕噜的,童言无忌啊。   那女人弱柳扶风地躺在地上,“夫君……”   正准备哭唧唧,转头却看见唐翼对着她时多年不改、灰暗无趣的表情碎裂成一副震惊模样,隐隐有了几分当年的风采……   连老眼昏花的夫子都看得出来他那“亲生儿子”跟他长得一点都不像,唐翼又怎会不知。   本还因夫子在人前戳他痛脚而恨怒交加。   听见一个小孩子毫不在意地坦诚说出“自己没有爹”这种事情,便转头看了看对方。   这一看,就再也收不回眼了。   故人再见,他忍不住朝着月娘与她怀里的孩子走出一步。   心里有多少话想问,有多少悔恨想弥补。   “夫子,月娘教儿无方,不敢再给您添麻烦。我会给沐心转学,这段时间多谢您了。至于唐夫人和唐少爷的医药费,自会十倍奉还。”   转身望向众小包子,“今天谢谢你们给我们作证啦,以后想我们了就来老地方,我叫漂亮哥哥给大家做好吃的,嗯。”   小包子们不舍地朝着远去的两人挥挥,月沐心趴在月娘肩膀上,也挥挥,并朝他们比了 个“七”的暗号。   收到!七七星星糖糖。   “沐心,对不起。如果舍不得他们,娘去跟唐家赔礼吧。”   小可爱抱住了她的脖子,“不要。”   “娘。夫子把唐向他爹认成我爹了。我说我没有爹。”   月娘把头靠在他小小的肩膀上,沐心似模似样地拍拍她的头和背。   “娘不哭,我不需要爹。沐心可以自己保护自己,也会好好保护娘亲的。”   听着,看着,红衣渐渐模糊。   夫子桌前的烛台灯光微闪,仿佛回到了十年前,将军府那个夜晚。   谁在低语:月沐心?   唐没心……   呵呵呵……   呵呵…… 第三卷 金顶坠落 第38章 第36章 前世今生缘浅缘深   “啪……”   檀栾脸上一凉。   液体划过嘴边,咸的。   ————————————分割线————————————   轰隆隆!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镏金翼马车内部摇晃倾倒的疯狂景象。   “王爷,快跳车,马惊了!”   削金山赤色的岩壁飞速往上。   “铿”“铿”“刺啦——”   他砰地一下砸在光滑如镜的山壁上,下方扑面而来的热浪像是要把人烤熟。   抬头一看,锦衣狐裘的男人拽着他,另一手死死抓住卡在山壁中的匕首。   缝隙纵贯往上,终点是一团暴露在纷纷扬扬大雪中的红色晶石,似火似血,美丽非常。岩壁之所以能被划开,并不是他的匕首有多好,而是这层薄薄的赤色冰晶早被藏在下方的火属性晶石烤脆了。   血玉正是他此行的目的,却没想到竟然会藏在崖壁里,若不是偶然坠崖谁又能找得到?果然,这宝贝注定了就该是他的!   笑容还不及扩大,咔咔声不断传来。   匕首不受影响,可是——   突然,杨翌江毫无防备地看着那至宝从缝隙中滚出来,“咚咚”砸了两下山壁,眼看着就要越 过他,直直地坠落到布满岩浆的崖底……   电光火石之际。   毫不犹豫地松开了左手,险之又险地接住了它。   痛苦的呼喊传来,是因为他的手被血玉表面炽热的温度给灼烧变形了!但即便是这样,他仍旧死死抓着这石头不放。   而被抛弃的紫眸少年却很平静,一声不吭,被翻滚着热浪的幽深黑暗逐渐吞没。   本就没期望过什么,也就无谈失望。   仰望着削金山上方赤色的天空,他的神智似乎已经离开了身体,回到了出生的雪夜——被骂作贱1奴的女子因生产而发出痛苦的嘶吼,然后是因产婆接生不利导致血1崩而苍白的脸,和最后对着他温柔的笑。   笑……后来整个檀府中对他笑过的也只有檀梓潼了。只可惜那是为了骗他去踩藏着毒蛇的枯叶堆。   “嘭”的一声巨响!   他的回忆被打断了。   檀栾觉得很奇异,看着自己留在那棵半透明火红大树上的左腿残肢,一点儿痛都感觉不到。   也许,是因为已经快死了吧?   什么母亲温柔的笑只是他的幻想。事实是身上一道道伤疤铭刻着的、十一年来檀家各房少爷小姐对他的欺辱殴打。以及前一刻还压在他身上对他甜言蜜语,转瞬就在他与一块石头之间选择了后者的“未婚夫”。   死就死吧,反正他本来就打算好了,如果这次出来逃不掉,那就去找他娘。   嫁给一个男人?从来没这个想法。   现在他只想知道,如果十六年前的雪夜里,那只苍白的手没有中途就永远垂下,而是碰到了他的脸颊,那会是怎样的感觉?   ————————————分割线————————————   “啪……”   与之前同样的感觉,又来了!   檀栾觉得自己动了动眼睫,却怎么也睁不开眼,身体也一样动不了。   只觉一滴滴液体不停掉落在自己身上,一把温柔低沉的嗓音悠悠诉说。   “呵……‘神龙之泪可固神魂’。”   “这么多次了,一点儿用都没有。”   “是不是你生我气了,所以不想看见我了?”   “小紫花,昨天我去了虫谷。”   “那里有好多你的同伴。”   “叽叽喳喳跟我要精血,说要化形。”   一阵沉默,让檀栾以为这人是不是已经走了。   “你舍不得我疼,所以才要的眼泪么。”   檀栾觉得身上好重,像是被什么液体压满了全身。   “为什么不跟我直说?”   “如果你说了,你说了……”   那人喘得厉害,却又终归死寂,幽幽叹息。   “凭我的脾气,也许还是那句话吧……”   像是被突然摸了的小猫咪,檀栾唰地把感觉全都集中在抚摸自己的手上,可他什么都看不见。   “我知道了。”   “也知错了……”   抚在他脸上的手像是一点点变作飞灰。   最后檀栾也随他同去,被很多亮晶晶又暖暖的东西包裹着、温养着,舒服得像是很久以前,他 也曾经这样靠在什么东西身上过……   是什么,想不起来了。   ————————————分割线————————————   好暖……   檀栾拱了拱脑袋,两只小细胳膊又紧了紧。   噢,什么东西这么好抱?   可是下一刻——   啊呀呀!如果他能喊肯定早就叫得惊天动地了,如果他能哭肯定也早就哭得稀里哗啦了。   然而他已经不得不随着对方颠动起来,疼得每一秒都觉得:要死了!咬着嘴唇:在死了,好痛好痛!被颠起的瞬间:又要死了,不要不要。   然后:啊!呜呜呜!   折磨仍在一刻不停地继续,脸上却贴上来两片凉凉软软的东西,檀栾小小地呜咽了一声。   下一刻被深深地包裹在一个怀抱里,与身下动作完全不一样的温柔安心,浮沉中檀栾只能努力地攀在他肩上,用指甲和牙齿把所有想说的话表达出来。   直到身体里炸开一股股热浪,他终于失去知觉,混混沌沌,仿佛回到了被那些星芒包裹着的舒适中。   睡得很香很香。   ————————————分割线————————————   吼!   嗷!——   檀栾这次终于能动了,往周围一看却震惊得一颤。   冰晶树干上缠满了一株株像紫水晶一样漂亮的鸢尾花,而他可以感觉到,好像它们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或者说,他就是这一整片花海。   仙灵洞府,寒潭雾漫,紫花遍野。   好美……   “吼!——”   “金乌!我跟你势不两立!!!”   冰晶一样的树干疯狂摆动,配上这怒吼把他吓了一大跳。   狂舞的枝干就像一条神龙直欲冲天而去,却又被什么束缚着……   “啊!”   冰晶表面血色浸染,却仍旧不够,嘶吼愈显绝望。   看他这么痛苦,檀栾很想帮帮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血色!他身体有这树的生命精华!   如果能把这些还给他就好了……   就这样想着,紫光泛起,柔和,却经久不衰。   檀栾觉得越来越累,眼睛越来越重。   身体好像快要散开了……   他看见一条比这景色还要美丽的银龙,冲出去的一瞬间朝他回首,黑曜石般的眼里心痛而迷 茫。   檀栾满足地闭上了眼。   ————————————分割线————————————   看见门外鸢尾花海的一瞬间。   瘸腿的小猫咪冲了出去,在跟他眼睛一摸一样颜色的花海中撒欢。   突然被人抱了起来。   檀栾以为是不是这花海不能乱碰的,害怕地低下了头。   面前突然出现一朵小花,鸢尾花瓣正对着他,他立马高兴双手去接,却因为那高大冰冷的人只掐了一小截而直接按到了他手上……   吓得又把手缩了回来,背到了身后。   紫色的大眼睛就紧靠着那双细长的秀眉不停颤动。   那人便把小花放在他头顶上,檀栾努力把眼睛往脑门上翻的时候他已经抱着檀栾往花海深处走去。   边走边摘,很快檀栾手里就抱了满满一大把。   一转头,苍松云浪大河滔滔。   白衣道君随意坐在微湿的草地上,从怀里掏出块手绢递给了他。   是柿饼。   呼吸着微凉却芬芳的空气,听着瀑布轰隆隆的声音,檀栾突然踮着脚把柿饼递到了他嘴边。   那人似乎被吓了一跳,眉毛都挑了一下。   檀栾觉得自己真是被美景带傻了。   背上却环上来一只臂膀把他拉到腿上坐着,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柿饼,然后又转头看向远处了。   檀栾看着柿饼上的那个月牙,自己也咬了一口。一块柿饼,两处甜蜜。   雪星星点点地下,身上、心里却都暖暖的。   ————————————分割线————————————   帝君救回来的那条翠色神龙已经康复了,洞顶被他砸出的大洞也补好了。   可檀栾还是一点儿都也不开心。   帝君天天亲手喂他吃药、吃东西、喝水!天天跟他一起在洞府里逛来逛去,聊东聊西!天天看他跳舞看得眼睛都要从眶子里蹦出来!!!   好气啊!   羽衣唰地从他头上滑过去,幸好碰到他的只是风,否则他的脑袋就要没了。   “怎么了,我跳得不好吗?”面如皎月的男子笑道。   银袍男子起身给他斟了杯药茶,“你身体刚好,还是多休息。”   “嗯,这药茶好苦的……”   “嗯,那就别喝了。”直接朝水边走去,意图很明显,也莫名让人不得不跟上他的脚步。“我这儿风大,你……”   即便檀栾伸长了脑袋,把本体转到了最边上的那朵小紫花也听不清帝君到底说了什么。   又去携手散步了!哼!想象着那翠龙靠在帝君身上的样子,小紫花觉得自己全身的水分都要蒸发了!勾着脑袋去寒潭里喝水。   一抬头,差点吓得把刚吃进去的水从根系里排出来。   帝君就站在他面前看着他。   咦,那家伙呢?小脑袋东转转,西转转。   “他回天宫去了。”仿佛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似的。   檀栾忍不住跟旁边的花儿对拍了一下叶片,帝君已经倚回了树干,静静看书。   他一路“游”回去,一下碰碰帝君放在树干上的手,一下伸长叶片贴在他从树干垂下去的鞋面荡秋千。   想起两人“亲密”的样子,他突然从帝君脑袋旁边冒了出来。   就趴在那白1皙的脖颈上。   “帝君帝君,听说,神龙之泪可固神魂。您能……给我一滴眼泪吗?”   “好端端的,作甚要哭?”   “噢………”   自觉地从那人身下下来。修长的手指翻了许久不曾动过的一页。   攀在龙血树上的小紫花渐渐垂下了柔嫩的花茎,似乎有点失望。   微风吹过,冰晶般的树叶飘下几片,落在倚着树干静静看书的年轻男子肩上,衬得那俊容更加冰冷。   ————————————分割线——————————   “阿栾,这东西我怎么解不开啊。”   小猫咪啪地接过去,再啪地坐到木板瞪大紫眼睛跟那线团奋斗。   很快就解开了好几个死结,解阿解,解到最后居然发现那线团又自己缠了起来,好像他所解开的每一个结又一步步形成了一个新的大、死、结!   呆呆地转头看向身边一本正经的人。那时候他还不能分辨那冰霜面上深藏的笑意。   那人立马坐到他身后把他拢到怀里,嘴里倒是说,“咦,奇怪了,这怎么跟颜师伯的符篆似的弯弯绕绕的啊,我看看啊……”   装模作样地把那红线团全部拿起来,大手拢着小手丢了两下,再唰地抓住几个节点一打开。   “嗯、嗯嗯嗯!”小猫咪急得话都说不全了,小手拿了几处线头,一挑!   两根红线,一人一根握在手里。   九尘拉着他的手到怀里摸出一块暖暖的小兔子玉坠,握着他亲手把红线穿过去,编出一个别致的绳结,又亲手系在他腰带上。自己也如法炮制,用另一根红线系上了一块乳白色的大白兔玉佩。   ————————————分割线————————————   银龙帝君正盯着树干发楞——上面冒出了一朵小紫花。   这花儿……长在了他身上???   檀栾刚悠悠醒转就被奇异的怒啸吓得瑟瑟发抖,冰晶似的树干狂舞着枝叶,气势威压铺天盖地而来,他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好可怕!   面前的男子像是要吃了他,也许下一刻就要伸下手把他拔掉,或者直接提起脚来把他碾死!   他害怕地用叶子捂住了眼睛。   等了很久……待他再睁开眼这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了。   好奇地看看、摸摸身下的树干,舔舔天上掉下的白色雪花,东戳戳、西弄弄,对什么都一副好奇的样子。玩累了就横躺下来,啪地用枝叶抱住了树干蹭。这是整个西山灵气最充裕的地方了,好喜欢,好舒服。蹭了两蹭,发现树干下方就有一潭水,雾气渺渺的好玩极了。   冰晶一样的树在水面倒影中像是长在了天上。   看着看着,他突然发现树干上有一双眼睛在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吓得转身去找,却又什么都看不到了。   再小心地从水里看,依旧没有。   奇怪地砸砸嘴,仰面倒下呼呼大睡的时候,他不知道,那双眼睛出现在树干另一处,带着笑意。   这双眼睛就这样看着他,从檀栾初生灵智懵懂无知地长在了银龙帝君的本命龙血树上,到九天雷杀过后一次次为他落泪,再到数十万年等着他的神魂被星芒修补完整。   直到现在,两人跌落在龙血树旁遍布洞府的紫色花海中。   深深拥吻。   原来,你是我等了数十万年的小紫花。   原来,你是我偷偷恋慕了数十万年的银龙帝君。 第39章 第37章 玄武日常背锅   “帝君……”   啪……滴落脸畔的泪凝成一朵冰花。   “这是我欠你的。”   不知何时已是泪流满面。   曾经的他冷心冷面,无欲无求,将这小紫花千万载的陪伴视为理所当然。历劫成神,心中却仿佛缺了什么。恍然大悟时,已永远失去了真爱。   思念与悔恨在每一天的期盼等待中,深入骨髓,百般折磨。   自毁之日,幽冥中谁在问:用龙神之位换一个不确定的机会,值得么?   ——你不懂。没有值不值得。   抬眼轻抚面,从来不哭的人哭起来往往更动人。   檀栾想帮他擦去泪水,可碰到那冰凉时自己也忍不住了。   泪珠如露,滚落鸢尾花般的眼眸。   呼吸交缠,带着咸味的吻。那曾经压在他身上沉甸甸的,是这人的泪水啊。一次又一次,却只为当初他随口编就的一个理由。   青白散落一地,温暖的怀抱。那漫天星尘,温泉般的舒适,是这人全部的生命精华所在。甘作游魂数十万年,于风中寻觅遗失的爱人。   找到我的,紧拥我的,守护我的……   都是你啊。   “嗯。”小猫咪向最爱的人展开柔软的身体,一丝一毫的爱意也能引起他由心而发的颤抖,愈发惹人疼爱。   便给他这世上最好的一切,情人间的一切。   被握住的那一瞬,脸上落下一个轻吻,“知道那天你是从我身上哪儿冒出来的吗?”拉着纤瘦 的小手抚上自己同样的地方。   轻喘一声,转头看见,龙血树每条枝干都很粗壮。   “知道每次你抱着树干蹭的时候我是什么感觉吗?”点过眉心、鼻尖、下巴尖,而后是……胸膛最柔软的那处。   如他常做的那样,用自己柔嫩的花瓣来回轻抚,偶尔还调皮地轻咂几下。   檀栾终于明白为什么那天龙血树会疯狂舞动枝干了,如他不自觉绷紧的躯体,如他合拢颤抖的双腿一般。   似是知道他想说什么,“不要?”耳边的轻笑让小紫花柔嫩的花茎完完全全立了起来,紧接而 来狂风暴雨般的疼爱让他不堪承受,咬着手背呜咽出声。   腿倒是颤巍巍地搭在那强壮的双肩上。   手背抚上一片温暖,轻拍两下,摩挲着与他十指相扣。   堂堂银龙帝君已无暇用言语调戏他,但种子早已很好地种下了。   檀栾想起,当那雪花落到龙血树枝干上的时候,他是怎样舔了又舔、吮了又吮。   有温暖的大手依靠、倾泻身心所有的激动,咬着的手背终于慢慢搭在散落在紫色花海中的墨发上方,目光迷离如秋水,飞霞两抹绕白鹭。   想起,他生病时,高高在上的银龙帝君是如何用手指甚至用唇舌,亲自帮他清理根茎。   望着穹顶潭水,仿佛彼此也变作了其中之一,尽情嬉戏,温柔摇动。   身心如此契合,以致于浑身软得早已无力做些什么,全部心神都用在感受上。   如手背上轻抚的指尖,他的帝君轻触到了让整朵小紫花都不由颤抖轻哼的那处。脑海再现聚宝 楼上方炸响的烟花,眼前一黑,仿佛神魂都被这爱潮打散。   而他仍不停随着对方的节奏晃动,龙血树冰晶倒影中,半人半龙的美丽生物与他紧密交缠。意识回归的这一刻,檀栾才明白为什么他一点痛苦都没有,听到回荡在洞府的潺潺,以及他自己发 出的、曾经觉得诡异的那种嗓音。   想起,离开那天,他因突然发现了红线团该怎么解开激动的“嗯、嗯嗯嗯!”,也想起了闻香楼金世鑫对九尘意有所指的那四声“嗯嗯嗯嗯”。   龙身已越变越大,直到恢复了人的形状,再保持不了过于高难度的动作,九尘这才离开悉心疼爱了许久的那处,起身紧紧拥住他的小紫花,再无顾虑地纵情摇摆……   ————————————分割线————————————   被传入九幽冥域中的所有人都经历了、或者即将经历自己的心魔。   命理相连,也许会跟自以 为“陌生”的人共患难,恍然原来有人一直默默守护着自己;也许会再次重温当初发生过的事情,情真越显;也许会作为旁观者,得悉自以为“很了解”的人的真面目,方才明了往日心眼未开,是如何傻得可笑可怜、可悲可叹……   缘分难得,只盼别是孽缘才好啊。   会经历什么、需要多长时间、出来后落在大陆哪儿,并不是一定的。   但没敢跳进劫雷中的那些人,才真是八字都没一撇、想都不要想。   还未从亲眼目睹了一大群人被劫雷轰得灰飞烟灭的震撼中反应过来、感慨几声、嘲讽几句,时空转动,他们再度回到了第一层。   之前有西山阵法在,还没发现,树大好乘凉的。现在西山、古寺的人一下子被雷轰没了,才知道之前人家帮他们挡了多少危险。   看着仙家、白家、单家三对老头子老奶奶就轻轻松松轮换着支持住了偌大一个阵法,那种毫不费力的样子,好像是个人就能上一样。   然而到了他们这头却是再怎么努力都没用,不会就是不会,根本没办法变出个朵花儿来。   神剑府聚集了很多炼器宗师,也有会炼防御性法宝的,也就是说除了西山外还是有人懂防御性阵法的。那这看起来似乎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谁还不会依样画葫芦咋滴了?   他们一开始也觉得自己完全兜得住,没问题。   西山人布阵举重若轻。众弟子一声轻喝、飞剑齐出便是一个凌厉的剑阵,可攻可守。五本家更是飘然若仙,拂尘轻扫再度搭在臂弯时,以自己为阵基的气阵便将所有人笼罩其中。   所以当宗枭大佬在大家的保护下发力了半天,防御阵法泡泡一会儿缩一会儿涨随时像是要消 散,很明显是没法儿用的时候……   大家都很奇怪。   这宗枭也快渡劫的人了,可怎么就这么弱呢?   还不如我上呢!   没等有心尝试的人挽起袖子真的来一发,随着宗枭脸色涨红到极致,憋得嘴里“噗”地喷出一口血,泡泡完全破了!   这预示着:“暂时先不闯关了,就赖在血海里休整一下”的计划,宣告失败!   “哇!”   “啊!”   “呀!”   猝不及防一阵大浪拍晕了数十人,在布满怨灵恶鬼的血海中,下场可想而知。   清醒的,骂娘的话都被腥臭的血液堵在了嗓子眼。只能咬牙奔命。   进了血海也不能休息让众人身心俱疲,没有佛门弟子的佛光威慑厉鬼越发张狂;人数减少使得落在自己身上的攻击无形中增多了,落难时对自己伸出的援手却越来越少;没有九尘的泡泡帮助又慌又忙又气喘,死于缺氧的人甚至比丧生鱼口的更多……   有的人不愿意再进入血海,宁愿在不能睁眼的绝望中等待随时可能砸在自己身上的那一块巨 石;或是哭叫着在血海下游不停狂跑,只等没力气了被水流带下去任斧刃把自己切成碎块;或是 停在草原上不肯往前迈出一步,直到狮群悄无声息却显而易见地朝他们围过来……   他们后悔了,宁愿跟着九尘等人跳进雷阵也不想再无休止地受罪。   可是来不及了,世上没有后悔药。他们现在连在一天内闯到最后一关的能力、心力、力气都没有。浑身遍体鳞伤、伤上加伤,臭不可闻、闻之欲呕。   真的累。   有的时候,错过了,就再也没有选择的权利了。   ————————————分割线————————————   在八方台中人全部凭空消失的一瞬间这江湖就炸开了锅,前一刻还歌舞升平、推杯换盏的金顶盛宴转瞬就一片死寂,到底发生了什么?   连在其下方的三楼中人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别说各种道听途说得知这一惊天动地奇闻的人了。   各族各势力更是乱成一锅粥,试想一下君王权贵无声无息地就下落不明、生死不知,能不闹翻天么。一天两天也许还没大问题,但这都半月有余了还一点儿消息都没有,这事情就大发了。   而且,在众人消失的第二天,一个大消息就更让这群热锅上的蚂蚁再度哄然——羽族发兵星尘国,连破十三城,兵临皇城脚下。   星尘国男女比例极不平衡,女多男极少,连当兵的都大多是女人。   而羽族将领一向长于计谋,而且国中有许多擅长铸造军事武器的工匠,两国相争还是在一方女 皇不知所踪的情况下,结果可想而知。   守城十三女将铿然扬1枪,领兵迎战。   面对羽族的巨弩、投石车、刺木滚、铁甲金牛等人头收割机面色肃然,却丝毫不惧。   或退而暂避其锋芒,再出奇策扰其后方粮草;或誓死一战,铁骨铮铮;或觥筹交错,谈判拖 延……但无一不都是一个结局,城破人亡。   绝对的实力差距下,计谋无策。   羽族摆明了趁火打劫,双方实力差距明显,会给人喘息的机会才叫怪,无论如何先攻下来再 说。   十五年前用尽心机挑拨兽族与恒族大打出手的羽族,如今倒是干脆,说打就打,不论去哪儿 都是强攻。   可最奇怪的是,短短几年,当年“元气大伤”“几乎灭族”的羽族,如今却向所有人展示了其非凡的军事实力,以及极其雄厚的底气。   粮、人、器等物源源不断地供应,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   十三女将风骨颇傲,宁死不降,有的战死沙场,有的被捕自尽。   昔日的橙林芒土、星光璀璨,如今一片惨淡。   胳膊哪里拧得过大腿。   往昔,星尘国也知道自己势弱,或与外联亲,或公开招婿,无事时亦能自在度日。   如今大难临头,去各族和亲的、来星尘国联姻的,大都一声不吭。而少数策马前往支援的,也往往是甘入虎口。   不打仗时可以一个桌上吃饭,聊天谈笑,打起仗来……   千觞君不顾族中各位祭师劝阻,坚决乘坐青鸟去往羽族谈判,却再没被放回来。而他前几日勾上的那位来自星尘国的红颜知己却不日便转投他人怀抱,另寻依靠。   各国哗然。   自家大王再蠢也不能不管,可怜西南蛮军只得千里迢迢赶赴东北去救自家大王。   恒族世子昊杰头疼地看着案上堆满的求援信函,星尘国的、南疆的,甚至还有海外的?说是防患于未然,先联合起来。   是真是假,会不会被反将一军,所有的决定只能他自己来做。幸好三军主帅常年驻军领地, 从不去参加什么大集会,恒族这才能仍算时有所依仗。但是恒族也乱,尤其是东南。林家护城大阵一破对面虎视眈眈的尸军便齐齐嘶吼了一声,林家人差点没被吓尿。   但夜阎也不在,他手下的几位尸将忠心耿耿,没有擅作主张发起进攻。不过,大事不起小事不断,林家人注定是没有好日子过了。   西原倒是不急,呼延两兄弟清楚自家兄长的实力,他们远在西北短时间也没谁会把主意打到西原身上。况且发展了这十几年,西原也不是谁能随便拿捏的了。有恃无恐。   那日八方台上的人到底去哪儿了呢?   所有人都在谈论这个话题。   桌子拍得老响,也是练剑练出厚茧才没甩手喊疼了,“照我说,肯定是那黑龙又活过来了!百年前不就是这样吗,一口就吞了羽族一半的人!那要吃光八方台那几十万的还不容易了!”   “肯定是活过来很生气,哪儿人多就朝哪儿来了,吃了就隐遁了!”   “那要发火也……也应该是去西山啊,不是七星把它打死的吗?”   “这……柿子不还捡软的捏嘛,也许等恢复点实力就要去西山找人家报仇了!”   “听说西山几个老祖宗也不见了?”   “是啊……”   有人筷子一放,“那就肯定不是黑龙了,它哪里打得过那几位老祖啊!”   “此一时彼一时啊!向星辰借力听起来牛,可怎么可能一点代价都没有?说不定就是趁他们病要他们命呢!”   争论半晌,有人弱弱地说:   “其实……会不会是玄武活过来报仇了?”自从夜阎从北海漩涡中出来后,大家都觉得死了的都是可以活过来的。既不敢轻易做什么亏心事,怕阴魂不散来寻仇。却也有些不再怕死的侥幸心理,觉得反正死了活过来还能更厉害。   众人噤声了一会儿,面面相觑,这也不是没可能的啊!   连死了这么多年的人都能活,玄武这还算热乎着呢。   “不对啊,玄武不是炸了吗?那血肉都被海里的鱼吃了啊。”   “那夜……夜阎的脑袋还被鲨鱼咬掉了呢,不存在的。”   均作出一副兄台十分敢想并且言之有理的表情。   但还是有人想再挣扎一下。   “金顶山飘那么高,它也能给偷偷摸摸地爬上去?”   “额…………”   作者有话要说:   被逼得,头一次这么含蓄。请各位高抬贵爪,别把我气出心脏病来了,谢谢谢谢。 第40章 第38章 让我看着你   未央宫大殿中还飘散着点点星光,这是六斗会斗舞最后一日时碎落在地的星盘余烬。   羽翎还清楚记得那只白1皙修长的手是怎么毫不在意地将它扔在地上,磕成几瓣,随风消散。   “怎样?”   “宫主神机妙算,那蛮子果然来了,真不知道这些南疆人到底有没有长脑子的,随便吹几句枕边风就信了。本还可惜让他从八方台上逃掉了,如今看来,这种有勇无谋的人还是留在外面好呀。”   同是位列三君之一,他一向看不上这种头脑简单的家伙,而这种人居然能深受子民爱戴,这就更加让他不屑了,真是草芥爱草包。   哪像他们宫主,悄咪咪地就摆了八方台上的所有人一道,为他羽族创造了如此良机,称霸大陆、夺回曜日光辉指日可待!   “只不过还是大意了。”   “没想到他们回来得这么快……”   羽翎君小心地看了看他脸色,似乎没什么明显的不高兴,便斟酌着道,“听说,这次还是那个天枢峰峰主搞得鬼。”   月未央没什么表情,他便继续说了下去。   “要不是他带头跳下雷区,之后的人也不见得有这勇气一试。若时间充足,凭我们这么些年的准备必能一举攻下各族据点!”   “现在倒好,见星尘国如此,便隐隐有了共过患难、同仇敌忾的趋势。如果真让他们联合起来,那变数就多了。”   “十五年前,龙弩一出所向披靡,那么好的机会,硬是被西山搅黄了。”   “十五年后,好不容易挑得宗枭那笨蛋真去帮我们对付玄武,原本无论结果如何也能消灭中州 一大票修士。谁知道这云九尘又出来搞事了!争风吃醋吃到玄武肚子里去,关键是他还带着人又给逃出来了!”   “他爹毁了我们耗费近百年才炼成的龙弩,他娘杀了我族十万精锐!”   “这些年,他经营的七星堂表面上像无聊的善堂,实际上不知道坏了我们多少好事。”   “早不建立晚不建立,偏偏是一号矿坑出事之后。我怀疑,他是早就与我们对上了,装疯卖傻、扮猪吃老虎!”   “他云家一家人都这样,要是放着他们再这样活下去……”   “宫主,此人实在留不得啊!既然他敢下山,我们何不让他再也回不去呢!”闭了个砍头的手势。   …………   死一般的寂静后,羽翎君都浑身冷汗了,才听见一句意义不明的问话。   “羽翎,你想娶灵心吗?”   ————————————分割线——————————   想娶那高高在上的星尘国圣女吗?   再度回神,已走到月台了。环顾四周,早已不如当年他与师妹看到的时候,皎如明月,含情脉脉,将这雪山倩影悄然珍藏。   如他的眼里,同样也只有那个天真活泼的橙衣女孩,于冰上曼舞。   “师兄,忠贞花在为你跳舞哟。”绕着他一圈圈地转,一脸调皮机灵。   老实的青年大红了脸,“小心别摔倒了……”   女孩噘了嘴,眼睛一转,仰面朝天,故意朝他身上摔去。   正当情窦初开的两人即将做点什么的时候,银铃般的笑声响起,是一位穿着打扮很体面的红衣少妇,请他们到家中小憩。冰天雪地,若能喝上一杯热茶,也是极好的。   “啪……”   精致的红瓷茶杯坠落在地。   他跟师妹都保持着原本的动作,却怎么努力都不能移动半分,这种时候,人怎么都是会怕的。   努力用眼神告诉快要被吓哭的女孩:别怕,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你的。   少妇进来了,仍旧是那副笑模样,插坐到两人中间,却不言语。将他的脚曲起放于矮凳,从凳子反面摸出一把刀就朝他的脚砍下!   女孩的眼睛瞪大了,胸腔极力起伏,却一声都吭不出。   他的剑就在桌上,女孩死劲盯那剑,仿佛只要她一能动就会飞起将少妇一剑穿心。   因他们不能动,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之前温暖的房间在“嗒嗒”声中显得如此空旷。   少妇像是在做什么不值一提的事情,仿佛她刀下的是普通的药草,而不是人活生生的躯体。一截一截,剁得很均匀,每砍下一段,便飞出金针将其钉在门口的红柱上。   很快他的双脚全都已经变成碎块,上了红柱。   他们不明白是怎么惹到这毒1妇的,也不明白自己是做错了什么要遭这种罪,一切都发生得莫名其妙,残忍至极,却切切实实就发生在他们身上。   看着那一次次挥下的屠刀,每一下都会有一块属于自己的身体被分离出去。刀口抬起时的恐 惧,努力想用眼神表达的恳求,身体又少了一块的绝望愤恨,不断循环,愈演愈烈的悲哀。   脚没了的时候,心中虽然怒骂,自叹倒霉,发誓要把这疯婆子碎尸万段,却始终觉得他这辈子还是不算完了的,他可以找名医、器师为自己做假肢,努力适应,凭意志力闯出比常人更大的一片天地!   小腿没了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再也配不上师妹了,刻骨的悲伤,越发不明白为什么要经受这一切,可还是会把眼光投向桌上的剑,至少,至少也要把这疯婆子杀了!   大腿没了的时候,他已经倒在地上,血花从她师妹的裙脚一直溅到她苍白的脸上。看着上方,他这才发现红木上刻着一幅幅恶鬼画像,出自原产于南疆的一个邪教。   现在,他只求一个痛快。   看着仍旧不能动的师妹,他很庆幸,这巫婆是先拿他开刀。   可如果他被切完了呢?是不是就轮到他最爱的人了?   他已经没有能力实现自己的诺言了,便又强撑起一口气,希望自己可以多撑一会儿。   这样,也许这疯婆子累了,就轮不到他师妹了。他师妹这么聪明,一定可以找到机会求救或者逃出去的。   这是他可以为师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呵呵呵……不想看了吗?”   不知何时走进来另一个女子,轻轻地又把她闭上的眼皮子抬上 去,双手触上她眼眸的时候她已经几乎要忍不住,生怕这女人会把她的眼珠子挖出来。可她还是硬生生忍住了,因为她不想变得像她师兄一样。   不能被发现。   那女人轻笑着把她的手从袖子里拽出来,一节节扳开她抠进掌心发白的手指,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泪眸摇了摇头。   “啧啧啧……”   装得还真像。   她早就能动了,可看见师兄已经变成一个废人,再也没什么前途,再也不能保护她,而她还年 轻,不想死,不能让别人发现她可以动了!   所以她一声不吭、什么都没做地看着那可怕的女人怎么把他师兄的下半身切成一段一段,甚至生生忍住了不眨眼,似乎只要这样做,就可以逃过一劫。   剑就在旁边,她可以赌一把,可她不敢。   由着这女人搂着她的肩膀出了房。   她成为了这魔宫的一份子,脸上硬绷出的笑极度瘆人。她被带到一位有身份的人前,她的“师傅”说:“这是最近收到的资质最高的弟子了。”   那人轻飘飘看了她一眼,轻扯嘴角,“哦?是么。小姑娘有前途,好好努力,啊。”   众女人的哄笑声中,有什么被抬了上来,仍在渗血。   她突然很怕!   她“师傅”用更兴奋的语气说:“这也是最近找到的最好的‘祭品’了。”   白布掀开——她的师兄被放在盘子里,只剩下一小段躯体,手脚全都不见了,却居然仍是活着 的,似乎有什么信念支持着他强撑下去。   她也许知道,可她不想承认。   坐着的那女人懒懒笑着、眼神示意,她的“师傅”便将刀子递给她。   看着周围一圈笑眯眯的女人,她知道,这些人在考验她……   站在盘子面前时,她师兄虚弱地抬了抬头,她心跳如擂:是认出她了吗?   “求求你,求求你……”   “不要挖我的眼睛,我想看着师妹,想看着她……”   “其他都无所谓,只求你不要挖我的眼睛……”   …………   魔宫殿前的白玉柱上钉上了舌头、鼻子、耳朵,而后是一双深深映着“红”衣女子的眼珠!   ————————————分割线————————————   羽翎浑身一个寒噤,然后脸上的表情与他家宫主极度相似起来,没有喜悲。   抬手摸了摸白玉柱子上清晰可见的针孔,转身踏进了殿中。   昔日橙衣女子的“师傅”已成为魔宫主人,看他来了亲切地迎了上来。   “羽翎君脸色有点白呀,是想起往事了吗?”   羽翎转头看了她一眼,只有亲身体验过的人才能感觉到这群女人和熙笑容下藏着的恶毒。   “别废话。”   那女子歪了歪头,“呀,说来你才是我最得意的弟子呐,就这么不客气?瞧瞧你现在,虽然自个儿的身体没了,夺舍了‘羽翎君’不也活得挺好的嘛,呵呵呵。”   羽翎皱着眉问她,“灵心呢?”   那女人瞪大了眼,手绢也捂住了小嘴,可眼里分明没有一点震惊:“你不是又想‘看着’她了吧!”   打趣完了,笑着轻哼一声,用手绢垫着懒懒地抠指甲里干涸了的血渍,“当年我就说过,放着 这丫头在外面,绝对会起到更好的作用的。”   吹了一口抠下来的血块,抬眼,“这不,这次计谋成功还多亏了她呢。”   “自以为是的蠢货呀,啧啧。”   “不知道当年会为了一头母猪犯傻的人,又是什么呢?”拍拍他的胸膛,扔给他一把钥匙。   羽翎侧头瞥着这女人离开,嗅着她手绢划过脸畔的血腥味,脸上忽地浮现一抹笑。   此一时,彼一时,不管是什么都与他羽翎君无关了,不是么?   笑哼了一声。 第41章 第39章 金顶坠落   三年前、三年后在同一张床上醒过来,感觉那是完全不一样。   因那漫山散发着冰色荧光的文轩玉竹,云谷的夜一向很清美。   床前桌上放着一盏灯,橘色的烛火照得人心里暖暖的。他应是睡了很久了,连怎么从寒潭底 到的谷里都不知道。   门外隐约有交谈声。   四处都找不到自己的衣服,看向床尾的大衣柜……檀栾大着胆子打开了它。   身后贴上来一片温暖,手环在他腰上。他有点害羞,没有说话,那人便低头将下巴放在他肩膀上,啄了他的脸一下,也不说话。   指尖一一摩挲过那占了衣柜三分之二的天蚕锦衣。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小衣服?”   九尘拿出一套在他身上比了比,见除了腰哪儿都不合身,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是以前给你做的了。”   只不过等我取回来的时候,谷里已经空空荡荡。   把玉佩里给檀栾新做的取出来,一套帮他穿好,其他的与自己的白、黑色道袍挂在一起。   檀栾见从没有机会穿过的那些小衣服静静躺在桌上,有点难过地用手在上面摸来摸去。九尘搂着他的腰与他深吻,吻毕紧了紧臂膀才松手,一把抱起了它们。   “哥!”   像舍不得鱼骨头的小猫咪,死死拽住了他的袖子。   “不要丢……”   九尘温和地笑了笑,让他牵着袖子一路跟到储物室里,踢开一个大箱子,把衣服都放在里面。   边叠边说,“没有要丢。”   “阿栾,等以后时机对了我们过继或者领养个孩子,然后,留给他穿。”转头看他,眼睛里全是暖意。   紫色的大眼睛颤啊颤,然后突然整个人都扑到了他身上。   檀栾不知道,每次他看向九尘时都是这样,生动的大眼睛由黑转紫,动人心魄的美丽,诉说着自己在这小猫咪心里非比寻常的地位,比任何情话都要动人得多。   总让他情动得几乎难以自已,却又为了不伤害、不惊吓到这懵懂的小猫咪而苦苦忍耐。   他自己也不知道,虽然他心是善良的,甚至堪称热情体贴。可对着别人时,外表显露出来的是确确实实的十足冷淡。   也只有在这小猫面前,才会不由自主、自然而然柔软下来。   和小猫咪闹了一番后,抱着檀栾热热软软的身体,这般幸福总让人患得患失起来。   “阿栾,外面的天已经变了。”   九尘仰躺在大箱子里,膝盖搭在箱子边缘。檀小猫缩在他怀里,闻言又睁开了眼。   “刚刚知图来过,他跟夜阎是在栾雄打仗的时候结的缘,出来时也被传到了那儿,几乎要分不清梦里和现实。”   又打仗了吗?那檀家?   “你爹已经逃到中州去了。”   檀栾有点无语,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气愤,把小脑袋闷在他胸前。   “不管有没有感情,他好好活着你心里总能轻松一点。”   下巴抵着他的头顶微微叹了口气,“星尘国覆灭之际,灵姝身着盛装,从残破的皇城最高处跃下。”   橙纱缓,银铃荡,星尘浪漫。   檀栾还清楚记得第一次见这位女皇时的惊艳,却说死就死了?   “她以为她是以女皇的尊严死去的,可以后谁还会记得她?她到底为子民做过什么呢?一辈子都是守着那虚无而易碎的荣誉罢了,宁愿死在梦中也不想面对事实。”   檀栾轻声道:“也许有的人本来就是活在梦中的,梦就是他们的全部。”   九尘知道他意有所指,捏捏他的脸,“有什么梦,去想办法实现就好了啊,你现在不也在我怀里了吗?”   “人死万事空,她一了百了,别人却没有这么潇洒。受胁迫也好,妥协也罢,总之她女儿就要跟灭了她们国家的人成亲了。”   檀小猫瞪圆了眼。   ————————————分割线————————————   九尘轻轻捏捏他的脸肉,这眼睛再瞪就要从眶子里掉出来了。   檀栾是第一次来金顶,比三楼更繁华奢靡的地方啊。但让他吃惊的不是周遭景色。   “哥,为什么会是在恒族的金顶大婚?”   一个是东北羽族的族长,一个是正东星尘国的最后一位女皇,却在中州恒族的金顶大婚?莫 不是这昊天君以前跟羽翎君争过这女人,所以他故意要气昊天君?   九尘一看他眼睛一下下转就知道他又开始各种脑补了。   “是羽翎君跟其余八族的约定,只要让他实现夙愿,在整个大陆最荣耀的地方迎娶他最爱的人就不打仗。”   说得好像他设计大家都是为了那求之不得的爱似的。   檀栾把嘴撅起来往下撇了撇,然后就被捏住了。   “小家伙在腹诽些什么?”   “……你信么?”   九尘朝他眨眨眼,“你猜我信不信?”丢了颗板栗在他嘴里。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当局者出于策略考虑是无论如何都会答应的。就借个场地而已,又不会掉肉。   舞乐齐天,鼓瑟吹笙。最初仍无法消弭那因刚刚才兵戎相见过而无法避免的提防紧张,谁都没办法开心起来。   但当杯酒过了几轮后,这气氛便缓和了。醉眼朦胧时,很多人都想开了:强势的羽族愿意主动言和,这无论如何都是件好事。   强势的不一定好战,但弱势的却一定怯战。   一身红衣的羽翎君似乎很高兴,每次都一饮而尽,与寻常新郎一般无二。   无怪,毕竟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   在场很多人都认为,只要能把想要的得到,无论用了什么方法都是不重要的。在这点上,他们挺欣赏这男人的,举杯间也多了几分或真心或客套的祝福。   铃声悠扬,一身白纱的女子踏着莲步缓缓上前,星族至宝银铃就戴在她光洁圆润的额前,将轻纱固定在那及臀的垂瀑上。   美得让人窒息。   羽翎君更是笑得开怀,就这样看着那美丽不似凡物的女子朝他走过来。   那眼中闪动的,有人觉得是野心得偿的恣意狂傲,有人觉得强求之爱的愧疚期待,有人觉得是收获猎物的意外之喜……   可九尘却分明感受到了一丝癫狂,那是没有经历过绝望的人所无法懂得的悲哀。   “一拜天地——”天地漠然。   “二拜高堂——”牌位默然。   “夫妻对拜——”回首蓦然。   “啊!——”   长着猫耳猫尾的少年几个腾跃便到了场中,“呸”地将一物吐到地上,是前一刻杨翌江放在他唇上摩挲的手指,嫌弃地捡起掉落一旁、原本套在指根的黑玉扳指。双手猛地下砸,以他为中心的地面竟有无数裂缝蔓延开来,跌落山腹之前,高举的手将黑玉扳指一把捏碎!   狼嚎鬼哭!   点的明明是奶黄包,怎么给我上了个豆沙馅的?!   大部分人都被吓得屁滚尿流。厉鬼那是要吃人的啊,当然,修士味更佳。   “羽翎,我问候你祖宗十八代!”   “你他娘的又晃点我们!”   羽翎捧腹大笑,直起身时一脸凶狠,眉头鼻翼均微微抽动,一把捏住灵心细长的脖颈,歪头看着她,将她一步步拎到了金顶边缘。   “师妹。”   “大喜的日子,还是穿红衣吧。”   手一松,慢慢欣赏着这白花从空中跌落地上,血色浸染。   “阿弥陀佛。”   轮回珠光芒四射,将这金顶镀上一圈柔和庄严的光晕。   有如神迹,金顶山下,芸芸众生,仰首膜拜。   下一刻,华光散去,金顶坠落!   白皙修长的手高举着那串不断挣扎的佛珠,被镇压了十五年的怨灵蜂拥而上,前赴后继地消磨佛光。   怨气笼罩下黑袍翻飞、眉尾高扬的景象似曾相识……   昊天君已跌在地上,“……黑龙。”   “是黑龙啊!它又活过来啦!”   “啊!——”随着一只只怨灵被释放,立足之地疯狂震动起来。人们终于明白,十五年前杨翌江是用了什么办法使得这整整一座金山如曜日般冉冉升起,悬浮于空中!   简直丧心病狂!   在怨灵的骚扰攻击下,不断有人从山上滚落,山河动荡,日月无光。   ————————————分割线————————————   轻吻爱人的唇瓣,诉说无尽的不舍,如十五年前手持点星神剑的男人,吻别深爱的妻。   时光凝滞在那一霎,所有人都看向那冰霜般的男子化作的圣洁美丽的银龙,这才是真正不似凡物之美。   他于空中盘旋而下,龙吟阵阵,经过了伸手却没能抓住那光滑鳞片的檀栾,经过了被恶灵吓傻了的人们和被他吓傻了的恶灵们,经过了,因怨气突然消散而从空中跌落的黑袍男子。   这眼神,似曾相识……   无暇多想。   吼声中,银龙龙身增至从未有过的巨大!   金顶山下坠之势戛然而止!   所有人脸上都迸发难以抑制的欣喜。   可下一刻,痛苦的龙吟声中,这曜日再度缓缓下沉。   山下数以千万计的民居中各处奔跑哭嚎,山上受邀参加喜宴的权贵挣扎求生。   看着披头散发、状若疯癫,比四处惊慌逃窜的恶鬼还可怕的男人,九尘瞳孔微微收缩。   就像一只钻龙鳞的小虫子,林天奇恶狠狠地剖开了他的丹田。   只可惜,那里并没有龙珠。   “啊——!”秀掌空恨所学徒有“开山之力”的虚名,到了这时候却完全顶不住这山。   却依旧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使尽浑身力气奋力托举,小小的身影,额头脖颈青筋暴起,恍若蚍蜉撼树,在此刻却显得可歌可泣。   七星堂众人都努力帮忙,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檀栾跟月未央更是直接到了山底。   “哥!”   “阿银!”   看着那两个渺小却奋力帮他顶着一整座山峦的人,听着众人强力支撑的嘶吼声,感受着腹部不断被啃噬、撕咬,银龙怒吼一声!   金顶竟被他往上抛起。   黑影笼罩在头上,带来灵魂都要崩溃般的压迫感,却没人想跑。   银龙一个神龙摆尾就把那两人都扫飞出去。   一瞬窒息般的凝滞后。   金顶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猛地压下!   它下方的银龙被狠狠地砸落在山下曜日形状的所有建筑中。   金顶紧跟其后,深深陷入地下!   “哥!”檀栾痛哭流涕、伤心欲绝。   “啊!”另一人却直接七窍都流出鲜血,状若厉鬼。   是你!   檀栾从鞋中拔出匕首,拖着摔断的双腿朝月未央爬去,就算要死,他也要先为九尘报仇血恨!   如果不是这人抢走了轮回珠,又怎么会发生后来的一切?! 第42章 第40章 生死与共   修真百余年,历劫三次,修真狂魔拍马也不及的速度。   月族人只道本族族长月未央天纵奇材、勤勉修炼,非常人所能及。   提起时无不交口称赞、与有荣焉。   可又有谁知道,这疯狂修炼的背后支撑他的是这样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只是想在心魔劫里再见一见那条如冰似雪的神龙罢了……   人人都怕的天劫,却是他唯一见到那人的机会。因为龙是不会做梦的呀,即便他已经夺舍了凡人的身体,习惯了怎样以人的身份去生活,可他本质依然是条龙。如淼宓,为了给黑龙报仇,甘愿移魂于人身,潜伏在杨翌江身边,可本质依旧只是一只恋慕主人的小猫咪罢了。   空有真龙之心,再无真龙之身。因肉身早在百年前被西山七星布的囚龙阵消磨殆尽,再无法化形。   这么些年,月未央每每苦修数十年,都只为幻境中再见银龙一面。   费尽心机,要抹去九族后人,也是为了把银龙的生命力还回去,让他重生。他日思夜想、日盼夜盼的都不过是亲眼再见这人一面啊。   终于再见……   却……   亲眼看着银龙被山峦压下……   ——并且还是他亲手把银龙害死的。   “哈……哈哈哈、哈……”崩溃般的低笑声响起,看着双手,他都做了些什么?   为什么老天要这样捉弄他?   那自动逸散出来的异火,再度狠狠地宣告了银龙的死亡。他嘴边再次流出鲜血,九尘把他们扫出来的时候已经控制不了力道了,两人都受了不轻的内伤。但他却不是因为这个才吐血。   只因他想起了很多事情,每一件都让他心如刀割、痛不欲生。   挑拨兽族与恒族开战,只为凭借龙弩得那渔人之利,趁机先灭掉最强的两个族群,再把其余一一吞噬。   可却害得九尘十二岁便没了爹娘。   金顶大婚,里应外合,只为把九族权贵一举消灭。   却直接害死了九尘!   “哈……”   匕首朝着他的胸口刺下。   闭上眼吧,让那匕首把心挖掉,也许就不会痛了……   异火朝着最近的两人飞过来。本来要扑到檀栾身上,他身上还有上一个主人的气息。却又因为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而奇怪地摇晃着脑袋绕开了。似乎怕伤到什么小生命一样。   转而选择了摔落在一旁,心丧若死的黑袍男子。虽然这人与九尘毫无关联,身上却也有一丝龙气?确定之后,异火果断投身于这一场中最强的临时宿主!   男子与其身上的黑袍均被一点点燃成飞灰,随风散去,其生命亦如此。   逃过一劫的人在废墟中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羽翎君嘶声高喊,“宫主!”   药王谷之人亦难以置信,“族长!”   檀栾的匕首穿过空气,刺在地上,绝望哭泣,他连报仇都做不到……痛苦嘶吼,“啊!”   闻者伤心。   “阿栾,我喜欢你,爱你,以后有什么事都跟哥说,全依你。”   “阿栾,出去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阿栾,等时机对了,我们领养或者过继个孩子,然后,留给他穿。”   “哥……”哭得声嘶力竭,往事一幕幕,让人痛入心扉。   ————————————分割线————————————   “吼!”龙吟直入云霄。   “哥?!”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檀栾转头望去,绝望又带着小心翼翼的期盼。   然而,并不是。   苍翠欲滴的神龙于火中重生……在空中跳出九龙狱中他们都看过的那曲“拜月舞”。   数十万年前,这绿龙为了让九尘多看他一眼,于月台翩翩起舞,只希望寒潭下的那只冰块龙可以感受到他的心意,一脸羞怯、期盼。   百年前于黑山苏醒,却察觉最爱的人已经不在世上,之后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让他回来。   今日,他再度重生,可这一切都永远失去了意义。   谁能想到银龙还活着,而他的死对头云九尘居然就是银龙?   “嗯!”闷哼一声,绿龙看着插在腹部上的两把匕首,想起地上那卑微的人类得到了他从未得到过的东西,银龙的爱……   眼中凶光毕露。   他要亲口把这人大卸八块!   檀栾拖着两条断腿往后爬,他便把爪子慢慢朝他的腿压下,将他一点点碾成肉末——血肉如花,深可见骨时,那一根冰晶般的龙骨光彩耀目,让他惊愕、让他嫉恨交加!   可下一刻脑海跳出的念头又让他绿色的眼眸热泪盈眶。   如果银龙真的死了,它的龙骨怎会还能流光四溢?   奇怪这恶龙怎么没再继续折磨他了,转头之际,檀栾也看到了那点点星芒,似血液流淌。   檀栾清楚记得,从削金山跌落的时候,他的左腿早已被火荆棘撕扯而下……被救之后左腿却依旧好好地长在他身上,只是在九尘送他血玉前总会时不时冒起一股钻心的疼痛,他无数次默默骂这不听话的腿,腹诽这一定不是他自个儿的腿。   与银龙鳞、龙血树一样材质,有了九尘的鲜血陪在身边就不会疼……   他终于明白了。   就在绿龙想要把他抓回魔宫拷问,他也想努力逃出去的时候。   光芒渐愈刺目,却不是龙骨闪烁的光,也非绿龙浑身璀璨夺目的鳞片。   正西、正北飞射而来两道白光,连同白思桐的仙剑构成三角将绿龙困于其中,囚龙!   “走!”   颜琴羽对他高喊,自己却留了下来,陪伴他最爱的人。   看着檀栾艰难地爬上了仙鹤的背。   颜琴羽笑道:“思桐,我们说好的,破冰解封之日,就是你我永远在一起之时,这次,你可再不能抵赖了。”   “罚罪”祭出,协助他加固囚龙之阵。   生死与共。   ————————————分割线————————————   “阿栾,龙血树就是我的第二条命,如果哪天你找不到我了,就来这儿……”   “阿栾……”   “我在这儿……”   他似乎能听见幽冥中的呼唤,很怕仙鹤会把他乱带到别的地方了,一直趴在仙鹤耳边轻声道:“求求你,带我回天枢峰。”“求求你。”   可仙鹤还是把他放到了一片雪原上,檀栾急喘着环顾四周,然后自己靠双手努力往外挪动。   断腿在雪地上拖曳出一条血迹。   “吱!”仙鹤焦急地在他身旁跳来跳去,啄着他的衣服,又不敢真的使劲儿把他拎起来,怕伤到他的腿。   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先不管他,自己往林子里飞去,摘回一堆药草灵果叮叮咚咚地砸在他身上,还带来几根笔直的文轩玉竹枝干。   檀栾认识这竹子,云谷里的建筑大部分都是取材于此,周围也环抱着一大片这样的竹林。所以说,他其实就在云谷四周吗?!更着急了,不管不顾就继续乱爬。   这次仙鹤直接站到了他面前,他转朝哪儿就停哪儿挡着他,似乎非要他把伤口先处理好不可。   十足地霸道。   直到等他乖乖地把断腿上好药用竹枝固定了,才又伏低身子,朝他张开翅膀。   飞越高山,云谷近在咫尺。   檀栾着急地往水里爬,又忽然转身爬进竹林推着一块白石过来,仙鹤也用翅膀帮他。   深吸一口气,从水底回首,月华如烟。水草根茎悠悠飘荡,鱼儿依旧肆意地嬉戏玩闹,隔绝一切喧嚣。   白石砸在一层看不见的隔膜上,檀栾却在窒息之际跌落阵中。   ————————————分割线————————————   “咳咳、咳咳咳。”   睁眼,半圆穹顶上鱼儿游来游去,昔日铺天盖地的水晶树却已不见。   檀栾猛地就清醒了过来,双腿传来阵阵尖锐的疼痛。   咬唇忍痛之际,“吱吱”声不断传来。   回首,他看见龙血树原本扎根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冰蛋,一条小小的银龙支着上半身用幼嫩的爪爪不停抓挠蛋壳内部!   眼睛对上的瞬间它叫得更着急了,“叽叽叽!叽叽叽!”还没长爪子的小爪爪挠得蛋壳上留下了一道道银色的血迹!   檀栾心疼地连忙把脸凑过去,想求它不要挠了,好疼的,“我来了,我在,我在的……”   冰冰凉凉的,却是檀栾生命中的所有温暖所在,脸部轻贴在上方,静静地喜极而泣。   小小的银龙也把脸贴在蛋壳上,他贴着的地方。   很久很久,直到他离开,突然看见龙龙那又可爱又让人心酸的动作。   这一刻,多想摸摸彼此,却只能隔着蛋壳相望,相触,相吻。   檀栾注意到银龙的动作很不协调,好像下半身受了什么伤似的,跟他还蛮像的。意识到是血蛊的作用,又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把伤势转到九尘身上了,忍不住无声地哭了起来。   三年前不知道,即便后来知道了,也从来没有亲眼见过。   直到今天才知道所谓的阳光,是有人帮他把风雨都挡了。   他与九尘已经在一起过,伤势平摊,当金顶压下的时候他以为是心痛欲死,所以才那么压抑。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是因为九尘真的死过一次,龙血树转移再快他还是会受到一点影响的。   檀栾突然小心地环抱住了龙蛋,“真好。”从此以后,即便是死,我也可以陪着你了。 第43章 第41章 虐恋情深情深缘浅   月未央想。   这一切是到底怎么开始的呢……   是他与青龙意气之争,因龙身颜色相近、名字也很容易搞混而谁也看不惯谁,大打出手!   “多幼稚……”未央宫偏殿中,卧榻上的男子幽幽低笑,叹息,沉默。   舒适安逸的日子里,为一点小事也能唇枪舌剑,最后大闹一场。   毕竟谁都不会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会把这一切颠覆。   他们只顾着纵情享乐,肆意作为,仿佛这种日子永远也没有尽头。   还记得是怎么跟青龙从天宫打到云端,引得天雷阵阵,天幕微倾。   又怎么从云端打到凡间,涂炭生灵,天翻地覆。   可他们都不在乎。除了神龙,这天地间的一切都不重要,那么渺小,那么卑微的生物啊……与他们何关?   眼中只有彼此,只有输赢。   绿龙属木,却被属水的青龙调江翻海,淹得浮都浮不起来。   受水兽攻击,遍体鳞伤地从天上直直地摔到那与世隔绝的仙山,砸坏了一处穹顶,偶然发现世间还有如此轻灵美丽的地方。   还有,这样的人。   漫天雪花簌簌地落,看上去丝毫没有威慑力。   围绕着咆哮嘶吼而来的水龙轻舞,人如玉,白皙优美的手轻转,雪花旋舞速度加快。   轻飘飘地,水龙碎落成一场冰雪。   漫天冰雪中,那人与周围景色是如此和谐,美得让人窒息。   绿龙一向自诩拥有世间最美丽的鳞片,充满生机的翠色龙身是连青龙也要嫉妒的。   可当他看见那条如冰似雪的银龙时,头一次被震惊得不知言语,没有抗拒地任那银龙用四爪将他拥在怀里,带入了幽谷寒潭。   簌簌风声中,他觉得,仿佛,这天地间,只有这抹圣洁的白,是配得上他的。   银龙消失,精健的男身背对着他,宽肩窄臀、双腿笔直修长,几滴潭水顺着柔韧的肌肤缓缓滑落,湿发发尖荡在臀缝间……   他很快就没得看了,那人穿好了衣服。   也不多问什么,自顾自就蹲下身来帮他疗伤,霸道的温柔啊,他还是第一次体会。   绿龙的目光追随着那人,尾巴尖在潭水里轻轻摇晃。美丽的翠色眸子一眨不眨,似乎要把他的一举一动映入脑海。   在这人背对着他煎药的时候,绿龙悄悄地化作了人身。   期待着看这人会有什么反应。   端着药转身时,身形骤然凝滞。   虽然巧笑嫣然不适宜用在男人身上,可事实如此。其实他也无意勾引谁,可媚态天生。   白衣披在身上,不如天宫的柔滑舒适,却带着那人的体温、气味……他笑着,乖乖张嘴任那人喂他喝药,眼睛却一直凝视着那人。   ————————————分割线————————————   众神龙帝君都生活在天上,各有各的龙宫,极尽奢华享受。既守护八大神族,又何尝不是接受其美食佳酿、美人奇宝的供奉,过着至高无上、随心所欲的生活?   却唯独有一个例外。   甘愿去凡间守护人族的银龙,是被众龙孤立的存在。   可这被贬谪一般的“异类”,居然率先修炼出了本命龙血树?   这是绿龙带回来的消息。   他们的龙父说过,不是所有的神龙都可以拥有龙血树。   要怎么修炼龙父没说,可他却说,谁得到龙血树谁就是新的龙神……   所有人都不服气了,他们自认比银龙优秀、高贵无数倍,凭什么他们得不到的东西却给了银龙!   一定是龙父骗人的,是他偏心,偷偷把修炼方法告诉了银龙!   当年决定谁去守没有油水、卑微弱小的人族时,他们便是这番模样,如一群长不大的孩子,遇到家务活儿了就互相推诿,而听到开饭了就跑得比谁都快。   偏偏就银龙跟他们不一样,不吵不闹不要糖,冷面冷心冷冰冰。   平时就很讨厌,显得他们不懂事的时候就更讨厌了。   本还幸灾乐祸他要去那种鸟不拉屎的冰天雪地待着,而他们舒舒服服地在天宫里享福。   活该!   谁知道人棋高一着,凭这苦肉计得了龙父的欢心,连龙血树都有了?   凭什么!   只道他费尽心机装出乖巧模样就是为了从龙父那儿得到比他们更多的好,大骂其卑鄙、虚伪、处心积虑、不公平!   其实绿龙也想知道到底是不是这样,所以他代表众龙再去西山邀请银龙参加他们的聚会。   九龙夺珠。   只不过这珠子是那高悬于天际的月亮呐。   月台崩塌之际,龙血树的投影映于其上,上面出现的众生笑颜是日月之辉亦不能比拟的。   看着天际与龙血树同时隐去的银龙,他们终于明白,在他们享乐之际,这人已经成为了他们所无法比拟的存在,身在尘寰,却高高在上。   绿龙同样重伤躺在地上,热切地看着那远去的身影。他知道,这是银龙第一次接受他们的邀请,却也是最后一次了。   他想去道歉,更想表白自己的心意,希望一切都还可以挽回。   可是当他再次踏足那莽莽雪山,竟再也找不到入口了。   一行清泪滑落脸畔,是多年前独立风雪中的他,也是此时轻抚羽衣的他。   却是同样的无助绝望。   黑龙告诉他,“月台曾经映射过龙血树的身影,只要对着它跳舞,银龙就能看到。”   “这是拜月舞,本纪月族献上来的贡品。只要你跳完它,看见的人就会生生世世永远与你在一 起……”   呵……   可他不知道,映月台早被黑龙封了,若非如此,羽族和月族人也没办法那么容易得手。正是因为吃了他们的血肉,吸收了他们的神魂和内丹,才会强大得有力量与其他神龙对抗。   他只是傻傻地,以为那人真的能看到他,把想说的话全用舞蹈表达出来。   甚至百年前,被西山七星困在这儿的时候,即将灰飞烟灭之际,依旧把脸贴在上边,想着很久很久以前他看见的那场雪,以及风雪中走出的那人。   ————————————分割线————————————   龙身湮灭之际,神魂被什么牵引着,他是那么开心,以为是月台终于感受到了他的真心,终于把他的心声传递给了银龙飘荡在外的游魂,是银龙来接他了!   去得那么欢快。   只要能与喜欢的人在一起,即便化作游魂,在虚无中携手飘荡,已是无边欢喜。   “族长!族长!”月族人着急地扶起他们突然倒地的族长。刚刚月未央为了阻止黑龙把他们剩余的族人吞噬,擅自使用了本族禁术,强行开启了月台以对抗黑龙那满身怨气,以致于身心极度虚弱。   扶额忍过一阵阵的无力和眩晕,他看见月台上方囚龙阵的光芒如鲸吞琼吸,渐渐收敛。   西山掌门云虚走到他面前,“黑龙已被囚于阵中,可保百年无虞,我等告辞了。”   月族人纷纷谢过西山七星救命之恩,却不知道,他们扶着的族长,早已变了一个人。   是真正的黑龙救了他,引导他夺舍了月族族长月未央的身体。   数十万年前,黑龙为了保护他,先他一步被羽皇剖腹取丹,也因此比他先醒过来,却隐于映月雪山不现世。也许是厌倦了一切,还不如缩在山中睡觉。也许是见人世大改,昔日神族被废去神格贬为人身,早已不知死哪儿去了。仇人都死了,自然会感到空虚无聊。   看见他的时候月未央很高兴,直接激动地抱住了他,换回来一个更深的拥抱。   黑龙痛心他变成了堕龙,心中却也有一点不为人知的欣喜——那是与他龙身一样的颜色啊。不管这人以前是多么高贵,此刻他们都是一样的了。   月未央却满脸奇异的潮红,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太好了,你活过来了,我们可以一起帮阿银报仇了!”   笑容就这样凝滞在黑龙的嘴角,恍若冬天难得的那抹阳光,再一点点被冰冷覆盖。   可月未央根本不在意他是哭是笑,是生气还是喜悦,永远都是这样。   “八神族可以背叛我们,难保人族不会背叛阿银,他一定是被西山人族害了!”   “我要把所有人都杀了!这样他就可以回来了!”   “只要把他的生命力还回去,阿银他就一定可以活过来——”   他的话被打断了。   “阿银阿银阿银!”   “你心里就只有他吗!”   黑龙紧握住他因心绪激动抓在自己胸口的双手,使劲摇晃,看着他的眼睛质问道。   “那我呢?你到底有没有看到我!”   “我就在你面前啊!”   “救了你的是我,不是什么阿银!!!”   保持着这个姿势,沉默在两人中间蔓延。   许久,月未央心平气和地笑着说,“黑龙,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做朋友、兄弟的。”   抽了抽被他抓住的手腕。   下一刻,天翻地转间他被黑龙翻过来,狠狠压在床上,手也被扣在头顶,无法动弹。   他狠命地往后踢动双腿,却被往两边拉得更开,精壮的身体趁机嵌入他腿间,紧紧压着他猛地下沉。   “啊!”   “我恨你!”   “你滚开!”   黑龙把沾了殷红的手拿到他眼前,“看见了吗,你已经是我的人了。”   炉火噼啪声中,窗外的风雪愈发凛冽,他紧咬着唇不发出一点声音,像是死了一样。   所有的感觉都与他无关。   心愿得偿的快乐,被紧紧包裹的喜悦包围着黑龙,可那无声的抗拒、不在乎又狠狠地在他心上剐了一刀。   动作间,他再度俯身,在月未央耳边说:“你以为银龙是被人族害死的?”   看着月未央因那两个字再度恢复神采的眼眸,他心里嫉妒得直欲发狂,动作越发凶猛,月未央的下唇因此滑落一道殷红。   黑龙残忍而讽刺地说:“他是为了爱人自爆的。”   “他的爱人……”   “不、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别折腾好不好,没几句,我已经把飙车的习惯都给违背本性地改了啊! 第44章 第42章 恨的反义词是什么   “啊!”   七星堂中脾气最好的土窝窝把一张桌子掀翻了,烛台茶杯砸落在地,乒乒乓乓,左顾右盼的动作表明了他要把看得见的所有非人事物统统掀翻的趋势。   没人拦他。   食为天同样怒吼一声,冲进了厨房。   “咯咯咯咯咯、咯!”   鸡叫声顿止,接着是疯狂的嗒嗒声。   其他人进去一看,砧板已经坏了,好好的鸡丁也硬是被他红着眼越剁越快,直至剁成了肉末,菜刀“喀”地嵌入了灶台里。   夕娘抹着眼泪跑开了,杨林心疼地看着她瘫坐在一片狼藉的染坊地上,却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   沐沐不停地给娘亲擦去脸侧滑落的泪,却总有更多的泪水滴落在她提过的那盏灯上。   哀寂中,门外传来声音,铁扇秀掌一边一个,扛着眼睛都变红了的常知图回来了,魔刀熠熠生辉,闪着嗜血的光芒。   月娘擦擦眼泪,强忍着悲伤上前问他们是怎么了。   尚未回答,门外却已经有很多人来闹事了,要他们交出魔刀无常。   还没进门的三人同时回头,看着那些捂着尚在流血的伤口、甚至缺手少脚的人,眼神却是出奇地一致。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那些人叫嚣道:   “银龙死都死了,血肉流到地里也是浪费,我们吃一点又怎么了,魔刀凭什么对我们动手!”   “就是,你们以为自己是谁啊,云九尘都死了,以后你们七星堂就是一群丧家之狗!”   “兄弟们,里边伤药、丹药数之不尽,别客气,我们自己进去拿!”   “进去拿!”   大刀斩下,狗头滚落,本命阴鸷地盯着他们。   “谁还要来。尽管来。”   转身看向用衣服兜着一堆堆土石的青旻等人,于他们而言,手中的,是九尘的“尸体”啊。   有四人震慑在那儿,他们暂时不敢上前,可当老一他们走过后,却立马迫不及待地趴在地上争相舔那些滴落了的银色血液……   看着他们饿鬼一样的行径,眼前浮现出栾雄战场上,被野狗撕咬的士兵尸体,以及他自己的尸体。   “啊!——”   常知图大吼一声,再也抑制不住疯狂的屠戮之心,魔刀红光湛湛,压抑十五年的凶性啊,一朝放开,又将会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幸好金君灏玩世不恭的声音及时出现了,“别别别,常大兄弟,你这一刀下去是不是连我们也要宰掉了?”   常知图想停,可是魔刀蓄势已久,根本收不回去,眼看着护送九尘的龙骨回七星堂的金君灏一行人要无辜遭殃……   黑气丛生,轻轻从他手里接过魔刀,带着它来到金顶坠落之处,轰然坠下!   红光激射出去,一层层,一波波,怨灵飞舞中,威势更强,片刻不停。   所有人都被震翻在地,连七星堂这边的地都抖了抖。   黑气再现,夜阎轻捧着常知图的脸与他额头相抵,安抚他不安的情绪。   地里也接二连三冒出一只只“尸体”,众人吓得纷纷退后,金君灏却是上前。   边回头看向三楼那边的红光,边撇撇嘴,“看来我爹的那些宝贝又可以多保住几件了。”挥手让手下把龙骨送回堂里。三楼就在金顶正下方,首当其冲,遭到的损失比任何人都严重,可他还是选择了先把故人的尸骨送回来,而不是去拯救自家的财产。   七星堂众人都感激地看着他,他却自嘲地扯扯嘴角,笑了一下。   “以前我不明白,九尘他干嘛要帮那些‘没用’的弱者,浪费这么多财力物力在他们身上。我开赏金楼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让强者更强。”   看了看坚定地守在门口的七星堂众人,再看看另一方的人,挑挑眉,咂咂嘴。   “现在我明白了。”   见有鬼兵帮忙镇守七星堂,他也就带着人走了。   ————————————分割线————————————   常知图已经平静了下来,问夜阎,“姜谷主呢?”   夜阎帮他把鬓边的汗水拭去,“他让我们不要着急,说九尘跟檀栾有同心蛊,生死与共。既然檀栾没事,他就一定没死。他自己跟着西原的王去救那两位道君了。”   夕娘捂嘴喜极而泣,哽咽着道,“是颜琴羽和白思桐,主人的师伯。”   另一手激动地与轮椅上的男子紧握在一起,虽然担忧那两人,但九尘没死已经足以让所有人眼里重新闪起希望之光。   食为天骂道:“我就知道,这玄武吃了都要消化不良的,肯定没这么容易……死。”最后一个字轻得几乎要听不到,在这之前,他们可不是这样想的。   “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老三烦躁地抓抓头,他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夜阎皱了皱眉,他也很愁。再活一次,他本是什么都不想管的,可现在……   金顶崩塌后恒族领地一片混乱,不说恶灵到处害人,光说像刚刚一样,都有人趁着乱抢东西抢到七星堂头上来了,更别说其他的小店铺、小势力了,谁知道会遭什么殃。   他也想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可是不会有任何人跑来告诉他们答案,只有自己去探寻。   闭着眼睛在三楼之地感受了一下,飘舞着的,嘶吼着的,有死后也不得安宁,被抓来扛金顶的,也有为财为情没来得及逃生,不甘心的。   还有,看着这一切无悲无喜的……   再度睁眼,眼前已经漂浮着一缕白色的神魂,猫耳猫尾的少年呀。   现在所有人都认得他了,却不是因为他奇特的外表,而是因为他做过的令人匪夷所思的事。   看着神色各异的众人,他完全没有开口的意思,环视一周,朝着那光彩夺目的龙骨飘了过去。   张开双臂,抱住了它,用猫耳轻轻蹭了蹭,连尾巴也不舍地卷了上去……   “嗯?!”   众人:谁能告诉我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闷哼一声,老七完美重现了当初见到檀栾跟林晟一前一后进了楼子时,见了鬼的表情。   老一二三四六七□□立马围了上去,等本命、青旻、七星堂等人都围上去后,高冷的老五也只好纡尊降贵地微偏了头。   本命问,“怎么了怎么了?!”   老七说:“九龙狱里,我有看见这小子抱着咱主人的脸就要亲。”   众人都瞪圆了眼,齐齐回头看了那亡魂一眼,人家仍旧闭着眼蹭得欢。   老大比较能抓住关键,“那亲成了吗?让亲了吗?亲了后呢——”   “我没看见啊!后来我就被只鱿鱼拖下去了。”   “我干!好不容易有个敢强亲主人的,你居然没看完!办事不力!”老二拍了他的脑袋一下。   老七:宝宝也很委屈啊!   大家开始群策群力,推断事情真相。   老九,“也许是这小子喜欢主人,求而不得,然后就伺机报复!”   “那是什么时候喜欢的呢?”老四追问。   老三,“那还能是啥时候,他这猫耳朵猫尾巴的,肯定以前是只猫!指不定就是白峰主养的那只,从小就偷偷喜欢上咱主人了!”   “不对啊,我怎么记得这小子好像是从羽族那边来的啊?”老四摸摸下巴。   老九,“主人以前不是被骗去黑山挖过矿吗,也许这猫是那时候跟着过去,然后在那儿丢的。”   青旻:“那他回来了怎么不告诉主人呢,非得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众人沉默。   本命:“谁去问问?”   青旻看着大家一致把头塞进衣服的动作,也不明所以地跟着学了学。   本命翻个白眼,一扭头就看见老五眼睛望着他们头上。奇怪地看过去,那猫儿就蹲在他们围成的圆圈上方好好听着呢!   妈呀!吓得往后一坐,眼神指责老五:你怎么不吭声的!   老五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就想知道一下猜测与现实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分割线————————————   捉弄完了众人,那猫儿倒是自己飘下来,一路踩过老大、老二和老七的脑袋。   “错。淼宓不会游泳。要喘气。不亲!”   接下来是老三、老四、老九的脑袋。   “错。主人恨银龙。淼宓恨银龙!”   到了青旻那儿倒只是蹲在他肩膀上,似乎还蛮喜欢他的。   “不想做伤、伤……事。”似乎学不会,青旻小声重复了一遍,他耳朵尾巴耷拉下来,情绪似乎很低落,“喵”了一声。   “主人亲坏男人,帮坏男人治伤。”   “坏男人杀主人,骨头做成大东西,做伤、伤……事。”   “淼宓恨恨恨坏男人!”   “坏男人亲银龙。”   “银龙是云、云……”   “淼宓帮坏男人杀云、云……”   “坏男人杀主人,淼宓伤心。”   “杀银龙,坏男人伤心伤心伤心!”   高兴地“喵”了好几声。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的,老五倒是全听懂了,问他:“你怎么知道云是银龙?”   “主人,坏男人,云。味道一样。”   味道?什么味道,尝起来的味道么?这什么亲来亲去的,玩得也忒乱了,众人都咳嗽了一声。   老五又问:“味道?”   淼宓抬起小脸,小鼻子抽动两下。   众人:原来如此,懂了。   月未央和九尘都在众目睽睽之下变过龙,那这么说,淼宓的主人也是龙咯?   老五:“你主人是谁?”   淼宓“嗷呜”了一声,“黑龙。”   黑龙?!如果淼宓说的是真的,那就是月未央杀了黑龙,用黑龙的龙骨、龙筋做了龙弩,来攻城略地。   可问题是,百年前出世的那条黑龙明明是被西山七星困死在映月台的啊?   龙弩不会骗人,淼宓的主人是黑龙也不会错。   老五:“坏男人是谁?”   “月未央!”   这次倒是能说全名了,这该是有多恨呐。   所以,月未央,也就是绿龙,不知什么原因,在出世的时候变成了通体黑色的龙,怨气围绕,以致于让众人都错认成了黑龙。   ——若有所思,这易容术不错啊。   因祸害人间被西山七星困死在映月台,却不知怎么被黑龙救了,变成了月族族长月未央。   ——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后来又不知是什么原因把黑龙给杀了,还用救命恩人的身体做成武器去干伤天害理的事情。   ——美人投怀好,生命价更高。   西山人看见龙弩后确认了黑龙的死亡,也就没再回映月台仔细察看,就使得他得以用月未央的身份继续兴风作浪。   ——这月未央智商在线啊,一石二鸟。   但是,月未央喜欢银龙?这事儿等主人和主子回来了可一定得跟他说一声,让他们提防着点。   ——爱疯了的人或猫会做出什么事,谁又知道呢?   阴谋论地回想起自曜日之争开始以来的事情,众人脊背都冒出丝丝凉意。   作者有话要说:   淼宓:喵喵喵 第45章 第43章 月下悲歌   “他的爱人……”   “不、是、你。”   “不是你!不是你!不是你!”   回忆中的声音让月未央猛地惊醒过来。   从鼻子里呼出一股长气,停顿了好一会儿,在缺氧引起的心慌中,终于重新记起来要怎样呼吸。   正值羽翎君来向他作日常报告,“宫主,身子可好些了?”   月未央却急切地问:“怎么样了?”   羽翎君垂眸一瞬,无奈道:“没找着。”   并非他办事不力,而是众所周知,西山不想接待的人,就算踏遍千山依然不得其门而入。   看着月未央再度躺回卧榻,面朝里,羽翎君低叹一声,自觉退下了。   “你该知道我是谁了呀,还是不愿意见我么……”   一阵沉默后。   “即便是看在昔日情分上也不肯吗?”   泪珠坠在眼角,如那圆月高悬枝头,将飞未飞。   其实,他们哪里有什么情分呢?   好心救了他,照顾他,接受了他的邀请。   谁知上了天宫,却被众龙联合起来戏弄。   “来来来,尝尝这仙露琼浆。”青龙热情招呼。   闻起来酸酸臭臭的,他眼睛朝右下方转了两下,眨眼再睁开时,皱起的眉头已舒展开来,一饮而尽。   “好!来,上佳肴美珍!”金龙豪气万千。   说得好听,其实也不过一头烤鹿而已,而且还是他西山的灵鹿。   在众人意味不明的打量下,他依旧坐得笔直端正,神色安宁平静。   等到本就不大的烤鹿传到他这儿,已经只剩下一物了,空瘪带血的膀胱,分明就不是与鹿肉一起烹制过,而是特意留给他的。至于里面的液体上哪儿去了,已不用多说。   哄堂大笑中,所有人都似笑非笑地等着看他反应。   他冷笑一声,面不改色地吃下。   然后在众人的起哄声、掌声中唰地起身,毫不犹豫地往外走,决绝而冷漠。   可众龙仍不满足于这点点欺凌,他们想做更多。   “站着!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以为我们天宫是什么地方!”黑龙咆哮一声,向他大打出手。   最好……能把这所谓“新的龙神”给灭了,这样他们不就又有机会了么?   被他以人身龙爪抓着尾巴甩飞出去,直接砸塌了仙殿中的一排圆柱。   众龙惊起,有如毒蛇,阴狠地默立于原地,面色不善地盯着他。   既是惊讶他着实不好拿捏,也是因为仙殿代表了他们的面子,如今这面子即将崩塌。   互相使个眼色。   “我们倒要看看,你除了舔龙父的鞋底,还会些什么了不起的招儿!”   连同再度咆哮而来的黑龙,八龙围攻他一个……   “我都做了些什么?!”   使劲地用手砸自己的脑袋,他不要想,滚出去!可想什么哪是那么容易控制的?   越想忘记的东西越容易深深扎根于识海,像毒蛇一样,在人最脆弱的时候,冷不防地钻出来咬上一口,让人痛不欲生。   碰掉了什么东西。   是他的羽衣!   心疼地捧起来,用指尖一点点去摘那些也许并不存在的灰尘。   这是用世间最美丽的鸟儿的羽毛精心织就的,外表绚丽,内里洁白,只要翩翩起舞,就能有百鸟的风采。   可这不是他珍惜这件衣服的原因。   这羽衣,同时也是用银龙送给他的那件衣服做成的,亲手一点点抽丝剥茧,留下两人之间最纯洁美好的那部分。只为用最柔软的心,做出最完美的盛装,去跳那一支拜月,尽诉衷情。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可伤疤早已留下,那人可以不在乎受这一点点小伤,可他不会允许别人再度撕开他的疮疤。   拜月……   如果当年拜月成功了,是不是他们还可以有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抬头看了看窗外,清美幽静,月夜霜雪。   月台!百年前,真正的月未央已经把它打开了!   连衣服都来不及穿他就冲了出去,奔到一半,却又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看看自己不得体的样子,就一身洁白的亵衣,脸色也不知道会不会很苍白……   又急急忙忙地用更快的速度跑了回去,虽不至于对镜贴花黄,却也着实认真打点了一番。可他又没有特殊癖好,没有胭脂,再怎么弄都没办法把气色变好一点。   蹙眉思索一番,咬破舌尖,将鲜血涂抹在了嘴唇上。   微微一抿,笑颜倾倒众生。   换上羽衣,于映月风雪中,跳他当年未完成的那一支舞。   ————————————分割线————————————   重生后,龙血树变为了银龙的本体,所以当月未央一站到映月台上,银龙的心中立马就出现了他的影像。   被惊醒后,先抬头看了看他亲爱的檀小猫,正蜷在蛋边睡得香甜。   眼神便愈发温柔,轻轻碰了碰他放在蛋壳上的指尖。   然后才努力思索。   “为什么这人会直接跑到我心里来了?”   “是什么巫术吗?”   “那会不会对身心造成什么危害啊?”   “这家伙到底又要做些什么了?”   “奇怪……”   严阵以待,提防着那人会不会通过这种联系把他的神魂抽离,毕竟羽族可是会移魂之术的啊。   阔怕。   仅仅在六斗会上惊鸿一瞥的那人,平日里一身黑袍,脸臭程度可与单身老狗时的他相比。   如今却已换上一件炫丽高雅的羽衣,端庄雅静,缓缓走向映月台中心。   双月两相辉映,细雪纷飞。   那般神情,仿佛真的要进行什么很严肃隆重的祭祀了……   双目跨越时空的距离,交汇凝望之际。   他于风中翩翩起舞,目光诚挚而温柔。   天地失色,皎月无光。   银龙小小的眉头皱了起来。   “人家肯定不会这样看着我,我又不认识他!”   “那就是凑巧看到咯?”   “为什么?”   莫不是本龙修得了天眼?   龙眼骨碌碌转了几下,觉得不太可能。要真这么牛,当年偷偷跟着檀栾时,也不必对着他关起的浴房木门望洋兴叹了。   仔细观察了下四周景色,这大陆上雪山就两处,不是西山,那就是映月雪山了。   再看他脚下如冰似玉,可与皎月争辉,立马就反应了过来。   映月台!   也就想起了数十万年前那段不愉快的往事。   难怪他可以看到咯。   撇撇嘴,虽然不知道这人为什么可以出现在月族圣地。   但至少可以放心了,只要不是什么连他都不知道的巫术就行了。   “六斗会上,羽翎君跟在他身边跟个小弟似的。”   “九龙狱外,千觞君都被他给骗去逮了关起来。”   “金顶大婚,昊天君瘫在地上惊呼他是黑龙?”   “黑龙已死,那是毋庸置疑的,要不是为了毁掉龙弩,帅爹靓娘也不会以身殉道……”   有点哀伤地自嘲一下,“生死相随,死得其所。   “勿要悲切。”   闭了闭眼,平静心绪。   那家伙的身影便越发清晰了。   百鸟展翅般,羽衣飞展开来,因为身穿它的人已经开始飞速旋转起来。   美是极美,可某些人满心疑惑。   “真是个人才,大冷天、大晚上、风还那么大还要跑出来跳舞,啧。”   “这爱好也真是太健康了。要是换了我,大冷天、大晚上、风还吹得窗户嘎吱嘎吱响——”   “那当然是和媳妇儿暖暖乎乎地缩在被窝里做一些有趣的事情啦……”   “媳妇儿……”   翻了个身,肚皮朝上,偷看他的小猫咪睡觉。   要是现在能出去就好了,他一定会偷偷在檀栾嫩呼呼的小脸上亲一下,不对,是亲好多下!   还要……嘿嘿嘿,龙嘴微微上翘。   想着想着,突然有点惆怅,动了动小小的龙爪爪。   “真倒霉,洞房的第二天就变成这副模样了,整个一小泥鳅,想干什么都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舌头顶顶口腔,乳牙都没长齐。小爪爪挠挠蛋壳,威武的龙爪也没长出来。转头看看后面,还瘫了一半……   都不知道会不会被嫌弃的说……   看着月未央高挑凝练的身材,有点忧伤,他以前也是这样的啊。   “转那么快、那么多圈,脑袋都不晕的么?”   正腹诽着,猝然,急速旋转的人身子一个倾斜,失去平衡后狠狠地将自己甩飞了出去,砸在坚硬的冰面上,还滑了好长一段距离。   久久不能动弹。   像一只折断了翅膀的天鹅,无助地趴着。   月落西山,坠在月未央眼角的泪珠也终于滑落下来。   他就这样直接睡在了映月台上,整整一夜没动过。   ——————————分割线————————————   第二天,当羽翎君寻遍殿中都找不到他,着急得长了满嘴泡的时候。   发现他卧榻上的羽衣不见了。   思虑一番,目光射向窗外。   终于眼尖地在覆满了厚雪的月台上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突起……   “宫主!”   蹚着雪艰难地过去,想把月未央扶起来。   “走开。”   如果是平时,只要月未央不高兴了,他就会自觉退下。   但今天不一样,他容不得这人如此作践自己。   一弯腰就要直接把他抱起来,脖子被人掐住了。   月未央恢复了平时那副冰冷绝情的样子,冷冷地盯着他。   “你敢。”   敢么?   有什么不敢的,不就是个死么,他也不是没死过,没不得好死过。   可那语气中的,是怎样的不情愿啊。   似乎个人意愿早已超过了身体健康的重要性,就如殉情的爱人,于他们而言,某些东西已经超越了所有现实。是难以理解的,又是不容违抗的。   他只能慢慢跪在雪地上。   想冒死劝上几句。   想,就这么算了吧,由他。   想告诉他,我还是你的臣子,你的命令,我都会去执行,不管是对是错。   脖颈里流淌的热血啊,显得那手愈发冰冷了。   那冰冷渐渐离开了。   却又以更重的力道猛地紧掐了上来。   “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再也回不去了!!”   “我伤了他的爷爷!杀了他的爹娘!还亲手成全了他跟别人!!!”   这一切又怎能怪到别人头上呢,他连自己都骗不了。   “呵……”   可是,他快要承受不住了。   “为什么!”   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要以这种残忍的方式发生!   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银龙,可这所有一切又都深深伤害了银龙!   他自以为的向银龙走去的每一步,其实都是在把银龙推向更远的地方。   不。   是他自己,在一步步走下深渊……   “呵……”   “哈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   说来可能有点好笑,我今天加更的原因是看到收藏从5涨到了6,笑哭。   我知道很丢脸。但一来前面没修改,不吸引人;二来没打广告,没申V;三来也没多大事业心。所以点击和收藏在我这儿真的只是检查一下文章写得怎样的标准罢了。丢不丢脸什么的,咱心里知道也就好了。   总之,真的很感谢每一位点进来的小天使,以及点了收藏的小伙伴,我真的很开心。   你们的陪伴支持和交流建议使我进步,此生遇你,实为良缘。 第46章 第44章 乱世求存   “夫人,你当真要离我而去吗?”   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赔笑着道:“老爷,您说笑了,正妻才有资格当得上您一句‘夫人’呀,我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姨娘罢了……”甩了甩被拽住的袖子。   正拉拉扯扯着,旁边帐篷传来一声尖叫,“啊!死人了!”   所有人都出去围观了。   “呀,这不是孙老爷吗?”   “可不是么,从栾雄搬来中州的时候老有钱了,天天在三楼里挥霍啊。”   “最后还不是跟咱住这临时帐篷里了么……”   “是啊!这金顶一砸下来呀,根本没时间收拾东西,房子、家产全没了啊!”   “穷的、富的,全成一个样了啊!”   “那也没必要抹脖子啊!”   “就是啊,大家都一个样儿,熬一熬不就过去了!”   “现在再糟又怎样呢?等一切安定下来了不还有机会东山再起吗?”   有人悄悄议论:   “……听说,他的妻妾儿女都丢下他跑啦,回自个儿娘家啦?”   “嗨呀,他的那些个姨娘呀,平日里东一个木夫人,西一个元夫人地自抬身价,真出了事了都忙着撇清关系啦!”   “强扭的瓜不甜,爱走就让她们走呗!”   “关键是,还把仅剩的金银首饰都给卷走啦!!!”   林姨娘手一抖,从袖子里滚出几个镯子来,金银玉石的都有。   “呀!”赶紧蹲下来捡,生怕晚了就被人抢走了,这不,有人跟她一人一半握着一个玉镯头呢!   “你个——”   刚要破口大骂以吓退这抢东西的,却发现居然是檀元彪。   “……”   檀元彪逃来中州的时候只带了她,其他人都是拿走了他们的财物首饰就扔在栾雄不管了,所以林姨娘偷拿的东西里边,可不只是她“应得”的那一份儿呀。   不知道檀元彪会不会跟她抢,然后把她赖以生存的东西又给全部没收回去了……   檀元彪看着她,沉默了好一会儿。   脸上慢慢挤出一个笑容,透着疲惫、心酸、无奈,种种一言难尽的复杂意味。   握着她的手站了起来,亲手把他们大婚当夜送给林姨娘的礼物戴回了她的手腕,拍了拍她的手背。   “夫人,一路保重。”   那也是他赖以生存的东西啊,可林姨娘并不在乎这一点。   她不明所以、欢天喜地、劫后余生、马不停蹄地走了。   从未回首。   也就没有看见昔日风光无限的栾雄城主,站在原地,像是突然老了十岁,无声地痛哭流涕,身影渐渐模糊,直至变成一个小点,永远消失在她和檀梓潼的世界里。   ————————————分割线————————————   然而,山河倾覆,何处为家?   林天奇死后,林晟继承了林家,大厦将倾。   他一直在小心提防着那些鬼兵尸军,生怕他们不知何时就仰天嘶吼一声,攻了过来。   熟料,带着人杀进林府里的并不是他们。   “杀啊!”   “林晟!交出仓房钥匙我们就给你个痛快!”   “哈哈哈,小娘子,别跑啊!老子在林家做了十年客卿不就是等着今天吗!过来,给爷笑一个!”   腥风血雨,家眷惊叫声中。   林晟趁乱打开了库房,自己随手抓了一把金银珠宝,看着小山般的财宝不舍地倒退着出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   最后,一咬牙,两剑将库房墙壁劈开。   流光四溢,滚落一地金光。   成功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力。   林府奴仆家眷都不忙着跑了,贪婪地趴在地上捡珠宝,塞得浑身都圆滚滚的。   成为了咬住鱼钩的小鱼。   帮林晟吸引了林家养了数年的那些早已化身豺狼的供奉、客卿的注意力。   而他自己则一刻不停地往马厩狂奔而去。   可来人中,也有不为财、不为色的。   “林家小狗在那儿!”   “兄弟们上啊!等得就是这一天,终于可以为我妹妹报仇了!”   “还有我爷爷的仇,就因为洒了一杯茶在他身上,在寒冬里被打断了双腿啊!”   “上啊!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没怨没仇的就当替天行道了!”   当檀梓潼跟他娘到林家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可他们座下的马儿已经被他们跑死了。   眼看着林晟全身是伤,毫不停留,骑着马与他们擦身而过……   两人都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去追他。   “表哥、表哥!带我走!”   林晟并没有管他,还又拍了马屁股一下。   “我有办法把海绥安骗出来!我们可以拿他当人质去投靠羽族!青府的九华青莲啊!”   “吁——!”   勒马声响起,筋疲力尽的母子二人生生又挤出一股力气,气喘吁吁地跟上去。   “诶!我只能带一个人!”   入青府时宣誓要用来行侠仗义的长剑把林姨娘的手从马屁股上拍了下去。   林姨娘花容失色,“梓潼!快求求你表哥啊……娘很轻的……娘有钱、有钱!”   “追啊,林家人就在前面!”   “快!千万别让他们给逃了啊!”   “我要把他们碎尸万段!”   檀梓潼一把夺过她手里捧着的东西,紧紧抱着林晟的后腰。   林晟双腿一夹,两人一马绝尘而去……   ————————————分割线————————————   客栈里,沉甸甸的一袋子钱砸在桌子上,似乎能把桌子压折了。   “呐!钱给你,够你花一阵子了吧!”   “你还真是有脸!林家势大的时候就百般欺负檀栾,现在林家衰了,倒就突然认檀栾这个哥哥了?!还要去七星堂?!我看人家不打断你的狗腿!”   “我警告你别去烦他!”   “快滚!”   见他要走,檀梓潼连忙倒了杯茶给他。   “海大少,你一路赶来渴了吧,喝——诶!”   “谁知道你在里面下了什么鬼东西。”嘲讽一声,转身就走。   “海哥哥,你别生气呀,我也是走投无路了啊。”状若无骨地缠了上去。   “还好,我还有你……让我报答你吧。”   海绥安恶心地一脚踢开,“你是活腻味儿了吧?!”   檀梓潼坚持不懈地抓着他的脚,“檀栾行凭什么我不行,都是木灵体,哪儿配不上你了?”   “别拿你那张破嘴嘚吧嘚吧恶心人!滚!”   “你不是喜欢他么,想要他么,我跟他这么像,你不想试一试吗?”   忍无可忍,揪着檀梓潼的领子提起来、甩去一边儿。   眼不见心不烦,赶紧走赶紧走。   却重重地头朝下栽下去,脑门儿、脚踝都传来剧痛,脑袋是怎么了自不用多说,可这脚……   回头一看,檀梓潼手里紧拽着一根金丝,缠了好几道,深深勒进他的腿中。   海绥安默默骂了声娘,赌咒发誓非得好好收拾一下这小兔崽子不可。   噼里啪啦的瓦片碎裂声中。   林晟从房顶跳了下来,踩在他背上、手上,夺过了他的青玉戒指。   “干得好啊,表弟。”   海绥安差点没给他踩吐血,想用另一只手击他丹田。   却反被林晟用刚从他手里夺过去的青剑,钉在了地板上。   客栈老板的大骂声中,檀梓潼上了海绥安骑来的那匹高头大马。   这家伙是个给草就是主人的,完全没有立场。   见前主人被绑在另一匹马背上,也没啥反应,还欢快地吱溜了一声。   海绥安简直不知道自己是被踩吐血的、颠吐血的,还是气吐血的。   两匹马扬起的灰尘扑了客栈老板满眼满嘴,把他的大骂堵在了夕阳落山后的一片黑暗中。   ————————————分割线————————————   “宫主,林家家主林晟带着他表弟来投诚。”   月未央挑了挑眉,林家不是已经倒了吗?   但羽翎办事一向很稳妥,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不可能禀报给他来决策,除非这小子皮子痒了。   “带上来吧。”   看见檀梓潼的那一瞬,月未央直直地站了起来,飞掠到他面前,直接一掌就拍了过去。   黑袍无风自鼓,含怒一击。   “宫主!”林晟惊呼,但那威势让他不敢轻易去挡。   幸好最好关头月未央看清楚了这人只是跟他最嫉恨的那人长得很像,而不是本人,收回了那么一点点力道。   檀梓潼被拍得倒飞出去,重重地砸在柱子上,吐了口血就晕死过去,都这样了,嘴里还在汩汩冒血,伤得着实不轻。   而那人轻飘飘地把那手收回,背负于背后,脸色淡然,仿佛就是拍了只苍蝇。   林晟满头冷汗,也不敢去质问人家“为什么无缘无故伤我带来的人!”   就算真给拍死了又怎样呢?对他而言,檀梓潼的价值何尝不是已经没有了?   连忙主动道:“属下林晟,以青府掌门独孙海绥安作为送给宫主的礼物!望宫主收留!”   都是聪明人,也就用不着多解释什么了。   月未央勾了勾唇角,“我对青府掌门独孙不感兴趣。”   在林晟惊慌绝望地看着他时,转身边走边说。   “九华青莲倒还不错。”   衣袖轻摆,黑发缓缓摇荡在后腰。   清越的声音回荡在未央宫中,就像回响在林晟的心中。   五体投地,“谢宫主给我机会,一定会圆满完成任务的!”   又转朝另一边,“谢羽翎君引荐之恩!”   羽翎轻笑一声,把他扶了起来。   “别高兴得太早了,你这礼物,还得真的送到啊……” 第47章 第45章 用我佛光宝相换你安然无恙   漫天飞舞的怨灵中,青金两人背靠着背,一奏琴安抚亡魂,一低眉合十念经。   突然,海岩把琴扔在了地上,“我受够了!”   在无我一脸惊讶莫名中,他咆哮道,“你明明知道杨翌江做了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什么不阻止他!还帮他镇守冤魂,简直枉为出家人!”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害了多少无辜的生命!你我同1修功德,你的功德,都修到哪儿去了!”戳着无我硬邦邦的胸膛使劲捻。   红着眼,“难道连出家人也抵抗不了金顶世家的收买吗?你倒是说说,他们给了你多少‘香火钱’啊!”   拂袖而去。   无我孤零零地站在黑气中心,嘴微张,有点反应不过来,也有点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他是出家人,似乎该仗义执言、揭露真相。   可是,出家人四大皆空啊。   说穿了,很多时候,他不该、也并不能从根本上改变什么。   世人执迷,悟不悟并不是他能决定的。   他所能做的,不过是尽己所能地减少其所造之罪孽罢了。   “因一人之言便作此番思虑,自己又究竟是悟了,还是没悟呢……”   他眼睁睁地看着翠鸟飞越天际,消失在视线里,低头看了看静静躺在地上的琴,将它小心地抱了起来。   ————————————分割线————————————   海岩趴在翠鸟背上,想着早上收到的纸条,眼睛更红了。   无我已经没了轮回珠,不能让他知道这事,否则他一定会跟着来的。   此去凶险,结局难料,他不可以……   深吸一口气,在翠鸟背上挺直了腰杆。   到了未央宫,本还战战兢兢,有点害怕见到那条龙——毕竟百年前金顶被毒蛊爬满的景象可是他的心理阴影啊。   可真的没见到时,又着实有点气——也忒看不起他了吧,虽然他也的确挺不能打的。   一脸不高兴地看着林晟。   人现在已经换了身行头啦,珠光宝气,冠带飘飘,正大拽拽地坐在宝座上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   回想起这家伙从前还是青府弟子时一身青衣、正义凛然的模样,暗道真是人心隔肚皮。   “掌门,别来无恙啊。”   “呸,别侮辱我!”   林晟不在乎地笑了笑,那神情与林天奇出离地相似起来。   “还真是爷孙俩,连说话的语气都那么像。”   这不,海绥安被人架了出来,浑身以不自然的姿势塔拉着,那是林晟怕他也会缩骨提前把他的重要骨头都给打折了。   “你个杂碎,与你这种人同门二十余载,简直堪称人生耻、辱!”   看到海岩后整个人都震惊了。   “你怎么来了!”   从小到大,海岩都像是放养着他,财物一应不缺,却也不多。做得好了似乎理所当然,而惹事了却只能由他自己摆平,哪怕被揍得鼻青脸肿,海岩也从来不会管他。   时间久了,海绥安养成了独立却稍显冷漠的个性,不苛责也不期待。   上次为了檀栾,是他第一次需要找亲人帮忙,可海岩依旧没能帮上他。   怎么说呢,自己的事本来就与人无尤,这般结果无可厚非。是让他更确定了心里对海岩的想法,却也让他真正成为了顶天立地的男人,凡事自己担当。   即便被抓来羽族关了一夜,“欣赏”了魔宫中各种各样的血腥“表演”,他也没有怕过,栽了也就栽了。   但突然看见根本就没期待过的人就这么站在那儿,来救自己了?!   实在——   被他这么见了鬼般、充满惊讶地一问,海岩立马骂了。   “臭小子,我怎么不能来!”   听着反而心里暖融融的,可这感动立马变作了心酸。   海岩这种人,连看到条小虫子也会吓得跳起来,不适合这个恐怖的地方。   海绥安梗着脑袋不看他,跟个使性子的小孩子似的。   “我的事不要你管,你快走!”   他已经很多年没作出过这般姿态了,跟个跑着跑着摔了,知道没人会来扶就自己爬起来,却始终很委屈,站在原地梗着脑袋、忍着眼泪的小孩子似的。   如果这时候再去帮他拍拍身上的灰尘,轻哄两声。   他是会转身扑到自己怀里哭泣呢,还是一把甩开自己的手头也不回地跑掉?   海岩闭了闭眼,轻声说,“绥安,别怕,今天我们都会平平安安的。”   他以为海绥安会嘲讽他,“得了吧,就你这手无缚鸡之力还单枪匹马的,能不把自个儿折在这儿就不错啦!还想救人?”   可海绥安哭了。   “哟,昨儿个跟条死狗似的瘫地上还不忘死瞪着人的海大少,这就流了猫尿啦?”   “掌门,早知道你这么厉害,还不如让你来审呢?”   “怎么着,东南眼见着就不行了,有没有考虑过来咱羽族发展发展呀?”   “哼,敬谢不敏。”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   斜睨他一眼,“我要的东西带来了?”   海岩手掌上翻,修长的四指缓缓张开,青光绽开,一层层青莲慢慢剥开。   等到手掌平放,这鱼族至宝已静卧其掌心,淡泊洒脱,清幽静美。   林晟这才坐直身子,眼中透出那么一点野心来。   “很好。”   示意身边人去取。   海岩手指一收,“先放人。”   ————————————分割线————————————   林晟又歪回了椅背。   饶有趣味地看着海岩,左手食指拇指分开,撑着下巴。   沉默一会儿后。   海绥安的惨叫惊飞起湖边一群红嘴鸥。   抓着他的人把那根手指扔到海岩面前,血淋淋地砸在地上,还滚了两滚。   “够了吗?”   “不够他还有九根指头。”   “要是还不够,那还有五官。”   “再不够……”   挑起的唇角刻出冰冷微笑,“那就只有脑袋了。”   他是吃定了海岩无力反抗。   今天这爷孙俩谁也别想再走出这里了,一想到既能帮宫主把鱼族至宝夺到,还能为羽族顺便把青府掌门给除了……   笑得愈发狂躁。   初入一个势力,必须展现出自己非凡的能力,否则,如何立足下去?   青莲缓缓朝他飘过来,他并不担心海岩会操控着它进行攻击,这是防御性的至宝,没那功能。   伸手,他就能拿到!   失去了的一切!   天摇地动中,青莲放大到了把场中所有人都包裹进去的地步,并且缓缓向内收缩。   在它的挤压下,湖边用于停船的柱子一点点被抹平,碎石不断掉落。   海岩问他,“你觉得呢?”   见他还想再折磨海绥安。   “你敢再动绥安一根头发,九华即刻压下!”   “轰隆”又一重莲瓣收拢。   架着海绥安的人一松手,他便倒在地上,咬牙一点点往海岩那里爬。   所有人的神经都绷紧到了极限。   海岩:若有人要对毫无防备的绥安出手,我便与所有人同归于尽。   林晟:若海岩想收回青莲跟海绥安一起逃走,那我便挥出手中之剑。   翠鸟帮助海绥安上了自己的背,一人一鸟看着海岩。   海岩头也不回,“走。”   翠鸟哀戚地啼叫,海绥安泪流满面。   “走啊!!!”   翠鸟从张开的莲瓣掠出之际,九华完全收拢!   ————————————分割线————————————   神器之威,可与顽抗?   几乎所有人的反应都如出一辙。   像那湖边的柱子一样头顶天、脚蹬地。   重压之下,脊柱咔咔作响。   可他们仍旧怒吼着立在原地,要做钉在这天地间的一颗最顽强最坚硬的钉子!   “啊!——”   这钉子最终还是被一点点,由下往上,折断、抹灭!   双腿没了以后,再也立不住。   倒在地上,仰望着那华莲青光。   林晟想起了盛夏七月,青府那湛蓝的天幕,以及和风曼舞的接天池荷。   青江灵秀之水。   那么美,那么凉爽……   锦鲤。   乘舟采摘莲蓬的青府弟子。   发如垂瀑,青绦飘荡……   海岩倒是老早就趴下来等死了,相当看得开。   为了这张帅脸能晚一点再毁,所以选择了趴而不是躺。   这样,人家给他收尸时也能稍微好看些不是么。   重压均匀地覆盖在背上!   有点熟悉?   他惊讶地回头一看。   “你怎么来了!”   跟海绥安见到他时一摸一样的语气。   “我怎么不能来?”   回答倒是温柔得很。   点点金光碎裂……海岩努力地想从他身下起来,却被压得死死的,根本就动不了。   “乖,别动。”   “嘘……不哭。”   “马上就好了。”   看着从九华青莲中幸存下来的两人,羽翎问。   “宫主,要我派人过去吗?”   月未央看了看手中缩小了的小莲花,勾着嘴角道,“不必了,今儿我心情好。”   羽翎看着他的背影:心情好?   见海岩没死,海绥安立马命令青鸟往下飞去,激动地拱到了海岩身上。   海岩嫌弃地道,“拱来拱去的,跟条蛆似的。”手倒是紧紧抱着他。   海绥安红了红脸,从他身上下来,看着玉面温和的和尚道。   “多谢大师救命之恩!”   脑袋被人拍了一下。   昂?!无辜地看着海岩。   “大师个屁!”   “他是你爹!”   爹?!   从小海岩就跟他说,“我是你爷爷”。   等海绥安开始知道点事了,就问他,“那我爹娘呢?”   “不知道!!!”说完直接就走了,跟他问了个什么了不得的问题似的,他也很委屈啊,难道不该问吗?   更惊悚的是,那和尚低眉合十来了句。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这语气,跟无我方丈惊人地相似啊…… 第48章 第46章 檀小猫你放肆,看本帝君如何收拾你   “噗通”   这几天寒潭洞府的空气越来越稀薄了,连龙鱼也忍不住跳出水面呼吸。   双手一合!   天顶“哐啷”声中,檀栾嘴里叼着与小脸小嘴不成比例的大鱼,一点点往花海中央的硕大冰蛋爬过去。   轻轻把鱼吐在地上,从腿上取下一根竹子便开始凶狠地宰鱼……   这鱼装死了半天,还没开始挣扎呢,就这么一下子被结果了,着实死得有点冤。   前几次逃回来的兄弟姐妹不是说这小紫花很好欺负的吗?   情报有误,呜呼哀哉。   檀小猫奸笑着把鱼肉一条条割出来,这是他一整天的伙食了。   看看蛋中小小的银龙“呼呼呼”地睡得香甜,连白白的小肚子都露出来了,好想把手伸过去挠上几下。   见它两只后腿一蹬一蹬地,心里更是柔软。   神兽体质强悍,即便没有药,也比他好得快多了。   “小懒龙……”轻轻碰了碰蛋壳。   就这么一下,小龙唰地就翻过来了,见他醒着就又恢复了初见时激动地挠蛋壳的模样。   “叽叽叽!”   “……”   银龙突然石化了,从蛋壳上缓缓地滑了下来:天呐,这声音,丢死人了……   我要“嗷”!   “叽——”   要“嗷”!!!   “叽!”   噢……   檀小猫不明所以地看着它攀在蛋壳上,一脸被打击到的呆样。   好奇地凑近,看看它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阴影笼罩下来,银龙眼睛一亮!   “媳妇儿!”   激动地往前,隔着蛋壳就吧唧一下亲了上去!   “砰”   檀小猫捂着红肿的额头撅着嘴看着它。   龙龙可怜巴巴地用后腿直立在地上,两只前爪吊在胸前,水汪汪的大眼睛也低垂着。   “叽……”   我错了。   一人一龙对视中,蛋壳磕过檀栾脑门的那处突然“喀嚓”裂开几条缝隙!   正提心吊胆着,蛋壳直接干脆地轰然碎裂开来。   寒冰点点,两相呆立。   直到龙龙撒着欢朝他冲了过去,爪爪抱着他的嘴就使劲亲亲亲!   怕他飞得累,檀栾赶紧伸手抬着它的身体。   银龙亲密地用尾巴卷住了他的手指,两只嫩嫩的爪爪揉揉他的脸,朝他试探着伸出舌头……   心跳如雷,可他还是张开了嘴。   像是触在心灵上。   分开后,龙龙在他唇上又亲了亲,直起身子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   随着蛋壳碎裂,这几日一直嘎吱作响的穹顶像是终于到了极限,裂缝不断增多、蔓延开来。   银龙飞回地上,努力吞吃蛋壳。   边吞边捧了一爪爪飞到檀栾脸前喂给他,又抱着他的一根手指拉着他往蛋壳挪。   “叽!”   吃!   脆脆甜甜的,还蛮好吃。   看着狼吞虎咽的小龙,檀栾忍不住荡漾了:愿意与伴侣一起分享自己的蛋壳,这是一种怎样深沉的爱呀。   两人齐心协力下,终于在花海被水淹没之际,吃光了蕴含了庞大灵力的宝蛋。   穹顶坍塌,寒潭洞府不复存在,紫色花海在潭底轻轻摇荡,潭水渐渐淹没了一段有酸有甜的过往。   下意识地动了动腿,如健康时一般敏捷有力,看着头上透下来的月光……   却不需要他自己游上去。   几与小臂等长的银龙绕着他一圈圈盘旋,寒潭之水如他恭敬的臣子,托举着檀栾渐渐往上。   破水而出之时,皎月就在头顶,如获新生。   ————————————分割线————————————   一龙一人在温泉里惬意地沐浴,檀栾本来还想帮它,谁知人自己就熟练地用爪爪在全身上满了皂荚,似模似样地立在温泉边搓起澡来了。   “哈哈哈!”   爱干净的龙龙再度石化了……   幽幽地转过身来看了看他,“叽——”   声音拖得长长的,似乎在质问他笑什么笑。   被呱唧一把捞了过去狠狠地在肚皮上亲了一下!   挣扎中,龙眼睛瞪得大大地,被檀栾突如其来的偷袭惊得下巴都合不起来,全身都被人轻薄了个遍。   敢情他养的这是只小老虎?   以前他个子太高大,檀栾根本不敢放肆,现在倒是可以好好欺负他一下了。   “叽叽叽!”挣得越厉害越被抓得紧,柔软的小手如影随形,却是不会弄疼他的力道。   所以还是让它给逃掉了。   “叽!”   檀栾看着立在水里盯着他的龙龙,笑眯眯地问,“生气啦?”   龙龙噗通一声钻进了水里。   他便笑嘻嘻地转着身体去找它,就像以前九尘跟他玩捉迷藏时一样。   可人家真正想跟他玩的,并不是什么哄小孩子的游戏。   “啊!”   什么?!   双手惊慌地往腿1间捞去,却没能及时抓住那滑溜的小龙。   尺木顶过某处时他直接跪了下去,所有声音化作一串气泡氤氲在温泉里,绮丽了这氛围。   从温泉边缘的台阶爬出来时,他浑身的力气都被那条翻转搅弄的“银”龙给化作了缓缓摇荡着的水波,卧在池边不断惊喘,腿夹得再紧也阻止不了什么。   泉边的花儿、小草被他抓掉了一把又一把,动人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回响在整个幽谷中。   直到浑身抽搐着无力地平躺下来,也许是肠道缠绕的力道终于让这条银龙受不了了,才一点点把身体退了出来,趴在檀栾的腹部舔那星星点点。   等檀栾恢复了点力气,想报复它,手指刚摸到它的尾巴尖它就哧溜一声又摇摆着身子钻进去了。   半宿缠绵。   檀小猫受尽“折磨”昏睡过去。   银龙盘在他腿上,帮他舔因跌跪在池底磕出的伤。   心里再度出现月未央的身影。   这段日子,这家伙天天一到时候就去映月台跳那支舞,它也天天一到时候就被吵醒,被迫看他表演,连觉都睡不好。   以致于,檀小猫醒过来时它困得撑不住睡过去了,他醒过来时檀小猫又作息正常地睡觉觉了。   简直了。   看伤口在自己的舔舐下一点点愈合。   它便自己一跳一跳地跑到檀栾的手掌上蹭了蹭,又滚了滚。   檀栾的手指动了动,睁开眼来,看见是它就又闭上了眼,手指微微蜷起,搭在它背部细滑柔软的毛毛上。   银龙在他手心里吻了一下,开始用爪爪沾着皂荚,一点点帮他洗身子、洗头发。   心里惊异月未央今夜似乎比任何时候状态都要好,羽衣隐隐泛着青光。   随着圈数越转越多,而他依旧没有任何停下的意思。   银龙渐渐明白了他跳的到底是什么舞……   这就很尴尬了,他不是有意要偷1窥的啊,这可如何是好?   要是今夜月未央真的成功转完了那九百九十九圈……   天嘞!   这误会可就大发了啊!要知道谁看到谁就中了他的咒了啊!   要是他的爱人就在旁边看着,那就是同时有两个人看到,鬼知道会发生什么!   如果他只是想先排练一下,结果今儿一不小心把咒误下到自个儿身上了,那这!   喂喂,你听得到吗,快停下啊!   很明显,映月台没这功能。   九百九十五、九百九十六、九百九十七、九百九十八……   九百九十九!   ————————————分割线————————————   银龙已经闭上了眼睛,虽然有点自欺欺人。   月未央脸上的那种笑啊,是相爱之人喜结连理时才会有的。   他们都等着。   可是。   什么都没有发生!   银龙大大地吐出一口气,小脑袋耷拉在“肩膀”上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又干劲十足地继续洗刷刷。   月未央从不可思议的震惊到了愤恨难平的狂怒。   从热舞过后的轻喘变为了心绪激动的急喘。   从翩翩起舞的优雅到了歇斯底里的疯狂!   这不可能!   这不可能!!!   除非……   他身上早已有人下过咒术了!   是谁!   我要撕了他!   我一定要撕了他!!!   还能是谁?   脑海中浮现那眼睛偶尔会变成紫色的少年。   凭什么是他!   绚丽的羽毛飘飞中,绿龙腾空而起,嘶吼着撞塌了无数个小山顶,引起了数场或大或小的雪崩。   连未央宫和其下方的魔宫都抖了抖。   檀梓潼正无比惊慌地抓着牢门想看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魔宫地牢的顶上破出一个大洞,一条绿龙从那儿冒出了头,和他对上眼的时候,张牙舞爪地就冲了过来,吓得他退得恨不能贴进墙里去。   寄希望于困住他的牢门。   可是没有用,坚不可摧的牢门被它一爪子就扇飞了,砸塌了另一间牢房。   看着巨大的龙爪朝自己按了下来,檀梓潼忍不住就尿了裤子。   瑟瑟发抖……闭上眼不敢看。   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没死……?   自己正好在某两个爪子中间。   抬头,绿龙平静的竖瞳清楚表明了它并不是失手。   未及高兴,肩膀传来剧痛!   绿龙用一个爪子穿透了他的锁骨,挑着他一路往下,扔到了地牢最深处紫衣银饰的壮硕男人眼前。   千觞君:这是几个意思?我不记得有这么个私生子啊?   绿龙烦躁地在原地走来走去,突然朝外大吼了一声。   “吼——”   羽翎君急急忙忙地拿着他平时穿的黑袍下来了,羽衣早已在刚才化龙之际被毁掉了。   绿龙消失,月未央再度出现,千觞君表情有点呆滞。   他没有参与金顶大婚,也就不知月未央的真实身份。   但蹲了这么久的牢子,早已心平如镜。   人家不说话,他当然也不说话,管它是龙还是什么其他东西。   月未央轻哼一声,抬手一掌削掉檀梓潼手上一块肉。   惨叫声中,千觞君只是挑了挑眉。   他是可以为了红颜知己做“千里送死”的蠢事,可不代表他会在乎陌生人的死活。   羽翎君看他玩得开心,低声道:“宫主,是否要我把秦璐唤来?”   未央宫和魔宫分工一向很明确,“脏”事魔宫去做,未央宫只负责统领决策,未央宫高于魔宫,因其主人是这大陆名副其实的最强者,也因为他们都受过月未央的“再造之恩”。   秦璐便是羽翎君那老相好,看了眼那檀梓潼,资质太差,再来一刀恐怕就要一命呜呼了。   月未央只说了句,“治。”   药王谷医仙是她妹妹,她医术又能差哪儿去呢。檀梓潼本来就是木灵体,恢复能力比常人强得多,辅以丹药、灵力疗伤,只一个时辰便又恢复原样了。   月未央对千觞君说,“我要同心蛊。”   千觞君翻了个白眼,满不在乎地把双手抱在胸前,闭目养神。   “这是木灵体,千刀万剐照样能恢复原样。”   千觞君:关我屁事,不感兴趣。   “元婴期的人在秦璐的‘帮助’下也可以有同样效果,不知道千觞君想不想尝尝这滋味?”   作者有话要说:   纯属虚构,切勿模仿。   看过黄鳝钻肚子开刀取出的新闻,我只能说。   办法千万种,别选作死的这种啊。 第49章 第47章 寄生蝇   “什么?!”   呼延狐眨了眨眼,莫不是今儿大漠跑马时,耳朵让沙子给糊了,所以听错了?   围着贪狼东转转,西找找,诡异地盯着他大哥裆部的时候终于被敲了个暴栗。   “看哪儿呐!”   “不是,你把宝贝藏哪儿了?”   “什么宝贝,没有!”   “没有避毒珠你会去虫谷?!”斜眼不信任地盯着他。   贪狼怕蛇是西原众所周知的事情,毕竟是掉进过□□着的响尾蛇群大坑的人。   在他的打量下,贪狼脸上莫名其妙泛起一点红,嚷嚷道:“这不打仗了吗!”   呼延狐乐了,“打就打呗,人家又没来打咱。”   “我看你还是好好跟家里待着吧,别学人蛮王被逮去关个十天半个月的,被折磨一通就算了,最后还领着人来刨自己的老窝。要真沦落到那份上,咱的兄弟情可就到头了啊。”   “先说好咯……”给火盆里又加了点柴火。   贪狼有点无语,连呼延鹏都被他这冷嘲讽逗得无声地笑了笑。   “不是,我说你们俩,有没有点大局观啊?”   “要真让羽族把虫谷踏平了,接下来可就轮到咱了啊!”   呼延鹏咳嗽两声。   “这你倒不用担心。都这么些年了,咱也不是任谁都能搓圆捏扁的了。远征不易,即便羽族真能把虫族给灭了,也至少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了吧?”   呼延狐,“那可不是?到时候是他灭我们还是我们灭他,还说不准呢。”   “我看咱就待家里喝点儿小酒,烤烤火什么的,不好么?”   说完就真躺兽皮椅上嗑瓜子儿了。   炉火噼啪声中,有人猛地起身直直地就往外边冲去,被两兄弟一人一鞭套马似的又给拽回来了。   “嗯——去哪儿呢这是?”   贪狼挣扎道,“我跟姓姜的那是老相……”   呼延狐、鹏:“哦?”   “老乡!”   “咱都住西边,亲如一家!人家被打我们就在边上看着,这多不仗义啊!”   呼延狐,“你咋不说我们跟羽族还都住北边呢!”   “以前羽族怎么诓麦达给他卖命、又怎么明着增兵,其实悄悄溜掉的?”   “咱跟那种人没感情!”   呼延鹏:“跟姜谷主,就有感情啦?”   贪狼自信地一扭头,“那是,我跟他都老相……识!了。”   两兄弟无赖地摇头,“不——行,不行、不行不行。这理由不值得咱为他跟羽族对着干。”   “我又没叫你们跟着去,我自个儿去还不成吗?!”   再度摇头,“不——成,不成、不成不成。我们要为整个西原考虑。”   “诶哟,我肚子疼,快让让快让让,铁定是今天晚上的牛肉不干净!啧!”   以前被小姑娘追得烦了他就这样,把他俩推出来顶锅。   自个儿就吊儿郎当地躲在帐篷外边,跳起来以两脚掌互击一下,再兴高采烈地揣几袋银子,一人一骑一鞭吹着哨子就溜去别的地儿了,说不定在路上还能又勾搭上另一个小美人。   呼延狐一脚把火盆子踢过去,“喏,外边风大,凑合着用吧。”   “你们!”   “火烧屁股了啊!”   “不不不,烧的又不是我们西原的。”   忍无可忍,烦躁地抓抓头。   “老子跟,姜梓莘,是,老相好,老相好成了吧!”   呼延鹏、狐:“哦——”   “禀狼王、狐王、鹏王,族人已集结完毕,静候军令!”   贪狼:“你们?”   呼延狐,“得了吧你,自从上次跟虫谷来的商队唠完嗑,整个人都魂不守舍的了。”   呼延狐:“诶,如果、如果……苗疆人问你‘愿不愿意让我的灵蛇咬一口’,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意思啊?”   呼延鹏:“那还能是什么意思,问你愿不愿意娶他呗!”   在贪狼的大红脸中,军士们的笑声响彻整个大漠、月夜、苍穹。   ————————————分割线————————————   但如果没有先问你愿不愿意,而是直接就让五毒而不是他自己来亲吻你……   那也就别自作多情地误会些什么了。   “啊!”   又一个人被不时从草丛里窜出的蛇给咬了。   浓密的林子让羽族大军寸步难行,随处可见的蛇虫鼠蚁更是让人苦不堪言。   即便在衣服皮肤上涂抹了防虫药物,也不见得能起多大作用,防不胜防。   “我以前还真不敢相信这世上能有比黑山还差的地儿。”秦璐摇了摇手绢。   羽翎拍死一只苍蝇,淡淡地说,“现在你见过了、相信了。”   “禀秦宫主、羽翎君,宫主命大军停下休整,入夜再行军。”   秦璐跟羽翎对视一眼,“等入夜天都黑了,这路岂不是更难走了?”   “虽然现在也没能好走到哪儿去……”拍死一只竹节虫。   等羽翎回来了抬眼朝他挑了下眉。   “是千觞君的主意,他说白天昆虫活动频繁,光杀人蜂就够我们喝一壶的了,晚上举着火把反而可以驱虫。”   秦璐轻笑一声,“他倒真是识时务。”   “不过你还真别说,他给的药水连我闻了都想吐,别说是蝎子、蜘蛛等毒物了。”   再度挥了挥手绢,“只可惜,不能,防蚊虫、蛇!”   苗疆的秋,有如北夏。   等傍晚再度开始行军了,睡了一觉起来浑身大汗,不自觉就把领口、手袖拉开了些。   静谧的夜里,只有兵士铠甲摩擦的声音。   火光是这夜里唯一的温暖。   给人以前进的勇气。   却也,成为了众多夜晚活动的昆虫之指路明灯。   “啧!”   随之而来的是“啪”地一声,秦璐问,“怎么了?”   羽翎,“蚊子。”   “没事……”   可低头一看,竟有手掌那么大。   秦璐赶紧借着火光帮他仔细看,脖子上肿起一大个包,跟磕哪儿了似的。   不及骂这蚊子厉害,就这么会儿功夫,她自己也被接连咬了好几口。   正想提醒大家几句,身后军队长龙已传来密集的蚊子的拍打声,以及因不断被叮咬而不由自主发出的大骂声。   一片混乱中。   有如小鬼私语,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传来。   闪动的火光里,无数长腿长嘴的巨蚊朝他们缓缓覆盖而来。   铺天盖地般的景象。   “我——擦……”   有人保持着惊呆了姿势被蚊群吞没,眨眼就被吸成了人干,嘴仍大张,未及合拢。   兵士们都惊呼一声,几欲四散奔逃。   月未央的声音沉稳而坚定,“火石。”   应声,点燃了引信的火油罐子被投掷到半空中,爆炸之际吞噬了一大片蚊子!   如此几番,情况渐渐稳定了下来。   奇异的笛声响起,来自前方。   有人往前投出一个火石,轰然炸裂瞬间,是漂浮在半空扎着长辫的妖娆男人。   以及,比刚刚数量更庞大的、从低空呼啸而来、受他们身上药水和汗液味道吸引的,紫色蚊群!   古朴的埙声低声相和,却是来自大军后方,头戴银饰的紫衣小姑娘缓缓走来,驻足之际。   无数弯曲盘绕的冷血生物潮水般涌向羽族大军。   “蛇!雄黄,快撒雄黄!”   颤抖着手搬来药粉时,脸手已被蚊虫叮咬得坑坑洼洼、凹凸不平。   于地上翻滚之际又被数条蛇缠绕、啃咬。   惨叫回响在南疆闷热潮湿的夜晚里。   ————————————分割线————————————   当那一身紫色盛装的男人被揪着领子从马车里拎出来的时候,笛埙合奏戛然而止。   他狰狞地笑着看了看前后,“阿莘、小宁,叔叔送你们的这份礼物,可还喜欢!”   “宫主!小心!”   千觞君的身体里不断冒出血光。   月未央皱着眉头看他。   他早已把千觞君的丹田封了,根本不可能再使用内力。   可蛮王笑着回看他,“月未央,我也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   “啊——”   红光从身体完全绽放之际,高大的男人被蚊群完全包裹在其中,漂浮在半空。   身体似已融化,以诡异的形状流动着。   身上的蚊虫干瘪掉落之际。   他灰暗了的身体再度出现。   狂傲一笑,也曾醉饮千觞。   静默中,身体炸裂。   变作点点紫光,照亮这夜空。   而每一粒光芒又都化成一群群闪动着血光的紫色蚊子,搅乱了羽族这五十万大军。   “千觞叔叔!”   紫衣小姑娘哭着冲上去打月未央,被掐住脖子时,所有的蚊子都疯狂了,全都向月未央涌过来。   蝶骨再现,光华璀璨。   姜梓莘抱起姜宁,回首看那些蚊虫疯了似的与那条绿龙如影随形,死命叮咬。   最后冷笑着看了羽翎等人一眼,离开前驱散了蛇阵。   “追!”   “……啊!”   是什么在肌肤下、脏腑中蠕动、啃噬?   身体肿胀得让人不敢直视,却又为探寻原因而不得不四处寻找。   直到在某一个肿胀处的小孔中看见一条钻出来呼吸的活蛆……   “啊!——”   他们要受的罪,才刚刚开始呢。 第50章 第48章 贪狼X姜梓莘   自从羽族大军在苗疆吃了大亏后,更没有人敢打虫族的主意了。   “天呐,你是没看见,羽族撤退的时候丢下了多少干瘪瘪的尸体啊!”   心有余悸。   “活下来的才叫惨呢!”   “全身都肿得跟猪似的啊!”   惨不忍睹。   “要光是肿胀那都不算什么了,我告诉你们啊……关键是,那些肿块里一挤就是一包虫子啊!”   “怎么会?!”   “似乎是一种苍蝇,把卵下在了蚊子身上,然后蚊子叮人的时候卵就顺着插入皮肤的口器,进了人的身体里了!”   “还有还有,好像光凭皮肤的温度也能把这些卵孵化,然后虫子就会自己钻进人的身体里。”   “不一定得是蚊子咬,苍蝇、蛾子,反正所有小昆虫都可以帮它们把卵种在人的身上啊!”   “妈呀,太恐怖了!”   “那要怎么除掉啊!”   “没办法,只能等虫子吃宿主的肉长大了自己排出来啊……”   “呕——”   “以前,我,我还以为苗疆只有蛇、蝎子、蜘蛛、蟾蜍、蜈蚣,这五毒,可怕。没想到,没想到,连蚊子也这么……”   “呕!”   “秋后蚊子要为过冬储备能量,岂止猛于虎啊。我实在不明白,羽族人怎么那么傻,大晚上的躲帐篷里都来不及,他们还上赶着送死?”   “也许是因为他们要大战就得行军,而白日里有杀人蜂、毒蜂……?”   想了想那块美则美矣,实在难以靠近的地儿,吞咽了口唾沫。   “所以说,为什么要想不开去惹虫族呢?”   “谁知道人家脑子里想些什么呢!谁都以为千觞君真的叛变了,没想到人还留着这么一手呢!”   “叫什么‘以身饲蛊’?诶呀妈呀,太恐怖了,自己先活活被蚊子给吃了啊!”   “似乎十五年前云峰主他娘也是这样的。”   “啧!”   “不能惹,不能惹,谁惹谁倒霉啊!”   “可不是么,虽然他自个儿也嗝屁着凉了,可不仅灭掉了羽族这么人,还喂饱虫谷众多的毒物,这下要想动虫族就更难了啊!”   “所谓此消彼长……”   “其实羽族遭殃了也好啊!咱中州本来就乱,如果此行让他们成功了,那以后整个大陆都他们说了算了啊。”   “羽族生性残忍,行事诡谲。你们知道吗……我看见,他们把挤出来的虫子都留着呢,指不定要用来做什么可怕的实验。说不定以后侵略别的国家的时候就要用上了啊!”   “造孽啊!老天保佑,让他们多消停一会儿吧!”   “是啊是啊!”   “嘘……来了来了!”   直到那一路哀嚎过后,他们才敢继续尽情议论。   “宫主,你好些没有?”   羽翎他自己也不好受,千觞君化成的蚊子不怕火不怕光,又灵活无比,极难消灭,而且还对他们穷追不舍,直把他们赶出了大荒山一带还停在半空中耀武扬威,没有任何人是毫发无损的。   可谁都知道,伤得最重的该属月未央了,毕竟他是被千觞君重点“照顾”的对象。   “没事。”   “羽翎,你帮我办一件事。”   ————————————分割线————————————   “大哥,你真要去啊?”   呼延狐喉咙咕咚响了一下。   因为,这未来大嫂是的确很恐怖啊。   昨夜大老远地看见那蛇阵时贪狼的脚就软了,其实他也很纠结啊。   可……   “为什么苗疆人求爱的方式这么独特!”   “他们有考虑过怕蛇之人的感受吗!”   那虫谷货郎一脸懵地擦擦他喷到自己脸上的唾沫星子。   “苗疆人,尤其是虫谷的弟子,每个人入门时都会得到自己的本命蛊蛇,因为功法原因,毒素难免日益渗入身体,若有人强行与其……自然就中毒嗝屁着凉了。”   转头幽幽看着他,   “愿意让自己的灵蛇咬你,是因为,只有这样你跟他……才不会中蛇毒。”   突然掐着他的脖子摇啊摇,“他问你的到底是什么,你还不懂吗臭小子!”   “老夫活这么久都没谁来问过的,都是直接就放毒蛇咬了……”   “你这臭小子还问怕蛇怎么办,好办啊,你叫他来问我啊!”   “咬死我都愿意啊!!!”   姜梓莘当初究竟问的是什么……   他现在终于知道了。   可是太迟了。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好像并没有回答。   不记得当初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才会选择逃避的。   姜梓莘以那样的语气问他,他是千百个愿意的,可偏偏却要以这样的方式,怕什么真的不是他能决定的啊!   等他为求拖延一下下,跑去扶起那不慎摔倒的羽族姑娘后。   再转身。   姜梓莘已经走了。   走得那么干脆。   让他目瞪口呆。   继而心慌意乱。   就这么一点犹豫和后悔的机会都不给我吗?!   人来人往,都与他无关。   而他在乎的那个。   像是再也不会回来了,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曾经这高傲的“女王”给过他机会,主动问出这种没羞没臊的话。   可因为他不懂,更没有即便不懂也干脆地答应他。   所以姜梓莘走了。   也许,姜梓莘觉得贪狼并不爱他吧。   即便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可不够。   高傲如他,宁愿全都不要了。   贪狼:是这样吗?   深吸一口气,朝那爬满毒蛇的虫谷走出一步。   “铿!”   绿色鳞片钉在脚尖前!   抬首,因亲手拔光了自己身上的所有鳞片而浑身鲜血淋漓的绿龙挑衅地看着他,然后隐入云端,消失在天际。   “想要圣火吗?”   “映月雪山,一对一。”   ————————————分割线————————————   躺椅上脸色苍白的男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贪狼有点不明白,要打架至少也该站起来吧?   这故作姿态的,不知道打得到底是什么算盘。   可看他的神色,贪狼却觉得明明月未央约了他,真正等的却仿佛并不是他。   “沙沙沙……”   两人同时把视线射向来处。   紫衣银饰,头梳长辫,灵蛇般的男人啊……   姜梓莘一眼都没看他。   月未央嘴角微勾,“当初千觞君告诉我就算把他一点点割了送去你那,你也只会面不改色地扔给五毒吃,别妄想可以用他把你骗来,我这才跟着他去虫谷的。”   “啧啧。”   “苗疆人啊。”   “够狠。”   “我喜欢。”   “不过你也真够傻的。就为了这么个蠢货,值得么?”   这儿就三个人,月未央在跟姜梓莘说话,蠢货是谁,不做他想。   贪狼立马就不服了,挽起袖子就要跟他论道论道到底谁才是蠢货。   不就是条重伤了的没皮龙吗,揍不死它!   然而,比脚步声更嘈杂的沙沙声响起,贪狼莫名其妙浑身战栗起来。   月未央笑道,“我不知道你们虫谷是怎么控制蛊蛇的。”   “不过,没关系。黑山毒物因我而生,也,只听我的话。”   他早该认清事实了,他就是条怨龙,重生一百次也是一样。得不到的,便把他抢到手!   “我、要、同、心、蛊。”   姜梓莘张开纤长的双臂,朝他缓缓转了一圈。   玩味儿地问,“你觉得我像是带了什么东西来的样子吗?”   这不,连腰上挎着的九个小竹篓都没带。   月未央不在乎地笑了笑,“呵,等我把你的骨头扒下来了,随便找那么个人一放,再随便找那么个人与他交合,自然就有了。”   可等姜梓莘脱下上衣,露出伤痕累累的脊背时。   “你!”睚眦欲裂。   姜梓莘慢悠悠地把衣服穿回去:   “你觉得我会明知道是送死还把蝶骨带来?”   “到底谁才是蠢货?”   “你想要同心蛊?”   “是为了你的‘阿银’吧?”   “怎么?拜月跳了没用?”   “那……你知道我与蝶骨融合时的那只同心蛊去哪儿了吗……哈。”   那夜……   “你以为银龙是被人族害死的?”   “他是为了爱人自爆的。”   “他的爱人……”   “不、是、你。”   羽翎冲上来把吐血昏迷的月未央抱走之际,黑色蛇潮狂涌上来,蕴含了他所有的怨恨与不甘。   贪狼想要化作白虎带着姜梓莘逃跑,可他控制不了自己,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蛇快要碰到他的时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抖着身体、闭上眼睛。   可所有蛇都绕过了他。   似乎,在他后方有什么更诱人的东西呼唤着它们。   姜梓莘就这样安详地站在那儿,闭着眼,仿佛所有的事情都与他无关,尽管身体被无数剧毒的黑蛇爬过、啃咬、撕扯,他也依旧只是静静地立在那儿,用自己与蝶骨融合多年后得到的灵体为贪狼引开了所有贪婪的毒蛇。   “吼!”   硕大的白虎猛地出现在蛇群上方,脚下蠕动着的、缠绕着的,它通通都再也感受不到。   腥红了的眼中只有那被一点点吞噬了的紫色身影。   每次它用爪子刨开一把毒蛇,都总有另一波埋下,可它还是坚持不懈、小心翼翼地把那些讨厌的东西从姜梓莘身上拿开。再把那全身没一块好肉的人拱到背上,悲伤地嘶吼着飞向西方   那里是它唯一的希望。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抱歉。 第51章 第49章 别怕,我在   身上受了再重的伤,只要不死,都有机会恢复。   可如果是心受伤了呢?   睁开眼,姜梓莘毫不在意地直视着久违的晨光,脑子里却什么都没想、也不愿意主动去想。   也许是累了吧。   需要休息一下、放纵一下。   反正我现在也不是虫谷谷主了。   想怎样,就可以怎样。   想,   就这样闭着眼,躺下去。   他就这样静静地躺在晨光中,就好像还没有醒过来一样。   也好像永远都不会醒了。   “砰!”   是什么碰翻了房中的桌子。   又无声无息地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   在一片明亮中,摸索着直直地按到了他脸上,唇上!   姜梓莘奇怪而冷漠地旁观着身前男人的一举一动。   明明装水的竹筒和丹药瓶子就挂在他胸前,轻轻摇动,叮铃作响。   他却似乎怎么摸也摸不着——   是这样着急地找,以致于竹筒的边缘都把他的手指划破了!   可他反倒松了一口气。   十分谨慎地慢慢倒出瓶里唯一那颗丹药来,拇指顶开竹筒的盖子。   本来摸什么都很重。   现在对着姜梓莘却小心翼翼、有如笨拙的轻抚,很明显是实在不愿意弄疼他。   药和着水进了肚子。   水喂得有些多了——   并且还在喂!   姜梓莘皱起了眉,却没把他推开。   等竹筒自己移开,已洒了很多,弄得他的衣襟也完全湿了。   如果是以前。   他非得骂死服侍他的人不可!   可现在。   控制不住倏忽湿了眼眶——   这呆子……   竟然把五感都给了他?   贪狼喂完他祛毒的药就坐在床边一动不动了,像座雕像一样。   如古寺中那爬满蛛网、古藤的石佛,日升日落,岿然如一,恍若时光在静默中悄然停滞了。   两人相处过的时间不算长。   在那段时光里,他可从来没见过这家伙能静静待哪怕只是一炷香的时间。   不是逗猫惹狗,就是拈花惹草的。   可恶至极!   可如今……   即便他此刻起身走了,贪狼也是不会知道的。   就这样走到门口。   跨出房门的一瞬间,转身看着贪狼。   死寂般沉默的屋子里,那身影透着绝望。   就像当初他在映月雪山上自毁五感,独自于黑暗中等待死亡……   ————————————分割线——————————   靠着门扉,抬头望向夕阳   ——像是橘子的顶端也终于沉入了大海。   橙色的余晖中,往事蒙上一层纱。   如,他们已经了结了的本就算不上明朗的过往。   低笑着,姜梓莘不知该作何感想。   原本如果他这次真的死了,那死了也就死了,一了百了。   尘归尘、土归土。   缘聚缘散。   不欠谁的。   心甘情愿,别人也就没欠他什么。   结果得干干净净。   不必再儿女情长,不必再难以自已地时而伤心、时而喜悦。   像疯子一样。   喜欢上谁是他控制不住的事情,而他求的也不过就是一个痛快。   贪狼给过他一个回答,他也给了自己另一个回答。   以一个苗疆人的方式,给了这份感情一个轰轰烈烈的结束。   结果如何,已经不想再去回忆第二遍。   雪山黑蛇啊……   本是生性冷漠,对情爱压根儿就没什么兴趣,这才把自己的同心蛊送给了九尘。   谁知,却彻彻底底做了一次爱情里的疯子。   叹息不出。   闭着眼抹去泪水,不得不自嘲一番。   谁曾料想自己竟会为爱做出那种事。   厉害了。   重而缓地长呼一口气。   可贪狼呢,他这样做求的又是什么?   偏头看向那依旧伟岸,却实在邋遢颓废的身影。   姜梓莘:是自责了,所以把五感都给了我?   冷笑一下,眼光也变得冷漠而嘲讽。   我姜梓莘会需要谁来可怜、愧疚?   “呵……”   摇了摇头,这才发现辫子被人编得好好的。   不知道一个失去了五感的人,要怎样去完成这样一项艰难的任务。   也不知那人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做这件事。   有点烦。   他讨厌一切暧昧、不干脆。   闭了闭眼,始终还是觉得太累了。   儿女情长,不是他姜梓莘的风格。   当断则断。   至于贪狼为他做的这一切?   大不了把五感还给他也就是了。   没了五感他依旧能活。   而贪狼,爱跟谁风流快活跟谁风流快活去。   呵,跟他再也没有半文钱的关系。   他已死过一次,够了。   绝对不会让自己再试第二次。   ————————————分割线————————————   姜梓莘跟所有苗疆人一样,想到就做,不知犹豫为何物,撞破南墙也不回头。   而贪狼对这一切完全不知道。   更别提解释、挽留什么了。   他就像一个还未被审判的犯人,关在禁闭室中傻乎乎地期待着门外那道光。   却丝毫不知,那扇门打开、重见光明之时,就是他被宣告死亡的时候。   姜梓莘抓着贪狼的手正要念蛊咒……   后脑勺赫然被什么打了一下!   疼得他凶光毕露地转头去找罪魁祸首。   黑漆漆一个不知什么东西骨碌碌滚在床脚。   姜梓莘拿着它抬头往前一看。   找到了把它弹射出来的机关。   走过去试探着用手拍了一下,砰一声特灵敏地又打出一颗!   吓得他连忙一闪!   没他挡着,正正地敲在贪狼的脑袋上……   那家伙跟呆鱼被木梆子敲了一下似的,居然活了?!   反手敏捷地接住了那黑石头。   姜梓莘见他又开始乱摸,一下子就理解了他是在找什么。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下意识间唰地就跑回去躺到了床上。   假装自己还没有醒。   也许,只是想看看这家伙要做些什么吧。   贪狼把那黑石头往嘴那个方向敲了好几次,磕得牙龈都出血了,这才终于成功地把它咬住并且咬破了。   果子溢出一股清香来,飘得满屋子都是。   姜梓莘刚醒过来,自然知道饿。   见贪狼自己先吞咽了一口就明白了,原来这玩意儿就是这家伙的食物啊?   把自己捡的那颗也拿起来试着咬了咬。   ……没咬开。   正想拿着在床头啪啪啪地磕上几下——   嘴被什么堵住了……   手里的果子就这样掉了下来,咚地砸在床上,又滚回了它原来躺过的地方。   百果的香味弥漫在鼻尖,清甜的液体滑入喉道,软绵绵的东西卷住了他的舌头。   现在换他成了呆鱼。   恼羞中,脸红得跟吃了、并且还抹了一大把辣椒似的。   他以前再看贪狼顺眼都没跟他有过什么近距离的接触。   但现在看来,自他不省人事之后都不知道跟人家亲了多少次了!   妈呀!   贪狼突然觉得头不断地很疼很疼!   像是机关里放着的黑香果一股脑全打出来了?!   赶紧站起来想去检查一番,尽管以他现在的情况也没办法检查出什么来。   但当那痛感随着他起身,依旧精准地出现在头上……   他猛地就明白了,根本就不是机关打的!!!   看着那家伙跟初生的小虎似的,急切却笨拙地寻觅。   姜梓莘勉为其难地待在原地不动。   即便这样了,贪狼依旧找不到他。   见他急得青筋都爆出来了,便屈尊降贵地伸过手去。   带着某种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酸气,掐了他的手臂一下。   贪狼现在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痛。   这甜蜜的痛感啊。   是那黑暗里唯一的光!   循着那痛感来源,一把就抓住了、抓牢了曾经从他的世界消失过两次,并且就在刚刚,还差点真的跟他一蛊两断的人儿。   深深拥入怀中。   姜梓莘几乎被他勒晕过去!   并且还在收紧!   又想打人了。   可感觉着流淌在颈间的热泪。   他心里……   唉。   强行冷硬下来的心肠,还不是又违背他个人意愿地,化作了那熟悉又陌生的,酸酸甜甜、奇奇怪怪的感觉?   是有点难受,却又有那么点喜欢。   可莫名感觉有点没面子是怎么回事?   他撅了撅嘴,嘴硬道:   “现在这又是在干嘛,高兴我没死成也就不用那么内疚了吗?”   说完才反应过来贪狼根本听不见。   哼。   但接下来混合着鼻涕眼泪的咸味、没轻没重的痛感、胡子刺来戳去难受感的热吻。   完完全全地夺去了他傲娇的能力。   很霸道,也很明白的一个吻。   如果是内疚,又何必吻他?   没有任何言语,也再也不需要了。   他们之间有太多误会。   是说也说不清,解释也抹不平的鸿沟。   可在五感丧失后,贪狼他唯一有的、能做的、心里真正想的。   全都通过这个吻传达给了姜梓莘。   这没有言语的表白。   怎么就更生动了呢?   姜梓莘被他亲着亲着就不自觉地奇奇怪怪地笑了,自己都能感觉得到。   又觉得没面子了,不甘心了。   贪狼感觉到从舌尖传来的一点点痛感,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   吻亦更深……   作者有话要说:   注:本章“夕阳如橘子的顶端沉入大海”借用了毛姆短篇小说《The Lotus Eater》中对Capri风光景色的描写。并非本人原创。   感谢今天又增加了的收藏,亲爱的小天使我对不起你,但我是真的太忙了,加更就先欠着吧。   另,我有请假哟,3天哟~~   不求理解不求原谅,毕竟是我的过,只要别耽搁你们时间就好。 第52章 第50章 心无名利,身若浮云   朔雪廊檐下,火炉旁的软席上缩着一个人,正在慢慢啃食黑香果。他的手腕上缠绕着一只小小的银龙,与他一起分食同一个果子。   时不时趁着俊秀青年低头之际,用嘴巴碰弯了他的唇,引得他目光越发柔和,用手指轻轻抚摸它背上厚厚的软毛。   “你什么时候才能变得回来呢?”   “叽?”   小龙歪着脑袋看了看他。   青年看了他一会儿,轻声说,   “我想你了。”   松枝噼啪响了一声。   小龙猛地把他手里的果子几嘴就啃完了,又飞进屋子埋进了黑香果堆里努力吃。吃得肚子都圆滚滚的,还在吃。   “诶!”   檀栾赶紧小心地把手伸过去,前一刻还凶狠异常,像是要把什么都吃进去的小龙却乖乖地任他捞了出来,打着饱嗝躺在他掌心里看着他。   爪爪还不懈地往果子伸了伸……   檀栾用指腹小心地帮它揉肚子,可心疼了,有点后悔自己说的话。   温声说,“一口吃不成个胖子呀。”   “没关系的,我就是想要你抱抱我了。”   小龙的尾巴尖在他掌中弹动两下,努力翻过来,把两只爪爪展开到最长的限度,啪地抱住了他的下巴!   檀栾轻轻跟它蹭了蹭。   他也很伤心,可这个儿也不是说长就长的,除非吸收了大量灵力……   “叽叽叽!”   “怎么了?”   银龙抱着他的脸吧唧亲了一口,顺着他的手臂一路往下爬,停在他的肚脐处不停打转,踩得他有点痒痒的。   那模样跟那儿有什么存货似的。   刚这么想着小龙居然真的钻进他衣服里去了,爪爪不停在那按啊按。   哈哈哈,好痒啊……   好想用指头尖把它捉出来揉上一通。   笑着笑着,福至心灵,那儿也没别的东西了,所以,是想要我的金丹吗?   也不问什么。   欣然解开衣带方便它动作,压根就不在意其他,什么散功不散功,以后还能不能继续修炼下去,对他来说都不是啥重要的事。   选择当琴修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帮上他,真的到这一天了,他只会心甘情愿。   确定位置后。   小龙唰地溜了上来,把他的嘴掰开,又嗖地窜回去一点点在推挤什么东西,爪爪上亮着小小的银光。两条小胡须也自动往后撇,像是有风吹过一样。   檀栾看着它严肃的样子,噗嗤就笑了出来。   “叽——”   不许笑。   低头继续动作。   它那爪爪半点尖都没有,肉肉的按在皮肤上,是真的好痒啊。   正想笑。   咯噔一下!   丹田处有什么被剥离了出来!   他的心脏像是漏跳了一拍,小龙也被吓了吓,看了看他脸上没什么痛苦才继续下去。   穿透皮肤血肉的银光猛地亮起,什么东西自己从檀栾口中吐了出来,照得整个屋子都奇幻起来,文轩玉竹越显冰灵生动,紫花花瓣也镀上一层蓝光,寒潭冰莲悄然绽放,连朔雪都悄然换了个方向。   随着冰蓝色光芒渐渐透出一层深紫色,云谷模样已经大改。   苍松下斜插着的点星缓缓升起,与缠绕其上的紫纱飘进了屋子,环绕着两人不停旋转。   檀栾知道,这是九尘的爹娘。   ————————————————————————   蓝紫色龙珠就飘在两人中央,灵力庞大得没有任何人控制得住它。   在里面,肉眼可见的,蜷缩着一条更小的,蓝紫色的……   小泥鳅?   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   看着它,一人一龙完全呆滞了。   连姜梓莘都被惊动了,牵着贪狼立在门扉处看这奇景。   可贪狼没有五感,什么都不知道,为了他,可能以后永远都是这副样子了。   如果是他自己,他自然不在乎,没五感也没什么大不了,该怎么过还怎么过。可当这事放在贪狼身上,而且是为了他才变成这样的,他忽然就觉得这事是那么难以接受起来。   他不可能放着贪狼一辈子这样。   心里主意已定,他要先去帮九尘他们,然后再做他想做的事情。   捏了捏贪狼的手掌,示意他停在原地,蓄积起躺了一月靠灵果得来的灵力,肃立于前,想要把龙珠再次引导回檀栾体内……   似乎让它有些不舒服,龙珠里的小小龙翻了个身。   “砰”   姜梓莘直接被砸飞在了墙上,嘴边流出一道鲜血。   屋里一片混乱,谁都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况且,在场诸人中唯一能动的还是个没五感的,正到处乱摸,眼见着就要摸到龙珠上……   ——————————————————————   于此关键时刻,鹤唳鸟鸣传来。   屋顶猛地被掀飞了,众人努力翻眼一看——   玉面温和的僧人站在房梁上,合十抱歉地来了句。   “阿弥陀佛。”   翠鸟把另一青衣男子放在他身边,他啪地打下无我合十的手。   “都什么时候了还阿弥陀佛!”   牵着他的手,金色梵语围绕着的青光射出,啪地拍在龙珠上。如他当日,想要把海绥安冒出的头再给按回去。   尽管知道那两人是好意,可檀栾还是忍不住心疼地看着龙宝宝。   然而人家跟他小时候一模一样,完全就是个暴脾气来的。   小小龙像是被惹火了,蓝紫色光芒越发强盛,遍及西山七峰,恍若即将毁天灭地!海岩无我的脸色立马难看起来,眼看着就要步姜梓莘后尘。   白衣惊飞,又翩然落下,七峰峰主尽出,同时出手压制龙珠。   有他们接手,无我便开始低眉诵经,海岩也开始悠然抚琴,一起安抚龙宝宝暴躁的情绪。   渐渐地,戾气平息,只剩调皮。   蓝紫色光芒不停颤动,里面小小龙的睫毛亦如是。   忽然,脚一蹬,一片青光激射而出,文轩玉竹尽皆生动起来,恍若觉醒了神智。爪爪一伸,寒潭冰莲瞬间铺满了潭面,甚至还有几根摇晃着根茎朝着它围拢了过来。   而这光芒仍旧一刻不停往外扩散。   灵光过处,西山弟子感受着蓦地充盈了全身的灵力,和化为点点灵光飘落脸畔的朔雪。   姜梓莘流血的唇角溢出一抹微笑,凝视着身边胡子拉碴的男人,与他十指相扣,口中念念有词。借着这灵光,蓝紫色灵蝶从他左半边身子幻化而出,一只只扑进了贪狼的身体里……   “雪……”   栾雄百姓深藏于心的记忆再次唤起,那美丽的传说,来自西山的祝福。   大风刮过,揭开了几段过往?   未央宫偏殿卧榻上,有人幽幽看向映月台,星星点点,烙印在闭起的眼眸中。   中州各地,人们尽皆抬头,用手去接,似回到从前,聚宝楼上空,烟花璀璨。   漫天飞舞的怨灵亦渐渐缓慢,想起了,曾经在乎过的,拥有过的,最最不舍的,是什么呢?   可是小小龙还是醒不过来,似乎是缺少了什么必要的东西。   直到玄青色光芒从银龙肚子里漂浮出来,是一直温养在它的假龙珠里的那抹残魂。依稀可见的俊雅模样,环视了四周一眼,抬手之际,蓝紫色光芒如臂指使,轻巧地将西山众人震开来。   左手往小小的银龙一指,九尘可以感受到他的目光,模糊的身影微笑之际,灵力汹涌而来。   光华收敛之时,紫纱头尾绕在点星上,摇篮般接住了那只睁开了漂亮双眼,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的小小龙。   ————————————————————————   三月后,幸得星芒洗礼,怨灵化作了通身闪烁这蓝紫色光点的游魂,已经不会见人就攻击了,中州也开始恢复生机。   左肩被人拍了拍,金君灏一脸不爽地转过去,想让这随便拍人肩膀的家伙了解一下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却在看清对方的模样时,变成了呆鸡。   俊雅美丽的青年啊,一头莹润美丽的银发,蓝紫色的瞳孔,却偏偏穿了一身玄青袍子。   对他展眉一笑。   金君灏觉得。   小爷可能恋爱了……   “砰!”   直接被一拳仰面轰倒在地。等他爬起来再往四周找,那人已经不见了。   捂着眼睛骂骂咧咧地回了七星堂,花沁水见他奇奇怪怪的,迎上来把他手拉开一看。立马小跑到柜台跟月娘叽里咕噜几句,月娘又跟蹲在椅子上吃面的食为天交头接耳一下,食为天跑到正在下棋的铁扇秀掌身旁念叨了几句。   就这样,住在七星堂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了,堂堂金小楼主,终于被人“青眼”“有加”了啊!   中州□□以来,金小爷手里那对双刀可没闲着。   以前还是秩序井然的时候,大家即便你争我夺也好歹有层虚伪的客套隔着,你来我往,彬彬有礼。可秩序崩塌以后,为了生存,所有人都变得野蛮起来,想要什么,就抢。   而最值得用命搏上一搏的,就是家财万贯,又遭到手下反水的三楼。   若不是七星堂收留他们,也许,金君灏就要做第二个“无常”了。爹娘有了安顿后,没什么后顾之忧,他这人也不是人家欺负过了就算了的,浑身是伤也不管,止了血就拎着刀往人家里寻仇去了,谁都没放过。   如只疯狗,而最后,这只疯狗还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了。   今儿居然让人给揍了?看那部位,绝对是正对着人家又毫不防备啊!能让他这样的只有他家人和七星堂的兄弟姐妹们,可这些人又不可能揍他脸。   那……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小子可能看上谁家大姑娘了,也许是勾搭不成反被狠狠拒绝了?   花沁水跟金蝶对视一眼,想象着他说,“妞,爷看上你了,跟我在一起吧”的样子,齐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秀掌熟练地落下一子,“听说金顶那些人怂恿夜阎当皇帝?”   “不甘心了呗。”铁扇看了他一眼,喝了口茶。   “兽族、虫族联合起来讨伐羽族,如果这时候他们不做点什么,以后可就没他们什么事儿了。”   秀掌也点头称是,“现在羽族元气大损,的确是个好时机。我看姜宁跟贪狼那两个兄弟,脑子都蛮好使的啊。”   “可金顶那几家还是一样天真。现在风口浪尖的,把夜阎捧那么高,利用夜阎去替他们打江山,等赢了,随便来一句这是个死人,要让死人当领袖吗,这事不就解决了。”   “是啊,所以我这不是没答应嘛。”   食为天面汤一抖,“我去,你下次再从地里冒出来可不可以先打声招呼。”   夜阎回了句,“你这是悖论,我在地里怎么说话,出都出来了又还有什么提醒你们的必要?”   金君灏抱手于胸前,眼睛半睁半闭着说,“不去好啊,照我说什么都比不上活得自在。”   “嚯,你这眼?”夜阎惊。   “没事儿!小爷总有一天会逮着那小子的。” 第53章 第51章 好鬼和坏人,你选谁   窗外风雪呼呼作响,怀里的小脑袋拱了拱,又往屋里唯一的暖源靠近了些。九尘想起第一次跟檀栾一起睡的结果,忍不住笑出了声。   像那次一样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却再没有迎来某只小野猫的邪恶爪爪,心里感慨啊。   檀栾把脸靠在他胸膛上,满是乖巧眷恋,紫色的大眼睛也水汪汪地看了过来。   九尘问他,“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睡一起吗?”   慢慢相视而笑。   怎么可能不记得,他刚被杨翌江欺负过,又从崖上摔下来大难不死。一片黑暗中被另一个陌生男人光溜溜地抱在怀中,当然下意识就出手啦。   可这人不是杨翌江,好看得多,也强大得多,却根本没跟他计较。   那夜九尘默默忍痛的身影和呼吸,他永远都不会忘记,更不会忘记他自己都疼成那样了,还不忘把被子给他,只怕他会觉得冷。   “你好好。”   一直都是这么好。   九尘回抱他。   “其实那天你做得一点也没错。”   看着他,“化龙后我从未发过情,可一闻见你的味儿我就疯了。虽然是为了解你身上的火毒才跟你在一起的……”   是什么意思他们俩心照不宣。   “可其实也不只是那样,我……我没忍住,后来又……”   檀栾凑上来轻轻吻了一下他,把头靠在他肩颈上,无声的谅解。   “说怕你冷才抱着你,是骗你的。”   没曾想,尽管中间发生了一个小插曲,但到了最后,他们还是相拥着在冬夜里沉沉入睡。   “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真相。想着,既然我的劫雷把你无缘无故劈下来了,那我就把你带回来治好就成,顶多给你些补偿。”   “即便后来要了你,心中自是愧疚,可帮你解毒后也没再把龙珠拿回来,总也觉得这样应该可以相抵了。”   “只要我不说,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也就不会对你以后的生活产生什么影响。那这样,似乎也还行。”   檀栾明白他的意思,两不相欠,恩怨相抵。   抱着他的手臂紧了紧,“阿栾……”   “没事,我以前还怕你是可怜我才让我留在云谷的,这才跟着姨妈跑了。”谁都不是一开始就莫名其妙爱上对方的。   抬头与他蹭蹭脸,“不是,对吗?”   “当然不是。我爱你。”   “那时候,我本来要跟你表白的,想让你跟我成亲,永远留在我身边。”   “可回来已经人去楼空了。我在想,可能你想要过正常人的生活呢?可能你对我并不感兴趣呢?”   “颓废了一阵。”   现在可以轻描淡写地一笑而过,可当时呢,是怎样的心痛?   “直到知道你受伤,实在不放心。就想着,偷偷跟着你,你不知道,也看不见我,那也不算干涉你的生活吧。谁知一跟就跟了三年……”   后来的事,他们都清楚,也就没必要再说。   “其实我还有很多事情瞒着你。”   “我的手被血玉烧伤后,第一次带你去寒潭洞府。的确是因为在那儿我好得比较快,其实,也是因为我又有点忍不住了。呵,在水里,我可以假借渡气给你的名义……”   可始终不敢做得太过分,只是唇瓣相碰而已,想想就有点心酸,小心翼翼的日子呀。   但现在不一样了,看着怀里的人,他,可以做任何事情。   以往跟九尘亲过的几次他都属于比较温柔的那种,这次却完全不一样,檀栾可以从他的呼吸和胸膛起伏中感受到明显的情1欲。把手滑下去,尝试着主动去抚摸他,手里的活物重重跳了一下。   这还说些什么呢,粗喘着压着檀栾伸手拿过槐花油,忍得爆着满头青筋帮他扩张。被檀栾抓着往自己秘处塞的时候再也忍不住,紧抱住他一挺身。   如入天宫。   檀栾咬着唇感受他喷在自己脖颈上的呼吸。   是很疼,可这就是他要的,只有这样才能深刻地感觉到彼此,是比拥抱更温暖,比亲吻更亲密的事情。   九尘也没废话问他疼不疼,摸着他的脸用吻安慰他,腰臀开始缓而重地律动起来,渐渐加速,直到风雪渐渐停息,相拥着一起达到顶点。   无我静静立在苍松下,玄青之前闹着嚷着要无我带他去中州找人,无我只当是前世羁绊,自然乐意帮忙。谁知玄青竟是凭那最后一点点灵力硬撑着人形,去揍了金君灏一拳……   “阿弥陀佛。”   唰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毕竟即便他是高僧,听人床脚这种事情也实在不太地道。   看看在紫纱中酣然甜睡的小小龙,再度醒来时恐怕已经忘却前生所有,可被他揍了的金君灏不会忘记。   畅然一笑,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羁绊呢?全是有意无意间种下的因果罢了。   转身,迎着曙光,也去寻他自己那生生世世的羁绊去了。   ————————————————————————   屋中,九尘猛地坐了起来,他怀里筋疲力尽的小家伙也被他带了起来。   “怎么了?”有些沙哑的嗓音。   檀栾见他满面杀气,眼睛也变成了竖瞳,越发着急。   可九尘只摸摸他的头,“没事,睡吧,我出去一下,睡醒我就回来了。”把他轻轻塞回被子里要起身。   衣袖被紧紧拽住了。   檀栾盯着他,“你说过不瞒我的。”   对视一阵,终是败下阵来,帮檀栾穿好了衣服,看着他道,“月未央抓了我爷爷。”   檀栾主动搂着他的脖子趴到他背上。   “等等,琴。”   九尘把只做好了主体还没来得及上弦的琴身递给他,跨出卧房之际,化身为龙,往未央宫怒啸而去!   檀栾坐在毛毛里,突然一想,不对啊?!   “哥,你怎么知道的?”   某龙呆滞了一瞬,以致于从空中往下坠了一小段距离,再度平稳飞起时传音给他。   “月未央有办法直接出现在我心里。”   “月族的圣地映月台是上古的月亮,那次我受邀去天宫参加晚会把它轰塌了,借力龙血树之际与它产生了联系,上面的人或事我都可以看到。”   想必月未央就是通过这种途径把消息传递给他的,比什么飞鸽传书、老鹰送莲蓬都方便多了好吧,天知道他们都这样“私通”多久了……   檀栾觉得在这种时候不应该问太多问题烦他,自己气呼呼地各种脑补。寒潭洞府月未央跟他们待过的那段时间是他前辈子、这辈子、下辈子、永永远远最最最讨厌的记忆!   九尘看他不说话了,有点急,“宝贝儿,咱天天跟你待一起,可没时间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啊。”   某小心眼的喵,“你精神出轨……”声音还带着他自己亲自造就的沙哑。   我去,什么精神不精神?哪有的事!   “以前你就爱看他跳舞,还亲手喂他吃药、喝水……”叽里咕噜的,跟个小孩子似的。   “你都没喂过我!”   九尘脑袋被他揪得一痛,龇牙咧嘴道,“我身上还有哪儿是你没吃过的!”   诶,不是,什么跳舞、吃药、喝水?这都在念叨些什么?是因为它现在是龙身所以听不懂人话了?   正纳闷着,透过轩窗,他看见了躺在卧榻上的月未央,从西原通向羽族的道路尽皆被战火覆盖,一片兵荒马乱的景象,可他却还悠闲地躺着?   觉得这人也是牛,九族被他耍得团团转,现在轮到自己都快被灭族了却还这么怡然自得。   不由多看了几眼。   ——熟悉的动作、眼神,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联系檀栾说的话。   惊雷猛地闪过心间。   金顶山颠,杀伐果决的男人,却在与他擦身而过时一脸震惊,甚至忘了继续操控怨灵,从天际跌落。   明明不认识的人,却在金顶山底奋力帮他扛着山,还嘶吼着叫他“阿银”,那时候月未央脸上又是什么表情?   之后映月台上一夜夜坚持不懈的曼舞,狠狠摔飞出去的身影,透过那一个个眼神,或深情真挚、或悲伤绝望……他知道月未央一定有一个很深爱的人。   却从没想过,竟会是他自己?   九龙狱里那绿色的身影,为跳完一支舞而不顾生死的“献祭”,最后被无数羽族人活活分食。   一幕幕,每一个眼神,全都与无数个夜里双月之间独舞的人影重合了起来。   而眼眸凝视着的对象……   檀栾也看见月未央了,感觉到九尘的沉默,心里越发难过。   很久以前他就比不上月未央,人家是龙,是帝君,住在天上的。他只是朵小野花,九尘好心收留了他,本来他的一切就是从九尘那儿得来的,还给他也是理所当然。   想起月未央那凶狠的样子,却会笑着跳舞给九尘看,甚至可以说是为他而死,即便不知道后来怎么活过来的,也不见得对九尘的感情会削减一分一毫。金顶山下,那七窍流血嘶吼着的样子,比他还要癫狂。他也想像他一样厉害,像他一样可以真的帮到九尘,可他已经尽力去学了,还是只能这样。   本来就是天差地别的两种生物,本来龙跟龙就更配些,他只是一棵小草罢了。   ————————————————————————   “宫主,城墙已殁,我们走吧。”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月未央的头依旧靠在支于枕面的手臂上,闭着眼睛笑了笑。   “你走吧。”   “宫主!”   等了一会儿,月未央依旧不以为然。   只能转身往殿外去,想要为月未央效命这最后一次——也许是用他自己的生命,那又怎样呢?   然而刚出门儿就被人轰回了殿中,深深陷入墙里。   挣扎着爬出来,一手撑地,捂住胸口,那里已经凹陷了下去,嘴里不断吐出内脏碎块来。很明显是要狗带了。   一片阴影笼罩而下——抬头一瞅。   “啊!”   支撑着身体的手臂被人斩去,痛苦地倒在地上。   有人阴笑着转头。   “翌江君!翌江君!翌江君!”   金顶众人便激动地欢呼呐喊,之前也是他用玉手把羽翎轰进来的。   你可能会奇怪,这样一个作恶多端、表里不一的家伙是怎么还能蹦哒成这样的呢?   “杨翌江,你竟然把好端端的死魂抓来扛山,让人家死了也不得安宁,实在太过残忍”?   并不是。   “要不是有我杨翌江,未卜先知地把这些恶灵抓来关着,人间早就乱成一锅粥了!就像金顶坠落后的那段时间一样。你想想,这要是发生在十几、二十年前,刚打完战,啊,饥寒交迫的还要跟恶灵搏斗?再爆发点什么动乱……说不准人族早就灭亡了好吧!我才是拯救人类的大英雄!”   这没了一只手掌又少了一根指头,看起来是蛮励志的。   反正跟那喝点小酒拉拉稀,牵牵小手跑跑马的夜阎比起来,似乎前者更“靠谱”点。   俗话说嘛,“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还是这种对名利权势有正常需求的“人”看起来比较有追求,比较靠得住。   会说冠冕堂皇话的坏人和潇洒不羁、我行我素的好鬼,人家就是喜欢前者你又能怎样?!   ————————————————————————   不怎样。就这样而已:   “呵呵哈……”   羽翎笑着说了句,“就凭你,也配得上一个‘君’字?”   狂笑着最后看了月未央一眼,轻声道,“宫主,我走了。”   以淼宓拍碎金顶地面同样的手法震碎了未央宫地板,轰然倒塌的碎石中,他闭上眼,无力地往下面跌去。   在那儿,有数十万被寄生蝇啃食着的士兵,是羽翎留给众人的最后一个惊喜!   即将被恶鬼般、往上伸着手、不断嘶吼的“虫人”吞没的时候,他被什么拽了上去,睁开眼,这是他第一次躺在月未央怀中,翠眸看向杨翌江,抬起爪子——   “不要。”羽翎阻止了他,“不要。这样就……很、好……”   像个大男孩一样笑着,头轻轻歪在了绿龙胸前,再无声息。   翠绿的眸子不停颤动,月未央,你心里是否也会有些触动?   可人又岂是这么容易就能“悟了”的?   闭上眼,再度睁开,已是心静如止水,放下了羽翎的尸体,看向金顶众人。“既然羽翎不要你的身体,那你就死吧。”硕大的尾部朝着殿内圆柱狠狠一卷,连带着未央宫的墙壁都往外甩飞。   腾空之际向着摇摇欲坠的地面狠狠一击!   森然吼叫中,地狱般的景象重现人间。   作者有话要说:   jj好像抽了,怎么各个时段改的给我糅合了起来,头疼。 第54章 第52章 终章   金顶这帮龟孙是趁着兽族、虫族跟羽族残军拼死搏杀的时候,先行溜进的未央宫,为的是什么也不难猜。   消灭羽族头领的名声。   映月雪山中深藏着的药王谷、月族、羽族以及星尘国的财物。   或许,还想要绿龙。   也想学九龙狱里那群人一样,尝一尝活生生的龙肉是什么滋味儿。   贪心不足蛇吞象。   越贪心、越着急的站得也就越前,自然也就最先喂了虫子。   大快人心吗?   可惜,害己就算了,还要继续害人——   剩余金顶诸人一见这情况不对啊!说好的捡现成、占便宜呢?怎么给整成最前线的炮灰了!   这时倒知道往回跑了,有福忙着抢,有难不想当,猴儿精得很。   数量翻番的虫人大军受他们的引领,朝着外边的兽族、虫族大军蜂拥而去。一墙之隔,围城里外角色颠倒,现在面临被灭族危险的,是他们。   虫人大军不分敌友,见人就扑,这下他们也不打仗了,同心协力用火线、机关、毒物去挡。轰塌羽族城墙时有多得意洋洋,现在就有多捶胸顿足。如果有城墙,把门一关不就行了。这下可好,连个挡一挡的屏障都没有。一退再退,退无可退。   就在这时,龙吟从上方传来,冰天火地中,于金顶毁灭之际救了他们一次的银龙再度腾云而来,冲入虫堆,龙身数击。仓促间,为他们减缓了虫人大军的攻势,让他们得以片刻喘息、布置防御工事。   “银龙!”   “是银龙啊!”   “神龙,拯救苍生的神龙来了!”   “不!不是神龙,是龙神啊!”   “龙神!”   “龙神!!”   “龙神!!!”   九尘回眸冷冷盯了金顶众人一眼,他们便都闭上了嘴。   檀栾摸了摸他的毛,安抚他的怒火。   “我倒希望你是条恶龙,这样他们就逼不了你做任何事了。”   “他们现在也逼不了。”回头看了看背上的小家伙,“阿栾,我上次死后,异火认谁当主人了?”   檀栾低眸一霎,看向映月台上望着他们的绿龙。   “他。”   北风凛凛,檀栾盘腿坐于银龙头顶,淡定地把琴弦一根根装上。   琴声和着龙吟,清如溅玉,往映月台冲去。   ————————————————————————   姜宁、呼延兄弟嫌弃地看着残存的金顶众人,一脸的:猪队友!   可出于道德枷锁,又不能把人家赶出去对吧,再说现在赶人也没用了,那些虫子都已经跟过来了!   能怎样呢?!吃亏的永远是老实人。   但瞪一瞪总是可以的。   针扎似的眼光中,昊天君站出来了。   “诸位,我们也是为了先去未央宫救人啊。”   姜宁一叉腰,泼辣地打脸:“那你们救的人呢?”   呼延兄弟冷笑了声,转过身去看都懒得看他们。   可他们找了一通,居然真给找出个从虫人堆里逃出的健康人来了。   正一脸冷汗地搔挠全身。   姜宁一看,这还是个熟人。   嘿诶,玄武肚子里看她被食人花拉走了见死不救,又被她特意扔了根骨头以吸引食人花注意的,不就这家伙吗?   ——檀梓潼。   那边月未央渐渐不敌。   他是个狠角色,南疆一行被阴得不轻。为了去除身上的蛆虫,除了拔光了全身的鳞片,甚至还让秦璐把他全身的肉都剔了一遍。映月雪山上之所以躺椅子上,是因为真的起不来了。可即便这样了,还是执念不休,强撑着亲自上阵,去逼姜梓莘交出同心蛊。   谁知道又被人儿几句话给气出了内伤。   初见时曾经抱过他的龙爪袭来,不知是想起了什么,那么入迷,以致于竟忘了躲……   被狠狠砸落在地,再也维持不了龙身变回人形,趴在冰面上不断咳血。   看着映月台上倒影着的自己苍白的面容,心觉无限悲哀。   一件衣服罩在身上,他充满希望地转头,却只看见了冒着森然寒意的剑尖。   笑容凝滞在沾了点点血迹的脸上,深深地看着那张他思念了不知多少年的面容。   转而,渐渐笑得似在自嘲。   闭上了眼,微微抬头。   可那剑收了回去。   他惊讶地看向云九尘。   “我爷爷呢?”   又失望地低头。   轻轻地笑了下,“我早就亲自把他送回栾雄了。”看了看他,“十八年前,遇见你的地方。”   在他充满暗示性的目光下,恍然大悟。   那时,失去双亲的少年跪在曼珠沙华崖旁,呼唤亲人的亡魂。   也就吸引了月未央的注意。   他虽然成功从兽族盗得了异火,但是火克木,他根本驾驭不了,被烧得浑身都被红黑纹路覆盖。   感应到九尘身上纯净的冰灵后,立马动了剖腹夺丹的念头。   随着冰蓝之光渐渐出现,他狰狞的脸上也现出笑容。   可这笑容转眼就消散了,每当他想要把这少年的金丹拿出来,它的光芒便闪烁起来,似乎即便他强行夺走了,也用不了。   月未央恨恨地要挟少年自己把金丹给他,可是威逼利诱的手段都用过了,这人偏偏就是不屈服,瞪得他火大。他根本不可能相信黑龙说的话,就是认定了是西山人害死了银龙,对其恨之入骨,兴许也是想要以这仇恨来消磨心里的痛苦吧。   他接受不了银龙有爱人的事实,宁愿自我欺骗。   也导致一涉及西山便越发偏执、癫狂,一见少年鞋子上的峦山云纹,冷哼一声就开始疯狂地折磨九尘。   整整一个月。   这家伙跟颗茅坑里的石头似的,又臭又硬,他也气笑了。   最后,因黑山开矿一事分1身无暇,便索性把连他都受不了的异火渡给了云九尘,把他的灵体当作培养皿,既是存了作弄他、看好戏的念头,也是真的想试一试,看看意志这么顽强的人能不能把异火给驯服了。   也就导致了九尘为避免给西山惹麻烦,而下山行走江湖,又阴差阳错被骗上了开往黑山矿坑的黑船。   一号矿山被毁后,羽族一直认为是玄武干的,毕竟只有它有这么大的胃口了。加上北海又正好与黑山相邻么……羽族那叫一个气。   甚至月未央还亲自出手去收拾玄武了。不过也没能讨到什么好。这才把主意打到当时中州声名最显赫的神剑府身上的。趁神剑府势弱,再夺其圣物,一箭双雕。   谁又知道,罪魁祸首其实是首次化龙的云九尘,是他心心念念的银龙呢?   两人脸上的表情出奇地一致。   无可奈何,造化弄人。   “你到底,是为什么要做这些事啊……”   为什么?   看了眼站在他身边的紫眸少年,月未央笑着摇了摇头。   ————————————————————————   “啊!”   众人那边暴发了一阵骚乱,只因在他们对着步步紧逼的虫人大军严阵以待时,后方居然也出现了“虫人”——正是金顶众人救回来的那个!   檀梓潼疯狂地抓挠着全身,一个个鼓起的肿块里渐渐排出一只只虫子。   有的被人踩死了,有的仍旧再度往他身上钻了进去。   痛苦中,他面色狰狞,歇斯底里地指着云九尘喊道:   “是他!云九尘!月未央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我亲耳听到的!”   嘴边钻出一只虫子,他自己、旁观的人都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檀梓潼越发癫狂,“他们俩本来就是一伙的!”   “北海猎奇时听到的龙吟分明就是云九尘,是他与月未央里应外合煽动大家去冒险,而他暗中得到了玄武的神魂和内丹!”   “金顶时在众人面前假死,赢取人心的同时借龙血龙身引发中州暴1乱,而他自己则借玄武的力量复生来这儿当英雄。”   “否则他为什么不杀月未央!否则他的异火为什么会跑到月未央体内——”   正在此时,防线崩溃,虫人大军再度袭来,死伤一片。而随着死去的人到达某一个临界点,汇聚成一缕的、肉眼可见的、银色灵力竟然径直汇入了云九尘的身体里……   被虫子吞没前夕,檀梓潼如恶鬼般嘶喊:   “哈哈哈!你们看到了吧!恶龙是一家啊!杀了——”   “他。”   血手不甘地垂下。   百口莫辩。   是啊,他为什么不杀月未央呢,明明异火就在他身上,只要杀了他,把异火夺过来就可以把虫人大军消灭了,了结这一场浩劫。”   ——————————————————————   月未央却一脸激动,他是对的!   他曾经对黑龙说过要杀了所有人,只要把银龙自爆时的生命力还回去,他的“阿银”就可以回来!   怪只怪,他不够狠,杀的人不够多!   不够快……   否则又何须等到种种令人不快的事情都发生了,才能知道云九尘就是银龙!   另一边更是群情激愤。   “呸,云九尘,你个伪君子!”   “这都是他的阴谋啊,就是为了杀光所有人!”   “在金顶救了我们也是为了今天,处心积虑,人神共愤——”   应声,恍若天罚,乌云密布,惊雷阵阵。闪烁着黑光的巨剑从远处激射而来,插在虫人大军中央,黑色雷电蔓延开来,直接电倒了一大片。   迎风虚立,金袍飘飞却一身邪气的人啊,阴鸷地停在两方中间。   似曾相识的画面,曜日当空,三楼擂上,北海猎奇!   “宗府主……”   不知是敌是友。   有人高声问道:“敢问府主当日何故突发猎奇榜?”   宗枭笑了笑,“受羽族挑唆之故。”   果然如此!   “当日玄武腹中,也确是银龙杀了玄武。”   “如有虚言,人神共弃、弃、弃……”   声音回响于云端,众人已疯了似的朝映月台杀去,既然横竖是个死,那不如与这两条恶龙同归于尽。   “杀啊——”   三人一退再退,九尘转向月未央,“异火。”   月未央轻轻摇了摇头。   “你走吧。”   他已经不能飞了,但九尘可以,他可以,带着他心爱的人远走高飞……   那人缓缓摇头的瞬间,月未央哭着笑了。   “我即便现在走了,也会连累西山,你既然不愿意交出异火……”   “那就战吧。”   月未央脸上的笑却越发灿烂。   他知道,云九尘的心里有他。一句句冰冷绝情的话下,藏着的是不忍心、是在意!   檀梓潼说的大部分都是瞎掰的,可有一句话他听进去了,月未央,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其实,银色灵力入体的一瞬间,他就全都明白了。月未央是想复活他。   回想一切,即便无情,又怎能无义?   他没看檀栾,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也不知道解释还有没有意义,所有人都知道他跟檀栾在一起,即便现在叫檀栾走,以后也逃不掉。为了一个不爱的人,却要连累最爱的人。   垂着的左手中塞入一只暖暖的小手,回眸,恍若三年前,除夕夜市灯火辉煌时,少年怯怯地把手塞进他掌中。握紧,再也没有什么能分开他们。   ————————————————————   宗枭率先向他们攻了过来,金剑隐隐散发着黑红之光,一如他眼眸中的嗜血欲望。   月未央,“小心,他已经入魔了!”   一剑劈来,映月台面层层碎裂。   他们闪开了攻击,却没躲开黑红剑气。   鬼魂嘶吼,狰狞更甚金顶山腹中的恶灵、黑山北海的怨鬼,向着他们撕咬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黑红气体再度弥漫,翎毛黑甲、独臂左发,将其斩灭。   向着红了眼的众人大喊:“你们别信他的!异火就在他身上,他若是真心帮你们,为何不拿出来!”   “不听他的难道听你的吗?一丘之貉!上啊!”   再说话时,四处乱糟糟的,已经一点都听不清了   “岂有此理!”   黑刀往冰面上一插!   眼白翻出,抬手仰天怒吼,百鬼齐哭!   全都翻着眼白,声音不同,却与他口型完全一致。   “我等追查中州各地失踪的鬼魂、人口,直至星岛,见其以活人、生魂炼制魔器,穷尽手段百般折磨,只为集怨、恨、怒、惧、恐为一身!造无边杀器!”   宗枭邪笑,电光火石间,转身横劈过去……   看着他如北海上遇到的那对金蓝妖怪一样,可以通过杀戮吸取灵力的时候。   所有人都崩溃了。   前边有恶龙、后边有虫人、西边有尸军、东边还有魔头!   苍、天、呐!   给条活路是会怎样啊!   ————————————————————   他们已经疯了,见谁都打,不管是尸军鬼兵还是虫人,甚至是友军。   或者说,他们根本辨不清谁是敌人,谁是友军,只能全都打,靠近自己的都打!   劈开一只恶鬼,九尘问夜阎,“异火怎么会在他身上。”   夜阎目光复杂地看了眼月未央,他是众人中处境最不好的,连他从黑山召来的鬼怪都斗不赢宗枭的,左支右拙。   “人、鬼一直大量失踪,本来中州乱着的时候还不明显,可自从那天下了星芒雨之后,神剑府的阴谋就再也掩饰不住了。你爷爷比我早一步到烁星群岛,他忙着救人被宗枭打伤抓了起来,我还来不及行动月未央就来了。”   “宗枭那龟儿是故意设了套引云掌门去救人的,为的就是异火。”   “有了异火,他才能成功炼出堪比神器的魔剑。”   看了看云九尘的表情,与常知图对视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云虚不是月未央抓的,相反,是月未央救了云虚。那数十万虫人大军原本也是为了留着对付宗枭的,却没想到,有这么多人忙着来送死。   宗枭似是没心思与他们玩下去了,魔剑在手,叫嚣着想要杀点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屠龙正好!   月未央弱,但他跟云九尘有旧仇,曾经,他神剑府的面子,他宗枭的面子,狠狠地被云九尘踩在脚下。   为了神器,玄武腹中九死一生,从玄武肛1门一路爬出的恶臭,众人的冷眼和唾骂,他一度差点失去一切。   可如今——   “哥!”   宗枭攻得刁钻,正是九尘刚与恶鬼拼杀完力有不逮之际,檀栾就在他身旁奏琴辅助,第一时间就挡了上去。   “阿栾!”   檀栾摸摸看看自己的身体,“……我没事儿啊?”   回首——   黑红剑尖从月未央的胸口透出……   月未央低头看了眼胸口,再度抬头,嘶吼着,脸上、眼中黑色纹路弥漫,黑气环绕之际,再度堕落为怨龙,漫天飞舞的邪祟重归他的控制。   “哈哈哈……”   宗枭头痛欲裂,暗道不好,连忙把剑从他胸口拔出。   却已经来不及了,怨灵反噬,被他折磨致死的那些人影桀笑着围绕在他四周,引得他脑袋像是要炸开来一样。   以琼霄为首的刀剑袭来,本可将他了结。   可他太恨这把冰剑了,下意识使出了砍掉玄蛇尾巴的那招。   两败俱伤,尽皆摔飞,砸碎几处冰面。   ————————————————————   “啊!”   以昊天君为首的金顶众人神经质地碎碎念: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全杀了!就安全了!”   挣扎着想起来,没成功。   跪在冰面上再度堕落了的月未央阴鸷地笑看了云九尘一眼,手中链状物却甩向了檀栾,直接绕着他的脖颈把他拖了过来。   他可能要死了,死之前要拖着最恨的情敌一起下地狱!   所有人都这么想。   链条松开,眼见着那细白的脖颈就要被一身黑气的男人拧断——   “呃啊!”   终是挣了起来,既无力约束、又拼尽全力的一掌,轰在了月未央胸前!   黑色的身影向后跌飞而去,手中紧握着的链子,随着遮掩真相的铅华褪尽,显出轮回珠的真容。   月未央笑着,紧紧抱着被怨灵缠身的宗枭,一点点被轮回珠净化为飞灰。   在那笑容中,仿佛那美丽的绿龙再度出现,九尘的脑海中回响起一句话。   “我知道,你爱的永远是他;可是这次,你再也忘不了我了。”   (终)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om - 手机访问 m.bookben.com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